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王城之上。
持斧者身著華袍,似若一方煌煌大日,從天上走下,神色沉凝。
岐伯便就站在鄒府之中,仰著頭,望著這一幕,側目道:
“王小先生,可能卦算的出,天淵發生了什么事?”
王沖和連忙做禮:
“老前輩,這.實不相瞞,我連天淵是什么,都不知道,畢竟今日才抵達五王城。”
說著,王沖和小心的看了眼這位不知名的老人,瞳孔如針尖,
雖不知這個老人是何方神圣,但他悄悄給自己算了一卦,大兇,兇中隱吉,九死一生之相。
死,則歸于塵土,若死中求得生,則大富大貴,壽齊天地。
王沖和不知道為何會有這種卦象,似兇似吉,然毫無疑問,自己當下的處境,定然危機重重。
岐伯轉過身,凝視了王沖和半晌,遂笑道:
“王小先生下去休息吧,倒是老夫考慮不周了,歇養兩日,我倒是有事請求王小先生卦算。”
“是,老前輩。”王沖和恭敬退去。
在他身形消失后,一個絕美的女子自虛無中走出:
“前輩,這小家伙似不認識您?”
“不只不認識我。”岐伯平靜道:“他也不知垂青他的那位,前些日子將三姓三家之主盡數以雷殺之。”
緩了緩,岐伯感慨道:
“誰能想到,那位竟然成了青燈主人?二十六年之死劫,竟仍可求得一線生機。”
“然,他活了,麻煩就來了。”
聞言,蘇妲己臉上浮現憂色:
“前輩,那位,知道自身真相嗎?”
“應當不會,他已為青燈主人,若知前后,當震怒駕臨,悖逆者盡死無生。”
岐伯眼眸幽幽暗暗,手中盤轉著一串木珠,很緩慢。
蘇妲己話鋒一轉:
“三姓三家之主,死絕了也好,如此,二十六年前的事情,便真正埋藏在塵土中,不見天日。”
她看向城中心的那座通天樓,看著若同大日般的唐王持斧入樓中,道:
“武王恐怕怎么也想不到,他的那場血祭,根本沒有失敗吧?人皇的確自人道輪回中歸來,才一歸來,便已折戟。”
岐伯頷首,轉而問道:
“昆侖的紂王帝辛,你可去見了他?”
“見了。”
蘇妲己言簡意賅:
“他愿為我,再鑄鹿臺。”
“我知恩圖報,便也該將他迎進五王城。”
外城,破舊的茅草屋。
許仙、冷面妞、小武,都懵在原地,大腦渾渾噩噩,昏昏沉沉。
就連養殖區長大的褚耀武,都知道三皇五帝,這是天下最荒蠻之地過的最苦楚的人族,都耳熟能詳的,
即便是十余萬年前天地傾頹之劫,即便是人族傳承斷層,三皇五帝的傳說也依舊在流傳。
“不可能?”
巨君搖了搖頭,平靜道:
“沒什么不可能的。”
周牧瞳孔縮如針尖,忽而想起武王曾經告訴自己的事情,問道:
“二十六年前,是誰主祭?”
他心頭沉郁,已然信了八分——自己如今,恰二十六歲。
“武王。”巨君平靜開口:“二十六年前,武王行血祭,有四百萬萬人成灰,有三十萬命格特殊者遭難,為的,便是求三皇五帝之一,自輪回中歸來。”
“武王?”
周牧和瓷娃娃異口同聲,兩人懷中的小豬、仙龜,也都猛地抬起頭來。
天蓬小豬的神智雖然錯亂,且記憶停留在中劫之初,但自然知道武王伐紂、初劫之難,
龜靈圣母更不必說,本身就是親歷者。
“然也。”
巨君平和點頭,周牧低沉問道:
“巨君的意思是,武王害去的軒轅黃帝?”
“這我不知。”
巨君坦然道:
“我推測應當不是,大概率連武王自己都不知道,那場血祭其實成功了,黃帝自輪回中歸來,只是還未降臨,便遭斬去。”
周牧微微松了口氣——若真是武王,他卻不知該如何面對了。
他問道:
“武王認為,血祭是直接失敗了?那閣下又是如何知曉此事?”
“我?”
巨君平和道:
“便是帝辛述于我聽,實際上,便連帝辛,都不知究竟誰阻撓了那一場血祭,也不知究竟是何秘法,能將傳說中的人皇自輪回歸來之際斬去。”
緩了緩,他嘖嘖道:
“人皇軒轅,好歹是一位神圣,借人族氣運,更能比肩頂尖大羅,就這么悄無聲息的在歸來之時隕落,倒也還好,死而未僵,如今為了青燈之主。”
瓷娃娃下意識的看了眼周牧。
后者端坐著,抿了口茶,微垂著眼簾,不知在想些什么。
許久。
“軒轅黃帝,化青燈之主?此話從何說起?”
“這個啊”巨君將前些日子,五王城中的變故簡要敘述了一番:“那三個未知真王隕落之時,最后的一句話,便是于此。”
周牧恍然,知道了當初自己借紫雷錘劈死的是誰,也明白過來對方為何可以窺視見自己——河圖洛書這玩意,至少也是大羅祖器,甚至遠不止大羅祖器。
他沉吟,心思輾轉,自己是軒轅之轉世,這一點已可確定——甚至不只是軒轅的轉世,軒轅之前,還有一世,但卻未知。
五王城中斬軒轅的是誰?
誠如巨君所言,真王怎會有此能?
除非大羅乃至大羅之上插手——周牧想到了天蛟城中,見到的幾個人族,譬如那鹿泉。
天蛟城大祭,證明了無論人族妖族,都有侍奉天帝者,都有天帝落的子.軒轅之死,是否與天帝有關呢?
天帝似乎無法直接干預現在,被囚在過去歲月,但借助侍奉者悄然行事、傳達信息等,似乎是可以的。
而,若二十六年前有天帝的手段在,死個軒轅黃帝也很正常。
可若是這般,軒轅黃帝應當徹底死絕,又怎么會有自己的存在?
周牧心思百轉千回,無上者之能,從三清前輩身上便可見一斑,假設若真是天帝插足,賜下秘法,斬軒轅黃帝,
那幾乎沒有失敗的可能,也不會有自己了——除非,有另外一位無上者也插手。
無上者之爭?
若是如此,又是哪位無上者救了自己?
太上前輩的話,當不會瞞著自己,已然告知才對.所以,是誰在暗中?
周牧眼瞼微動,心緒變的復雜起來,自己的存在似乎從一開始,就涉及到那等存在的爭端啊
他心頭生出無力感,卻旋而恢復正常,道:
“若巨君所言為真,那老朽說不得,也要查查此事。”
“周老是認真的?”
巨君雖在發問,神色卻古井無波,似乎天底下任何事情都無法讓他動容,
片刻,他繼續道:
“五王城的水真的很深,畢竟我人族曾經主宰凡世一紀元,哪怕傾頹,這人族最后一城中,又豈會沒有那些遠古大神的落子?周老若當真要查,還需遮隱自身。”
周牧頷首:
“這我自然知道,巨君可能助我一臂之力?”
“助不了。”
巨君回答的很干脆:
“諸王皆為壓迫者,可不敢讓我進城,怕我襲殺他們,我也無心關注城中之事。”
說著,他指了指屋外,指了指安居樂業的平民:
“我現在,只想庇護好此處,由點到面,慢慢實現我的道路,遲早有一日,天地之間,萬靈皆平等,無高下,無宏偉者,無卑賤者。”
話音落下,
巨君站起身來,平和道:
“周老要進城,還請自便,若是遇到無法抵擋的危險,周老可以來尋我,不過,前提是.”
“前提是周老要加入我,成為我、我們的同胞。”
說完,
巨君也不等周牧回答,轉身就走出了茅草屋,扛著那根殺威棒,悠悠哉哉的向著遠處農田而去,毫不停留。
他不在意哪吒,不在意周牧手中的翻天印,也不在意周牧究竟是不是李耳,
似正如他所說,眼中所觀,任何人都無高下之別。
三壇海會大神也好,李耳也罷,于巨君而言,與那田中老農,別無兩眼。
最多最多,因李耳之于人族的貢獻,而抱著敬意,也只是敬意。
“這個人”
死寂中,瓷娃娃幽幽開口:
“倒是好生有趣唔,說來,我實則對他也是有些印象的。”
“哦?”
周牧輕聲發問:
“是在太古時代?”
“嗯。”
哪吒頷首,簡短的解釋道:
“太古時期,有一個王朝,似乎叫做漢?”
“對,漢,漢之年,有一個應紫薇星極之華光而生的人族,為北帝所垂青,喚做劉秀。”
緩了緩,哪吒繼續道:
“我曾經聽幾個北極驅邪院的神仙閑談過,當初那應紫微星之真命,得北極紫微大帝垂青的劉秀,在人世卻被那王莽迫至絕境。”
“最后,還是北極驅邪院的一位大仙官,引落一粒北極星碎片,落入人間,助那劉秀勝了一局。”
說著,瓷娃娃笑道:
“當初那王莽就號巨君,應當就是這妙人吧?險些壓過北帝垂青之人,多少是有些不凡的。”
冷面妞、褚耀武聽的茫然,不知何為北帝、驅邪院,也不知劉秀是誰,
反而是周牧、許仙恍然大悟,都知道這一則軼聞。
“說起來。”周牧看向許仙:“劉秀是否從輪回中歸來?”
“這晚輩不知。”許仙恭敬道。
周牧頷首,端坐在原地思索,直至將杯中茶飲盡,這才閉上眼睛,道:
“稍后,便進城吧,且如同那位巨君所言,不可大張旗鼓,至于許仙”
周牧心頭有了定數,念頭轉動:
“仙術,氣禁,禁口舌。”
“仙術,氣禁,禁神念。”
“仙術,氣禁,禁書寫。”
三道氣禁仙術,許仙口不能言,念不可出,手不能書,便是存了什么異心,也無法暴露周牧的存在——若這三道氣禁之術被破解,周牧也立時即知。
那般,他完全可借青燈,將許仙從因果層面上抹殺,這不難。
為了避免被真王再度看穿魘禱,這一次,周牧甚至悄然催動了青燈,略微干涉因果,
確保即便真王當面,也看不穿許仙、哪吒和柏矩身上的偽裝之術。
至于小武和冷面妞倒是沒有偽裝的必要。
畢竟,當初在山中隱城之外時,兩人是沒有暴露身形的,五王城中自然也無人知曉,‘持翻天印者’身旁跟著這二人。
“該進城了,柏矩,你也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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