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妖山君倚著石椅,露出壯碩身軀。
椅子旁放著一柄寬大的大砍刀,刀柄足足有一人手臂長,看其大小,尋常人都難提動。若是再催發起來,當真是催山破石。
刀上血跡未干,映著洞中森森火光。
山君虎妖兩側分別立著一羊妖,一鹿妖,兩者皆是頭上生角,抱著長刀。
洞中廣大,左一堆右一堆的燒著火,群妖大都圍在火堆旁。
大黑狗趴在地上,瑟瑟發抖,尾巴緊緊的夾住,渾身顫栗不停。
香菱也沒好多少,身子都不太站的穩。
“快唱!”虎大王聲音低沉,卻響徹整個山洞之中。
一時間,群妖鼓動,全都是看熱鬧的。
“唱詩唱詩!”
“快吟快吟!”
“我瞧她傻不愣登的,能當啥詩仙?干脆烤了分食!”
群妖左一撮,右一撮,或是手上執骨刀一類的兵刃,或是干脆啃著肉,更有的竟看著香菱就流出了口水。
香菱只在聽大尾尊者講佛的時候見過這么多妖,而彼時群妖還算是自己母女的熟人,可這里大半都是陌生氣味、陌生面孔。
眼見群妖喊的震天響,香菱嚇的不輕,想要緊一緊包袱,卻發覺包袱早就丟了。
香菱瞪大眼睛,仔細想了想虎妖的要求,她就趕緊道:“大王,詩詞里沒‘球’這個說法,能不能換一個呀?”
其實是香菱學的太少,她沒見過這種詞句罷了。
“大王,這是假詩仙!照俺來看,干脆殺了吃肉!”白毛狐貍顯然有見識的,立即搶嘴道:“天下了雪,正冷著很,皮剝了俺做個圍巾耍耍!”
“雪來了!”虎大王并不理會白毛狐貍,炯炯雙目看向洞外方向。
一聲嗷嗚之聲,震的洞中碎石簌簌亂掉,群妖當即沒了生息。
虎大王坐直了身子,看向那如同芝麻一樣大小的香菱,道:“球不球的就算了,有個圓的就行!你要是作的好,就當是出征詩,咱大大的有賞!要是作的不好,咱正好拿了你祭旗!”
香菱見虎大王這般說,不自覺的就后退一步。
“一步!”那白毛狐貍開心的拍手掌,“一步啦!哈哈一步啦!”
隨著白毛狐貍出聲,其余諸妖也紛紛出聲鼓噪,都指著香菱,有的笑,有的罵。
香菱沒想到這就算一步了,她好歹也算是歷經多次詩會,有些真才實學在身上的,當即就穩住心神。
思來想去,香菱又邁了小小一步。
“兩步兩步!”白毛狐貍看熱鬧不嫌事大,鼓動不休。
以往詩會之時,香菱都沒人催促過,這會兒被這么多人催,當真腦子空空。
再邁一步,香菱眼見只剩四步了,就趕緊起了興,道:“大家聽好了呀!”
她聲音脆生生的,又帶著幾分嘶啞,唱句道:“雞叫一聲我起床。”
眼見香菱作了第一句,而且還挺順溜的,群妖也都愣住了神。
這些妖大道久居山中,與人往來的也不多。如舒老大和貝老二這種,也只不過跟山下村民做做生意,算個賬還行,詩詞之道當真是一點不懂。
而即便有附庸風雅的妖怪,也大都不會來跟著虎大王混。
“白先生,這句咋樣?”虎大王看向白毛狐貍。
白毛狐貍摸了摸下巴,吧唧吧唧嘴,好似在品鑒,而后道:“大王,這要是能當詩仙,那天下人人可稱詩仙!”
“那你也作一首!”旁邊的鹿妖沒好氣的插話。
白毛狐貍并不來應,面上不屑。
香菱見自己頭一句還不賴,群妖議論紛紛,還有些妖竟還夸贊,就稍稍放心了些。
“再唱再唱!”羊大將也來了興趣,還對那鹿妖道:“沒瞧出來,這還真是個有文采的!指不定是真詩仙!”
“快唱快唱!”群妖又紛紛催促。
香菱又趕緊邁出一步,接著道:“雞叫兩聲上茅房。”
這遣詞未免太俗了些,香菱自知風雅不足,已然失了平日里的水準,正想著虎大王會不會不高興時,卻不曾想虎大王竟摸起了下巴,好似搞不清狀況。
“這就是詩詞么?不就是順口溜?”虎大王看向白毛狐貍。
白毛狐貍白衣仙道:“這詩仙是假的。詩詞乃雅致之道,誰家詩人用‘茅房’二字?除了押韻外,根本不值一提!大王你信不信,她下一句肯定是雞叫三聲云云!”
“白先生胡說八道!”羊大將反駁,道:“茅房怎么了?這比順口溜還順,能押韻肯定是好詩!”
此時群妖對香菱更是高看了三分,第一句時還只是覺得朗朗上口,第二句這就把平日生活唱進來了。
“這詩還真有些味兒!”紅皮鼠舉起偃月刀,“舒老大,這算詩仙吧?”
“算吧,大概算!”黑皮鼠舒老大也是見過世面的,卻有些拿不準香菱的水平。
香菱做了歪詩,本來嚇的哆嗦,可待眼見沒人來喝罵,反而頗有贊許之聲,她終于明白:大家都是土包子。
“五步了!五步!”白毛狐貍被羊大將犟的心煩,就使勁兒催促香菱。
群妖也紛紛期待,一個勁兒喊著:“快唱!”
香菱膽子小,又往前邁了一步,吟道:“雞叫三聲……”
剛念到這兒,香菱才想起來虎大王讓作的詩里得有“圓的”東西,這般一想,香菱登時慌亂起來。
“雞叫三聲……”香菱不敢邁最后一步,只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絞盡腦汁的使勁兒來想。
奈何她肚子里只有雞蛋,少有墨水,在靜園雖是芝蘭之室,可她一門心思賺錢,根本沒學到真東西。
“雞叫三聲……”香菱腦中空空,慌亂的很。
“哈哈!”白毛狐貍一下子跳到香菱跟前,把背后拂塵取下,四下一揮,高興道:“小黃皮子作不出來了!”
說著話,白毛狐貍一把抓住香菱后頸,把香菱提了起來。
“倒是有些斤兩!”白毛狐貍暢快大笑,道:“大王,這叫烹了吧!”
“大王!大王!”香菱哭唧唧,“我還能作詩,還能作詩!”
她慌的很,四肢動也不敢動,“雞叫三聲……”
磨嘰了幾息,愣是沒接上,白毛狐貍又是大笑,其余群妖也紛紛笑了起來,全沒了方才的贊許。
“就這還能當詩仙?”黑皮鼠使勁兒搖頭,“順口溜要是算詩詞,老子就是葫蘆山的念詩之王!”
“雞叫三聲……”香菱愈發害怕,渾身顫抖不停。
虎大王這會兒卻不來看香菱,而是看向洞口處。
“雞叫三聲喚日出!”一聲呼嘯自洞口處而來,隨即便有劍影裹著暗光,迅疾之極的朝著那白毛狐貍而去。
“來者不善!”白毛狐貍反應極快,他手中舉著香菱,當即以香菱來擋那飛劍。
而就在這時,飛劍之上布上一縷虹光。
虹光只稍稍一現,隨即竟從虹光中現出冰寒刀鋒。
白毛狐貍反應不及,瞪大眼睛,卻見身首已分。
“雞叫三聲喚日出,洪爐熔斷萬里雪。”孟淵撈起香菱,一把塞進衣襟里。
“不押韻也不……”白毛狐貍白衣仙沒說完,頭顱就摔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