入冬后的第一場雪醞釀許久,此刻毫無保留,鵝毛大雪飄飛。
山中風緊,把雪花吹來蕩去。
地上血跡雖已沒了熱氣,可雪花落上隨即染紅。
天本就晚了,又來風雪,山中更見昏暗。
山君怎能和蒼山君相比?山君不過小小先鋒!
青枝仙無有四肢,渾身染血,獨孤亢單膝跪在青枝仙身前,身上散出氤氳佛光。
但見獨孤亢手掌按在青枝仙的頭上,繼而身周不見風雪,佛光愈盛。
“要不是他受重傷,我還真不好辦。”獨孤亢顯然是第一次干這種事,他抹抹額頭汗,道:“他沒被青光子種念。”
孟淵湊上前,道:“按著此妖所言,所謂山君,應該是葫蘆山新晉的大王虎妖。而虎妖不過小小先鋒,后面還有穿山甲妖蒼山君。但蒼山君后面,還有沒有人?”
獨孤亢嘆了口氣,他明白孟淵的擔憂,乃是指的青光子。
“叫醒他問問便是。”獨孤亢探出一指,點到青枝仙腦門上,那青枝仙好似醍醐灌頂,霎時間打了個激靈。
而后青枝仙緩緩睜開了眼睛。
先前青枝仙一意求死,十分決絕,此刻眼眸中卻有迷茫無措之意。
“我問你,山君是誰?是什么妖?”獨孤亢語聲低微,卻又似在人心底響起。
青枝仙眼睛睜大,道:“山君是葫蘆山新主,山中猛虎成妖。”
“幾品?”獨孤亢問。
“武道六品。”青枝仙傷重,語氣微弱的很,但依然沒有半分抗拒,十分乖巧聽話。
一聽是六品,獨孤亢看了眼孟淵,待見孟淵并無擔憂,便又問道:“葫蘆山在滄浪江南,山君為何跨江而來,是誰指使的?”
“蒼山君下的令。”青枝仙回。
“蒼山君幾品境界?如今在何處?”獨孤亢又問。
“是佛門五品。”青枝仙看向獨孤亢,低喃了一聲佛號,接著道:“蒼山君在葫蘆山露過面,之后再未見過。”
“蒼山君又是誰的人?”獨孤亢再問。
青枝仙搖頭,道:“蒼山君是散人,無有門派。”
“那蒼山君為何命虎妖山君過江?”孟淵皺眉問。
“不知道。”青枝仙搖頭,只道:“蒼山君說他擔負居中聯絡之責,還讓我等多招募山中精野妖怪!”
那就是為了干大事!至于是什么大事,那也不必多說,此間最近的就是松河府!
獨孤亢和孟淵對視一眼,兩人都聽出青枝仙話里的意思,乃是說下山為禍的妖中,并非只有虎妖這一支!
“蒼山君總計召集了幾路妖物?”獨孤亢沉聲問。
“不知道,蒼山君從不跟我說這些。”青枝仙回。
“松河府臨江,有鎮妖司衛所和府兵,還有高人鎮守。蒼山君讓你們進城做什么?”獨孤亢已隱隱猜到了,但還是要問個明白。
“殺人!屠城!”青枝仙面上又有幾分癲狂,“建地上佛國!”
這話一說,山風卷來雪花,孟淵和獨孤亢臉色難看。
這屠城建佛國之事,起自青光子!
先前種種跡象,青光子先后派出幾波人在松河府內外試探,但都被鎮妖司所破。
而后葫蘆山道會,更是引出了五品的簫滔滔和儒道佛三家的高人。
不過也因著葫蘆山道會一事,簫滔滔等人確認青光子青光子不會再將松河府作為證道之地。
而且南方妖亂,青光子曾現出法相,這似也佐證了簫滔滔的看法。
但如今看來,青光子賊心不死。
“松河府毗鄰大江,西邊和南邊有山,可妖物又能有多少?如何能破松河府?”
獨孤亢完全不能理解,“再說了,松河府通衢之地,消息必然能傳出。至多兩三日,儒釋道三家就有高人前來。乃至于三大道門,甚或國師府也會親至。”
“玄機子道長外出,信王正邪不定,松河府沒有高人鎮守了。”孟淵看向獨孤亢,接著道:“甚或者,信王還會有所助力。”
獨孤亢面上茫然,嘴邊喃喃,似是心中還有許多不解。
“山君的棲身之地在何處?”孟淵問。
“往西二十里,有古松,松樹北一山洞。”青枝仙道。
“除了虎妖外,還有誰?七品境的有幾人?”孟淵又問。
“除了山君外,還有三個七品。”青枝仙開了口,“其中舍弟白衣仙,道門七品;另外有山君座下鹿大將、羊大將,都是武道七品。”
聽了這話,獨孤亢看向孟淵,孟淵卻依舊看著青枝仙,問起白衣仙神通如何,鹿羊兩大將有多少天機神通,而后又問山君棲身之地是誰巡邏,哪里有暗樁巡哨。
青枝仙一一作答,并未隱瞞。
“有點不好對付。”獨孤亢干脆抓下頭上的假發,“來不及找援兵了,咱直接去救社長!”
“不必。”孟淵眼看雪勢愈大,便道:“你下山去衛所找張龜年,將此間之事告知他。而后回王府,也告訴三小姐!”
孟淵伸手,將青枝仙的劍拿在手中,“我獨自去尋香菱。”
“那虎妖是武道六品!”獨孤亢不放心。
“我能應對。”孟淵并不是與獨孤亢商議,只把劍刺入青枝仙胸口,而后彈指一縷火星。
那火星落在青枝仙身上,而后不懼風雪嚴寒,將青枝仙全數燃為灰燼。
這青枝仙是道門七品,對精火的助益已然不大了,但聊勝于無。
“好!”獨孤亢知道孟淵的戰績,雖說心中還有些不太放心,可也知道就算自己跟了去,怕是也幫不了多少忙,畢竟自己少經戰陣。
孟淵也不再多講,身化流光,破開山林風雪。
天上無月,山中黑白相間,林木簌簌,偶有鳥驚之聲,卻更顯寂靜。
按著青枝仙所指的方向,孟淵迅疾之極,一刻鐘后,這才收了萬物流光神通。
邁步繼續往前,就見風雪遮住路徑。
孟淵小心上前,看到一蒼白巨石上立著一鷹隼。
這鷹隼擔負巡視之責,只是雪大,又已入夜,此時竟在偷懶酣眠。
一劍飛出,無聲無息之間,孟淵便已斬下那鷹隼的頭顱。
上前焚去鷹妖的尸體,孟淵再往前百余步,就見一株松樹。
接著往前,洞口已然可見。
洞口立著一黑一白兩頭熊妖,各執了長刀,正在低聲嘀咕。
“早知道要受這個罪,俺就不來了!”白熊道。
“小點聲吧,大王脾氣不好。”黑熊十分穩妥,“大王說了,這次肯定能發財!俺別的不想,能弄一件跟鼠大王一樣的袈裟穿穿,這一趟就不算白來。”
兩頭熊妖還在嘀咕,就見有森森劍光涌動,還沒來得及出聲,就已被劍光鑿穿了胸口。
孟淵邁步入洞,但見其中火光森森,群妖好似在開道會。
也不急著動手,孟淵沿著洞壁,隱于黑暗之中,慢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