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輝一邊說著,還伸出雙手,將一份如卷煙大小的紙卷呈遞到耿煊面前。
耿煊接過,展開細看了起來。
自從上次去三通集與劉月季深談過之后,以他為核心的一群游俠兒的工作重點,就從糧食轉運變成了“游民聚落大挪移”計劃的前期籌備。
按照劉月季的設想,這個計劃真正的施行階段,必須在所有前期工作全部到位之后,立刻行動,爭取在一兩天之內就完成。
而真正困難,最耗時,也最耗費精力的,反而是計劃的前期籌備階段。
包括確定要將哪些游民聚落納入計劃之中,他們的具體位置在哪里,在這片區域內,是否還有被遺漏的,隱藏更深的游民聚落存在。
然后根據這些游民聚落的不同情況,設計出一個最合理的“挪移方案”。
最后則是最困難的,說服這些游民聚落,參與到這個計劃之中。
這其實是一件非常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加之為了避免消息泄露,行動還沒開始就擴散開去,劉月季前期只選擇了一些真正信得過的游俠兒參與其事。
可這次從清源集返回之后,那百名在糧食轉運期間都做出了不菲貢獻的游俠兒們,全都成了這計劃最狂熱的擁躉。
而這些能在糧食轉運期間做出不菲貢獻的游俠兒們,身邊基本都圍繞著一群能做事、能成事的游俠兒伙伴。
不然,單憑一人的貢獻,根本進入不了劉月季的“百人名單”。
有了這些人的狂熱擁護,不僅劉月季正在推進的“游民聚落大挪移計劃”開始以更快的速度推行。
原本只是聚在劉月季周圍,臨時干一票的游俠兒群體,漸漸有了長期化、穩定化、秩序化的趨勢。
這和一個上下森嚴,秩序嚴謹的勢力不同,依然是分散的。
劉月季在這個群體中的變化,也不是成為勢力首領,而是類似于武林盟主這樣的身份。
在大家都認可他,擁護他的時候,他能發揮出來的能量,一點不比一方勢力首腦差,甚至可能更大。
可若大家舍棄他,他立刻就會回到原來的狀態。
不久,就當下來說,以這百人為核心,再通過他們深扎在月露原各處集市的“根須”,讓劉月季對月露原七十二集市的了解,瞬間上了一個全新的臺階。
而其中,又屬對月露原范圍內的游俠兒群體,了解最為深刻,簡直如同掌上觀紋一般。
所以,當月露原各處,與以劉月季為核心的這些游俠兒群體不對付的游俠兒群體忽然大規模“消失”,總數量居然多達兩三千,劉月季第一時間就知道了。
而這么大規模的游俠兒行動,再怎么小心低調,都是不可能瞞過所有人的。
更別說,游俠兒群體本身就以消息靈通著稱。
所以,只是稍微做了些功課,劉月季就知道,這些從月露原各處消失的游俠兒群體,正被人組織起來。
以一兩百人為單位,在彼此互不知情的情況下,快速向月露原以西,也就是赤烏山方向移動。
而現在,月露原以西的赤烏山附近在發生什么,月露原的其他人勢力或許還不知情,可劉月季還能不知道嗎?
意識到此事的嚴重性,他立刻通過飛鴿傳訊,給耿煊示警。
在看了劉月季發來的示警傳訊之后,耿煊的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他問程輝,“這消息你通知洪銓和蔣弘毅了嗎?”
程輝搖頭道:“還沒有。”
耿煊本想讓他立刻將這消息分享給他們知道,但想了想,他又將這想法按了下來。
按照劉月季提供的消息,這些游俠兒群體,大約會在今夜陸續抵達。
如此,對于今日戰局,這支援軍的存在,是影響不了什么的。
蔣弘毅、洪銓等人現在對于敵方“勢大力沉”的進攻,壓力本來就很大。
這個時候將這消息告知他們,指揮給他們更大的壓力,從而影響他們當下的發揮。
毫無益處。
于是,他道:“那這消息就暫時別告訴他們了。”
“是。”程輝應道。
“繼續關注這批游俠兒的動向。”耿煊又道。
“是。”
程輝先是應了下來,這才提出一個建議道:
“幫主,我想給劉月季送一批信鴿過去。”
“哦,你有什么想法?”
程輝回稟道:
“您交給我那么多信鴿,如果不利用起來,而是關在籠子里,就太浪費了。
可我剛才與馮副幫主商量過,幫里并不能給我提供太多人手。
短時間內,靠幫內人手,根本不可能將這九百多只信鴿的作用發揮出來。
而且,即便咱們幫里能夠給我提供足夠的人手,要將據點鋪遍月露原,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咱們的人單是融入各處,不惹人注意的潛伏下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這些問題,對那些游俠兒來說,卻壓根不是問題。
他們不僅有充足的人手,更是在各處集市扎根多年,消息面本來就非常廣。
以劉月季現在的行情,要找到一批可以信任的游俠兒,也不是難事。
所以,只要將這事交給他去辦,咱們在月露原的消息網,就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全面鋪開。”
耿煊點頭,這不就是“外包”嘛。
其中弊端,其實是很多的。
不過,他從來不怕事情有弊端。
當即點頭同意道:“可以……不過,所有負責信鴿收發的游俠兒,都必須是我巨熊幫的臨時幫眾,這一點你要給劉月季提前講明白。”
“是。”
見自己的建議如此順利就得到了通過,程輝高興的領命去了。
待程輝離去之后,耿煊的念頭重新回到敵軍多出超過三千名游俠兒援軍一事。
他可以肯定,這一定又是無憂宮暗中推動的結果。
他心中忍不住感慨,這無憂宮還真是個“寶藏男孩”,自己不親自下場,卻通過種種手段,東騰西挪,給他挖掘出這么多“美味”。
根本不需要他自己去找,貼心的送到他嘴邊。
對于這批游俠兒的到來,耿煊本心里,是持歡迎態度的。
可當這批數量超過三千的游俠兒援軍一次性抵達,對當下局面而言,事態就變得有點要命了。
結合黃耳提供的“視頻”情報,以及今日前線戰斗的烈度。
耿煊基本可以確信,就在昨晚,敵軍又有數量超過一千名以上的援兵抵達。
而那頭“巨熊”對于這批新來援兵,并沒有精打細算的意思。
如同昨日一樣,直接梭哈,將手中所有戰兵,以及這一批數量過千的援兵,全部砸進了戰場。
這使得敵軍投入一線的戰兵數量,達到歷次之最。
這造成的結果就是,今日戰斗的烈度,比之昨日猶有過之。
這完全就是一頓亂拳,根本不顧后果的打法。
若非己方兵力依舊占優,且因為昨晚對那數量過千的重傷初愈者舉行了“祝福儀式”。
再次騰挪出數量近千的可戰之兵,蔣弘毅、洪銓等人真就要在這樣的壓力之下徹底崩潰。
雙方的特點,在這時候也就更加鮮明的體現出來。
對“巨熊”以及他麾下那群人來說,他們不怕手中兵多。
至少,在數千這個層次,對他們來說,兵力越多,他們反而能夠有越好的發揮。
可對以蔣弘毅、洪銓為首的“臨戰堂”而言,情況則正好相反。
雖然,耿煊已經通過“點兵術”,將己方基層團隊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
可當需要調動的兵力越多,戰斗的烈度越大,對基層團隊的調度操作越頻繁,他們在兵法一道的稚嫩和生澀就會越發明顯的暴露出來。
現在,只是一千多名援兵的加入,就已經是這樣的情況。
明日,隨著三千多游俠兒援兵的加入,蔣弘毅、洪銓等人,真就要崩潰了。
這些天,他們雖然也在借著敵我雙方數千人的死傷,快速而貪婪的學習著,進步著。
現在的他們,已經比第一天的時候好了太多太多。
但當這個烈度超過某個限度之后,也是能將他們打垮的。
而以那頭“巨熊”這兩天表現出來的風格,耿煊幾乎可以肯定,對方絕不會將手中超過三千人的游俠兒援兵一點一點投入戰場。
而是如同昨天和今天一樣,手中有多少兵力,就用多少兵力。
一次梭哈。
全砸!
對方的心理,無非是能將己方砸崩固然最好。
要是砸不崩,那也方便他早做其他打算。
重任在身的他,已經越來越沒耐心繼續與自己在這小小的清源集糾纏下去。
對“巨熊”來說,這是最明智的選擇。
可對他來說,這就是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
他如果還是如這幾天一般,只是旁觀,不過多干涉,那蔣弘毅、洪銓等人基本會被“巨熊”這一記猛拳直接打崩掉。
他若過多干涉,讓“巨熊”的傾力一擊,依舊沒能砸破己方防線。
那除非馬上又有數量更多的援兵到來,這“巨熊”很可能立刻就會立刻率兵遠遁。
絕不可能繼續留在這里,與自己做無謂的糾纏。
想明白這些的耿煊,也在心中做出了決定,還忍不住感慨:
“計劃還是沒有變化快啊。”
對明日敵我雙方走向漸漸有了一個清晰把握,耿煊對原本計劃做了重新調整。
此后,他便繼續渾若無事一般,全身心的投入到修煉之中。
這天,當經歷了一天血戰的雙方照例在天黑之前鳴金收兵,同時止戰之時。
耿煊也暫時停止了修煉。
而經過這一天的修煉,他的實力,再一次有了明顯的提升。
在消耗六十四點紅運之后,原本處于大師境的“霸王擎天指”,被他提升到了宗師層次。
順帶著,耿煊還又消耗了二十四點紅運,將“相馬術”從大成提升到大師境界。
隨著“相馬術”晉入大師,除了能夠與玄幽馬,以及其他馬種建立起更穩定、更緊密的生命氣機連接之外。
耿煊還發現,他對“風”,或者更確切的說,是對“風阻”有了一些全新的領悟。
這帶來的結果就是,當他全速急行之時,他的速度在原來的基礎上陡然提升了一大截。
因速度太快而變得越來越大的風阻。
——這也是修煉者的速度到了一定層次之后,很難再隨著修為提升而隨之一起線性增長的主要原因。
一下子變得小了許多。
或者說,他的身體很自然的就明白如何減少這種阻力,并將之從阻力變成一種助力。
當他快速跑動起來,在獵獵狂風的吹拂下,他的皮膚和更深處的肌肉,便會發生看似隨意,實則內含規律的波動起伏。
其效果就是讓他的速度在原來的基礎上提升一大截。
經過試驗,耿煊發現,速度本來就極快的他,經過這樣一番加持,居然變得比全速奔跑的玄幽馬還要更快。
這不是一項新的技能,而是當他的“相馬術”達到大師之后,他的身體仿佛很自然的就懂得了這樣的道理。
結束修煉之后,耿煊徑直去了“臨戰堂”。
洪銓向耿煊匯報了今日戰況。
只聽他一臉嚴肅的道:
“敵方今日投入兵力超過兩千八百人,無論是投入兵力的規模,還是戰斗的烈度,以及給我方的壓力,都遠超此前。
為了應對敵方的重拳猛攻,我方調動戰兵數量超過三千六百人。”
“除了‘獸兵之役’,雙方戰損,也是歷次之最。”
“截止到雙方罷戰休兵之時,根據粗略統計,我方現場殲敵過六百,重傷失去戰力的敵兵過兩百。”
“我方陣亡二百一十四人,重傷五百六十八人。”
說到這里,洪銓頓了頓,補充道:“重傷的五百六十八人,有六十七人因為傷殘,戰力大減,傷愈后能夠再次投入戰斗的,有五百零一人。”
耿煊點頭,詢問:“你們判斷,敵兵現在能夠再戰的兵力,還有多少?”
洪銓道:
“除開四百余騎玄幽鐵騎,敵軍能夠立刻投入戰斗的兵力,還有兩千左右。”
“我們呢?”說著,耿煊頓了頓,道:“不要把那些高貢獻者排除,只要是現在能夠供我們使用的,全都算上。”
洪銓聞言,低頭盤算。
旁邊的蔣弘毅回答道:
“兩天前,魏萬宗、漆坤二人帶走了五百里坊戰兵。
根據程輝傳來的消息,他們已于昨日返回康樂集,將永和坊的另五百戰兵替換了出來。
這五百戰兵在兩名新晉煉髓的帶領下,日夜兼程,現在已經過了三通集,今晚就能抵達清源集。
如果將這五百戰兵,還有咱們的玄幽鐵騎,以及一直被咱們按住的高貢獻者全都算上,咱們總共可以調用的兵力,超過五千一百人。”
相比于敵軍,自己這方非常“作弊”的一個點在于,敵軍的折損,大多都是現場死亡,即便是重傷,最終大概率也難逃一死。
即便沒有死,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再成為對方的戰力,反而是負擔累贅。
而己方,因為團隊協作遠超對方,絕大多數都是重傷,直接死在現場的,都不多。
除了身體殘疾的重傷患,基本都可以再次投入戰斗。
極端一點的情況,便是身體殘疾,同樣也是可以發揮出一些戰斗力來的。
耿煊頷首,又問:“煉髓層次的戰力呢?”
原本神色還比較輕松的蔣弘毅聽了這話之后,臉皮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他搖頭道:“除了幫主您,咱們在煉髓層次的戰力,與敵軍根本就不在一個層次之上。
在沒有得到‘奇跡恩賜’之前,將方方面面的煉髓戰力全部算上,咱們總共也能拿出七十一名煉髓戰力。
但層次卻都非常低,煉髓初期就有六十一人,基本都是出身于各個集市的煉髓坐館。
而真正以善戰著稱的煉髓坐館,每個集市最多也就兩三個。
剩下十人,則全是煉髓中期修為。
除了馮副幫主出身‘北八集’的百源集,其他九人都是‘東五集’和‘南四集’這九座集市的大館主。”
“得了‘奇跡恩賜’之后,確實有不少煉骨打通了通往煉髓的路,可除了極少的一部分,大多還需要更多時間沉淀。
煉髓層次的人數要大規模增加,至少還得等十天以上。”
“即便如此,咱們最多也就能在數量上趕上對方,質量上依然差距懸殊。”
“我們也抓了不少舌頭,根據了解到的情況,敵軍在‘北八集’征集到的煉髓戰力與我們差不多。
但無論是元京徐家,還是那支玄幽鐵騎,不僅煉髓數量多,質量也都非常高。
除了那頭煉髓巔峰的‘巨熊’,煉髓后期的戰力便有五位,煉髓中期的戰力將近二十人,煉髓初期的戰力則超過七十人!”
“若是煉髓層次的戰斗全面爆發,即便幫主您能壓制住那頭‘巨熊’,我們與對方,依然處于絕對劣勢。”
說到這里,蔣弘毅臉上顯出悲觀神色。
“若是都配一匹玄幽馬,算上馭馬投擲術的優勢呢?”耿煊問。
神色有些低落的蔣弘毅聞言,變得振奮了許多,道:
“差距確實能夠得到極大地彌補,可這里還是存在一些問題。
一是咱們的投擲準確度還有待提升。
再一個,這種攻擊能力過于單一。
威力發揮最大的時候,就是第一次攻擊的出其不意。
如果那時候能夠創造足夠好的戰果,那局面會大幅度朝我們傾斜。
可如果我們沒能抓住這個機會,這種方式對煉髓層次所能起到的效果,就會銳減。”
耿煊頷首。
雖然,“馭馬投擲術”能夠讓煉髓初期發揮出堪比煉髓中期的攻擊能力。
但煉髓層次的修煉者,對危險的反應都非常敏銳。
做出行動的反應,也會異常迅捷。
再厲害的攻擊,如果打不到人,也就沒有任何意義。
蔣弘毅還在繼續道:
“而且,咱們的玄幽鐵騎數量,本就只有對方的一半。
論修為實力,綜合素質,都要遜色于對方。
若是再將煉髓戰力,以及更多玄幽馬都抽調出來,咱們在玄幽鐵騎上面的劣勢,就會更加明顯。”
聽了兩人的匯報,耿煊輕輕點頭,將程輝白天遞給自己的那份來自于劉月季的紙卷遞給蔣弘毅,道:
“你們看看這個吧。”
蔣弘毅展開紙卷只瞥了一眼,神色就陡然一變。
拿著紙卷的雙手,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旁邊的洪銓見狀,忍不住好奇起來,猜測會是什么樣的消息,會讓蔣弘毅失態到這個地步。
已經看完的蔣弘毅,將紙卷遞給洪銓。
很快,洪銓的神色也跟著沉得像是要馬上滴出水來。
耿煊道:
“按照我的判斷,那頭‘巨熊’明日一定會將所有援兵全部砸出來,對方投入的戰兵規模,將超過五千人!”
聽到這話,蔣弘毅、洪銓兩人都有種頭皮過電的酥麻感。
若是己方也調用全部的戰力,勉強也能湊足五千之數。
可這并沒有讓兩人感覺安心,反而連體內脈搏,都不受控制的輕輕顫栗起來。
如果那樣,明日雙方投入戰場的戰兵規模,將超過萬人!
這是他們現在,根本無法掌控的層次。
兩三千人的戰斗,就已經讓他們心力憔悴,窮于應對。
他們根本無法想象,當雙方戰兵數量超過萬人以后,自己會是何等左支右絀,顧此失彼的狼狽慌亂。
“……你們覺得呢?”說完自己的判斷之后,耿煊征求他們的意見。
蔣弘毅、洪銓二人都是點頭,用肯定的語氣道:“他一定會這么干!”
通過幾日的“認真學習”,對于“巨熊”這位“老師”是個什么樣的風格,他們自認為還是很有發言權的。
而想到明日這位“熊老師”會一次將超過五千規模的戰兵砸入戰場,兩人心中都是方寸大亂。
洪銓靈光一閃,提出建議道:“幫主,咱們今晚再來一次夜襲吧!”
在他想來,這是最可行的策略。
趁著對方援兵立足未穩,還沒有完成整編之時,狠狠給對方一刀。
即便殺不死對方,也要狠狠的放一桶血!
耿煊卻搖頭道:“不妥。”
他對二人道:“今晚咱們也有許多事情要做……放心,我已經有了方略。”
聽了這話,兩人的心雖然依舊懸著,但卻莫名了有了一些底氣。
“蘇瑞良”這位幫主,看似經常做一些不靠譜、不著調,讓人看不懂的操作。
可就結果而言,卻沒有一次行差踏錯過!
便是他在戰事激烈之時,分心去弄什么“社壇”這么離譜的事情。
結果也證明,這居然是他們能夠撐到現在最關鍵的一個因素。
所以,雖然不知道自家幫主究竟有什么方略,但見他如此態度,兩人便安下心來,做一個輔助配合者就好。
耿煊計劃的第一步,就是推翻了原本決定等到戰事結束之后再進行的“恩賜儀式”。
他先是耗費1560點紅運,對五百六十八名重傷患進行救治,讓他們全部達到傷口初愈的程度。
而后,是對參與過十一、十二這兩天的戰事的3965人進行恩賜酬功。
這3965人中,還包括現已編入“臨戰堂”的,除樊綦之外的“南四集”另三集的大館主,以及十八名出身于這三座集市的煉髓坐館們。
雖然他們沒有親自參與戰斗,但“東五集”除清源集、三通集之外另三集的大館主和煉髓坐館們享受了的“正治優待”。
基于公平原則,以及“打窩”的需要,耿煊也沒有把他們落下。
“領獎”的人數雖多,但人均消耗的紅運卻并不算多。
因為第三等“一血獲得者”的數量達到了七百三十二人,這導致第四等、第五等貢獻者的數量都非常少。
因為蔣弘毅、洪銓等人有意識的輪替安排,“積極助攻者”的人數也只有千人出頭,超過兩千人都只得了個“助攻者”的評價。
這3965人,總共消耗了18714點紅運,平均到每個人,還不到五點。
都止于嘗到一點甜頭的地步。
自此,除了剛抵達的五百里坊戰兵,其余戰兵全都親身體驗到了“奇跡恩賜”的魅力。
——即便沒有今晚的儀式酬功,耿煊相信,當大決戰到來,己方的士氣也不會差。
但既然明知道敵軍力量激增,而己方在大規模戰役上存在先天弱勢,這是元州自我閹割近兩百年造成的積弊,不時一時半會兒能夠消解。
——這不是一個有實戰經驗的蔣弘毅可以彌補的,而且,即便是蔣弘毅,在旻州獲得蛻變之途的他也只是一個“耗材”,是一個聽令行事的兵,而不是運籌帷幄的將,很多東西依然要從頭學習。
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有輕易就能增加己方籌碼的方法,耿煊當然不會深藏不用。
他不介意己方戰兵在戰斗中大規模的死亡,與有辦法的不用,故意將他們置于一個更危險的境地,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
雖然,耿煊一直都在大肆收割人命,但他卻不容許自己褻玩人命,這同樣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
而截止到儀式結束之時,敵方現場陣亡,以及因重傷不治而身亡之人的數量已經達到八百二十五人。
這幾乎意味著,敵軍今日的重傷者幾乎全部死亡。
耿煊懷疑,那頭“巨熊”也將明日當成了最后一次梭哈。
干脆“輕裝上陣”,根本不給這些重傷者救治,坐視他們大規模的死亡。
對耿煊個人來說,這無疑是一件好事。
只這八百二十五人,便給他提供了23100點紅運,黑運則只有211點。
這是因為,這些陣亡者,絕大多數都是出身于無憂宮,而無憂宮能夠給他的黑運,早就已經到頂。
除此之外,己方陣亡二百一十四人,給耿煊帶來了4066點紅運,260點黑運。
只今日一天的血戰,耿煊就收獲了27166點紅運。
將今晚的儀式支出完全抵除,依然有不少剩余。
“燧珠”內的紅運儲量,再一次突破十萬大關。
紅運:101918
黑運:8956
儀式結束之后,耿煊用了一些時間,將新來的五百里坊戰兵編入不同的團組之中。
然后,便下令全軍休息。
直到天色將明時。
耿煊將手從黃耳額頭移開,確認最后一支游俠兒援軍也已進入敵營。
耿煊將蔣弘毅與洪銓二人單獨叫了出來。
此刻,夜色正濃。
從赤烏山余脈流瀉而下的濃霧將整個清源集籠罩,星月的光輝被完全遮蔽。
而太陽還沒出來,距離天明還有些時候,距離籠罩整個清源集的濃霧被徹底驅散,更還有兩三個時辰的時間。
站在幾乎被打成一片廢墟的清源集街頭。
耿煊說出的第一句話,就讓兩人心頭狂跳。
“今日就發動決戰。”
聽到這話,兩人不僅心頭狂跳,眼皮更是跳動不休。
他們很想說,幫主,萬人規模的決戰,我們搞不定啊!
我們就只是跟著“熊老師”學了幾天時間,直接就上這種強度,您以為我們都是兵仙在世嗎?
原本,他們和其他修煉者一樣,對所謂兵仙其實并沒有太多的感觸。
可隨著這幾天的學習進步,他們倒是真的漸漸有了種“蜉蝣見青天”的覺悟。
至于以前,在兵法一道,他們連“蜉蝣”都不是。
在聽了耿煊的話之后,兩人心中雖然情緒都瞬間凌亂,但還是耐著性子聽他還有什么可說。
耿煊的話,確實沒有完。
“我知道,你們擔心自己的水平不行。”
兩人輕輕點頭。
幫主您明白就好。
“可我要說,對面在這方面的能力,其實比你們還要拉胯,你們信不信?”
耿煊這話,讓兩人還在輕點的脖子當即一僵。
幫主,雖然您的夸獎讓我們很受用。
但,事實就擺在這里,您這樣說,我們只會感覺您是在埋汰我倆!
“真正有水平的,是以那頭‘巨熊’為首的,從玄幽二州過來的兩百多名玄幽鐵騎。
除他們之外的其他人,和咱們一樣,同樣出身于元州。
新來的這批援兵,全都是游俠兒出身,元州的風氣在他們身上算是發揮到了極致。
個人勇武,爭強斗狠,他們或許很厲害。
可在結陣而戰這方面,比集市護衛都差了一大截,更別說軍伍戰陣了!
哦,元京徐家的重劍戰兵或許也有點東西。
不過,當日夜襲,元京徐家的風采,你們也都是見識過的。
那可是更精銳的玄幽鐵騎!”
“……你們好歹也親自上手實操了好幾天,再加上咱們團隊的執行力遠超對面。”
聽到這里,蔣弘毅,洪銓二人漸漸回味過來。
幫主說對面在兵法一道的能力比他倆還拉胯,原來是沒將那批真正的玄幽鐵騎計算在內的前提下。
這樣一來……
聽著幫主的分析,他倆還真覺得自己確實不弱于人。
可是,這兩者果真是能一分為二的來看待的嗎?
還不待兩人問出心中疑惑,耿煊便繼續道:
“那支玄幽鐵騎,你們不需擔心,我會親自解決。”
“我只說你們的任務。
首先,待會兒天明之后,你們按照昨日的戰法,在濃霧未散之前,搶先發動攻擊。
這個時候,局面對小團隊作戰是最有利的。”
“在攻擊力度上,保持昨日的水準即可。”
“按照對方昨日的應對,在濃霧未散之前,對方并不會投入重兵,只會保持住防線不退。”
“濃霧散后,在親眼觀察了一線戰局之后,對方才會調集重兵,砸入戰場。
因為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將自身優勢最大程度的發揮出來。”
蔣弘毅、洪銓二人都輕輕點頭。
他們也感到有些驚訝,幫主雖然對一線戰局從不過問和干涉,卻沒想到,他對局面的分析,卻是如此精準。
“待對方將所有兵力全部砸入戰場之后,你們也就不用繼續隱藏,盡情發揮就好。
那些高貢獻的,求戰心切的戰兵,也不用再壓著,全都放出去。
能發揮出多少力量,就發揮多少力量。”
兩人強忍著心中許多疑惑沒問,都是認真點頭。
耿煊的話還沒有說完。
“接下來,就是我要說的第二個重點。
除了努力爭勝之外,你們還需要做的另一件事。
就是敵兵一旦出現潰逃跡象,你們一定要盡量阻止。”
聽到這話,兩人都是悚然一驚,都以為幫主骨子里的“嗜殺”之疾又發作了。
因為耿煊特意強調的這一點讓他們過于心驚,以至于他們都沒太關注從“首先”到“然后”這驚人的轉變應該如何達成。
洪銓直接問道:“幫主,若是有人投降,我們接受嗎?”
他很擔心幫主說“不接受”,那樣一來,他根本不敢保證能完成幫主交托的這個重任。
好在,讓他松一口氣的是,聽了他的詢問,幫主似乎短暫思考了一下,便點頭道:
“可以接受。”
說罷,他看向兩人,問:“對于你們的任務,都清楚了吧?”
兩人齊齊點頭,“清楚了。”
“那好,去吧。”
說罷,耿煊便揮手讓兩人離開。
待兩人離開之后,耿煊轉身看了看周圍幾乎已被打成一片廢墟的清源集,沒有多待,也返回了巨熊幫駐地。
除蔣弘毅之外,十名煉髓中期,六十名煉髓初期,所有煉髓戰力都被耿煊集結了起來。
包括馮煜、戚明誠等擔任著重要職務之人,包括昨晚剛到,還沒有領悟投擲技法的兩名里坊新晉煉髓,都不例外。
二百三十七匹玄幽馬,也全部就位。
——其中有幾匹,本有較為沉重的傷勢,需要更長時間的將養才能完全恢復。
但隨著耿煊相馬術入門之后,他就可以通過與玄幽馬締結的生命氣機連接,度送紅運,治療傷勢。
總共只消耗了十點紅運,就讓這些病馬恢復過來。
每匹玄幽馬的背上,除了馱著全套甲胄之外,就是數量多達二十根的投槍。
這些投槍統一制式,有著棱形而尖銳的槍尖,槍身呈流線型。
這是經過反復摸索之后確認的形制,不僅能讓投出的投槍在出手瞬間速度達到最快,速度的消解也會更慢。
且在急速略空時,投槍的軌跡會非常穩定,在兩百步內,幾乎都是呈直線型。
五百步內,投槍的軌跡偏移都不會太明顯,且依舊具備極其恐怖,足能洞穿普通玄幽甲胄的殺傷力。
一眾煉髓強者,以及一百六十六名最優秀的玄幽騎手心中都是一頭霧水,卻又各個凝重異常。
他們雖不知道“蘇瑞良”現在將他們聚集起來是準備做什么。
但卻可以肯定,必然是要帶領他們執行一次極關鍵,也是極危險的行動。
所有人都不敢有絲毫的輕忽大意。
眾人都牽著各自的玄幽馬,安靜而整齊的等候在一座庭院之中。
被濃霧籠罩的夜色天幕,逐漸顯出白色濃霧的形跡出來。
天亮了。
緊接著,喊殺聲,兵器交擊聲,慘叫聲便從距離并不是太遠的交戰一線傳來。
眾人安靜的聽著這一切,沒有任何動靜。
期間,一只野鴿飛入庭院,落在“蘇瑞良”手中。
“蘇瑞良”將現場交給馮煜等人維持,短暫離開了片刻。
——這是耿煊收到程輝提醒,“巨熊”帶領敵方一眾煉髓戰力,出現在距離某處戰線不遠的地方,肆無忌憚的查看戰斗現場,收取一線信息,確認一切沒有異常。
離開庭院的耿煊,唯一目的就是在“巨熊”面前亮個相,并將對方逼退。
至于沒有帶其他煉髓戰力跟隨,自然是因為己方煉髓戰力太廢,根本不敢如對方那般囂張,只敢遠遠躲在他身后。
這是雙方早就心知肚明之事。
現在濃霧滿城,視距有限,對方看不見很正常。
在雙方默契對峙片刻,收獲到足夠信息的“巨熊”心滿意足的退走之后,耿煊也第一時間離開。
回到庭院,與其他玄幽鐵騎匯合時,耿煊心中甚至忍不住有些戲謔的想。
或許,對于今日手握五千多戰兵的巨熊來說,剛才他那般“一切如常”的表現,同樣是一場有意為之的表演。
目的就是為了打消己方的戒心,營造出一切與昨日沒有什么不同的假象。
又過了將近一個時辰,霧氣不僅沒散,反而變得越來越濃。
透過濃霧傳來的廝殺聲卻不僅沒有消退,反而越來越激烈。
似乎,雙方的狀態都隨著熱身戰的持續而快速蘇醒。
心中一直估摸著時間的耿煊忽然道:“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