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滿眼紅名開始  第162章 懇請作保,乞請收留

類別: 玄幻 | 東方玄幻 | 從滿眼紅名開始 | 過電過敏   作者:過電過敏  書名:從滿眼紅名開始  更新時間:2025-02-23
 
在確認月露原所有集市全都做了明確表態之后,耿煊一行人也沒在萬平集繼續停留。

也不管已經天色將晚,立刻便動身西行。

時間上雖然有些妨礙,但這次西返卻并不倉促。

是從昨日開始,就已經做出的決定。

這次月露原之行所得種種收獲,洪銓已經提前做好了安排,先耿煊等人一步,早在昨日就開始踏上了西返之路。

當耿煊領著洪銓等一行人離開,這萬平集與他便再也沒有了一絲牽扯。

而當耿煊一行人離開,萬平集卻并沒有重新恢復生氣,反而迅速變得冷清起來。

集市內的游俠兒群體,早就被劉月季喚走了。

現在,隨著耿煊一行人的離去,盛祥、谷于群這兩位煉髓坐館也帶著一群心腹下屬追隨耿煊等人的腳步離開。

再加上耿煊此前對萬平集進行的殘酷殺戮。

造成的結果便是,煉髓層次戰力全滅,煉骨、煉血境界的中堅力量也十去七八。

偌大集市看似還有不少人,可已經沒有了撐起一個集市門面的基本底氣。

在新的秩序奠定之前,少不得一番動蕩折騰。

那些見機得早的,第一時間就做出了開溜的決定。

等這些人離開,剩下的人就更加人心惶惶,很快就各奔東西。

或是回歸里坊,或是投奔其他集市。

就這樣,原本也算繁華的萬平集,居然就在極短的時間內變成了一座空城。

一路輕騎疾行,大約兩個半小時之后,耿煊一行人便來到了流云坊。

為了避免妨礙到從萬平集出發的運糧隊伍,耿煊等人特意挑選了旁邊另一條更遠,也更難行的道路。

可即便如此,隨著距離流云坊越來越近。

也可以看見,不斷有從其他道路匯入而來的運糧車隊,宛如溪流入江河一般,進入這條通往流云坊的道路之上。

當這些人遠遠看見耿煊等一行玄幽馬隊接近,都駐足站立在道路一旁。

許多人都低垂著頭,看著腳下的地面,但微微顫抖的身體,卻出賣了他們內心的恐懼。

還有些膽子大的,會向耿煊等一行人投來好奇又驚懼的目光。

只匆匆一瞥,就趕緊將目光移向別處。

仿佛這一眼,就耗盡了他們心中所有的勇氣。

只看看這些人的表現,耿煊就知道,自己這一行人的“惡名”,現在基本已經傳揚到了整個月露原。

甚至已經取代了無憂宮,成為了新的人心“恐懼之源”。

為了避免給這些運糧隊伍帶來更大的驚擾,后來耿煊每在看見前方有運糧隊伍出現之時,便提前繞開。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耿煊一行人抵達流云坊的時間,比玄幽馬正常趕路晚了半個多小時。

在隊伍距離流云坊還有五六里的時候,耿煊已經看見,中和坊的坊主成嘉與一個陌生中年男子領著一行十幾人,騎著元州馬,向著他們所在方向疾馳而來。

耿煊知道,這應是流云坊知道自己一行人即將抵達后趕來的迎接隊伍。

早在耿煊一行人離開萬平集之時,洪銓就已經放了一只信鴿出去,告知了自己等人已經正式西返的消息。

這么做,既有提前告知,讓沿途各路有所準備的用意,也是為了提醒他們,不要再繼續往萬平集飛鴿傳信。

對于那個與中和坊主并騎而行的中年男子,耿煊心中也有了猜測。

轉眼間,這一行人便已經來到了耿煊等人的百步之外。

隨著耿煊等人的接近,這些人勒馬止步,緩緩調轉馬頭。

那個中年男子朝耿煊拱手恭敬問禮道:

“可是巨熊幫的蘇幫主當面?在下流云坊的坊主邵云濤。”

普通元州馬的肩高,一般在一米一到一米三之間。

成嘉和邵云濤等人騎乘的元州馬,都是優中選優的良駒,肩高普遍超過了一米三。

而他們兩人騎乘的元州良駒,肩高更是達到了一米五。

這在元州馬中,已足夠當得起高大神駿,可在肩高超過兩米的玄幽馬面前,就如同一匹匹侏儒小馬。

隨著兩支馬隊接近,并騎而行,就連那些元州馬自己,似乎都感到惶恐自卑起來。

經過當初進入月露原時看到的那片正有不少農人翻耕的田地,現在已經被平整成了一片開闊的空地。

從月露原各個集市趕來此處的運糧車隊,都將糧食集中在這里卸下。

卸糧時,有一群人對這些糧食的種類、質量、重量等進行逐一的確認清點。

這些人,有三個來源。

一是梁文英、成嘉等人從五坊之中挑選的,精于此道的專業人士。

因為五坊西遷事務繁雜,千頭萬緒,五坊也暫時打破了里坊之間的藩籬。

無論是人員,還是物資的調用,全都集中在一起。

統一協調,統一指揮。

由九萬兩千多人組成的西遷隊伍經過流云坊,休整一夜后繼續西行。

成嘉卻帶著部分五坊之人留了下來。

不僅要負責串聯起五坊留守的五千人與西遷大隊伍之間的信息暢通。

還要負責與流云坊,與以劉月季為首的游民群體,以及從月露原各處趕來的運糧隊伍進行溝通接觸。

這倒不是他們主動要摻和這些,而是受了洪銓的委托,充當一個第三方的角色。

第二個部分則是劉月季從游俠兒以及游民群體中挑選出來的人精。

作為掌管糧食運輸的第一責任人,劉月季當然要清楚到底有多少糧食流進了自己手中。

第三個部分就是流云坊安排的一些人手,作為提供堆放和中轉場地的一方,流云坊當然也要清楚到底有多少糧食進入了自家地盤。

再加上各個運糧隊伍的負責人,對于車隊到底有多少糧食,心中也有一筆賬。

只有這四家分開核對的糧食數量完全對得上,這一批糧食才算是成功完成交割。

耿煊等人抵達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熱火朝天的場面。

一支車隊的糧食正在被快速搬運下來,經過核對,稱量之后,按照糧食的種類和質量,分門別類的集中堆放。

一個個隊伍在這些糧堆之間來回穿梭。

很多人都隨手拿著紙筆,不斷記錄著什么。

而在這支運糧隊伍之后,還另有兩支運糧隊伍在排隊等候。

在這巨大堆場的另一邊,另一支規模更加龐大嚴整的車隊,滿載著一車車的糧食,掛著一盞盞明亮的防風燈,闖入正在快速昏暗下來的夜幕之中,踏上西行之路。

耿煊騎在玄幽馬上,大略看了一圈。

他本來只打算隨便休整一會兒,恢復一下馬力,就繼續西行。

在邵云濤近乎哀求的盛邀之下,這才答應進入流云坊之內盤桓一陣。

剛進入流云坊,就能看出其與豐澤坊的差距。

豐澤坊好歹還有一段裝點門面的道路,流云坊卻是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寒酸。

那座位于大門附近,整個里坊最為奢華大氣的府邸,相較于梁文英的府邸,也遜色了太多。

邵云濤見耿煊自從進入流云坊后便四處打量,臉上有些羞慚,更有些緊張。

現在的他,心態上大約有點像是一個學生將自己辛苦做成的試卷,壯著膽子交到一個據說待人非常嚴厲的老師手中。

和邵云濤內心的忐忑正好相反,耿煊在見了流云坊內的局面后,對邵云濤的印象反而好了許多。

雖然,這邵云濤頭頂的紅名濃度,并不比成嘉、常思道等坊主遜色絲毫。

這一趟月露原之行,說是收獲也好,說是妥協也罷。

對于坊主、坐館、游民聚落首領這種人物,耿煊對他們頭頂的紅名,有了更多的寬容。

這倒不是因為他共情了他們的艱難不易,而是他們在耿煊眼中,不再是一個“人”。

而是一個少則數百人,多則數萬人的組織核心。

和無憂宮這類組織不同,耿煊對這些組織的存在是非常認同,甚至是支持的。

而這些人的作用,又在客觀上維持了這些組織的平穩、秩序,和發展。

若是將他們從這個組織中抽離,必然會帶來動蕩,混亂,甚至有可能是整個組織的崩散解體。

于是,在耿煊眼中,這些人頭頂的紅名,就不再是他們個人的殺孽積淀,而是成為這個組織核心所必須具備的一種特性。

所以,他若認可這些組織存在的合理性,甚至是必要性,那就必須要容忍這些紅名濃度過高的核心的存在。

用比較淺顯的話來說。

在月露原,乃至當下世道的九州之內。

一個掌管數萬人生死的首領,是一個溫情脈脈,與人為善,不爭不搶,一團和氣的好人。

即便耿煊用“真視之眼”去看,也會發現,這真就是個表里如一的好人。

對這個組織來說,是福音還是災難呢?

基于這樣的感悟,耿煊對成嘉、邵云濤這些人頭頂那遠比其他人濃郁紅名,也就沒有了太大的成見。

當耿煊在邵云濤的引路下進入府邸,繞過照壁,發現開闊的院中,已經燈火通明。

一張張擺滿豐盛菜肴的大木桌已經在院中擺開。

露天的廚房,就在旁邊。

兩個被程輝、謝航留在流云坊,負責信鴿收發的幫眾,正在親眼盯著一群人烹飪和傳菜。

他們看見耿煊等人進來,趕緊上前見禮。

“幫主。”

“幫主。”

見禮完的兩人,來到洪銓身邊,表示這宴席都是在他倆親眼見證下完成的,可以放心使用。

他們在一旁低聲交流,邵云濤引著耿煊穿過庭院,繼續向里面的大廳走去。

“上次幫主您從流云坊經過,走得太匆忙,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您們已經去得遠了。

這次請一定要讓我好好招待一番!”

大廳內,放著九張桌案,一張在屋子最里側,位于大廳中央。

另外八張桌案,則左右兩側分別擺放了四張。

每張桌案之上,都已經擺放好了更加精致的菜肴,瓜果,和酒水等物。

當邵云濤引著耿煊進入大廳時,已有數人聚在大廳門口,向耿煊恭敬行禮。

根據邵云濤的引薦,這些人都是附近的里坊之主。

這些日子的動靜,他們雖然不如流云坊這般首當其沖,但也受到了不小的驚擾。

真要說來,以他們的實力,路經的任何一支運糧隊伍,就可以將他們輕松覆滅。

因為這運糧隊伍,都是各個集市精挑細選出來的人馬。

其中,不乏煉血境,乃至煉骨境的修煉者隨隊保駕護航。

每天看著如此多彈指就能輕松將他們覆滅的力量從身旁經過,來來去去。

他們這些坊主沒有被直接嚇死,已經稱得上膽魄不俗了。

一個半小時之后,飽餐了一頓的耿煊等人在成嘉、邵云濤以及其他坊主的恭送下離開了流云坊。

騎上經過充分休整的玄幽馬,馬隊繼續乘夜西行。

坐在玄幽馬背上,耿煊心中還在琢磨在宴席即將結束時,邵云濤說的幾件事。

一個是有關流云坊未來應該如何自處的問題。

最開始,范宏盛領著一隊玄幽鐵騎強勢登門,提出的要求也只是讓流云坊充當五坊西遷的中轉站。

很識時務的邵云濤立刻就代表流云坊答應了下來,都沒有與范宏盛談太過細節的東西。

可很快,從流云坊的角度來看,事情就變得“越來越過分”,徹底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不僅五坊西遷要將流云坊當成中轉站。

從月露原七十二家集市“輸獻”過來的糧食,也全被明令要求送來流云坊集中。

這一下,原本在月露原寂寂無名,宛如小透明的流云坊,徹底出名了。

出名到每個集市頭面人物,都會將它牢牢記在心底。

對此,邵云濤沒有驚喜,只有惶恐。

從現在的局面來看,流云坊若繼續留在月露原,將來的處境,比豐澤坊、中和坊這五家里坊還要尷尬。

甚至是危險。

于是,邵云濤表示,流云坊現在自然要兢兢業業的將五坊西遷,以及糧食西運之事盡數辦妥。

但他卻希望這些事情做完之后,流云坊也能如豐澤坊、中和坊、敬順坊等五家里坊一樣,同樣遷去赤烏山附近,在他這位強者的庇護下生存立足。

對于邵云濤提出的這個要求,耿煊沒有多想,就答應了。

事實上,邵云濤居然能將此事忍到宴席即將結束,耿煊一行人即將離開之時再說,已經非常有耐心了。

劉月季、洪銓等人早就分析過,經此一事之后,流云坊的處境會變得非常危險和尷尬。

以邵云濤的能力,自然也能看到這一點。

在他以近乎哀求的語氣邀請他留下吃頓飯再走,耿煊就已經知道他大約要說什么。

而且,耿煊在答應邵云濤所請的同時。

還承諾,到時候他會比照著豐澤坊等五家里坊西遷的待遇。

給流云坊的每個坊民,發放人均二兩銀子的喬遷之禮。

而邵云濤提起的第二件事,卻真的讓耿煊頗感意外。

他是向耿煊詢問,豐澤坊、中和坊、敬順坊、靈寶坊、萬壽坊這五家里坊西遷之后,他們現在位于月露原的里坊打算如何處置。

聽到邵云濤提起這個問題,耿煊當時就愣了一下。

然后回他道:“這事你應該去問梁文英,成嘉他們吧?”

說著,耿煊就看向了當時也在場的成嘉。

成嘉當即便恭敬的回道:

“前天,西遷隊伍夜宿流云坊,梁坊主他們都在,邵坊主就問了這個問題。

我們商量了一下,覺得這么大的事情,還是得請示您之后再做決定。”

成嘉的回答,讓耿煊再度愣了一下。

不過,很快,他就回味過來。

梁文英、成嘉他們的反應,表面上看去,自然是對他敬重的一種表示。

——這么大的事情,沒有您的指示,我們根本不會擅作主張。

可仔細一想就會明白,這是五家里坊不得已之下,只能做出的唯一選擇。

按照他們自己的想法,他們當然巴不得將自家那經營多年的里坊找個慷慨多金的豪客接盤。

將那休憩完善的、屋舍數量以萬記,不乏豪華府邸的里坊,大片的桑林果園,完善的水利設施,更關鍵是那數十萬畝肥沃的熟田熟地,全部折現成銀錢。

只可惜,這種事情,只能心里想想,并不具備實際操作的可能。

真正能拿出這么大一筆銀錢的,整個月露原都找不出來。

得去元京那些高門大姓中尋找。

可對于那些高門大姓來說,人家可能會花那么大一筆銀錢,與這五家里坊做這一筆“公平交易”嗎?

人家是吸血貴族,可從來沒有想過要親自上陣種田這種事。

而且,那數十萬畝肥沃的土地,你說多少錢一畝合適呢?

按照里坊樸素的觀念,假如一畝土地一年能產出兩百文的價值。

那么,我這一畝地按照十年或者二十年的價值進行估值,賣個二到四兩一畝,不過分吧?

當然,年景有好有壞,具體按照多少年的產出進行估值,咱們可以細聊。

這在擁有這些田土的里坊中人看來,完全合情合理,也一點沒有敲人竹杠的意思。

可是,這只可能是他們一廂情愿的想法。

除了他們自己,沒有人會為這個估值買單。

也沒有人會為這數十萬畝田地支付數十萬,乃至上百萬兩的銀子。

五家里坊能夠擁有這數十萬畝田地,靠的也不是他們的辛勤耕耘,世代傳續。

而是那近十萬坊民。

有他們的守護,這些田地才是他們的。

當這近十萬坊民離開,這數十萬畝熟田,自然也就成了“無主之地”。

現在還是冬季,他們也才剛離開,還不怎么看得出來。

等到來年春種之期到來,若這五家里坊還是人去樓空的狀態,看看那些與他們毗鄰的里坊,會不會悄無聲息的侵田移界!

不出兩年,這原屬于五家里坊的田地,就會悄無聲息的“消失”掉。

不要說周邊里坊做得不對。

易地而處,若是換了五家里坊,同樣會這么干。

若這樣的事情發生,耿煊也不可能為此事去與那些侵田移界的里坊為難。

讓他們將吃進去的田地重新吐出來,還給五家里坊。

所以,能夠處置此事的窗口期,其實很短暫。

只有這一兩個月的時間。

過了這個冬天,等周邊里坊造成既定事實,耿煊都不好親自趟這渾水了。

賣,賣不掉。

就這么扔在那里,任由周邊里坊侵蝕,五坊顯然也不甘心。

想明白這些,耿煊就猜出來,邵云濤的這個問題,既是在幫五坊道出心聲,也是在給流云坊探路。

——因為當時已經確定,流云坊也會如五坊一樣西遷。

那么,他們同樣會面臨現有這些田地很可能要打水漂這樣一個事實。

想明白邵云濤的用意,耿煊當即就直接問:“你有什么好的建議?”

他已經看出來,邵云濤在此事上必然有過許多思考。

他在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一些東西應該就已經在他心中醞釀好了。

邵云濤也沒有隱瞞,指著在場那些來自流云坊周邊的里坊坊主,說:

“我與他們討論過此事,他們說,若是您愿意為五家里坊作保,他們愿意東遷去將五家里坊現在的家業全部盤下來。”

耿煊愣了一下,沒想到邵云濤會提出這樣一個建議。

不過,仔細一想,要是他愿意做這個保,這些里坊還真的愿意接這個盤。

流云坊所在這片區域,已經是月露原西側的邊緣地帶。

相較于豐澤坊、中和坊這些里坊來說,存在全方位的落后。

不僅缺乏更加完善、系統的水利設施。

更重要的是,豐澤坊、中和坊那些更靠月露原中心區域的土地,都是被一代代農人精心侍弄過上百年,乃至數百年的熟田熟地。

而流云坊周邊這些田地,很多都是近幾十年才逐漸開荒出來的。

付出同樣多的勞動力,糧食畝產卻有著巨大差異。

同時,耿煊也想到,這些里坊同意這個交易的前提是想要拉他作保,這里面還有一個用意,那就是要用他來嚇阻那些米行。

因為若是不解決米行這一環,糧食產多產少,似乎并沒有太大的差別。

——反正到最后,都要被米行極限壓榨。

可若這筆交易有他這個壓服了月露原七十二家集市的兇人作保,也就變相的阻止了這些米行對他們的極限壓榨。

也只有這樣,豐產豐收才有了意義。

按理說,這件事對耿煊并沒有多少好處,反而會新添許多事端。

但在聽邵云濤提出這個建議之后,耿煊就有了摻一腳的想法。

讓五家里坊的田地無法變現的最大障礙,也是他這個“保人”存在的意義。

換個視角,這不就是“官府”的職能么!

后面,邵云濤,成嘉,還有其他里坊之主還說了很多。

譬如流云坊周邊的里坊,人口都偏少。

若是交易能夠達成,他們還要進行合坊、并坊的操作。

必須合兩坊之力,才能吃下一個豐澤坊,或是敬順坊這樣的大坊。

又譬如,他們手里沒有什么銀錢。

若是交易達成,包括東遷在內,還要往外搭出去不少。

所以,給現錢是不可能的。

他們能夠給出的報酬,只能是未來田地上的產出。

每年,他們愿意拿出五成,其中兩成半給豐澤坊、中和坊這些里坊,為期十年。

再拿出兩成半給他這個“保人”,為期——永久。

只要他耿煊愿意一直為這筆交易的合法作保,這筆費用,他們就愿意一直交下去。

好家伙,這算是交保護費呢。

還是干脆換個名字,就叫糧稅得了。

這轉折實在是來得有些猝不及防。

而這又恰好印證了耿煊的另一個猜測,即他們想用他這個“兇人”,抵擋米行的凌迫。

他們每年向他這位“保人”交兩成半的收成做“保護費”的另一面,就是他必須將這些米行阻在這些里坊之外。

不然,這兩成半的“保護費”就是個無法兌現的空頭支票。

在想明白這背后的彎彎繞之后,耿煊當即就沉默了片刻。

這些里坊之主自以為事情做得足夠曲折隱蔽,在明年收獲季到來之前,只要他們不主動向外聲張,這件事也不會掀起什么波瀾。

可一旦收獲季到來之后,所有的花招,都將破滅。

到那時,他便是拿出更多的誠意,他與那些元京高門,還有元州境內的頂級勢力,都將再無絲毫緩和余地。

不僅是元州境內的勢力,其他八州,也會有無數的目光向他聚焦而來。

想明白這些的耿煊,不僅沒有感到惶恐,反而有種躍躍欲試。

這不還有一年的時間么!

不過,在答應做這個“保人”之前,耿煊卻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

“梁文英他們這次西遷,是擔心無憂宮的報復。

你們這般主動和我攪合在一起,難道就不擔心嗎?”

“我們當然也擔心,可是,有更好的辦法嗎?”

一個坊主嘆了口氣,道出了他這般決定的原因。

月露原的里坊,也是存在嚴酷競爭的。

如他們這些一步步淪落到月露原邊緣,人口只有數千人的里坊,無論什么原因,就是這種嚴酷競爭之下的失敗者。

而他們的處境,也都已經到了一個非常危險的境地。

能夠保持住里坊的局面不散,就需要付出十萬分的努力。

向上一步,繼續擠到月露原的中心,那幾乎是癡心妄想。

而向下一步,里坊崩散,化做一盤散沙,四處乞食的游民卻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在有選擇的情況下,沒有哪個里坊人愿意走到這一步。

所以,當這樣一個機會出現。

同時,一個二選一的選擇題也擺在他們面前。

一邊是進入月露原中心區域,接盤一個體系成熟、設施完善、土地肥沃,方方面面都比他們這里好了太多的大里坊,但卻有可能要面對無憂宮的報復打擊;

一邊是繼續待在這里,全坊上下,都為最終不成為游民而拼盡全力,掙扎求存。

這個二選一的抉擇,究竟如何抉擇,這幾家前來赴宴的里坊坊主,都用實際行動給出了他們的回答。

“……”沉默片刻之后,耿煊在眾人期盼的眼神中,明確的給出了他的回答。

“好,這個保人我做了!”

玄幽馬隊一路西行,早已遠離了流云坊。

耿煊心中,卻還在想著席間談論的那些事情。

他的思緒,卻又沒有局限在當時那些坊主所談論的事情之上。

他忍不住順著這些人的思路繼續往深處扒拉。

這些里坊要在流云坊、中和坊這些地方真正站穩。

人數至少不能比豐澤坊更少。

甚至,因為經驗的缺乏,以及與周邊“新鄰居”的關系緊張。

需要比現在五坊更多的人手,才能將五家龐大的里坊繼續經營下去。

那么,這豈不就意味著,在這月露原邊緣,又將有人口超過十萬的里坊會為之一空?

這些地處偏遠、土地相對貧瘠的里坊,在里坊人眼中,固然不值一提。

可反過來,在那些更外圍,生存更難有保障的游民聚落而言,這同樣是他們眼饞不已的“流著奶與蜜的土地”!

而游民聚落與游民聚落,同樣也是有差異的。

一個看似有些過于折騰人,很可能讓數十上百萬人都不得清閑的想法,在耿煊心中浮現。

“既然要做,何不干脆做得更大一點!”

“相比于讓他們脫離這泥潭苦海,讓人們看到向上的希望,同樣如金子一般可貴。

而這,也容易實現得多。”

而且,耿煊確信,他接下來的動作不會停。

無論是無憂宮,還是元州別的勢力,都不會有閑心去關注一群底層里坊、一群游民的動向。

在他沒有倒下之前,那所謂的危險,對他們來說,并不真的存在。

心中這般想著,玄幽馬隊離開流云坊后大約一個小時,耿煊一行人已經來到以徐大志、張耀二人為首領的游民聚落附近。

原本阻斷東西兩岸的小河,已經用巨石原木鋪了一條寬足有十幾米的小橋。

當耿煊一行人來到橋邊,正好看見劉月季舉著火把從橋洞下鉆出。

在他身后,還跟著徐大志和一群聚落游民。

看他們這模樣,應是在查看倉促搭建的小橋是否存在安全隱患。

每次運糧車隊即將通過前后,這都是必須進行的一項工作。

這事耿煊通過飛鴿傳訊早已了解過。

而耿煊等人剛抵達流云坊時也恰好從流云坊出發的一支運糧隊伍,距離抵達此處也已不遠。

從橋洞下鉆出的劉月季看見耿煊等一行人,臉上當即綻放出燦爛的笑意,大步的迎了上來。

“幫主,您來了?”

耿煊點頭,想到這一路來心中所想,便想與劉月季好好說道說道。

他相信,以劉月季同樣不嫌事大的性格,一定很愿意幫他促成此事。

就在這時,耿煊忽然扭頭朝西側夜空看去。

下一刻,耿煊忽地伸手往天空一揮。

其他人心中還疑惑著,便見一道黑影忽地從天而降,“噗”的一聲,摔在眾人前方的小橋上。

眾人凝眸看去,那是一只貓頭鷹。

只不過,現在這只貓頭鷹的“頭”并沒有與身體連在一起。

而是啪的一下,落入旁邊的小河之中。

就在這時,頭頂夜空傳來兩聲咕咕輕響,一只鴿子出現在劉月季幾人用火把撐出的光明之域。

耿煊伸手讓信鴿落在了手中,將它攜來的信息展開掃了一眼,目中異彩閃動的耿煊對劉月季道:

“本來想和你仔細聊點事,現在看來是不行了……等你有機會了,來三通集再與你說。”

劉月季當即就將手中火把交給旁邊的徐大志,道:

“幫主,我現在就可以跟您一起走。”

耿煊問:“這里事情不管了?”

劉月季回道:

“這里本來就沒我什么事,我是沿路巡查,您剛好在這里遇見我而已。”

耿煊見狀,點頭道:“那你就跟著吧。”

說著,就讓劉月季騎上了一匹空馬。

——因為有六名幫眾死亡,所以返程路上,會多出幾匹無人騎乘的空馬。

劉月季笑著翻身上馬,與徐大志等人招呼了一聲,就跟著耿煊等人一起,繼續向西急行。

大約兩個小時之后,耿煊等人穿過了那條干涸的古河道。

進入西側的荒野。

很快,一個規模龐大的營地就出現在耿煊等人的視線之中。

這個營地,自然便是從豐澤坊、中和坊等五坊出發,經過三天時間的跋涉,來到此處的九萬兩千多名五坊之民。

看他們此刻狀態,明顯也是才剛抵達不久。

二十二日,這支隊伍從五坊出發,途經兩百多里,在流云坊夜宿。

此后,又經過兩天跋涉,一共又行出三百多里,來到此處。

這也是耿煊給他們指定的暫時落腳之地。

不過,耿煊此刻匆匆趕來此處,卻不是來查看這五坊西遷的具體情況。

有明亮的火炬將營地周邊區域照亮,一旦有人或者獸類接近,都會第一時間被發現。

但耿煊率領一行玄幽馬隊進入光照區域后,很快就被人發現。

一群正等在營地入口處的人,迅速朝這邊趕來。

梁文英、常思道這些五坊之主,都圍在他們身邊小心作陪。

這一行人中,有許多都是熟面孔。

方錦堂,戚明誠,以及另外四位緊跟在他們身側的煉髓初期,都是老相識了。

可與此同時,還有五個生面孔。

不過,真要說來,耿煊與他們雖然這還是初見,但彼此卻都是“神交”已久。

早在他與方錦堂等人熟識之前,他與這些人就已經有了極深的羈絆。

這一行人快步來到耿煊身前,齊齊恭敬見禮。

耿煊翻身下馬,看著與方錦堂、戚明誠二人并排而行的男子,笑問:

“閣下就是馮煜大館主?”

男子苦笑搖頭道:

“喪家之犬,哪里還敢稱什么大館主。

倒是閣下,若非我今日冒昧拜訪,都不知道,我赤烏山,居然也藏著您這樣一條真龍!”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曾經的百源集大館主,結果被耿煊坑得丟了家的馮煜。

而在他身后的四人,也同樣都是出身于百源集的煉髓坐館。

其中,有兩名是馮煜的鐵桿心腹,當初跟著他一起跑路的。

另兩位雖非他的心腹,卻也是多年同僚,加之都有在安樂集凌迫下跑路這么一段共同記憶,關系自然也不差。

這次馮煜在聽到三通集、清源集做出好大事業,想要趁機上船之前,為了壯自己的聲勢,便將這兩人也一起帶上。

吳有信一行玄幽鐵騎全軍覆沒,安樂集吳家元氣大傷的消息,這段時間傳的沸沸揚揚,這兩位自然也都聽說了。

聽了馮煜的邀請,根本沒有猶豫,就欣然同意。

只有真正流浪過的人,才知道一個穩定的基業是多么的可貴。

現在,元氣大傷的吳家近期大張旗鼓的招兵買馬,要與三通集、清源集正面做過一場。

他們這些人要想重回百源集,這是最好的機會,也是最后的機會。

只不過,讓他們始料未及的是,本來目的是去三通集拜訪方錦堂、戚明誠這對“翁婿”。

結果卻被這兩人領到了這里。

——耿煊為這五坊指定的暫時落腳之地,就在三通集背后不遠,距離也就二十多里。

然后,在前不久才被兩人告知——

我們背后,還有人!

此刻,看著耿煊,馮煜既有種上船結果上了條賊船的荒謬感,又有種按捺不住的興奮激昂,躍躍欲試。

沒辦法,從方錦堂、戚明誠二人口中知道耿煊這段時間所做種種之后。

是個有點想法的人,都會忍不住渾身顫栗。

甚至稍微控制不住,渾身就會起雞皮疙瘩的那種。

想明白這點的馮煜,也不再矯情,直接半膝跪在地上,道:

“喪家之犬馮煜,乞請幫主收留!”

而跟在馮煜身后的四人,也跟著他一起半膝下跪。

“喪家之犬丁福全/龐文/陶白/王恒書,乞請幫主收留!”

縱然已經提前通過飛鴿傳訊知道了結果,這一刻的耿煊,看著沒有施加任何手段,就主動來投,并恭敬屈膝跪地的五名煉髓境強者,也忍不住有些情緒激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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