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匍匐著很多虔誠者,楚藉視而不見,只是驚疑不定的凝視著這個‘卡住’的小賊女。
灰頭土臉的楊念念似乎打算故技重施,隔著窗上柵欄摸走商鋪里的東西,只是這一次出了點意外。
她整只手臂連同肩膀都擠進了欄桿,不僅依舊差一些才能夠著那一袋子面包不說,自己,還卡在欄桿中了。
楊念念齜牙咧嘴:
“這位楚大哥,您能不能先把我救出來?”
楚藉不語,圍著楊念念走了兩三個來回,盯的她毛骨悚然,一臉警惕:
“你你你!你想干嘛!”
她死命掙扎,卻依舊脫不出柵欄。
楚藉撇了撇嘴:
“我可對你這灰頭土臉的小賊沒有興趣,我只是好奇.”
他虛著眼睛,盯著楊念念,心頭匪夷所思。
這賊女,是怎的免疫佛音洗魂的??
有趣有趣。
又一個天賦異稟者?
但能免疫大概率大玄之仙層面佛門金剛的佛音洗魂,這得是什么天賦啊?
楊念念此時也有些心虛了起來,聲怕這個眼睛古怪的漢子對自己不軌,清了清嗓子,就想要喊救命。
忽而。
兩人同時聽見簇簇的動靜,一個轉回身,一個側過腦袋,下意識的凝去,發現動靜來自不遠處的一座枯井,似乎有什么東西.
在往上爬!
“快快快把我救出去!”楊念念驚恐。
楚藉沒有理會,只是凝盯著枯井,瞇了瞇眼。
一個氣息昏暗,但很霸道,透著金銳之息,還有一個氣息則有仙韻在天境,要么二關假仙,要么第三關的地仙!
正當他們彼此心緒不一的時候,
枯井口,一個兩人都很熟悉的腦袋瓜子,就這么水靈靈的冒了出來。
“周老弟??”
“周大人???”
兩人都錯愕,尤其是楊念念,臉上閃過一絲茫然:
“枯井.是你家嗎?”
“你這是什么話?”
周牧翻了個白眼,撐出了枯井,而緊跟著便是一個面若寒霜的女仙從枯井下飄了出來,給楊念念看直了眼睛,險些驚叫出聲。
“老楚,還有你這楊小廝。”
周牧打了個招呼,介紹道:
“這位是駱前輩,這兩人都是我朋友,一個叫楚藉,一個叫楊念念.楊念念,你這是在做什么?”
他看著小半邊身子擠在窗欄里的、灰頭土臉的少女,神色有些古怪。
“這還需要問嗎??”
楊念念氣急敗壞:
“卡住了,我卡住了!”
周牧哭笑不得的走上前,替她將鐵欄桿掰彎,后者卻并未直接脫身,反而是蹦了一蹦,小手前伸,硬是把那一袋子面包抓住,這才心滿意足的退出來。
“你這.”
周牧直搖頭,轉過頭,卻見駱前輩正死死的盯著老楚,或者說,盯著老楚的眼睛。
“重瞳。”
女仙神色肅穆至極:
“汝叫做楚藉?汝可知不周?”
她可太清楚何為重瞳,此刻怦然心動,一切記載重瞳的古籍都有所述,重瞳者,即為天生之圣人!
要知道,人族橫壓在天穹上的諸真王中,便有一位是重瞳者!
古來重瞳,皆留名于史,且多為橫行一個時代的無敵者,要么是太古圣人,要么是王朝之主,最次也是征討天下的不世將軍!
“不周,我知道,沒興趣。”
老楚撇了撇嘴,直言不諱:
“勾心斗角,明爭暗斗,我可不想被人背后捅刀子,這位駱前輩是吧?到是不必邀我入不周了。”
女仙蹙眉,想要反駁、呵斥,卻忽而又沉默,想到了自己的一些經歷,想到了自家徒兒,想到了身旁的這位真君之子。
她輕輕嘆了口氣,只是深深看了這位不知名的重瞳者一眼:
“你既清楚不周,看來是有不俗師承的。”
老楚翻了個白眼,似乎很不想搭理這位來自不周的女仙,不因對方的恐怖修為而忌憚。
女仙見他這模樣,倒也不計較,轉而看向叫做楊念念的少女,臉上浮現出探究之色。
重瞳者免疫佛音洗魂,似乎也很正常,甚至理所應當——那這個少女又是憑借什么?
莫非也是什么不世之天賦?
女仙想要招攬,卻忽而又無言。
這等天資者,真的適合呆在不周嘛?
她捫心自問,深深一嘆。
老楚鄙夷的盯了女仙片刻,轉而看向一旁的楊念念:
“老周,你認識這小女賊?”
“我說了不是賊!”楊念念氣的牙癢癢。
周牧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一邊想著老楚的重瞳,一邊問道:
“你們聽那大佛音,都沒什么感覺嗎?”
兩人齊齊搖頭。
老楚淡定道:
“我興許便是因為這雙眼睛,至于這個小賊.”
楊念念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這才道:
“我也不知道哎,我聽著沒什么感覺,娘親說我們是天賦異稟。”
“娘親?”
周牧敏銳的捕捉到這個詞:
“你母親也在北區,也沒受到影響?”
“沒有!”
楊念念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座筒子樓,道:
“我娘就住在那兒,頂樓,她腿腳不好就沒下來,我負責在外頭覓食!”
“偷食!”老楚插嘴道。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楊念念啐了一句,牙齒都咬的做響。
而此時,女仙看向周牧:
“你感覺怎么樣?如果還能撐的話.”
“我其實也沒什么感覺。”
周牧搖了搖頭,試探性的將護符摘下,旋而攤開雙手,示意自己并無大礙。
女仙卻并不驚訝,看了眼楚藉與楊念念,道:
“也正常,你畢竟是二郎顯圣真君之子,不遭佛音洗魂,也在意料之中。”
楚藉猛地瞪大了眼睛,錯愕側目,盯著周牧,楊念念還是一副懵懂模樣,好奇問道:
“二郎顯圣真君?那是誰?周大人的父親嗎?怎么聽著好厲害的樣子。”
“一個神仙。”楚藉凝重道:“一個很厲害,很厲害的古代神仙。”
女仙看了楚藉一眼,更加確定這位重瞳者來歷非凡,要知道,在不久前,連她們這些天境的巡察使,乃至于仙境的不周太老都不知曉這位的。
而這個力境小家伙,卻似乎很清楚.有點意思。
楊念念瞪大了眼睛:
“神仙!周大人,你是神仙的兒子!”
“嗯嗯嗯。”周牧依舊有些心虛,同時還有些不自然——莫名其妙給人當兒子,總感覺怪怪的。
哪怕是大名鼎鼎的二郎真君。
他深深看了眼老楚,旋即岔開話題:
“唔,之前說過要拜訪伯母來著,雖然現在.”
周牧環顧了一圈充斥著佛音、到處都是虔誠匍匐者的街道,苦笑道:
“雖然現在似乎不是個好時候,但將就一下?”
他還真挺好奇楊念念和她媽是個什么情況。
“可以呀可以呀!”
楊念念連忙點頭,但又是一頓,斜了楚藉一眼:
“至于你算了,勉為其難也讓你跟著吧!”
老楚翻了個白眼,而一旁的女仙自然也沒有任何意見,她說過不會干涉周牧,且自身也有好奇心,想要一探究竟。
三人便跟在楊念念身后,朝那筒子樓行去。
“我娘親不怎么愛說話的,偶爾說話,也有些瘋瘋癲癲的,你們到時候不要介意哈!”
“瘋瘋癲癲?”老楚好奇問道:“你這小賊女,怎的用這般詞匯形容自家母親?”
楊念念已經有些麻木,懶得搭理他,唉聲嘆氣道:
“我娘親應該有些腦病在的,很害怕水,偶爾會說胡話,比如她是什么宮的公主,懷胎十萬年苦不堪言之類的.總之都是莫名其妙的胡話啦!”
女仙詫異:
“這到真有個懷胎十萬年的。”
她看了周牧一眼。
楊念念瞪大眼睛:
“周大人,你被懷了十萬年啊?”
“額,對,是吧.”
周牧目光飄忽,覺得還真是巧,都是十萬年,不過一個是胡話,一個是謊話嗯?
等會兒?
他犯起了嘀咕,是不是有點.太巧合了?
二郎真君姓楊,十萬年懷胎.
楊念念是不是說,她真名叫楊念嬋來著?
之前周牧還沒往那一塊聯想,但此刻卻忽而一愣,楊念嬋.
沒記錯的話。
二郎顯圣真君的妹妹,似乎,大概,好像。
叫做楊嬋?
周牧心里咯噔了一下。
該死。
不能這么巧吧???
他看向楊念念的目光變得古怪了起來,還是覺得有些不可能。
二郎真君的嫡親,是個引馬駐輦的小廝.
就,挺不可能的。
胡思亂想間,幾人已然上到了頂樓,楊念念豪邁的推開門:
“娘親!我回來了!”
“帶了三個朋友回來!”
周牧抬頭打量,一間很普通的小房子,發黃的墻壁,地上滿是墻灰,天花板就兩米多高,過道勉強能擠下兩個人,逼仄至極。
“客人啊”
客廳,一個老婦人從滿是破洞的沙發上起身,雙眼渾濁,一瘸一拐的走來,
她滿頭都是白發,臉上皺紋滄桑,看上去瘦骨嶙峋,一副搖搖欲墜模樣。
“小念,倒點水。”
老婦人說著,遲鈍的招了招手:
“坐,都坐。”
周牧、楚藉與女仙彼此對視了一眼,這看上去極其虛弱的老婦人,居然真的也不受佛音洗魂的影響!
怪了。
他們落座,楊念念難得不嘴碎,給三人都倒上一杯水,又拿出碟子,依依不舍的在上頭疊了幾片面包,端上茶幾。
“少吃點!”她小聲道。
老婦人拍了楊念念腦袋一下,責怪道:
“這是誰教你的待客之道?去把老身的藥酒罐子拿來,給客人們倒上。”
“娘!”
楊念念捂著腦袋,齜牙咧嘴:
“你那罐罐里頭早沒酒啦!只剩下膏膏糊糊!”
“哦,沒了啊。”
老婦人遲鈍點頭,旋而歉意的朝著三人頷首:
“寒舍簡陋,卻是委屈客人們了。”
“不會的,伯母。”周牧忙道:“我們本也不該來打擾,只是聽楊念念說,您和她都不受這佛音影響,便是有些好奇,這才來拜訪.”
頓了頓,周牧看向楊念念:
“還不知伯母的姓?”
“老身姓敖。”老婦人淡淡道:“至于不受這佛音影響,涉及到老身的隱秘,到是不便敘與客人們聽了。”
周牧顯然沒想到老婦人這般直接,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楚藉臉上滿是迷惑,女仙也一般,透著探究之色,又若有所思。
尤其是女仙,心頭驚動,覺得這一對母女或許很不一般,或許藏有大隱秘。
見氣氛有些尷尬,楊念念吐了吐舌頭,插嘴道:
“對了娘親,你總說胡話,懷我十萬年才誕下我,我可告訴你!”
她指了指周牧,憨笑著道:
“這位周大人才是真的被懷了十萬年哩!我要給你介紹介紹,周大人是古代神仙的兒子!”
老婦人明顯一愣,仔仔細細的看著周牧,像是想要從眉眼中看出什么似的,又問道:
“神仙?哪位神仙?”
“好像是叫.”
楊念念回憶了一下:
“二二郎什么真君?”
“哦,對了,二郎顯圣真君!”
老婦人一怔,猛然瞪大了眼睛,顫顫巍巍的站起了身。
“二郎,顯圣真君?”
“汝父,為二郎顯圣真君?”
“好,好啊,好啊!”
她傷心欲絕,哆嗦著,聲音忽而凄厲:
“吾便知道!”
“吾便知道!!”
眾人都錯愕,楊念念緊張起身:
“我娘又犯瘋病了!”
話落間,卻見蒼老的楊母三步做兩步走到周牧面前,
她盯著這個青年,顫顫巍巍,最終長嘆一氣。
老婦人理了理衣裳,捋平衣角褶皺,雙手疊放在身前,忽而是一副端莊模樣,昂了昂頭:
“你當該叫我一聲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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