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
客廳陷入詭異的沉寂,眾人都懵了,老婦人的反應太突然,太奇怪,太突兀。
但她表露出一個事實。
她知道何為二郎顯圣真君。
“我娘親瘋病又犯了!”
“見諒!見諒!”
楊念念緊張起身,走上去就要拉娘親的手,可老婦人卻輕輕按住了她的肩膀,動作緩遲。
“瘋病.”
老婦人輕聲嘆息,捋了捋鬢發,佝僂的腰背挺直了,神色威肅,竟是透出一股子雍容華貴來。
就連原本渾濁不堪的雙眼,也短暫清澈。
“我從未如此清醒。”
老婦人凝視著周牧,仔細打量,最終冷冷搖頭:
“你不像他。”
“但我太熟悉他了,我此刻觀你,分明從你身上,看到了那門玄功的影子。”
周牧眼皮一跳,心頭越發的不安,玄功?
指的該不會是,八九玄功吧??
不是,自己這個冒牌貨,該不會遇到真的了吧??
他咽了口唾沫,覺得情況很不對,之前認為不太可能的猜測似乎要成真!
該死。
老婦人姓敖,一個很罕見的姓。
這位,該不會是.
女仙此時也察覺不對,驀然起身,瞇眼問道:
“你到底是誰?”
她謹慎發問,根本不覺得這是什么瘋病,察覺到其中或有大問題!
老婦人根本沒搭理她,只是凝盯著周牧:
“他倒是偏心,將這門玄功傳給了你,卻不肯傳給我家小念,你叫周牧?我更該叫你楊牧吧?好名字,好名字!”
“楊牧.而我家孩兒,卻要叫做念嬋,呵。”
老婦人輕嘆,看似對著周牧開口,其實更多的是自說自話,在和自己對話,在嘆息。
楚籍默默旁觀,周牧干笑了兩聲:
“敖伯母,您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老婦人輕輕拍了拍楊念念的腦袋,對著還處于完全懵逼狀態下的少女溫和道:
“乖孩兒,進里屋去。”
“娘”
“進里屋去。”老婦人重復了一遍。
楊念念縮了縮脖子,一臉懵圈,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回了房子中唯一的房間,關上了門。
在女仙瞳孔收縮中,老婦人朝著房門悠悠一指,微薄的天地之力蕩起,將門封住,斷聽絕視。
“天地之力.”女仙色變了,能御使用天地之力于外,代表著至少也是天境第三關的地仙!
但這老婦人.
恐怕不止是地仙。
“我能清醒的時間很短暫。”老婦人平靜道:“你年歲長于小念,是小念的哥哥。”
女仙、楚籍徹底色變了,聽到這兒,也真正知道了這婦人的身份。
周牧眼皮狂跳,真遇到正牌了!
正牌似乎還將自己當作了.小三的娃?
他心頭有種見了鬼的感覺,牙根發疼。
不是,怎么能這么巧?
周牧欲哭無淚,覺得有些對不起某位天庭真君——自個兒算不算,給他扣上了一口大黑鍋?
他有些心虛起來。
老婦人繼續道:
“你是誰的孩兒?太陰星君?還是那位恒娥?亦或者他最愛逗弄的那只小玉兔?”
女仙不太明白這些名,不自覺的咽著唾沫,知曉上古事的楚籍不住咂舌。
周牧更是話都不敢說,此刻處于一種很復雜的境地——他既心虛,又有些好奇,或者說‘八卦’。
尤其是聽到玉兔的時候.
好家伙?
周牧大為震撼。
“都不是?”
老婦人觀察著周牧的神情,皺了皺眉,昂著腦袋:
“嚯,看來吾往日還猜少了,難不成為灌江口的某個信女?不不不,凡俗之人可歷不了十萬年懷胎,我都傷了根本,體衰力弱,神智常常混肴到底是誰?”
她自問自答,一個接著一個的回憶著:
“九天玄女曾與他切磋數次,莫非是她?還是曾邀過他赴宴飲酒的天仙玉女?”
“又或者哪吒?不對,哪吒只是生著女相而已”
周牧剛開始還聽的出神,可當‘哪吒’的名字都出來了,他反應過來。
這位是醋壇子翻了吧??
此刻在胡亂猜疑?
“會不會是蘇妲己?”老婦人自語,
旁聽的女仙瞪大了眼睛,她原本不染塵埃的心境徹底告破,好奇心攀升到頂點。
“紀元初劫之時,蘇妲己尚未惑亂天下,他便曾以冒犯玉虛之名,數次尋之、擊之,卻不殺之——現下想來,問題重重!”
“彼時的蘇妲己,何曾冒犯了玉虛?”
老婦人抿了抿嘴:
“到底,是誰?”
楚籍、女仙縮著脖子,聽的津津有味,
周牧麻了,動也不敢動,答也不敢答,至于坦白——他覺得這醋壇子翻了的上古女神,夠嗆能信的。
老婦人死死盯著周牧,再度問道:
“你母親,到底是何人?”
老楚、女仙齊齊看向周牧。
他斟酌了片刻,決定實話實說,道:
“敖伯母,我生來便沒見過我的母親,我也不知道我的母親到底是誰,甚至不知道她長什么模樣。”
頓了頓,周牧繼續道:
“我也不叫楊牧,我就叫做周牧,我給我自己取的名字,不是誰給我取的——也沒人給我取名,我自小便一個人長大,從未見過父母。”
老婦人愣了一愣,神色緩和了些許:
“罷了。”
“父輩的恩恩怨怨,到底也和你這么個孩子無關。”
她輕輕嘆了口氣,忽感疲憊,卻又強調道:
“但還是那句話,無論是母親究竟是誰,吾才是他的正妻!而你,應當喚我一聲大娘!”
周牧乖巧道:
“大娘。”
老婦人的神色更加緩和。
看了眼女仙,目光又在楚籍身上停留片刻,
她似乎有些詫異,但卻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道:
“吾當年為生下小念,受了大傷,體魄枯竭,法力衰弱,神智也經常陷入渾噩,偶爾才能清醒。”
“你那母親應當也是如此。”
老婦人微微感知了一番,又蹙眉:
“天上有六道大能氣息,城里還有三個大玄之仙?看來這座城是不能呆了”
她似乎真的渾噩了很長一段時間,自我意識難得清晰,在快速梳理當前的境況:
“出城的路被四處絕地封死了么?是天上那幾個大能的手筆”
沉吟片刻,老婦人深深看了周牧一眼:
“你是二郎子嗣的事情,很多人知道了?”
周牧老實的搖了搖頭:
“我不清楚。”
一旁,女仙小心翼翼的做了一個禮:
“前輩,目前懷疑已然傳開了。”
“不智之舉。”
老婦人搖頭:
“如今是妖魔天下,二郎當初斬了不知多少妖,除了不知多少魔,結仇無數.”
頓了頓,她繼續道:
“小念是你的妹妹,我時常渾噩,這些年沒有好好教導她,我要你帶著她,離開此城,隱姓埋名。”
周牧心頭一動:
“敖伯.大娘,可正如您所說,這座城被封死了。”
老婦人抿嘴:
“我會為你們破開封禁,送你們遠離——但這需要時間,我需要恢復、積蓄力量,以求一擊而中。”
周牧再道:
“可是大娘,天上的大能們是沖著城地下鎮著的妖圣來的——就是吞日神君,它或許正在面臨生死危機。”
“這樣么?”
老婦人閉眼沉思。
許久。
她才道:
“我當年掙扎來此城誕下小念,便是存了救下哮天的心思,它的事情我來解決,我無法救它離開,但可保住它的性命。”
老婦人似乎下定決心:
“你們三人,都離開吧——帶著小念離開。”
三人面面相覷,怎么這般突然的又要自己等人離去?
女仙和楚籍都還想留這,試試能不能打探到更多的太古秘聞
老婦人沒等三人發問,道:
“我恢復、積蓄力量時,會有不小的動靜,這兒會成為焦點,你們離我越遠越好。”
她看向周牧:
“最后一件事,你說你未見過父母,你的玄功,自哪里來?”
女仙和老楚臉上浮現出探究之色,玄功?
什么玄功?
周牧猶豫了一下,道:
“吞日神君教的,它不會玄功,但曾經聽過一位道門天尊講演玄功,記在了心里。”
“喔,玉鼎師尊。”她雖非玉鼎之徒,但跟著丈夫叫師尊,也是可以的。
老婦人臉色沒那么難看了,將心里的醋酸味兒也暫時壓下去。
“我和小念交待一些事情。”
“然后,你便帶著她離開,照顧好她。”
“另外。”
老婦人眼睛有重新渾濁的趨勢,加快了語速:
“我當年臨產時,受到大創,連累了小念,導致她本該生來就有的修為被封,驚世的神姿蒙塵。”
“你們若成功離開這座困城,我有一個要求。”
周牧抿嘴:
“大娘請說。”
“若有機會,帶小念去一趟北邊,那里有一座囚龍城,或有我的兄長被鎮壓在那里。”
“若你能見到他,他有能為替小念祛除身上塵埃,復歸真本,再顯神姿,也絕不會吝嗇予你好處。”
周牧默默點頭,并沒有問什么,反而是一旁的女仙忍不住了,帶著求知欲問道:
“囚龍城那是北妖朝的二十四王城之一,為妖族真王所擁!”
“也就是說,妖族真王親自鎮壓著您的兄長?”
“前輩,您到底是?”
老婦人并不知道女仙和周牧的關系,只當二人親近,便也回答:
“吾。”
她雙手再度疊放在身前,端莊之態立顯:
“吾父,舊西海龍王,敖閏。”
“吾,西海龍宮,末代龍王。”
“舊名已斬去,便只自喚為楊敖氏。”
末代龍王?
女仙咽了口唾沫,楚籍眼中重瞳滴溜溜的轉動,
周牧則失神。
敖閏,上輩子神話傳說里的西海龍王就叫敖閏,
這位是敖閏的女兒,也是龍宮的繼任者,兼最后一任龍王?
心緒百轉千回間,周牧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他咽了口唾沫,忍不住問道:
“大娘,您說您的兄長在北朝的囚龍城下大娘的兄長,應當也是太古赫赫之龍吧?”
老婦人似乎洞悉見周牧的心思,淡淡道: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是哮天告訴你的?”
頓了頓,她輕嘆了一聲:
“吾兄敖烈,靈山,大威天龍佛,但你若見他,莫尊此號,當喚他的舊號。”
“即,八部天龍廣力菩薩。”
周牧眼皮跳了跳,還真是蹄朝西的那位!
老婦人似乎有些乏了,
她垂下眼瞼,撤去了里屋的封視絕聽,朝那走去。
“我給小念說清楚后。”
“你們便離去吧。”
“記住,遠離這兒。”
請:m.llskw.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