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堂主臨死前的大喊,如同驚雷一般,讓臺上臺下不知多少人心中震動嘩然。
左使席寒月,右使項凌,定星堂主,戰堂堂主。
四名煉髓巔峰正呈四方站定,將“蘇瑞良”圍在中心。
四方堂主臨死前的話猶在耳邊,看著從“蘇瑞良”身上升騰而起,護在其身周的黑沉沉勁氣鐵壁,一個個心中都生出豁然通透的感覺。
這忽然冒頭的“蘇瑞良”,帶給人最大的困擾,不是他實力的高深莫測。
而是他出身成謎,跟腳未知。
在沒有摸清此人真正的跟腳出身之前,對于如何對待此人,與其相處,其他勢力就始終處在猶豫觀望,拿捏不定的糾結之中。
莫名其妙就與此人成為死敵的無憂宮,就更感頭疼了。
他們當然不指望還有與“蘇瑞良”化敵為友的可能。
便是“蘇瑞良”本人愿意,無憂宮也不可能同意。
可面對一個出身成謎,過去未知的死敵,無憂宮就始終處于被動局面,這就太不利了!
現在,隨著四方堂主臨死前的余音激蕩未散,一切迷霧終于消散了。
原來如此!
難怪這“蘇瑞良”如此瘋狂執著的要與無憂宮為敵!
這“蘇瑞良”居然是赤心幫的余孽。
孟鐵心的徒子徒孫!
這就難怪了!
雖然,被無憂宮覆滅超過百年的赤心幫還有余孽存世這件事本身,也非常嚴重。
可類似的劇情,卻也并不鮮見。
狡兔三窟,也并不是只有無憂宮才懂得的生存智慧。
要從明面上摧毀一個勢力,將其連根拔起,已是不易。
要做到完完全全的不留后患,斬草除根,不僅需要更仔細的追索,更需要運氣。
在明白面前“蘇瑞良”的真正跟腳之后,四名出身于無憂宮的煉髓巔峰,心思倒是徹底穩定了下來。
就在剛才,大家的心思依舊是飄忽的。
甚至有人做好了見勢不妙,拔腿就溜的準備。
可現在,這些心思都被他們主動舍棄了。
他們非常清楚,孟鐵心,還有受孟鐵心蠱惑的徒子徒孫,全都是無憂宮命里的克星。
這是生來就要與無憂宮為敵,不死不休的!
不需要講什么善惡是非,結果就是,雙方最后只能活一個!
除非,甘愿一輩子東躲西藏,隱姓埋名,像個陰溝老鼠一般茍延余生。
不然,逃跑沒用,投降沒用。
哪怕現在就從無憂宮這條船上跳開,都沒用。
想明白這些的四人,心思自然塌實通透了下來。
再也不去想其他可能,全部的念頭,都集中在了面前敵人,以及當前戰局之上。
讓人最感棘手的,就是那面“無雙鐵壁”了。
一個個眼神之中,都充滿了凝重和忌憚。
唯有席寒月比較鎮定。
從突襲殺出開始,哪怕“蘇瑞良”真正的身份揭曉,她的臉上,始終冷肅一片。
在四方堂主臨死前叫破“蘇瑞良”跟腳之時,席寒月的雙眼,更是變成了一片瑩白。
原本黑白分明的雙瞳,仿佛被極寒冰封,凍成了兩顆晶瑩剔透的冰晶。
她這樣的目光,若是落在人身上,能使人立刻從心底泛起無盡寒意。
而此刻,她卻用這樣一雙奇異的瑩白雙目,緊盯著那片從“蘇瑞良”身軀之內升騰而出的“無雙鐵壁”。
她忽然開口道:
“這并不是真正的‘無雙鐵壁’,而是由十幾門淬體功法強行拼湊而成。
不僅防御能力遠不及真正的‘無雙鐵壁’,更有著許多先天缺陷,破綻非常多。
只要給與的打擊足夠大,足夠密集,就能將其摧毀!”
聽到她的提醒后,右使項凌,定星堂主,戰堂堂主,這三名煉髓巔峰神色都是一震。
再沒有任何遲疑,立刻用處各自的手段,朝“蘇瑞良”猛攻而去。
而原本還一副肆意張狂,仿佛誰都沒有放進眼里的“蘇瑞良”,那肆意張狂姿態明顯收斂了許多。
他也不再毫無顧忌的去硬受一個個煉髓巔峰的傾力一擊,該避的時候避,該防的時候防。
他這樣的應對,無疑更進一步坐實了席寒月的猜測。
他還沒有修成真正的無雙鐵壁!
合擊“蘇瑞良”的幾名煉髓巔峰,心中一下子踏實了許多。
但他們卻并不敢因此就對“蘇瑞良”生出任何小覷之心。
接連兩名煉髓巔峰死在“蘇瑞良”手中,這固然因他出其不意,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可這同樣說明,這“蘇瑞良”的拳頭,是真的硬。
打人,是真的狠。
即便他的“無雙鐵壁”還是個冒牌貨,可他的個人實力,卻依舊凌駕于他們中的任何一人之上。
若是一對一廝殺,沒有一個人是他的對手!
四人感覺自己就像是在與一頭兇獸搏殺的獵人。
稍有不慎,一旦被“蘇瑞良”那一雙鐵拳擊中,很可能就要悲劇收尾。
好在,同出無憂宮的四人,配合極為默契。
已經有了足夠警惕心的他們,也再不會給“蘇瑞良”出其不意的機會。
“滋——滋——滋——”
唯一空手與“蘇瑞良”對戰的席寒月,她攻擊的聲勢,造出的動靜看上去最小。
但唯有身在局中的幾人,才知道她發揮的作用多么巨大,多么的不可替代。
身形飄忽不定,宛如雪魈魅影的她,在滿場游走。
她從不與“蘇瑞良”正面交鋒。
都是趕在“蘇瑞良”的一雙鐵拳與其他同伴的攻擊硬碰硬的撞在一起之時,她才忽然欺身而進。
伸手按在“蘇瑞良”身周那一層“劣版”無雙鐵壁之上。
她那每一次看似輕巧的一按,以她雙掌為中心,原本黑沉沉一片的勁氣鐵壁,便仿佛被寒冰凍結一般,現出隱隱的白芒。
與此同時,在那看似完整一片的勁氣鐵壁之中,清晰出現如裂痕一般的龜裂痕跡。
席寒月的每一次出手,不僅能讓“蘇瑞良”那看似堅不可摧的勁氣鐵壁出現明顯削弱。
還能讓“蘇瑞良”流暢的鐵拳攻勢,出現短暫的遲滯。
就像是“蘇瑞良”的勁氣鐵壁雖然將席寒月的勁氣攻擊扛了下來,可其中蘊藏的無形寒氣,卻并沒有被完全防住,悄無聲息的滲入到了“蘇瑞良”體內。
讓他的身體,再難打出流暢的鐵拳,總會在某些關鍵的碰撞中,變得僵硬,稍顯遲滯。
“當——當——當——當——”
戰堂堂主使的是一桿長槍。
他的身法同樣迅捷,卻與席寒月的風格截然不同。
他的身體,仿佛完全被手中長槍帶動。
快進快退,左閃右挪。
他同樣沒有與“蘇瑞良”正面硬碰,而是如同一個陰險的老六,配合席寒月一起行動。
每在席寒月拍出一記“寒手”之時,他總會恰到好處的狠狠補上一記“陰槍”。
從“蘇瑞良”身周升騰而出的勁氣鐵壁,每在席寒月的掌下清晰現出裂隙破綻之時,又快又狠,又沉又準的一記重槍就會精準的打在裂隙最明顯處。
在他的攻擊之下,那勁氣鐵壁的破綻,迅速放大。
對于他倆的行徑,“蘇瑞良”自然是恨之入骨。
每一次都想要趁機反殺,只可惜,定星堂主將一件流星錘舞得密不透風,連綿不絕。
如同狂風大浪,一波接一波的朝他劈頭蓋臉的砸下,讓他根本無暇分心旁顧。
由一根長長軟索系著的兩顆比人頭還大的錘身,攻擊頻次絲毫不輸于“蘇瑞良”的一雙鐵拳。
與此同時,還有右使項凌持著似刀似劍的奇形兵器,隨時都在查漏補缺。
這奇形兵器在他手中,即可如長刀一般劈斬揮掃,也能如利劍一般刺削無礙。
看似出手不多,卻總能抓住恰到好處的時機,將“蘇瑞良”精心醞釀的某些連招給直接斬掉。
五人過招的細節,其中的得失,整個校場之內,只有極少數人能夠看出一二端倪。
絕大多數,就只能看見五人快若閃電的身影,在高臺上快速移動。
時而從高臺左側移動到右側。
時而又從右側反推到左側。
在這過程中,如同疾風暴雨的“叮當噼啪”之聲不絕于耳。
無論是強行湊過來觀禮的趙星朗等人,還是前途命運都系于這一場交鋒勝敗的洪銓等人,都看得心旌搖動,情緒宛如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孤舟。
起起落落,仿佛隨時都要傾覆。
不甘心只做一個看客的洪銓,看向身旁的蔣弘毅,沉聲問:“咱們能否做點什么?”
修為距離煉髓中期僅一步之遙的蔣弘毅,能夠看到的信息遠比洪銓更多。
但依然有很多地方,是他沒有看明白的。
但他卻至少知道一點,幫主現在的情況,并不樂觀。
聽了洪銓的詢問之后,他果斷搖頭道:
“咱們現在別去給他添亂,就是對他最大的幫助!
……這種層次的戰斗,已經超出我們太多太多。
貿然插手,反而可能幫倒忙!”
剛才,他也不是沒想過,讓玄幽騎手施展馭馬投擲術,用數百根殺傷力都在煉髓層次以上的投槍幫勢單力孤的“蘇瑞良”解圍。
但這念頭,卻只是在他心里過了一下,就被他否決了。
除非這些煉髓巔峰一個個腦子全部壞掉了,主動往每根投槍上面湊,或許最多只需要幾十根,就能殺掉其中一個。
除此之外,即便他們站在原地不動,就這么挨上三五槍,也根本無濟于事。
若是有心躲避,更是連邊都別想挨著。
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擲出投槍,除了給“蘇瑞良”添亂,還能有別的作用么?
在蔣弘毅的輕聲解說下,洪銓也想明白了其中關節。
最終只能不甘的收回目光,想要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遠處高臺上的大戰之上。
就在這時,他眼角余光忽然瞥見身旁多出一人。
扭頭看去,卻是滕宇。
雖然有些疑惑他是何時來到自己身邊的,但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在此刻這種要緊關頭,卻連讓他多費神思考一下的資格都沒有。
對方似乎感應到他的目光,向他看來。
雖然,曾經的“四護法”之一的滕宇,現在幫中的權柄地位已經比他差了許多。
但其人能量,卻也絲毫不低。
更關鍵的是,洪銓很清楚,“蘇瑞良”對這些元老級幫眾,特別是滕宇這些曾經占據核心要職,現在卻隨著巨熊幫眾成長而漸漸失勢的“老人”,有著更多的溫情與寬縱。
更何況,他洪銓也不是個逢高踩低的小人。
所以,見對方扭頭朝他看過來,洪銓率先朝其輕輕點頭示意。
若非此刻場合時機不對,他甚至還會露出一副現在已經鮮有人見的和善笑臉。
滕宇見他如此,也輕輕點頭回應了一下,便扭頭繼續看向高臺之上,看上去專注異常。
洪銓見狀,心中卻忍不住浮出一些不太禮貌的想法。
他的修為比滕宇高出許多,一次“恩賜儀式”之后,現在已經到了煉髓的門檻之前。
可即便如此,對于高臺上五位煉髓巔峰迅若閃電的交手,他都有太多看不分明,只能看見五道拉出長長殘影的迅捷身影在臺上糾纏不停。
黑色,白色,赤色……各種凝若實質的勁氣不斷綻放擴散,激蕩四濺。
那么,現在還在煉骨境的門前徘徊的滕宇,又究竟能看出多少名堂來呢?
當然,這種不禮貌的念頭,洪銓也就心中閃了一下,便被他扔到了一邊。
洪銓對這滕宇最后的印象,停留在了那雙眼睛上面。
不知是否錯覺,他總感覺比往日清冷平靜了許多。
面對一眾煉髓巔峰強者的圍攻,耿煊雖然按下了其他許多能力沒有使用。
但卻將“鐵砂掌”、“鐵膝沖”、“鐵臂功”、“鐵皮功”、“鐵鷹爪”、“孟氏鐵頭功”、“鐵背靠”、“鐵排功”、“鐵腿功”、“鐵板腳”、“鐵布衫”、“鐵襠功”、“摧山破鋼拳”這些功法的威能全部發揮到它們各自立意所能支撐起來的極限。
這十幾門功法一起使出,若非它們本來就彼此關聯互補,擁有同一個立意核心,在打倒敵人之前,他這身體得先被這十幾門功法一起“沖毀”。
可現在,這十幾門彼此關聯互補的功法,在被耿煊同時發揮到極限之后,展現出了極為神奇的一幕。
周身磅礴勁氣,在它們的共同作用下,在他身周凝成了一面“偽·無雙鐵壁”。
和真正的“無雙鐵壁”相比,也就防御上限差一點,再就是并非完美的連接一體,無隙可入,而是遍布隱傷、裂隙遍布。
特別是在不同功法領域的銜接處。
在最初的震懾之后,這破綻顯然也被無憂宮的幾名煉髓巔峰窺破。
他們的應對,立刻就有了章法。
這也使得他在“出其不意”之下,將徐家家主,四方堂主這兩位煉髓巔峰擊殺之后,局面并沒有因為圍殺者數量的銳減而有所緩解。
反而一點點被動、困窘起來。
可就他當下發揮出來的這些手段而言,他確實已經傾盡了全力,絕沒有一絲一毫作假做戲的成分。
席寒月的寒氣滲透,讓他流暢的進攻節奏時常卡頓,體內的勁力調動時常出現滯澀。
這導致他的處境越來越被動,如同一頭被一根根無形絲線絆住手腳的困獸。
這是真的。
緊跟在席寒月身后撿漏,戰堂堂主的“陰槍”。
每一次捅出,都能讓“偽·無雙鐵壁”的破綻迅速放大。
雖然,他還能憑著體內深厚的積蓄,將這些破綻迅速按下,可代價卻是他的消耗遠超圍攻諸人。
若是這么耗下去,即便他的本錢比圍攻四人都要更加豐厚,也絕對是最先被榨干的那個。
這同樣是真的。
擔當主力,正面承擔他一雙鐵拳進攻的定星堂主。
查漏補缺,總在關鍵時刻出手的項凌。
看似輸出最小,卻將他的行動軌跡始終按死在高臺范圍內,無法混入數千戰兵之中,得到“渾水摸魚”的機會。
這同樣是真的。
“我真的是拼盡全力了啊!!”
當耿煊的眼角余光,瞥見洪銓、蔣弘毅所在區域上空,忽然出現一團濃郁到仿佛能直接滴出血來,如云朵一般覆蓋在其他紅名上方的“超級紅名”之后。
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的耿煊,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應該破局了!”
“蘇瑞良”或許是個偏執的瘋子,但絕對不是蠢貨。
絕對實力超過任何一個圍殺者的他,無論是對戰斗的智慧,還是對戰局的預判,也必定不會比席寒月、項凌等人稍差!
所以,拼盡全力的“蘇瑞良”,此刻一定能夠清晰的預見到,若不做出改變,現在已經漸成困獸之勢的他,局面將對他越來越不利!
所以,“蘇瑞良”必須果斷破局。
不惜一切手段,徹底扭轉現在這種不利的局面。
這才是“蘇瑞良”該有的能耐!
而且,若是有人對“蘇瑞良”進行過深入的了解。
那么,就應該知道,除了直來直往,無堅不摧的“摧山破鋼拳”之外。
“蘇瑞良”還另有一門能夠悄無聲息的令敵人臟腑俱碎,化成一灘膿血的陰毒掌法。
至剛至強的拳法下面,還暗藏著一手至陰至毒的掌法。
“蘇瑞良”既有必須破局,扭轉局勢的清醒認知。
又有可堪一用的底牌,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既然破局已是必須的選擇,別說拼盡全力,便是拼命,也不能有絲毫遲疑。
所以,“蘇瑞良”動了。
在四人的合擊再一次抵近,席寒月的“寒手”,戰堂堂主的“陰槍”,定星堂主的“流星雙錘”,項凌游走逡巡的“鋒刃”再一次從四面八方朝他撲來之時。
原本,在與四人周旋中,“蘇瑞良”那漸漸已被四人徹底摸透,已漸漸變得有些套路化的應對,忽然風格一變。
面對那當頭砸來,勢大力沉的“流星雙錘”,再沒有揮動一雙鐵拳去硬撼,任其狠狠的打在頭頂在戰堂堂主“陰槍”之下,已經搖搖欲墜的“偽·無雙鐵壁”之上。
“嗙!”
一聲鐘鳴般巨響,原本在四位圍殺者預料中,還能支撐好一會兒的“偽·無雙鐵壁”,忽然泛起明顯漣漪。
然后,那讓他們最感頭疼,仿佛無堅不摧的勁氣鐵壁,轟然破碎。
“流星雙錘”雖然沒有真個砸中“蘇瑞良”的頭顱,轟然破碎的勁氣卻依然給他帶來了明顯反噬。
對此仿佛早有預料的“蘇瑞良”,順勢張嘴,蘊在胸口的磅礴勁力混著一口鮮血,化作一枚迅捷至極的血箭。
目標直指已經掠至近處,正一劍刺來的項凌面門。
項凌這一劍能否建功還在兩可之間,可若他面對這“含血一箭”,不做任何回應。
最輕也要落個雙目短暫致盲的結局。
而在這兔起鶻落的戰場,這無異于宣判了項凌的死刑。
所以,千鈞一發之際,項凌只能順勢改刺為撩,將那迅速欺近的血箭死死攔截在外,不令其與身體有絲毫接觸。
從側后對“蘇瑞良”展開攻伐的席寒月,以及戰堂堂主,都按照預期完成了這一次的合擊任務。
有著“蘇瑞良”身體的阻隔,他們都沒能第一時間發現其應對與以往的不同。
當席寒月的雙手察覺到原本預料中,還能支撐許久的“偽·無雙鐵壁”轟然破碎,想要急速后退之時。
被“流星雙錘”挾勢猛攻,緊接著一口血箭噴出的“蘇瑞良”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已經獲得了足夠的推力。
在席寒月反應過來,作勢想要后退遠遁,與“蘇瑞良”迅速拉開距離之時。
“蘇瑞良”迅速接近的后背,已經先一步恰到好處的窩進了她雙臂張開后,一副“開門迎客”姿態,讓不知道多少元京兒郎心向往之,丘巒聳翠的奇峰之內。
接觸的瞬間,溫香軟玉。
耿煊心中,卻沒有任何旖旎心思。
早已被他調動,凝在后背的磅礴勁力轟然勃發。
鐵背靠!
挾著圓滿境,可以瞬間六十四疊浪的萬鈞勁力!
內含只有將陰風化骨掌修煉到圓滿境界,才能領悟的明暗之變!
“噗!”
高臺之上,只聽得一聲仿佛漏氣皮球一般的奇異聲響忽然傳出。
下一刻,高臺下的眾人便瞠目結舌的發現,在戰斗中釋放出全部風采,身法如幽影鬼魅,身形如扶風醉柳的席寒月席仙子,后背衣衫忽然毫無征兆的爆開。
卻還不等眾人目睹衣衫爆開之后的冰川雪景,變見得血肉四濺,血霧彌漫。
席仙子的整個后背,徹底糜爛,再也引不起關注者一絲一毫的迤邐想象。
當所有人的目光,都呆呆地看著“席仙子”殘破的身軀劃破虛空。
胸口一個比徐家家主還要巨大的空腔,正在如噴泉般將其體內破碎的臟腑,糜爛的血肉,灼熱的鮮血噴灑而出。
最終,她那仿佛殘破玩偶一般的身軀“啪”的一下摔在高臺之上。
所有人都還有種仿佛身在夢中的不真實感。
這突然的劇變,別說打了臺下眾人一個措手不及。
與席寒月一起,同時合擊耿煊的三人,對這樣的頃刻劇變,也同樣始料未及。
在這一個愣神,就能決定生死的關鍵時刻。
早就打好“腹稿”的“蘇瑞良”自然不可能有絲毫浪費。
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才創造而來的機會,若不能將其價值最大化。
豈能展現出“蘇瑞良”為了這一次的破局,是如何的“蓄謀已久”,“傾其所有”?
他根本沒有去看身后“席仙子”的結局。
在借著一次完美的鐵背靠,將體內蓄勢已久,磅礴而又陰毒的勁力盡數傾瀉進入對方體內之后。
在“席仙子”雙腳離地,從他后背開始生命的最后騰飛之時。
他的身體已經向前朝著定星堂主急撲而去。
將手中“流星雙錘”施展得宛如活物,如臂使指的定星堂主,承擔著正面攻堅,消解他那一雙致命鐵拳的重任。
通過多次正面的接觸碰撞,耿煊有一個切身體會。
再如何“如臂使指”,武器的反應都比雙手更慢。
武器的優勢,一是讓攻擊范圍擴大,夠到雙手遠不能直接接觸到的區域。
二是通過武器特性、招式效果、勁力與時機的把握,將攻擊之“勢”蓄到最大。
這里,就有一個問題。
兵器使用者,高手與庸手最關鍵的一個區別,就在于高手能對下一招、甚至下下招的交鋒有所預判。
預判得越準,每一次攻擊之時,兵器上積蓄的“勢”便能越強,發揮出更強的威能。
相反,若是預判失誤,或者對手忽然的變招打破了預判中的既定方向,輕則“勢”消,攻擊威能大減,重則勁力反噬。
要想將“勢”重新蓄起,必須有一個緩氣回氣的時間。
而回氣的時間長短,既與使用的武器特征有關,也與“失勢”一擊時原本積蓄起來的一擊威能的大小有關。
而在這兩方面,定星堂主都吃了大虧。
承擔正面強攻任務的他,每一次都傾盡全力,不敢有絲毫留手。
用一根軟索系著兩顆流星錘的他,一方面固然能將其物理特性利用到極致,可另一方面,一旦攻擊節奏出現預料之外的變化,他要想重新獲得雙錘的掌控權,也必須更久的時間。
當耿煊改退為進,迅速欺近定星堂主身邊之時,他手中的“流星雙錘”還在不規則的旋轉擺動。
所以,當定星堂主看著忽然出現在面前的“蘇瑞良”之時,根本來不及用手中雙錘御敵。
只能一邊急退的同時,揮拳與之相對。
他的拳法雖然也不錯。
可此刻與“蘇瑞良”的鐵拳硬碰,那不是雞蛋碰石頭么?
“嘭……咔嚓!”
只第一次撞擊,四拳狠狠相撞處,便立刻有骨骼破碎的脆響,以及骨渣四濺的殘影。
對定星堂主來說,這并不能算是太重的傷勢。
可他在同層次的修煉者中,本來就不以身法見長。
這一下碰撞,受傷都在其次,關鍵是“蘇瑞良”將席寒月一記“寒手”殘留在體內的寒氣,順著這次接觸送入到了定星堂主雙拳之內。
這讓他周身氣機出現了一個短暫的卡頓,急退的速度也因之慢了一絲。
而就是這一絲之慢,立刻便讓“蘇瑞良”抓住時機,欺身而進。
“砰砰砰砰——”
一雙鐵拳瞬間以肉眼難見的速度快速轟出。
看在其他人眼中,已經看不出雙拳殘影。
只有兩只拳頭狠狠的印在定星堂主主動敞開的胸膛中央。
唯一讓人確信這不是兩拳的證據,是那密集的超過任何鼓點一般的捶胸悶響。
那接連不斷的,重拳捶胸的聲音,幾乎也要連成一個整體。
明明受到猛烈的拳擊,定星堂主的身體卻像是被定在了那里。
只是上半身宛如抖糠一般震顫不休。
當他的身體終于宛如出膛炮彈一般,“嗖”的一下從高臺上斜飛而出,與“蘇瑞良”拉開距離之時,整個上半身已經徹底破碎,根本沒有一片好肉。
若非還有一些堅韌的皮肉相連,定星堂主脖頸以上的頭顱與胸膛以下的腰腹之間,已經徹底分成了兩截。
而現在,定星堂主劃破虛空的身體,已經堆疊成了正常人類根本不可能做到的樣子。
太快了!
劇變來得實在是太快了!
從席寒月,到定星堂主,接連兩名煉髓巔峰殞命,從巔峰墜落塵泥,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
真就只是發生在一兩個眨眼之間。
臺下眾人,都被這快速、劇烈、而又慘烈無比的轉折給全部驚呆了。
原本人多勢眾,合擊“蘇瑞良”的四人,轉眼間就少了一半。
剩余兩人,戰堂堂主,還有右使項凌,兩人的反應,卻比臺下眾人快多了。
戰堂堂主腳步輕轉,目光沉凝冷肅,被他端在手中的長槍,槍尖看似無規則的點頭擺動,卻如同蓄勢而動的靈蛇,隨時都可能朝他刺出致命一槍。
耿煊卻只是掃了他一眼,就看向面前的右使項凌。
此人正強抑著內心所有極端而負面的情緒,牙關緊要,雙目血紅一片。
蘊滿恨意的雙眼死死盯著耿煊的同時,卻總是不由自主的朝旁邊嬌軀殘破的席寒月看去。
耿煊并不認識右使項凌,但宗師境的“相心術”,卻讓他對此人內心的情緒色彩看得非常分明。
還有從他體內散發的“波紋”,變化之激烈,頻次之高,幅度之大,前所未見。
于是,耿煊也朝那處殘破嬌軀看了一眼,嘴角忽然露出戲謔的笑意。
“這就是席仙子吧?
你對她,似乎不止于同僚情誼啊?
你莫不是喜歡她……還真是抱歉啊,我出手也確實重了點,將你的心上人弄成這樣……”
耿煊一邊說著,一邊看著面前之人那越來越劇烈的情緒色彩變化。
還有那幅度越來越大,頻次越來越高的“波紋”劇變。
忽然發出一聲怪笑。
“聽說這席仙子,可是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顆朱唇萬人嘗的風流仙子。
她既然是你的心上人,卻不知你睡了她幾回?”
說著,他的雙眉極為生動的挑起,露出一個男人都懂曖昧笑意。
在這戲謔奚落的背后,卻是耿煊極為清晰的判斷。
無論從情緒色彩,還是“波紋”變化,面前之人,已經到了某個極限。
于是,他的臉上露出夸張的神色,仿佛憐憫一般道:
“……不會吧,不會吧,你不會一次也沒……”
“繃!”
項凌努力維持清醒的心弦,在這一刻,徹底繃斷了。
在耿煊眼中,是他的情緒色彩的變化,徹底混亂,變得再也無法清晰感知。
而從他體內散發的“波紋”,同樣混亂無比的糾纏在一起,再也看不出任何規律。
“‘蘇瑞良’,你這個畜生,連死人的清譽都要羞辱……給我去死——啊啊啊啊啊啊!”
雙目完全充血的項凌終于開口,一邊痛恨狂吼,一邊持劍朝耿煊撲殺而去。
對于自身門戶大開,盛怒到癲狂的攻擊沒有任何章法之事,沒有一絲一毫的顧慮。
“項凌,冷靜點,不要中了對方奸計!”
持槍警戒,滿臉凝重肅然的戰堂堂主失聲提醒。
卻沒有任何作用。
但他更不可能任由最后一位可為助力的同伴也折到“蘇瑞良”手中。
于是,只能挺槍而上,期待通過自己的攻擊,分擔項凌的壓力。
可讓他沒有預料到的事,“蘇瑞良”并沒有將攻擊的重點放在已經完全失態的項凌身上。
面對項凌不要命的狂攻,“蘇瑞良”巧妙的躲避。
利用完全不懂配合為何物的項凌,反過來牽制、干擾他的進攻。
可項凌沒有顧忌,不懂配合,他懂啊!
他必須顧忌項凌的安危啊!
蓄勢良久,一往無前,決絕到極致的槍意,就這般被項凌這個自己人攪了個稀碎!
就在戰堂堂主感到不妙,身形后退,想要扔下項凌,孤身遠遁之時。
心中忽然咯噔一聲巨響。
卻是剛才收槍,身形急退之時,右腳腳踝仿佛被一股陰柔輕風吹中。
下一刻,他便失去了對右腳腳踝以下部位的知覺感應。
急退的身形瞬間失控,踉蹌朝一側跌出。
不知何時,已將徐家家主愛妾的長劍握在手中的“蘇瑞良”同時揮手一擲。
在將長劍投擲而出的瞬間,耿煊的瞬時速度,完全超越了玄幽馬。
恰好朝著戰堂堂主身形失控跌退的方向。
戰堂堂主大驚失色,就要挺槍阻攔。
可那柄被“蘇瑞良”擲出的長劍,速度遠比他以為的快得多。
當他將長槍橫欄在前方時,長劍早已先一步欺近,毫無阻礙的刺入他的胸膛之內。
恐怖動能配合著長劍內蘊藏的磅礴勁力盡數灌入。
戰堂堂主的身形,一邊不受控制的倒退飛出,瘋狂肆掠的勁力一邊將已經被突破、穿透的臟腑撕裂。
擲出這一劍的耿煊,沒有多看戰堂堂主一眼,正面朝完全破防失智的項凌欺身而近。
“砰砰砰砰——”
一串密集沉悶的聲響從項凌胸口傳出。
被完全打停在原地的他,胸膛迅速凹陷,身軀劇烈顫抖。
鮮血,碎渣,從嘴中,從胸膛,從后背,瘋狂輸出。
“嘭!”
項凌的身形高高飛起,遠遠摔在高臺之下,耿煊垂著一雙鮮血淋漓,粘稠漿液滴答不斷的鐵拳,氣喘吁吁的站在那里。
一動不動。
“呼——呼——呼——”
高臺之下,從席寒月爆衫開始,便死寂一片的校場,依舊死寂一片,落針可聞。
所有的目光,都呆呆的盯著高臺上那個渾身浴血的身影。
所有人都能清晰的聽到“蘇瑞良”胸膛劇烈的起伏,仿佛破損風箱一般的猛烈呼吸之聲。
但卻沒有一個人因此就生出不恭,不遜的念頭。
雖然,“蘇瑞良”多次使用了一些出其不意的戰術手段,甚至最后還使用了非常不光彩的“盤外招”。
但,面對六名煉髓巔峰的圍殺,能夠戰而勝之,讓他們一個都沒有跑掉,全部倒在了腳下,成為其滔天兇威的最新注腳。
這就是天大的能耐,無可指摘,毫無爭議!
就這樣,渾身浴血的“蘇瑞良”旁若無人的喘息緩氣了一陣之后。
“哇!”的一聲,張口突出一口濃濁血液。
看得懂的人都明白,從“偽·無雙鐵壁”被破開始,“蘇瑞良”就已經受到了不輕的反噬。
后來,他看似干凈利落的擊殺的每一個人,都傾盡全力,持續透支,讓他身體遭受的反噬不僅沒有緩解,反而越來越沉重。
他腳下輕輕一點地,掠下高臺,來到洪銓、蔣弘毅兩人身邊。
雙腳剛剛落地,身形就一個不受控制的趔趄。
附近的幾雙手立刻向他伸出而去。
“幫主小心!”
一邊下意識伸手攙扶,洪銓,蔣弘毅等人還面帶關切的道。
站在洪銓身邊的“滕宇”,也很自然的伸出了手,向“蘇瑞良”腋下環抱而去。
身形稍稍失控,向后趔趄的“蘇瑞良”右手也很自然的向后伸出,尋找平衡身體的支撐點。
然后,很自然的趕在“滕宇”雙手扶在他腋下之前,將右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右手食指的指尖,很自然的便從“滕宇”的脖頸輕輕擦過。
瞬間,“滕宇”瞪大了雙眼。
距離“蘇瑞良”腋下的雙手,仿佛凝固,再也無法前進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