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出.法隨??”
駱霜雨懵逼,旋即反應過來,周老先生的德行雖然深厚,但遠沒有養到言出法隨的境地,想來,是什么獨門的手段?
只是這也太驚人了些吧??
她也不敢怠慢,不知道周老先生這一聲‘逐去’耗去了多少德行,當即趁陰氣、寒煞退散,聚來百米天地元氣,
將眾人都托起、浮空。
可此時。
“殺了鬼,犯了罪孽,諸位還要往哪里走?”
幽幽聲響起。
是那個中年向導。
冷面妞果斷的一劍劈去,陳壽亭體內竅穴轉動,拳出如雷,兩道殺伐手段齊近,向導遭撕成了漫天血霧,
但血霧卻又在下一刻聚集,重化作那中年向導!
“殺鬼啦!殺鬼啦!”
向導尖也笑著大喊大叫。
“走!!”
駱霜雨再度怒呵,一卷衣袖,忽略了那數百個外來客,天地元氣托著周牧、褚耀武等十余人,就要飛遁而走,可才一升空百米,陰氣又滾滾卷來,如陷泥沼!
最關鍵的是。
“這里.”不周眾人茫然環顧,潑辣姑娘驚悚的抱緊了瓷娃娃,周牧微微蹙眉。
明明已至百米空中。
可四顧望去,卻看不見虎頭村邊界——被一層幽霧籠罩,
虎頭村,也完完全全變了一副模樣。
可以看見,村中出現了一座巨大府衙,村西化作了白骨墳場,南、北則是林立的宮樓!
唯有底下這一片村東,還是原來模樣,只是其中的攤販、掌柜、小廝,俱皆化作了厲鬼幽煞,且根本殺不死!
“這這這這是怎么回事?”褚耀武呢喃。
“此地。”
開口的是周牧,神色間沒有什么變化,低沉道:
“此地,頗像是九幽,即,陰間。”
他去過九幽。
便第一眼,認出了這兒。
虎頭村,怎的會忽然變成了陰世模樣??
駱霜雨沉眉,朝著周牧做禮:
“前輩,可還有手段?”
周牧捋了捋長須,感知著如沼陰氣,看著籠罩著虎頭村的不散之幽霧,微微蹙眉。
他開口:
“氣禁。”
七十二仙術,氣禁。
當初周牧以香火神軀使出此術,禁絕了遁術,而如今,他雖非香火神軀,無有地仙級法力在,
但身具德行后,這氣禁使來,竟頗有當初香火神軀的三分能為!
“禁陰氣。”
滾滾陰氣,驟然消散,看的駱霜雨等人目瞪口呆。
旋而,
他們瞧見,這位周老先生又道:
“祈晴。”
七十二仙術,祈晴。
說是為‘祈’,但更像是,敕令。
頭頂幽霧猛然暗淡,明明是子時深夜,天上竟是撥出一方虛虛幻幻的太陽——雖不如燭龍變狀態下的虛幻大日,但竟也叫虎頭村變的宛若白晝!
一寸寸陽光將整個虎頭村鋪滿,從北邊的宮樓西邊的墓林,再到正中的那座威嚴府衙,
底下萬鬼哀嚎,在大日照耀下消散,卻在消散后又聚合,如此往復,生生滅滅,無不在高呼‘殺鬼啦’。
但那籠罩虎頭村的幽霧,依舊在。
周牧微微蹙眉,平和道:
“借風。”
七十二仙術,借風。
平地起狂風,除了底下數百外來客,除了村中的威嚴府衙,其余樓宇、厲鬼,都被狂風刮的支離破碎,
就連幽霧都被撼動了!
駱霜雨驚喜,看見周老先生捋著長須,繼續開口:
“煽風。”
小神通,煽風。
圓滿級的煽風,煽起的,是三災之一的災風。
災風混雜著借風所借來的天地之風,吹向四面八方,幽幽之霧色,居然真被刮出了縫隙來!
“好機會,走!”
駱霜雨怒吼。
同一剎。
伴隨底下,于陽光、風災中不斷生滅的厲鬼們,所喊著的一聲聲‘殺鬼啦’,
遠處村中的那座府衙洞開,一排一排的陰差走出,為首的大陰差氣息可怖,赫然是位天人!
那大陰差旋即喊道:
“奉,閻羅天子令!捉拿有罪為害之生人!”
駱霜雨抿嘴,輕聲一嘆:
“天人。”
她徹底放棄抵抗,周老先生的手段超出了預料,強盛至極,其一身德行恐怕在自己想象之上,近乎天人級的大儒生了!
但到底只是近乎于。
那自威嚴府衙中走出的,是真正的天人,且.
看樣子,還只是一個奉令行事者。
那府衙中端坐的,該是如何存在??
駱霜雨想不到,頭皮有些發麻,周牧則瞇起了眼睛,閻羅天子殿?
他朝著潑辣姑娘懷中,抱著的瓷娃娃看去,后者微微蹙眉,似在思索、沉吟。
周牧吐了口無暇清氣,目光陡然一厲。
他再度張口。
七十二仙術,吞刀。
吞刀,吞化一口精神之刀,以自身軀殼蘊養,若輔以寶物熔煉,精進更甚。
周牧雖一直沒曾融入寶物,但是。
九十年守藏室,他不修行,不參悟,可體魄、精神、德行,也始終緩慢的滋潤著這一口飛刀!
此刻,周牧張口一吐,飛刀輾轉而出,化一道光,照徹整個虎頭村!!
白光刺眼,就連駱霜雨都忍不住側了側頭。
等光亮暗淡些,她下意識的順著看去,瞳孔驟然收縮!
那尊天人大鬼差,連同其余上百位長生境的鬼差.
都已被梟了首,魂體潰散!
駱霜雨有些懵了,這位周老先生.究竟是什么層次??
不見法力浩蕩,不見氣血如洪,要么淡然敕令,要么張口一吐,便是種種不可思議之能!
如今,天人都斬去了!
她錯愕,復又欣喜,可旋而。
那被斬滅的百數鬼差,驟然復蘇。
不死不滅。
“拘捕,襲擊陰差,罪加一等。”天人大陰差淡淡開口。
周牧訝異,吐出的飛刀轉回腹中,他方才動用了七殺術中的劫殺之術,
劫殺之術,是殺生后可掠其精、氣、神,乃至于命數、氣運的大手段,奉以殺養殺之道,為七殺術中的第二殺。
飛刀轉回,劫殺之術下,也的確給自己帶來了海量陰神精華,滋潤著自己魂靈,
代表那一刀,是的確斬死了那些陰差的。
可,它們就這么直接活了過來。
周牧來了興趣,再度動用劫殺之術,張口道:
“支離。”
七十二仙術之一,支離。
即,支離破碎,為七十二仙術中,罕見的破滅、殺伐手段。
一只只陰差在不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轟然解離,
劫殺之術催動,海量不可見的陰神精華被劫來!
陰差眨眼復蘇。
“支離!”
“支離!”
“支離!”
周牧連道十數聲,斬殺一眾陰差十余次,劫來的陰神精華幾乎要將自己撐爆!
畢竟,那些陰差中,有一尊天人大陰差。
可一連十余次劫殺手段,斬盡這些陰差十余次,它們依舊復蘇了。
就好像真正的不死不滅。
周牧體魄中傳來不可察的轟鳴,海量陰神精華的滋潤下,腎臟大密,只差一線,即可挖出。
他并不在意,正要繼續呵殺陰差,卻聽到潑辣姑娘懷中抱著的瓷娃娃忽而呢喃:
“原來如此。”
周牧一頓,詫異側目,便就是此時。
‘咚咚咚!!’
天人大陰差敲響了鑼鼓。
鑼鼓聲喧天,周牧聽著只覺刺耳,神魂微微動蕩,而其余不周之人連同駱霜雨在內,則都齊齊僵硬住,失魂落魄!
其聲伴隨鑼鼓,響徹四面八方,底下長街,其余的外來客也都變的失魂落魄,凝滯在原地,一動不動,呆呆怔怔。
瓷娃娃掙脫潑辣姑娘的懷抱,踩著半空中冷面妞聚來的天地元氣,走到了周牧的身旁。
他輕聲開口:
“道兄運氣不錯。”
被鑼鼓聲震的呆滯的眾人都恍若未曾聽見,包括邁入長生境,已為千壽者的駱霜雨,都呆呆的,一動不動。
“怎么說?”周牧見眾人失了魂智,便直接低頭發問。
“黃泉河。”瓷娃娃平靜道:“方才的流水聲,是黃泉河,才入子時,黃泉河流淌而來,此地化作陰世。”
“陰世.那厲鬼為何能不死不滅?”周牧問道:“我又為何.運氣不錯?”
“那。”
瓷娃娃指了指村中的府衙,臉上閃過一絲詫異:
“那座府衙,是閻羅殿,沒看錯的話,應當是過去包小子的殿——即十殿閻君第四,閻羅天子,包拯的殿。”
頓了頓,瓷娃娃似對兇猛踏來的陰差視若未睹,笑道:
“閻羅天子,本司掌叫喚大地獄,我記著末劫之前,升轉為司掌風雷大地獄,這座閻羅殿下,或許就壓著風雷大地獄.”
“且。”
他臉上笑容更甚:
“且,殿中主人,絕不可能是包小子,被竊居了,竊居者,應當本就有什么特殊手段,又借了閻羅殿之能,使得那些厲鬼、陰差,得以不死不滅。”
周牧驚訝:
“借了閻羅殿之能,便可以做到這種程度嗎?直接就不死不滅了?”
瓷娃娃含笑:
“道兄可不要小看閻羅殿。”
“往來年歲,別看十殿閻羅在大仙神面前俯首,但試問哪個神圣,乃至大羅,誰不眼饞閻羅十殿,誰不眼饞那十大地獄?”
“而道兄若能奪得此殿,取走風雷大地獄,屆時,權衡霹靂之威,威專烈焰之權,音杳幽冥,這可是一幢大機緣!”
周牧聽的懵懂,但也意識到,閻羅殿和其下的風雷大地獄,都是好東西。
聽哪吒的意思,是大羅都要覬覦的好東西!
“我如今修為可不高。”周牧瞇眼:“憑借養出的德行,憑借一身仙術神通,殺天人不難,但如何能自那未知得竊閻羅殿者手中奪來閻羅殿,奪來那什么風雷大地獄?”
“對上假仙,我都不一定能勝過。”
聞言,哪吒含笑做答:
“閻羅十殿,有德行者方可為其主,似那包小子,本是一屆凡人,但在人間有青天之稱,德行厚重,死后,方才成了一殿閻君,甚至曾為十殿第一。”
頓了頓,看著走近前的兇煞陰差,瓷娃娃平靜道:
“那假閻君可不會有什么德行.我觀那些厲鬼,都不敢直接害人,要么激怒生人,讓生人先動手,要么借著買賣,逼迫生人付出魂靈都守規矩的很呢!”
周牧回憶,的確,方才臨近子時,攤販、掌柜等,便都刻意拖著時間,一到子時,便要以生魂做交易!
且,從前到后,那些幽鬼惡煞,可都未主動出手,如同碰瓷般主動死在眾人手下,然后一個個大喊‘殺鬼啦’。
原來如此。
周牧也恍然大悟,若有所思,執閻羅殿,乃至其下的大地獄,需要德行,
而那竊閻羅殿者,守規矩,就能漲德行嗎?
哪吒冷笑:
“按規矩行事,這說明那假閻君在嘗試真正掌握閻羅殿——他可還差的遠!”
“不過,道兄還是得先進了閻羅府衙,才能嘗試謀奪閻羅殿呢。”
“如若出了意外,我拼掉這老君贈身,也能送道兄逃離,之后讓老君再贈我一身即可。”
周牧微微頷首,瞇眼道:
“倒也不至于,就算真出了意外.”
他指了指自己的額頭,哪吒有些疑惑,沒聽明白——他并不知道開天之眼的事情。
與此同時,陰差已近,鑼鼓再度敲響,失魂落魄的不周眾猛然醒過神來,驚悚四顧,卻已都遭陰世枷鎖縛了身!
亦有陰差將枷鎖掛向周牧,
他本欲反抗,將這些長生境的陰差一口氣吹殺,見瓷娃娃沖著自己搖頭,見哪吒主動束手就擒,也便有樣學樣,任由枷鎖套身。
說到底,這里是陰世——周牧最不怕的,就是陰世。
見這位神通廣大的周老先生也枷鎖縛身,不周之人個個喪了氣。
為首的天人大陰差唱道:
“襲殺陰世凡民,罪也,按陰世律令,押送閻君前,聽審!”
一行人渾渾噩噩、驚悚茫然,便皆被押向那座村中的威嚴府衙之中。
近了威嚴府衙,尚未入得其中,哪怕是周牧也不自覺的毛發豎直,
抬眼看見,府衙中前放著一方雷鼓,屋脊高邃,石柱黝黑,四方皆有火盆,熊熊燃燒!
而等走入這座府衙殿堂,數百外來客、不周之人,都心頭劇烈悸動,
牽著瓷娃娃的周牧也不太好過,此地實在太過陰森,幽幽邃邃之于至,
堂前之兩側,都有天人大陰差巍峨屹立,拄著杖、刀、劍、斧等刑殺之物,
側邊還有三口大鍘,一者鍘頭如涌動蒼雷,一者鍘頭如狂呼之烈風,最后一者,則是口龍頭大鍘!
兇暴的陰風滾滾刮來,高堂大殿之上,似有一個偉岸至極的身影端坐下了,
兩側的天人大陰差,或以杖擊地,或刀劍斧相碰,堂前亦有陰差,擂起爆裂之鼓聲!
而陰風兇暴中。
高堂上,威嚴人影頭頂,那方蒙塵的匾額,也被吹散去了濃濃深灰。
塵土剝落,字跡顯出,僅僅目視之,從尋常力境,到千壽層面的駱霜雨,而后是萬壽之關,可殺天人的周牧,
乃至于被狼狽押來,收斂氣息,正偷偷瞧著褚耀武的地仙老蛟!
無不心頭發毛,一種威嚴沉重感壓至骨髓,壓至魂靈中,壓的人想要跪下!
閻羅天子殿。
有人跪下,也有人強撐著,一動不動。
高堂上,巍峨人影淡淡凝視著,其身前堂案,放著令筒,擺著堂木,還有一本積攢厚厚灰塵的卷簿。
那威嚴者緩緩發問。
“既見九幽閻羅天子,怎不拜下?”
兩側大陰差擊杖碰劍,呵到:
“既見閻君,緣何不拜?”
“既見閻君,緣何不拜!!”
一個個生靈,連同老蛟、駱霜雨,都承不住那種九幽陰司的可怖壓力,膝蓋一軟,徹底跪了下去!
可,擊杖碰劍聲,未止熄。
“既見閻君,緣何不拜!!”
大陰差們無不怒目呵問,有金甲的力士現出,瞪著眼,呈忿怒之相!
跪俯的人下意識的看去。
未跪下的是,那一個瓷娃娃,以及那位神通廣大的周老先生。
周老先生失笑,指了指自己:
“吾二人,拜汝?”
“吾倒是可拜,但是,汝.承的起嗎?”
堂前死寂,陰差怒目,閻君失了笑。
“承不起”
威嚴閻君垂眸,風雷交響,震徹府衙殿堂之中,森森萬象沉浮,百般鬼嚎,萬般陰哭!
“拜下。”
閻君淡淡道:
“罪人桀驁,報上名姓,加刑于其身,使之,跪拜方休。”
周牧看了眼瓷娃娃,瓷娃娃看了眼周牧。
像是彼此在問。
你拜,還是我拜?
瓷娃娃眨了眨眼,周牧心頭了然。
他也不去看抱著刑物上前的金甲力士和忿怒陰差,施施然開口:
“老朽,周耳。”
“汝也可稱我,李耳。”
“我便拜你一拜,如何?”
老先生咳嗽了一聲,雙手抱起,向那閻君,盈盈一拜。
‘咔嚓!’
閻羅天子匾,轟然崩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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