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林飛羽在聽到怪鳥夜嘯的暗號后,立刻出了康樂集,在約定的地點見到了長長的車隊。
以及婆婆臉,絡腮胡,還有更早許久便收拾好家當從康樂集脫身而出的臧子高等人。
等他前來匯合后,車隊立刻出發,踏上回程之途。
車隊夜行了四五十里,經數撥哨探確認康樂集都沒有異常反應,樊綦也沒有安排人追擊之后,車隊便停了下來。
一些人開始安營扎寨,更多人則都將心力集中在對這幾十匹馬的照料之上。
姓吳名悅,與安樂集大館主吳益乃是同族同輩兄弟的婆婆臉男子陪在林飛羽身側,隨意巡視著營地。
他們來到名叫曹鐸的絡腮胡男子身旁,看他親自將一顆顆新鮮雞蛋打入精心配制的豆料之中,然后將旁邊一人遞來的兩顆足有雞蛋一般大小的丹丸捏碎成粉末,與被雞蛋充分包裹的豆料拌在一起。
剛一拌好,就有人將這些馬料抬走。
臧子高卻不知何時也站在了幾人身旁,這時見絡腮胡曹鐸停下了手中活計,他便忍不住問道:
“你剛才拌入馬料中的,應該是補血丸吧?怎么做得那般巨大?”
還不待曹鐸回答,旁邊的林飛羽便已經笑著接過了話茬。
“臧先生,這東西不是補血丸,而是玄幽丹。”
“玄幽丹?”
臧子高輕聲念叨了一句,臉上露出疑惑神色:“臧某制藥幾十年,還是第一次聽說此丹,可是從哪里尋來的古丹方?”
林飛羽搖頭笑道:
“這可不是古丹方,而是北方那位相馬名家卜阿在補血丸的基礎上調制出來,專供玄幽馬使用的丹藥。
故此就有了玄幽丹的名號,它對玄幽馬效果最佳,對其他馬種同樣有極好的效果。”
臧子高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次日,十月初七,天亮后車隊再度啟程。
中午,車隊修整之時,林飛羽來到婆婆臉吳悅面前,道:
“接下來的行程,我就不陪你們一起了。”
吳悅驚訝的道:
“林左使不與我們一起回安樂集嗎?
大兄聽說這次是您過來,高興得什么似的,還說這次一定要與您把臂言歡呢。”
林飛羽搖頭笑道:
“這次就算了,等你大兄下次來元京,我再好好招待他。”
說罷,他又找到了獨自一人待在馬車里的臧子高,將一張紙遞給他。
臧子高低頭掃了一眼,驚訝道:“玄幽丹方?”
林飛羽點頭道:
“臧先生,你先跟他們一起去安樂集,將這些藥材盡快處理好,缺人手直接跟吳益說。”
臧子高心中雖然有些不喜,但他也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沒有了任何討價還價的本錢,也只能點頭同意。
原本,他和無憂宮談定的條件是,這次事情之后,他會直接與林飛羽等人回元京,并以客卿身份加入無憂宮。
因為他本身的修為實力,再加上在藥行一道上的豐富經驗,以及調配、煉制各種藥物丹丸的技能,也算是很高端的技術人才。
在哪里都能混口飯吃,他也不怕無憂宮會在這事上誆騙他。
人家也確實沒有誆騙他,只是從現在開始就要壓榨他而已。
原本由十幾家集市的藥行平攤的任務量,現在卻要由安樂集一家承擔。
只要稍微想一想,就知道他這次去了安樂集會是怎樣一種工作強度。
這是要重新做牛馬的節奏啊!
自從坐上康樂集藥行會長的位置,自己何曾受過這種罪?
對于自己的選擇,臧子高忽然有些后悔。
“我也真是昏了頭!”
可事已至此,除了閉著眼睛往前走,他也沒了別的選擇。
而林飛羽還在做最后的交代。
“其他藥材如何處理,按照藥行以往的慣例來就行,我們不干涉。
不過,凡是要煉制成補血丸的,將其中八成都改成玄幽丹,只留兩成做補血丸。”
臧子高震驚道:“八成都改成玄幽丹?”
林飛羽點頭道:
“你也看到,玄幽丹的配方和補血丸的配方基本一致,只在配比和煉制方法上差異較大。
玄幽丹你雖是初次接觸,但據我所知,玄幽丹的煉制比補血丸還要更加簡單,以你的能力,我想你很容易就能掌握。”
臧子高心里叫道,我這是在說玄幽丹煉制困難嗎?
將八成給人吃的補血丸全部煉制成給馬吃的玄幽丹……這,真的沒問題嗎?
他雖然只是康樂集的藥行會長,可很多道理是相通的,他已經大約可以想見這么做會造成什么樣的后果。
但他也從林飛羽的態度中明白,這事已經不容更改,他只有堅決執行的份。
至于別的,根本不需要他參言置喙。
交代完一切后,林飛羽孤身離隊,飄然遠去。
車隊繼續啟程,最終在距離百源集大約還有二百里左右的荒野再次停下,扎營夜宿。
這一晚經過更長時間的修整,馬力得到更好的恢復。
當十月初八清晨,車隊再度啟程時,可以明顯感受出所有馬匹的跑動都變得輕快了一些。
半日后,車隊在距離百源集有段距離的荒野上暫停修整。
因為自從押銀離開安樂集開始,所有人都處于高度警惕的狀態,情緒都繃得緊緊的,更是沒再吃上一頓正經飯食。
馬每天都要精心伺候著,人也不能太過苛待啊。
所以,當車隊停下修整時,吳悅便安排人去百源集整幾桌好菜回來。
“只要飯菜,不要酒啊。
你們要想喝酒,等回去了我陪你們喝個痛快!
不然,我大兄拿我問罪,我就說是你們唆使的!”吳悅故作正色的道。
眾人哄笑。
很快,便有三人騎上三匹大馬,策馬向百源集狂奔而去。
因為百源集就在安樂集旁邊,享受到的“調教”自然也就更頻繁,安樂集出身的眾人完全不把百源集視為威脅。
這和他們對康樂集的所有人和事都始終保持一分警惕,就連成功脫離之后,也怕有人頭腦發熱跑來追擊形成鮮明對比。
對他們來說,到了百源集,基本就和進了自家院子差不多。
沒過多久,前往百源集的三人便騎著快馬返回,后面還跟著好多道身影。
看到這一幕的眾人,嘴角都露出了笑意。
不過,隨著這行人快速接近,他們臉上的笑容都漸漸消失了。
三位返回的同伴,一個個緊抿著嘴,臉皮繃得緊緊的,眼神沉的像要滴出水來。
這模樣,可不像是點餐歸來。
跟在他們身后的幾人,也都兩手空空,沒見手里拎著吃食的模樣。
吳悅和曹鐸二人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些異常,原本還有些輕松的神色都變得凝重起來。
從百源集方向趕來的眾人,一直來到吳悅和曹鐸近前。
吳悅看向當先一人,問:“發生了何事?”
這人翻身下馬,來到吳悅身前,雙手高舉過頂,將掌中二物呈遞到吳悅面前。
吳悅只是瞥了一眼,原本還有些隨意的眼神瞬間冰凝。
他死死盯著那刻有“有仁”二字的玉佩,探手將其抄入手中,仔細觀看,輕輕觸摸,似乎在感受其中質地和紋理。
輕輕把玩著手中玉佩,他的眼神幾經轉變,最后變得殺氣森然,問:
“你在何處尋得此物?”
那人指著身后一個白胖中年人道:“是他主動送到我們面前的……當時,我們才剛進入百源集不久。”
吳悅看向白胖中年人。
若是耿煊在此,一眼就能看出,此人便是“百源典當房”那個掌柜,而旁邊幾人,他同樣不會陌生。
既有那在百源集外扔飛刀喝止他們的那位值夜隊長和他那個不甘寂寞平凡的下屬,還有那將他阻攔在地下黑市入口的三人。
他們神色各異,有的人躍躍欲試,自以為高飛的機會來臨;
有的面色木然,心中更是五味雜陳,卷入了本來和他們關系不大的深坑旋渦。
不過,事已至此,都只有老老實實配合的份。
而隨著幾人分別講述了與自己有關的部分,一個已有了隱約輪廓的突發事件便已在吳悅、曹鐸等人面前呈現了出來。
一支從安樂集方向過來的、深夜急行的隊伍,在進入百源集前遭到了阻攔,沒有任何周旋停留,便退入夜幕深處。
上午,一個風塵仆仆之人出現在百源館外,想要進入地下黑市。
而觀其后來在典當房所為,他的目的應該就是出售一些敏感之物,然后購買一些補血丸。
因為這兩日百源集戒嚴,地下黑市關閉,此人計劃沒能如愿,最后進入了百源館對面的典當房。
用一塊玉佩,以及一塊被強行捏扁,卻明顯還殘留著令牌特征的黃金買了五顆補血丸。
因為這與那人的預期不符,那人還差點發飆,恰好有青衣護衛路過,才將此人驚走,沒有鬧出事端。
當吳悅從白胖中年人口中聽到這段劇情時,心中有股很莫名的情緒。
一邊,他對那人心中充滿了痛恨;
可另一邊,他莫名有些心酸,一百兩銀子,五顆補血丸,我有仁侄兒這么廉價的嗎?
若這就能把你打發掉,那你早說啊,我十倍給你啊!
他看向白胖中年人,問:
“你說那人走后,你就去找了馮煜,他怎么說?”
馮煜,百源集大館主。
白胖中年人道:
“大館主聽說此事后,也非常重視,對此人在百源集的痕跡進行了全面梳理。
我也因此才知道其他一些細節。”
吳悅問:“在尋到這么多線索后,他可有安排人進行追蹤?”
白胖中年人怔了怔,搖頭道:“我不知道大館主的安排。”
吳悅把玩著手中玉佩,又瞥了眼那被捏成一團的黃金令牌,“那這些東西怎么還在你手中?”
“他……他讓我親自把它們送去安樂集,當時我正猶豫著如何過去,就看到他們。
而我剛好認識他,曾經在安樂集見過,知道是安樂集的人……”
說著他看了剛才將兩物呈給吳悅之人一眼,道:“我就趕緊把東西給他了。”
吳悅聽了,卻是冷笑道:
“看來,馮大館主現在對我安樂集的成見很深啊!”
白胖中年人和其他幾個百源集之人忽地都是噤若寒蟬,低頭不語。
吳悅只是感慨了一句,便沒再說此事,揮手讓人將白胖中年人等幾個百源集過來之人帶到一邊,然后他將曹鐸一人拉到馬車里,沉聲道:
“曹兄,你替我看顧一下車隊,我要出去一趟!”
曹鐸沉聲道:“你要去尋那人?”
“嗯。”吳悅道。
曹鐸死死盯著他,道:
“吳兄弟,你應該知道這趟行程有多重要。
我想,便是大館主本人在此,也一定會選擇先將車隊帶回安樂集再做他想!”
“我知道,可正因為如此,我更要去這一趟!”吳悅道。
“……”曹鐸完全無法理解這是什么邏輯。
他很想說點什么,可當他看見吳悅眼中忽然盈出的淚光,又忽地哽住了。
這吳悅雖然生了一張婆婆臉,可真不是動不動就流馬尿的性子啊!
“大兄對有仁有偏見!
大家都覺得有仁是個草包,自從有信懂事后,更是個個把有仁當笑話。
似乎已經沒有一個人記得,他才是吳家的嫡長子。
所有人都去捧有信,我沒意見,誰叫人家真有本事呢?
可有仁失蹤迄今已經四個多月,你見大兄有正正經經的去找過一次嗎?
這幾個月下來,他可曾在你們這些兄弟面前念叨過有仁一句?”
曹鐸不語。
“去年,因為照顧不當,死了一條狗,你看他念叨了多少回?
有仁連條狗都不如唄?!”
曹鐸連忙擺手道:“吳兄弟不要激動,大館主還是安排人找過的……”
“我知道,有仁失蹤前,曾和一個常在狗房出沒得賭客接觸較多,他讓你們去找找這賭客的線索,對吧?”
“對對對……”
吳悅卻冷笑道:
“呵,這線索就是我和幾個兄弟找到交給大兄的,可這么重要的線索,他到底如何做的?
隨便告訴你們,敷衍一下就了事……”
“沒有敷衍,我們可一點沒有敷衍!”曹鐸差點跳起來保證。
心道,怎么還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吳悅卻像是依舊沉浸在悲痛的情緒中,哽咽道:
“知道我最寒心的一點是什么嗎?”
“什么?”曹鐸配合著問。
“這群人是從安樂集方向過來的!”
“啊?這……這能說明什么?”
“從有仁失蹤到現在,這四個多月,這群人很可能一直都待在安樂集!”
“不……不會吧?”曹鐸也震驚了。
“你說你們有找過,你們真的仔細找過嗎?
有將安樂集仔仔細細翻一遍嗎?”吳悅盯著他。
“……”曹鐸無話可說。
心道,將安樂集仔仔細細翻一遍?
虧你說得出來!
萬一真讓我找到點什么怎么辦?
“而且,我還有個猜測,有仁雖然失蹤了四個多月,但在這群人離開安樂集之前,他有很大可能都還活著,沒有死!”
曹鐸不說話了,死死盯著吳悅。
一個活人可比一個死人難藏多了。
在安樂集將吳大館主的大兒子拘押四個多月,這得有多大的膽子,多大的能量,多大的本事……
這么一想,曹鐸自己都不敢繼續往下想。
他怕把自己搭進去。
他決定另辟蹊徑。
“有沒有可能,那玉佩只是個仿品?
目的就是為了亂你心智!
這東西知道的人不少吧?
要仿一件不是難事。”
吳悅搖頭道:
“知道這玉佩的玉料是哪來的嗎?我游元京的時候給他買的!
它真不真,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曹鐸問:
“那你知道人在哪里嗎?
除了那丁點線索,咱們什么都不知道,去哪里找?
你又打算找到什么時候?
車隊怎么辦?
你真就什么都不顧了?!”
曹鐸根本不給對方喘息時間,一個又一個問題接連砸過去。
吳悅搖搖頭,道:
“他們那么大一群人,不可能做到毫無痕跡。
咱們其實有一個優勢,他們出現在百源集,并沒怎么隱藏形跡,顯然不覺得會在這里暴露。
而且,那人對補血丸的需求如此急切,可以看出,他們從安樂集撤走十分倉促,沒有補給,沒帶銀錢。
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有很大可能進入赤烏山,一是休整,二是獲得一些補給。
我賭的就是他們意識不到咱們今日會從這里路過,從而露出許多破綻。”
曹鐸沉默,心里卻已經認可了吳悅的分析。
而吳悅接下來的話,則幫他下定了最后的決心。
“我也不會耽誤太久,一個時辰!最多一個時辰!
若是一個時辰內一無所獲,我就回來。
咱們現在距離安樂集也就小半日的路程,延遲一個時辰出發,我們依然可以趕在天黑之前返回,不會失期!”
說完之后,吳悅緊緊的盯著曹鐸,眼中滿是期待。
曹鐸終于緩緩點頭道:“好吧。”
吳悅拍了拍曹鐸肩膀,就要出去安排。
曹鐸卻拉住了他:“等等,我話沒說完。”
“你說。”
“我去,你留下。”
吳悅一怔,張嘴就要說話。
曹鐸抬手制止了他,道:
“這隊伍一直是你在帶,現在交給我接手算怎么回事?
何況,說句不好聽的,雖然你也有煉髓境的修為,但各方面你都要差我一點。
在處理這種事情上,我比你更有經驗。”
當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擔心吳悅真找到那群人,然后從他們嘴里問出一些不該再見天日的東西。
一個不好,整個安樂集都要為此震三震。
所以,他決定親自出手。
找不到也就罷了。
若是找到了,那就直接讓他們全部閉嘴。
吳悅想了想,點頭道:
“曹兄的本事我是信服的,我再給你安排幾個善于尋蹤覓跡的好手,如何?”
“可以。”曹鐸點頭答應了。
他知道,吳悅這是擔心自己口頭答應,出去了卻隨意敷衍,然后回來說什么都沒找到。
說來話長,從兩人進入馬車到從馬車里出來,前后也就不到一盞茶的時間。
很快,曹鐸一馬當先,五人縱馬在后,離開車隊,向百源集的另一側疾馳而去。
沒多久,他們就來到昨夜那行人被喝退的地方。
就連地上被飛刀插入的印痕都被他們找了出來。
三十幾人奔行過后留下的痕跡,更是很容易就被他們找了出來。
就這樣,他們循著痕跡,一路進入赤烏山,來到一處山坳之內。
在這里,各種痕跡就更明顯了。
被吳悅安排來的五個善于尋蹤覓跡之人迅速散入山坳各處尋找線索。
曹鐸站在一堆熄滅的篝火旁邊,一點沒有即將找到殺害吳有仁兇手的喜悅,而是一個念頭在心中揮之不去。
明明是吳悅那廝要死要活的要出來,怎么最終變成我站在這里?
這里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對?!
他又想到,便是自己什么都沒有問,很果斷的下了死手。
安樂集內,會不會有人疑心自己其實知道了些什么?
而且,吳悅這廝雖然長了一副婆婆臉,可聽說的都是這廝做事如何陰狠沒有下限,也從不曾聽人說他對吳有仁有什么特別的情感。
“艸,我是不是被吳悅這廝給坑了?!”
意識自己很可能傻乎乎的、主動走進了坑里,曹鐸心中除了懊悔的情緒,就是對吳悅這廝的痛恨,想起來就牙根發癢的那種。
對于眼前這些痕跡線索,以及即將尋到的那群倒霉蛋的蹤跡,他反而沒想太多。
至于這群人里可能有反殺煉髓境的存在,他根本就沒有考慮過。
也不是他疏忽大意,所有的痕跡線索,已經讓他對這群人的“面貌”有了越來越清晰的認識,要是這樣都還疑神疑鬼。
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老頭,都還有可能是個絕世高手假扮的呢,這種事又不是沒有發生過。
可要是做事的時候都抱著這種想法,那干脆老老實實去耕地好了。
很快,五人搜尋歸來。
“他們在這里休整了很長一段時間,然后往這個方向去了。”
“他們走了?”
曹鐸一震,心道,這群人最好已經離開了,離得越遠越好,遠到自己一個時辰都找不到的那種。
“也可能是轉移去了更隱蔽安全的地方休整。”
有人說出了讓曹鐸感覺掃興的話。
“帶路吧。”曹鐸悶聲道。
“前面不適合騎馬。”
于是一行人牽馬步行。
至于找個地方把馬拴在那里,這個建議都沒有人提。
那樣做的結果,大概率是他們回來時只有一堆馬骨。
也可能連馬骨都剩不下。
讓曹鐸失望的是,別說一個時辰,連半個時辰都不到,他們就已經站在了一處斜坡上。
前方是一叢被人反復來回蹂躪傷痕遍布的灌木。
另五人都沒有說話,而是指著這叢灌木,以及灌木后隱約露出的一個黑洞洞的洞口,眼神則都看向曹鐸。
曹鐸黑著一張臉,煞氣密布。
他將韁繩重重拍在其中一人手里,也不只是失手,還是心中有氣。
然后,他直接劃拉一下將灌木叢撕開,鉆入隧洞之內。
不過,豐富的經驗還是讓他第一時間意識到問題所在,迅速收攝心神,輕手輕腳向前方摸去。
他扭頭往身后看,期待其他人都跟上來,到時候也多幾個見證不是。
可讓他憤恨的是,那五人真就把自己當成個帶路的,站在洞外不再挪動一步。
“一群沒有眼色的東西!”
就在這時,他忽然心中一動,將所有心思都收了起來。
因為前方巖壁上出現了淡淡的火光。
他也因此看清,前方有個“丁”字路口,左側黑黢黢一片,而那淡淡火光正是從右側方向傳來。
“一群倒霉蛋,不趕緊逃命,躲在這里作甚!”
他心中暗罵,腳下卻快速上前一步,轉身向有火光傳來的右側方向看去。
他立刻就看到了一群圍在火堆周圍,竊竊低語的鬼祟人影。
也有人第一時間發現了他,發出一聲驚叫。
知道暴露的他,也不再隱藏,沉聲道:“你們……”
就在這時,他忽覺后頸發涼,頭頂發沉。
危險的警兆當即在他心中長鳴,一股涼意直接從心底升出。
在他的意識做出抉擇之前,他的身體便已第一時間做出了正確應對,雙腳之下巖石碎裂,他的身體即將如炮彈般往前射出。
可還是遲了。
一只冷冰冰的鐵掌狠狠擊打在他的后頸,一股巨大的勁力就要往體內涌入。
他周身勁力涌動,想要將這勁力阻擋在外。
可就在兩股勁力相接的瞬間,那勁力忽然猛地一變,威力陡然更大。
“轟!”
他只覺后頸處如被一柄巨大的榔槌狠狠敲了一下,頸椎骨發出咔嚓碎裂之聲,頸椎以下的身體瞬間失去知覺。
他原本即將如炮彈般彈射而出的身體,直接調轉方向,硬往地上砸去。
而就在這時,另一只鐵掌已經恰到好處的向他頭頂正中心猛砸而下。
“等等——”
驚恐莫名的曹鐸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
那鐵掌便已狠狠擊打在他的頭部。
“嘭——”
又是一聲宛如巨錘敲擊的巨響,曹鐸的腦袋迅速變形。
狠狠撞擊在地上,彈起,再落下。
一動不動。
血與漿濺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