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獲余氣,是否煉化?
“是。”
得紅運十六點,黑運兩點。
看著這來自于梁明睿的“貢獻”,耿煊再次感覺,這“燧珠”的判定機制過于死板。
這個奇葩以往做過的那些缺德事就不去說了。
只這一次,若是沒有他的出現。
面前關押在這些鐵籠中的男女,以及他們背后那一個個家庭,結局大概率都是極為凄慘的。
而在這一系列慘劇中,不謙虛的說,梁明睿至少有一半的功勞。
可從收獲的紅運就可以看出,“燧珠”并沒有將這口鍋扣在梁明睿的頭上。
而且,就眼下的實際情況而言。
這些籠中男女,以及他們背后的家庭,已經從那個有可能將他們全部陷死的深坑中爬出。
那些有關他們未來凄慘命運的假設,已經不再成立。
即便將來他們跌入另一個深坑中,那也與梁明睿無關。
沒發生的事情,自然不需要有人來為此擔責。
從這個角度去看,“燧珠”的判定并無不妥,是很合理,也很客觀的。
可就是這個合理又客觀的結果,卻讓耿煊感覺頗為礙眼。
上一次讓他心中生出類似的情緒,是在百源集呂家水牢中遇見的那位賣妻賣女,結果卻只給他帶來了四點紅運的爛賭鬼。
遇到這種爛人,讓耿煊有種吃大餐時卻意外吃出一只蒼蠅的惡心感。
從心底生出的惡心感,讓耿煊轉身離開了這片區域。
那位明明已經醒來,卻繼續躺在地上裝死的,名為范豪的少年人,耿煊也由他繼續躺著,沒做多余的處置。
重新回到空曠的庭院中,耿煊看向旁邊的盛祥,道:“秦鶴軒的秦府,距離這兒遠嗎?”
還是剛才梁明睿死前那些胡話提醒了耿煊,讓他決定去秦府逛一逛。
盛祥連聲道:“不遠,不遠,就在附近。”
說著就要在前領路。
就在這時,夜空中忽然傳來幾聲“咕咕”聲。
耿煊循聲看去,已經看見數十米外的夜空中,有一只鴿子在盤旋。
就在他透過夜幕,看向這只鴿子時,這只飛臨定星堂據點上空的鴿子,在盤旋了一圈之后,正向著另一個方向遠去。
看那架勢,很快就要飛出定星堂據點的范圍。
耿煊見此,也沒有多想,以為就是一只失群的野鴿。
就在這時,旁邊相比于盛祥一直比較沉默少語的谷于群忽然開口道:
“鴿子,快將那鴿子留下!”
說著,他似乎怕耿煊不重視,還快速補充道:
“那很可能是無憂宮專門用于傳訊的信鴿。
若是讓它就這么離開,附近那些無憂宮的人很快就會知道這里發生了什么。”
事實上,早在谷于群開口提醒時,耿煊就已將一粒黃豆大小的石子彈出。
石子掠過近百米的夜空,力道不輕不重,卻異常精準的打在這只正快速遠去的鴿子腦門之上。
便見這只鴿子雙眼一翻,直接往地上墜去。
大黃第一個就朝著鴿子墜落方向急竄而去。
身量已經和大黃差不多大的八小緊隨其后。
今夜,它們興奮激昂,信心滿滿的跟了個全場。
可直到現在,都沒一點可供它們發揮的空間。
現在,終于有了表現的機會,一個個都爭先恐后,不肯落于它狗之后。
很快,大黃便叼著一只鴿子巴巴的跑到了耿煊面前,獻禮一般將銜在嘴里的鴿子遞到耿煊面前。
耿煊拿過鴿子,仔細看了一眼,在其右腿處發現了一個小小的圓筒。
扒開塞子,從里面抽出一根比卷煙還要粗一些的紙卷。
在展開紙卷之前,耿煊還擔心使用了只有自己人才能讀懂的加密語言。
展開之后,發現都是通用的文字,耿煊這才放下心來。
紙上內容,倒是非常簡單。
來信已收到,已調集我處三十人,募集游俠兒四十人。
有煉髓境一位,煉骨境十五位,其余煉血境,皆極擅實戰。
飛鴿傳訊之時,七十騎已快馬從泰寧集西門出發,應可在寅時末刻之前趕赴萬平集外。
未免野外遭遇玄幽鐵騎,若今夜果有玄幽鐵騎來襲,請務必留心其動向。
讓援軍安全進入萬平集內。
看罷紙條上的內容,耿煊問谷于群,“泰寧集在哪方?”
“就在萬平集的正東方向。”谷于群道。
“距離此處有多遠?”耿煊又問。
“將近七十里。”
耿煊輕輕點頭,問:“今夜,按照你們原本的計劃,到底是如何安排的?”
谷于群怔了一下,這才將萬平集原本的打算老老實實的和盤托出。
在通過種種線索,確認距離萬平集僅三十里之外的豐澤坊內,存在一支規模過百的玄幽鐵騎之后。
因為二次催糧與偷人這兩件事,確認雙方已經處在敵對狀態的秦鶴軒以及許右副使都立刻展開了行動。
雙方通力合作,秦鶴軒以大館主的名義,盡可能將萬平集內的力量全部調集起來,為玄幽鐵騎有可能的夜襲,積極的做著各種應對。
而無憂宮的許浩,許右副使,則第一時間將消息傳遞了出去,并讓在附近集市扎根的定星堂盡可能組織人手,趕來萬平集匯合。
從范豪口中,他們已經知道玄幽鐵騎全部離開了豐澤坊。
但這支晚上離開豐澤坊的玄幽鐵騎往何處去,他們并不知曉。
這樣的情況下,他們都做了最壞的打算,即這支玄幽鐵騎的目標就是萬平集。
在對這支玄幽鐵騎的實力毫無了解的情況下,經過交流之后,兩人制定的策略非常的保守。
絕不因任何理由走出萬平集與對方玩野戰。
這一點,秦鶴軒可以說執行得非常到位,被洪銓那般貶損奚落,他都沒有任何的動搖。
他們今夜要做的,就是拖延,平平安安度過這一晚。
能將對方嚇阻在萬平集外,自然是最好。
若是不能,那就利用他們提前在萬平集內做出的種種布置,盡最大可能與對方周旋。
等待無憂宮的力量調集過來,這才考慮反擊,乃至將之反吃之事。
在許右副使,秦鶴軒兩人想來,這樣的安排已經非常穩妥了。
上有六位煉髓境強者,足以確保頂層戰力立于不敗之地。
主場作戰的他們,可以動用的人數更是遠超玄幽鐵騎一方。
不僅有人和,還有地利。
他們已經盡可能的將自己置于劣勢防御的一方,可憑著這樣的底氣,如此充足的籌碼。
秦鶴軒和許右副使,對于今夜的結果,都充滿了信心。
直到一段城墻頃刻崩塌,毫發無損的玄幽鐵騎從他們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方向沖他們殺來。
然后,以許右副使與秦鶴軒為首,六名自詡“中流砥柱”的煉髓境立刻轉身便逃。
只可惜,即便這樣,他們也都沒能成功逃掉。
歸根結底,原因只有一個,他們對耿煊的實力,預估嚴重不足。
聽了谷于群的講述,耿煊若有所思的道:
“這么說,從今晚到明天,會有不少無憂宮從周邊據點抽調過來的援軍趕來萬平集?”
谷于群先是點頭,可緊接著又搖頭。
“本來是這樣的,可現在應該是不可能了。”
“為何?”耿煊好奇。
說著,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問:
“你是擔心今晚發生在萬平集的變故會擴散出去嗎?
那些親臨一線之人,不是死了,就是降了。
我的人還在那邊進行善后,難道他們中還有人會鐵了心繼續與我作對?
……還是說,無憂宮安排在萬平集的人,還沒徹底死干凈?
他們會想方設法的將今夜之事傳遞出去?”
被耿煊這么一問,谷于群嚇了一跳,連忙擺手道:
“不會不會……嗯,我也不敢保證無憂宮的人有沒有徹底死干凈。
我要說的,也不是這個原因。”
說著,谷于群已經指向耿煊手中那只躺尸的鴿子,道:
“我之所以這么說,原因是因為它。
據我所知,無憂宮對信息暢通是非常看重的。
每一次重要行動,除了人員的調動,還有更加密集和頻繁的信息傳遞。
凡是被安排出去的信鴿,去而復返,信息傳遞才被看做是成功的。
若是信鴿一去不返,就會被視作信息傳遞失敗。
失敗的可能有很多種,傳遞出信息一方會有各種不同的應對。
這支從泰寧集出發的援軍會如何應對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一定會提高警惕,還會對其他據點的援軍進行提醒。
這樣的情況下,他們必不可能再如原計劃那般行動。”
聽了谷于群的講述,耿煊心中恍然。
這信鴿不僅被用來傳遞消息,同時也是一種“投石問路”。
若是信鴿被別有用心之人截獲,獲得其中情報,自認為掌握了先機。
可傳遞信息的無憂宮,在信鴿被截獲的那一刻,目的同樣已經達成了。
想明白其中門道的耿煊,也忍不住為這巧妙的設計心中暗贊了一聲。
真要說來,這設計并不復雜,甚至稱得上簡單。
可管中窺豹,通過這個小小的細節,耿煊看出了一種特別的,此前沒有在其他勢力身上看到的氣質。
專業。
很久以前,耿煊就知道,無憂宮因為分布廣泛的據點,耳目和眼線,有著極其強大的情報收集能力。
但認識也就止步于此了。
直到現在,通過信鴿往返這么一個細節,讓耿煊有了一些更真切的感受。
谷于群、盛祥兩人的神色,都不是很好看。
這個信鴿也提醒了他們,別看他們現在幸運的從這兇人的魔爪下活了下來。
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們真就安全了。
后面還有來自無憂宮的“考驗”。
其中難度,他們甚至都不敢往深里去想。
可現在,當一只來自無憂宮別處據點的信鴿出現在面前,一動不動的躺在面前兇人的掌心,兩人想要裝傻都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耿煊卻沒有兩人這般復雜的心思,萬鈞勁力變得前所未有的溫和。
從掌心化出了那么一點點,輕而緩的滲入掌中鴿子的體內。
當躺在掌心一動不動的鴿子露出蘇醒的征兆,振翅蹬腿,耿煊立刻將萬鈞勁收回。
見鴿子重新活了過來,谷于群和盛祥臉上,都露出驚訝的神色。
耿煊在出手時,就特別控制了出手的力度。
待確認鴿子完全恢復了過來,他看向谷于群,請教道:
“就這么放回去就可以了嗎?不需要我再回一封信吧?”
他心中還在想,若是必須有回信,且還是某種只有雙方才能理解的某種暗語。
那即便他將這只信鴿重新派回去,也是無濟于事。
甚至,很可能還會讓那收到信息之人心中升起更多的警惕。
不過,即便如此,耿煊也還是打算嘗試一下。
這一次,面對耿煊的詢問,谷于群卻搖頭道:
“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我猜測,這應該要看雙方是否有提前約定。
若真是這種情況,如何才算是正確的回應,就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
耿煊輕輕點頭,知道谷于群說得不假。
但他還是打算一試,將托著信鴿的手掌往空中揚了揚,示意它趕緊起飛。
可這只信鴿自從醒來后,就呆呆愣愣的站在他掌心。
這時候哪怕他如此明顯的示意,它也根本不飛,依舊安靜的站在他掌心。
“難道那一下給它打傻了?”
心中這般想著,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置的耿煊,伸手將它小小的腦袋握在掌心。
走狗術名為走狗術,但它的效力,并不完全局限在犬只身上。
只不過,這門秘術用在犬只上的效果最為突出。
它同樣可以用在玄幽馬身上,安撫它們焦躁慌亂的情緒。
在本地元州馬身上,走狗術同樣有效。
只不過,或許是靈性更低,這種靈性層面的溝通也變得更加艱難的關系。
針對元州馬的效果,比之玄幽馬,還要差上許多。
現在,耿煊對一只鴿子使用走狗術,效果比用在元州馬身上的效果還要差。
但耿煊卻并不失望,反而頗為驚喜。
“有效果,還真的有效果。”
隨著他將圓滿層次的走狗術完全施展出來,隱約間,耿煊感覺到,在這鴿子小小的腦瓜內。
正有一縷淡如細煙的靈性處于一種紊亂的,完全無法交流溝通的狀態之中。
耿煊發現,自己完全無計可施了。
“難道真給打傻了?”
當然,還有可能是另一個原因,這已經是圓滿境走狗術能對一只鴿子所能做到的極限。
就在這時,耿煊感覺右腿被輕輕磨蹭著。
他將目光從“呆鴿”身上移開,低頭看去,卻見黃耳正在用腦袋輕輕撞著他的右腿。
當他低頭看去,黃耳也正好停止了撞擊,抬頭向他看來,張嘴“哈哈”個不停,尾巴也在不斷搖晃著。
耿煊聽不懂狗語。
可憑著圓滿境走狗術,讓耿煊與大黃和八小,都建立起了牢固的,基于生命氣機層面上的連接。
這讓他不需要懂得狗語,當它們有著明確的意念想要傳遞之時,他都能非常清晰的感應到。
只不過,意思越簡潔,理解起來就越容易,越準確。
越復雜的意思,理解起來就越困難,甚至有可能出現歧義。
在實際的運用中,通常用于示警,提示。
以及“圍獵”、“追蹤”之時的戰術安排和配合等等。
有實戰,有練習,有總結,這一塊算是雙方磨合得最到位的。
雙方完全可以不通過任何接觸與聲音的交流,就準確實現戰術的安排和調整。
相較于這一類型的,雙方磨合得非常成熟的交流方式,此刻黃耳的意圖,明顯復雜了很多。
它在那里“哈哈嗚嗚”了好一陣,耿煊都沒能清晰理解它的意思。
最開始還好聲好氣“嗚嗚汪汪”的黃耳,似乎也對這種低效的溝通絕望了,露出明顯煩躁的表情。
然后“汪汪”大叫了兩聲,直接躍起,將依舊呆呆的站在耿煊掌心的鴿子叼在了嘴里。
然后轉身就向旁邊跑去。
耿煊當即就要去追,驚呼出聲,開口阻止道:
“誒,這鴿子不能吃……你要真饞,我另外給你找一只!”
黃耳卻不理會,叼著鴿子就顛顛跑遠了。
當耿煊快步追近時,它還轉身沖他嗚嗚叫了兩聲。
因為嘴里銜著鴿子,叫起來聲音分外低沉。
這一次,耿煊倒是很準確的就理解了它的意圖。
停步,停步!
猶豫了一下,耿煊還是停下了腳步。
他決定相信黃耳。
更何況,面對這只靈性紊亂,好像真的被打傻的鴿子。
他也確實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置,才能讓它恢復過來。
既如此,那就交給黃耳去解決吧。
哪怕真的將它撕扯著吃了,他也不會真的感到可惜。
待確認耿煊真的停下了腳步,黃耳放慢了腳步。
甚至轉身朝著耿煊又走近了一些,似乎要讓他看得真切。
然后,它將信鴿放在空地上。
信鴿就那般呆呆愣愣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飛,也不知道跑。
退到一邊的黃耳對大黃和其他“七小”用狗語“汪汪汪”交流了一陣。
都用狗語交流的它們,這一次沒有出現任何溝通上的障礙。
很快,群狗的交流結束。
大黃、黃耳,另外“七小”分散在信鴿周圍,小步奔跑起來,嘴里發出低沉的嗚嗚聲。
谷于群、盛祥二人看到這一幕,都有些神色莫名。
“閣下——”谷于群開口想要說什么。
耿煊立刻輕聲打斷,“看下去。”
說話間,他的眼睛都沒有移動過,一眨不眨的盯著前方一鴿九犬的“表演”。
相較于盛祥、谷于群兩人的“心浮氣躁”,同在這個院中的方錦堂、戚明誠等人卻是低調得很。
若是不開口出聲,甚至都能讓人忽略掉他們存在的那種。
黃耳、大黃、以及另外“七小”繞著“呆鴿”轉了兩圈,仿佛完成了熱身。
黃耳忽然向前一撲,嘴里發出恐怖的嗚嗚聲,一張狗臉更是變得猙獰無比。
撲倒“呆鴿”身前的它,忽地就是一口,朝著“呆鴿”當頭咬去。
看著黃耳那張大到過分夸張的嘴巴,耿煊這才意識到,即便是最年幼的黃耳,也已經長大到與成年犬只無異的程度。
那恐怖而猙獰的獠牙,再也看不到一絲“可愛”的影子。
下一刻,黃耳嘴巴一合,直接將“呆鴿”整支銜入嘴中。
只有兩只細小的鴿腿露在了嘴巴外面。
就在黃耳大嘴關閉,將“呆鴿”的身體完全關進嘴里之時,耿煊分明看見,“呆鴿”的雙腿,明顯的抖動了起來。
而就在黃耳的嘴巴即將咬死,快要將“呆鴿”一分為二之時,大黃忽地向它沖了過去。
嘴里一邊嗷嗷叫著,一邊狠狠的撞在了黃耳的頭上。
將黃耳那即將咬死的嘴巴,都撞得重新張開了一些。
“呆鴿”從黃耳嘴中掉出來。
可還不待這只“呆鴿”掉到地上,也不待黃耳將其重新叼住,大黃也來不及享受它那猛力一撞才換來的“成果”。
斜刺里另一條狗影一閃,將“呆鴿”咬進了嘴里,身形不停,向著前方猛竄而出。
老六!
趁機將“呆鴿”搶走的那條狗,正是被耿煊潦草的命名為“阿六”,排序第六從大黃體內分娩出來的狗崽!
可這老六嘴中也沒能成功跑遠,就在它前方,一左一右兩頭猛犬同時朝它沖撞而來。
下一刻,老六嘴歪眼斜的翻滾到了空中。
而被他銜在嘴里,下一刻就要給咬到爆漿的“呆鴿”再一次幸運的從它嘴里飛出,高高的飛在天上。
這一次,耿煊明顯看到,重新“狗嘴逃生”的“呆鴿”,不僅雙腿抖得更加厲害,雙翅也明顯有了重新扇動起來的跡象。
可還不待這只“呆鴿”做出更多反應。
它再一次進入另一只惡犬的嘴中。
就這樣,大黃與“八小”表演了一場真實到沒有絲毫破綻的“呆鴿爭奪戰”。
在搶到“呆鴿”的瞬間,惡犬們都沒有任何放水的意思。
但在其他惡犬的爭搶之下,每一次,它都能險之又險的“狗嘴逃生”。
最“險惡”的一次,居然同時有三條惡犬相中了小小的它。
一只咬頭,一只咬左腿,一只咬右腿。
下一刻“呆鴿”就要被徹底分尸。
可就在下一刻,另三條惡犬好巧不巧的同時砸在了它們的腦袋上。
“嗷!”
“嗷!”
“嗷!”
腦袋被砸的三只惡犬,同時發出嗷嗷痛叫,同時將嘴巴張了起來。
“呆鴿”再一次被高高的拋飛到空中。
這一刻,“呆鴿”沒有再次墜落。
幾乎就在它被拋飛到最高點之時,它那雙不知道經歷過多少張狗嘴,居然“幸運”的連根毛都沒掉的雙翅,忽然劇烈的扇動起來。
然后,近乎筆直的朝著高空飛去。
就在它即將飛出院墻高度,進入更廣闊的夜空之時,一只手輕柔的從上方壓下,將它兜入掌心。
耿煊掌心托著鴿子重新落在地上,剛才爭搶得異常激烈的大黃和八小已經重新安靜起來。
看著鴿子重新恢復靈動的雙眼,感受著它頭顱內的靈性。
雖然輕如細煙,但卻一點都不紊亂,反而在有序的漲縮流動。
耿煊終于確信,“呆鴿”確實在黃耳、大黃等“惡犬”的逼迫下,主動恢復了過來。
“這算什么?激發生命本身的潛能。
讓生命在死亡危機的逼迫下,主動去尋找‘出路’。”
耿煊感覺自己理解了黃耳的治療思路。
被打傻了?
重新嚇回來就是了。
若是嚇不回來怎么辦?
當然是涼拌咯。
人家就是一條狗,能想到這樣的辦法,已經雕炸天了,還想怎樣!
“好了,回去吧。
哪里來,就回哪里去。”
耿煊傳遞了這樣意念,將手中鴿子重新拋到空中。
“咕咕——”
振翅起飛,重新飛入廣闊夜空的鴿子沖著下方庭院咕咕叫了兩聲,然后撲簌著翅膀,迅速遠去。
鴿子遠去,見周圍一片安靜。
耿煊扭頭看去,發現其他人的目光,全都落在大黃與其他八犬身上。
其中,又屬黃耳享受了最多的目光聚焦。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詢問。
可耿煊分明從所有人的眼神中,讀出了同樣的一句話。
“這真是一條狗?”
那一雙雙眼神中,寫滿了“眼饞”,“想要”的情緒。
耿煊忽然感覺很高興,這比他剛才將四名煉髓境強者當眾擊殺,都還要令他心情愉悅。
你們當面夸我,巴結我,我可能都不以為意。
但你若是羨慕我有一群好狗……那不好意思,你們眼饞一下就可以了。
可不要動什么歪心思,這些都是我的!
就在這時,院外鐵蹄聲響。
身披鐵甲的洪銓,孤身一人進入院中,向耿煊稟報了后續處置。
“那些集市護衛都非常配合,已經按照我們的要求,將萬平集的局勢重新控制了起來。
其他修煉者也沒有放他們離去,跟隨集市護衛一起行動。
整個萬平集,現在都被他們接管了過去。
彼此又互相監督。
沒有人能脫離其他人的視線去做事。
這樣的情況下,除非他們全部跳反,都不需要擔心他們會做出什么對我們不利之事。
……只要不發生新的變故,短時間內,這支力量甚至能夠完全為我們所用。”
聽完洪銓的處置,耿煊滿意點頭,又問:
“其他地方可有什么亂子?”
洪銓搖頭道:
“沒有,早在我們過來之前,秦鶴軒就已經對整個萬平集下了戒嚴令。
除了戰斗人員,其他人都不能在外面亂走亂逛,不然格殺勿論。”
“這么說,其他地方,現在還不知道秦鶴軒等人已經死亡?”耿煊問。
洪銓點頭,“是這樣的。”
耿煊想了想,道:
“這樣,你安排一批人照料玄幽馬,玄幽丹多配一點,爭取多給它們一些休整恢復的時間。
你再親自帶一批戰力強大的幫眾,去秦鶴軒的府上走一趟。
……怎么做,你自己看著吧,注意不要耽誤太多時間。”
本來,耿煊還想更仔細的吩咐一番,讓他到了秦府之后如何如何行事。
但洪銓這幾次的表現,已經證明,他的能力,是非常過關的。
無論是修為實力,還是做事的能力,都是不差的。
對于這種下屬,最正確的做法,就是給與充分的行動自主權。
切忌搞遠程微操這種操作。
聽到新的命令后,洪銓立刻拱手領命。
然后才問:“幫主,今晚咱們還有行動?”
耿煊點頭道:“嗯,應該是。”
這個問題,他也沒有回答的十分確切。
這個模糊的回答,卻讓洪銓仿佛有了十分的確信。
他當即道:“幫主,那我去安排了。”
“嗯,去吧。”
等洪銓離去,耿煊帶著眾人去了面積極大,超過兩百平米的書房之內。
在他的要求下,大家一起動手,開始翻箱倒柜的尋找起來。
這是一場“尋找”與“反尋找”的游戲。
看得出來,大家在這兩方面,都有著豐富的經驗和心得。
而且,在這事上,大家都投入了極大地興趣。
各種各樣的成果陸陸續續擺在了耿煊面前。
一本本功法,一本本筆記,一張張疑似同樣由信鴿帶來的情報紙卷……
銀子,丹藥……
對于這些收獲,耿煊雖有關注,但卻沒有太過在意。
就在這時,站在書房一角的柴爺忽然開口道:“這里應該有個地下密室的入口。”
很快,眾人便都舍了當下的目標,來到柴爺跟前。
待看他將一塊沉重的石板移開,露出一個通往地下深處的臺階時,就連戚明誠也忍不住贊道:
“我剛才從這上面經過,都沒有看出來……柴爺的經驗還真是老道!”
因為耿煊一直都是“柴爺”相稱,戚明誠、方錦堂等人自然也不會在這方面拿什么架子,同樣以“柴爺”相稱。
面對這夸贊,柴爺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笑了笑。
待眾人沿著臺階進入地下密室,發現這個地下密室并不比上面小多少。
將壁上那些熄滅的油燈點亮,眾人再次尋找起來。
更多的收獲被眾人從地下密室搬出,耿煊的注意力,卻大都集中在那些功法筆記之上。
最后,耿煊的目光停留在一本筆記之上。
耿煊取過筆記,在旁邊一張椅子上坐下就仔細翻看了起來。
這是一本有關馴鴿的筆記。
筆記的核心就一個,就是教一個完全沒有馴鴿經驗的人,如何在最短時間內,擁有靈活操縱,甚至與之簡單溝通的能力。
耿煊點頭,雖然,和他真正想要找的,還是有些出入。
但這好歹也算是沾了邊,沒有讓他的愿望完全落空。
在快速翻頁的時候,耿煊就多次看到三個字《馴鴿篇》。
毫無疑問,這又是一部九流秘術。
只不過,九流秘術是《馴鴿篇》,而不是面前這本。
這本只能算是閹割版的,除根版的馴鴿技能。
它只負責讓修煉者“知其然”,不負責讓修煉者“知其所以然”。
甚至,在一些地方,還故意設置障礙,強行阻斷修煉者“知其所以然”的過程。
若說《馴鴿篇》是授人以漁,那么這本“馴鴿筆記”就是授人以魚。
兩者的價值,完全不在同一個層次之上。
耿煊根基自己的經驗,基本可以斷定,若是完全掌握了《馴鴿篇》,修煉者可以從零做起。
從選鴿,馴化,育種,培育符合自己心意的馴鴿品種,然后不斷繁衍、優化。
而,只能讓人對一群已經完全被人馴化的鴿子進行靈活的使用。
一個是讓人擁有自己敲代碼、編程序的能力,另一個就是一本已有程序的使用說明書。
從這,耿煊卻有了一些新的靈感。
將走狗術修煉到圓滿層次的自己,完全可以借用這種思路,弄一本《走狗筆記》出來。
質量比這本只會更好。
讓修煉這本筆記之人,擁有完全不遜于他的控狗能力。
當然,前提是他得先有一批經自己完全“點化”的狗狗。
想到這里,耿煊心中,忽然有種躍躍欲試的沖動。
“別的不說,我若是讓那些本就擅長山林追蹤的里坊獵隊,人手配一條可以與主人心意相通的狗子。
在叢林那樣的特殊環境,這對他們實力的提升,比直接提升一個境界的修為還要更加顯著吧!
……嗯,可以將他們專門培養成追蹤方面的特殊兵種。”
“嗯,狗子的硬實力不足是硬傷,我也不可能將紅運用在其他狗子身上。
除了一代代優選優育,可以給他們配備更多狗子,質量不夠,數量來湊。”
耿煊的腦海中,已經出現了一群群如同叢林精靈、荒野之子的狗子在一個個掌握了《馴狗筆記》之人的操控下肆掠山林荒野的場面來。
這是耿煊第一遍大略看過一遍之后,心中滋生出來的靈感。
“這還真是一條有趣的道路啊。”
“而且,根據前世經驗,狗子的用途可不止追蹤捕獵。
還可以進行警戒搜救,看護戰斗……如此廣闊的前景,還真值得一試。”
等耿煊按下心中躍躍欲試的沖動,開始更仔細的翻閱第二遍。
在這過程中,陸續有新的紅氣從遠處向他飄來。
耿煊知道,這是洪銓等人在秦府的行動。
耿煊只是機械性的做出選擇,全部的心思,依然落在手中的之上。
很快,新的靈感又在他心中滋生。
毫無疑問,這本,乃是出自于一位真正掌握了“馴鴿術”,甚至有很大可能將其掌握到了“大師”以上水準之人的手筆。
其人雖然有意識將真正通往“馴鴿術”的內容遮掩、屏蔽、閹割,只將最表層的“浮光掠影”展示出來。
讓人只能見到表象,無法窺見本質。
可他耿煊也不是尋常人啊。
他可是掌握了三門九流秘術,且都修煉到圓滿境界的男人。
若說對九流秘術的理解,他的段位還在這位著書者之上。
更何況,耿煊早就領悟到,《走狗篇》與其他諸如《相馬篇》,《飛鷹篇》這些久聞其名,卻未睹其貌的九流秘術存在許多“神似”乃至“神合”的地方。
這部《馴鴿篇》自然也不例外。
只授術,不傳道,對其他人來說,這或許是個困擾,讓人永遠只能在門前打轉。
修煉得再好,也就相當于將使用說明書背了個滾瓜爛熟,別無益處。
可對耿煊來說,他根本不缺“道”,他欠缺的,恰好就是針對“馴鴿”的“術”而已。
說得再明白一點,有圓滿境走狗術立下的“坐標”作為參照指引,又有明確起始點的一切要素。
一片空白的中間過程,他完全可以自己將其走通。
他根本不需要再去借助那本既有的《馴鴿篇》,他完全可以根據自己的經驗和需求,另創一本《馴鴿篇》出來。
若是兩篇相似,那只能說“殊途同歸”。
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若是兩篇完全不同,那就說明,自己在馴鴿一道上走出了一條新路。
而且,耿煊自信,絕不會比已有的這條老路差。
對方雖然死命的遮掩了《馴鴿篇》的道,可是,通過,其所包含之“術”全都已經毫無遮掩的展露在了他的面前。
他完全可以照著抄啊。
啊,不對,怎么能叫抄呢。
既然注定會青出于藍勝于藍,那就不叫抄,那叫“肩膀借我用用,我要站在上面看風景”。
這是耿煊在第二遍精讀之時心中生出的靈感。
而無論是第一遍粗讀時生出的靈感,還是現在從心底孕育出來的想法,都具備極強的操作性。
耿煊沒想到,一本看上去價值遠不如《馴鴿篇》,不知道在無憂宮內部復制了多少份的筆記,卻讓他有了這么多寶貴的收獲。
就在這時。
“咕咕——”
窗外夜空中,再次傳來“咕咕”的叫聲。
不再需要別人的提醒,耿煊放下筆記,走出書房。
將手指抵在嘴前,打了個怪異,卻能在夜空中傳播極遠的呼嘯。
下一刻,一只黑白相間的鴿子落在了耿煊伸出的左手掌心。
取下紙卷,伸手一送,鴿子振翅而起。
再度飛入夜空,很快便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