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詭  123、尋核人,銅錢斑

類別: 玄幻 | 東方玄幻 | 有詭 | 白刃斬春風   作者:白刃斬春風  書名:有詭  更新時間:2025-02-08
 
王鐵雄曾與周昌說過,這個羅布頓珠,不僅是密藏域的行腳商,更是一位‘尋核人’。

依靠其‘尋核人’的這個身份,羅布頓珠能出入上流社會,結交達官顯貴。

他出身在荒蠻詭秘的遙遠密藏,卻與京滬之地的上流人物、明星大家都有聯系。

那些高貴人物就是看中了羅布頓珠‘尋核人’的身份。

所謂‘尋核人’,顧名思義,就是尋找核桃的人。

‘核’者,其實并不鮮見。

譬如尋常蜜桃、酸棗、杏子等果類的果核,又或是核桃、野山核桃,皆可以稱之為‘核’。

京城燕山之上、燕趙山巒野地之間,又或是晉地、東北等處,常見有野山核桃樹,樹上落下來的山核桃鋪滿山路,因其內里的核桃仁極少,沒有任何食用價值可言,是以此物哪怕遍處泛濫,也少有人撿拾,根本也一文不值。

羅布頓珠這樣的‘尋核人’,踏破鐵鞋費盡苦心尋找的‘核’,顯然不是以上種種。

他所尋找的‘核’,密藏域僧人稱為‘贊界菩提’,內地人稱之為‘法性念珠’。

自古至今,佛法就在世間遍有流傳。

虔聽佛法、信持三寶者,更在世間數不勝數。

而‘佛陀’常言,世間萬物生靈,其實皆有慧根。縱是在佛門外的居士信眾,日日念經,參禪拜佛,潛心修持下去,總會有幾分收獲,得些許利益。

天下萬眾虔心修持佛法,他們在修持過程之中,于某個剎那產生的‘證悟’,他們自身都無法將之抓住。

但這稍縱即逝的‘證悟’,日積月累地沉淀于密藏域人士所稱的‘贊界’、亦或是留存于‘冥冥’之中,于機緣巧合之下,就能在世間‘開花結果’。

贊界菩提樹會盛開于某些隱秘無人之地。

如羅布頓珠一般的尋核人,掌握看家本領,能夠找到這些贊界菩提樹的所在,摘取其上的菩提子,制成念珠手串,或將之貢獻于僧院之內,成為一些大和尚、上師、呼圖克圖手中的念珠法器,或將之販賣給那些上流人物,被他們日日把持盤轉,以消滅自身的災障罪業。

這些上流人物,卻沒幾個是真正干凈的。

似此般空性具足,能消災障罪業的念珠,常為他們所喜。

而密藏域的佛法,能鎮壓一切外道敵眾,兇猛可怖,同樣在上層之中廣有市場。

羅布頓珠在密藏域之中,只是個不起眼的行腳商、尋核人,但在內地上層那里,卻還擔當著‘掮客’的角色,幫助內地名流權貴,與密藏域的僧侶牽線搭橋,互通有無。

內地其實也有如‘尋核人’一般的行當,多被稱之為‘憋寶人’。

憋寶人周昌還不曾見過,當下這個尋核人卻是現成的。

他攤開掌心,看著掌心里的‘贊界菩提’。

形如野山核桃的菩提子上,一道道筋脈交織成神秘的紋路。

仔細看去,那些紋路似是構成了一個梵文里的‘吽’字。

周昌手里拿著這顆贊界菩提,心里無端地生出些膽氣來——正因為自心里忽然勇氣鼓舞,才叫周昌認定,這顆核桃乃是真東西,是所謂的‘贊界菩提’。

只不過,這顆贊界菩提上的‘吽’字筋紋,實在有些扭曲抽象,菩提子本身也干癟不均勻。

這種種因素,都影響了這顆贊界菩提的價值。

所以那般摳門的羅布頓珠,能在一樁交易完成以后,大方地將它贈送給周昌。

這顆菩提珠,本身的價值應該也沒有半個銀元。

周昌依舊向羅布頓珠道了謝。

羅布頓珠此次與趕尸班同行,要往京城去一趟。

眾人就此在大道上作別,各自分道揚鑣。

站在高崗上,周昌目送著眾人的身影在視野里消失,他轉而看向了正在往那頭病騾子身上套車架子的楊大爺,出聲問道:“它都病成這樣了,不先給它把病看好,再叫它拉車?”

楊瑞把手里的車架一放,看著周昌:“那這車你來拉?”

“……”周昌頓時閉上了嘴。

“左不過是一副排子車,它就是生了病,拉起來也跟玩兒一樣。

咱們不坐在車上就行了。”楊瑞又道,“它先前都還能拉著那藏地人滿載貨物的排子車跑,這會兒便病得連個空車子都拽不動了?

沒那么嬌氣!”

“也是二十個銀元買回來的。

病死了總是可惜。”周昌咋舌道,“楊大爺有給這騾子治病的方子?

它這究竟是害了甚么病?”

“命里邊帶的病。”楊瑞把車架子在病騾子身上組好,向周昌回答道。

“嗯?”周昌微微皺眉,“大爺爺什么時候會給騾子算命了?”

楊瑞呵呵一笑:“我給人算命都算不明白,幾時有這給牲口算命的本事了?

但這騾子的病,確實是‘命里’帶來的。

我這《仙書》修行,需要兌齊五弊三缺之數,所以對這五弊三缺之病也有些了解,也聽過一些與此相關的傳聞——有些人年幼時忽然害了一場大病,大病過后或是落下殘疾,或是家道因此中落,父母因此亡故。

他們身世變得悲慘,自身也因此有了些與眾不同的本領。

或是能通鬼神之事,或是能看見旁人看不見的東西等等……

這樣的人,就是被命里帶的病,害成了屬于‘五弊三缺’之類的命局。

這騾子的情況,我看與那些人也類似。

也不用多管它,它自有造化能從這場大病中挺過去。”

周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再關注那頭病騾子。

他將手里那包銀元、銅板遞向楊瑞,口中道:“請大爺爺代我收著這筆盤纏,以后應有用到它的時候。”

“讓我拿著,不怕我把錢都買成酒喝?”楊瑞看著那包由王鐵雄贈給周昌的盤纏,連連搖頭,“我不會算數,記不了賬,你還是自己收著吧!”

周昌也跟著苦笑搖頭。

他解開身上的衣衫,顯出衣衫下的皮膚來。

——但見他的皮膚上,此時浮凸起一個個銅錢的圖案。

作黃黑紅三色的銅錢紋,此時在他的胸膛、雙臂上鋪陳了一大片,一枚枚‘銅錢’中央的方孔里,漸漸凸出眼形的輪廓。

“非我不愿自己把錢收著。

實在是我碰不得一切金銀錢財。”周昌苦笑道,“自寫龍寺三僧死后,我身上也留下了‘財寶天王’的印記。

一旦接觸錢財銅臭之物,身上必定會浮現出這種‘銅錢斑’。

而錢財一旦成功轉交給別人,身上的銅錢斑也會跟著淡化。

這種銅錢斑持續滋生下去,可能會再度引來‘財寶天王’的注視。”

寫龍寺三僧已成乩妖,根本‘無生無死’。

他們各自肉身化相——黃財神之皮、黑財神之口、紅財神之血,本來統統被業火煉燒了個干凈,但在周昌于火中重生,開始接觸錢財以后,他分明察覺到,三個乩妖以另一種形式依附在了他的身上。

這些或黃或黑或紅的銅錢斑,就是三個乩妖‘寄生’的標志!

它們附在周昌體表,一旦成了氣候,便會直接將財寶天王的目光再次引來!

財寶天王預謀誕子‘那拏天’,周昌是這個計劃里不可測的變數。

憑著自身這個變數,他最終能險之又險地從局中脫逃,在死中得活,使得財寶天王的謀劃直接落空。

但這一次,再將財寶天王引來——那他就不再是不可測的變數了!

他就只是盤中的一顆棋子,以他如今的能力,根本無法與財寶天王那般層次的鬼神抗衡,也就只能任憑其擺布,被其揉圓捏扁!

“密藏域的財寶天王……

它為何要對你如此窮追不舍?”

楊瑞看著周昌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銅錢斑,眼神悚然:“你之所以被你爺爺埋到亂葬崗里頭去,就是因為有詭纏上了你,導致你大病不起。

那詭纏身的癥狀,也是這般的‘銅錢斑’……”

楊大爺的話,聽得周昌愣了愣神。

他知道周常最初被埋入亂葬崗,就是因為周常被詭盯上了,難以活命。

爺爺為了救周常,萬不得已之下,才用這死中求活之法,將他埋在亂葬崗里,借死氣遮掩,躲避詭的追殺,得以活命。

可周昌并不知道,周常被詭盯上之時,身上也長滿了此種銅錢斑!

此種銅錢斑,是財寶天王要指一人死,令之成為聻尸,使之長成老聻,化為‘那拏天’的開始!

也就說,財寶天王現下再度選定了周昌作‘那拏天’的胚胎了!

周昌或許也會面臨周常曾經面臨的劫難!

他原以為自己掙出了財寶天王的手掌心,今下聽到楊瑞的話,卻有種恍惚之感——眼下莫非又是再一重循環的開始?

“不過那時你身上的銅錢斑,不像現在這樣,分作紅黑黃三種色澤。

而且如今你身上的銅錢斑還能在錢財離手之后消褪,先前你長出這些斑來,卻是消褪不了的。”楊瑞搖了搖頭,“我手上也留不得錢,方才買騾子,就把你先前托給我保管的那份錢花完了。

我要修《仙書》,得兌齊五弊三缺的命數,怎么能留那么多錢在身上。

石蛋子又太蠢笨,幾十個銀元同伴的帳,他是難算明白的……”

“叫白姑娘幫你收著罷!”楊瑞話鋒一轉,指了指不遠處幫著周昌照料周三吉的白秀娥,道,“反正也是早晚的事兒!”

周昌也看向不遠處的白秀娥,他點了點頭:“也好。”

“我、我、我——

我一定幫你把錢保管好,不會遺失分文的!”

白秀娥慌張又鄭重地向周昌作了保證,將那包銀元、銅板捧在手心里,捂在自己胸口。

她這副樣子,惹得姑祖婆、幾個小姐妹,連著白瑪都大皺眉頭。

“看你這副白給的樣子!”白瑪一句話,蓋過了姑祖婆、幾個小姐妹的所有言語。

白秀娥垂下眼簾,對白瑪、姑祖婆等人的斥責感到委屈,但捧著沉甸甸的錢袋,她又覺得高興,于是還是在周昌走后,翹起嘴角,微微笑了一下。

周昌與楊瑞合力將爺爺周三吉的身軀搬上了排子車。

爺爺這副身軀,而今看起來與平常也沒有太大不同。

但也僅僅只是以肉眼來看而已。

倘若周昌以左眼觀測饗念世界,便能看到爺爺的肉身好似出現了蜂巢似的密密麻麻的孔洞,一道道饗氣在其中來去無阻。

而他以手指碰觸爺爺的皮膚,便能感覺到,爺爺看似衰老的皮膚,此時變得如打磨過的木板一樣光滑。

以指節輕敲,甚至能聽到‘篤篤篤’的聲響……

此般種種跡象,無不是在說明,爺爺這具肉身,正在持續往‘木雕泥塑’的方向進展。

他的生魂已然沒有留存在這具軀殼內,楊瑞甚至提醒過周昌——哪怕這個時候爺爺蘇醒了過來,但醒過來的那個,也不過只是橫死枉死二神派來接管這具乩妖肉身的其他乩妖罷了,大概率不會是真正的爺爺。

真正的周三吉,或被重新分發了肉身,前往別處去為橫死枉死二神,向生靈分發二神死兆。

或者還在二神神壇之下。

——俗神為乩妖的魂魄分配原身的可能性很低。

“你那‘請神科門’學得怎么樣了?”

楊瑞放下周三吉的肉身,看著周昌為老者的肉殼蓋上厚厚的被子,他出聲向對方問道。

周昌沒有抬頭地道:“總覺得還差一些感覺。”

《請神科門》本身沒甚么難學的,無非是念禱咒語,請動俗神分化氣息來自己的法壇上安住而已,但能請動哪個俗神,請來的俗神是否合自己的心意,請動幾尊俗神……如此種種,總是需要一種玄而又玄的感覺。

今下的周昌,便是感覺沒到。

“壇上的鬼神,越少越好。”楊瑞向周昌建議道,“壇上的鬼神多了,你就會總想著利用它們的力量來為你做事,這樣辦事看似簡單,殊不知,你每請動它們一回,都會在暗處為此默默支付更大的代價!

等到這看不見的代價多得你命格支撐不住的時候,就到你或是給鬼神抵命,或是給它們做乩妖的時候了。

你爺爺就是這樣。

前車之鑒,后車之師,切不要不當回事!”

“我都記著的。”周昌道,“我這次只準備請召‘橫死枉死二將軍’來住壇。

不過,我看那《請神科門》里有記載,有人在壇上養了八位俗神,他利用俗神的禁忌,使之彼此互相牽制,如此反而叫自身不受俗神影響……”

“那種人,那種事,少得很。

你現在還沒學會走,先不要惦記著跑了。

小心駛得萬年船。”楊瑞道,“今天咱們還是往北邊走,我感覺‘橫死枉死二將軍’,還是在北邊不知道哪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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