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煊此刻要做的事,自然就是給巨熊幫擴招納新。
這事,在所有對巨熊幫的過往以及當下局面有所了解之人眼中,都是理所當然之事。
事實上,“蘇瑞良”拖到現在才解決這個問題,已經讓許多人覺得這有些過于磨蹭了。
這問題,早就應該解決了!
所以,當得到耿煊吩咐的程輝、洪銓、蔣弘毅等人,開始輕車熟路的安排組織的時候。
便是在旁觀禮的趙星朗等人看來,也都沒有感覺這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惟一讓人感覺突兀的,大概就是剛剛遠行歸來的“蘇瑞良”第一時間就做此事。
沒有與包括馮煜在內的這些巨熊幫高層在內的任何人提前商量通報,沒有給旁人任何緩沖的時間。
可只要對“蘇瑞良”過往行事風格,以及其在巨熊幫內真正的地位做些了解,就可以知道,此人行事,素來如此。
每一次行動決策,包括在大戰正熾之時,無視所有人的腹誹和疑惑去搞“恩賜儀式”,他有跟任何人提前商量通報過嗎?
馮煜這些人看似大權在握,不過是“蘇瑞良”貫徹自身意志的應聲蟲,工具人而已。
曾經的羅青,丁勇這些核心高層,隨著巨熊幫的急劇擴張,能力和實力跟不上趟,說擠到一邊就擠到一邊。
蔣弘毅這樣的臨時幫眾,只因有“蘇瑞良”看重的能力,直接被其授予實權,一步登天,掌管數千兵力。
后來居上者,新人壓舊人,在巨熊幫內,就是常態。
巨熊幫,就不是一個正常的勢力,僅是“蘇瑞良”手中的玩具。
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而在巨熊幫成長到能對“蘇瑞良”的行為有所掣肘之前,這種局面都不會有任何改變。
當看穿這樣的本質之后,對于“蘇瑞良”的“率性而為”,眾人自然也就不會有任何突兀之感。
就在程輝、洪銓、蔣弘毅等人按照耿煊的要求,輕車熟路的做起各種準備之時。
耿煊目光游移,在人群中找到了丁福全,對他招手道:“丁堂主,你過來。”
丁福全見狀,趕緊上前見禮道:“幫主。”
出身于百源集的丁福全,早在成為巨熊幫堂主之前,就是馮煜的心腹。
后來,隨著馮煜一起加入巨熊幫,成為六名堂主之一。
當然,經歷了清源集大戰之后,“六堂主時代”已是過去式。
一場清源集大戰,巨熊幫也付出了巨大代價,單是煉髓戰力,便折損了十一位。
其中,臨時幫眾九位,包括一位煉髓中期,出身于昌安集的大館主。
以及八名煉髓初期,都是“東五集”以及“南四集”坐館出身。
堂主兩名。
一位是出身于百源集的坐館龐文,一位出身于萬平集的坐館谷于群。
因這兩人的折損,巨熊幫也從“六堂主時代”進入“四堂主時代”。
耿煊看著丁福全,道:
“丁堂主,你去找一找馮副幫主。”
聽了這個命令,丁福全臉上露出奇怪神色,疑惑道:
“找馮副幫主?難道這次幫中納新,他不參加嗎?”
耿煊嘆了口氣,道:
“你去找找吧,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這次的納新儀式,能夠由他來主持。”
聽到這話的丁福全,神色一僵,心中“咯噔”一聲巨響。
從“蘇瑞良”的話中,他聽出了太多的言外之意。
短暫的,“馮副幫主時代”要過去了?
面對這樣的變化落差,馮煜沒有曾經的羅青、洪銓等人那般灑脫識時務,在這種關鍵時刻躲起來不見人?
蘇幫主因此對馮副幫主生出了看法,兩人短暫的“蜜月期”也因此結束了?
自己這個“馮煜心腹”,在巨熊幫的“后馮煜時代”,又該如何自處?
主動擁抱新的變化?
亦或者,繼續追隨“馮老大”?
一瞬間,各種亂七八糟的念頭便在丁福全腦海中走馬燈一般出現。
這讓他沒能第一時間給與回應,愣怔在了那里。
“丁堂主?!”
當“蘇瑞良”的聲音再次傳入腦海,丁福全一個激靈,瞬間清醒過來,趕緊將心中那些紛繁錯亂的念頭盡數壓下,恭敬應道:
“是,我這就去找他。”
拱手領命的丁福全沒有多留,趕緊轉身出了校場,尋“馮副幫主”去了。
目送丁福全快步離開校場,耿煊收回了目光,繼續關注起洪銓、蔣弘毅、程輝等人快速而有條不紊的準備工作。
就在偌大校場中,奇異的、隱秘的波瀾,卻在巨熊幫眾,臨時幫眾,以及趙星朗這些觀禮人群中悄無聲息的擴散傳播。
剛才,他與丁福全的談話雖然沒有刻意放大聲音,卻也同樣沒有避開旁人。
用很正常的聲音在交流。
對于耳聰目明的修煉者來說,已經足夠他們將兩人簡短的交流內容聽個清楚明白。
許多人都忍不住彼此目視,種種不可言說的信息,就這般如同漣漪一般,在駐地校場擴散,進而朝著整個清源集擴散開去。
耿煊卻像是壓根沒有意識到一般,站在高臺上,負手而立,看著“巨熊納新”的準備工作快速而有條不紊的推進。
耿煊這般行事,當然不指望丁福全真能將“馮煜”喚來校場。
他這次出去,能不能找到“馮煜”,都是不確定的事情。
但耿煊卻可以確定,若那“馮煜”沒有在自己返回的第一時間便果斷離開清源集,現在還悄悄盤桓在清源集內的某處。
那么,剛才自己與丁福全的談話內容,一定會被其知道。
他并不指望這樣的手段,能讓第一時間躲避起來的“馮煜”主動現身校場。
他真正想要達成的目的,是給“馮煜”的不出現一個合理的解釋,并以此達到消除“馮煜”戒心的目的。
因為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巨熊納新”這件事,都是繞不開“馮副幫主”的。
若“馮煜”在這件事上從頭到尾都不現身,而“蘇瑞良”對此卻沒有任何特別的反應,當成一件尋常事對待。
那以“馮煜”的機警,必然能嗅出其中的不同尋常。
甚至可能會猜測,“蘇瑞良”已經通過某種特殊的手段,對“馮煜”的真實身份產生了懷疑。
一旦讓他生出這樣的念頭,其人很可能會立刻遠遁,一刻都不會在清源集多留。
要打消“馮煜”的這層疑慮,“蘇瑞良”就要第一時間對“馮煜在‘巨熊納新’這么重大事件面前不現身校場”這件事給與高度關注。
甚至,為了盡可能讓這件事看上去更合理,還臆測出了“‘馮煜’對‘馮副幫主時代’即將過去這件事懷有抵觸甚至對抗情緒”這樣一個理由。
這個理由的說服力到底有多強,其實一點都不重要。
因為這本來就是“蘇瑞良”自己臆想出來的。
真正重要的只有一個,即“蘇瑞良”對此做出了反應。
這就夠了。
這樣的做法,即便無法將“馮煜”從暗處釣出來,但至少也能暫時將他穩住,而不是立刻遠遁逃離。
這是后續一切謀算的基礎。
這么做的效果究竟能有多少,耿煊自己也不知道。
但這已經是他當下能做的全部。
再多,就過猶不及,畫蛇添足了。
將近一個小時之后,丁福全趕在“納新儀式”即將開始之前匆匆返回。
一臉慚愧,神情低落的他朝“蘇瑞良”低聲復命道:
“幫主,屬下有負所托,沒有找到副幫主。”
“蘇瑞良”聞言,負手而立的他神色冷了一下,似乎在為“馮煜”的不識時務而感到不快。
身前的丁福全,將身子彎得更低了。
“蘇瑞良”見狀,將臉上的不快收了起來,還對丁福全安撫道:
“丁堂主辛苦了,你無需自責,這事和你無關。
不過,時間不等人,既然‘馮副幫主’不露面……”
說著,他的目光在周圍諸人身上掠過,最后停留在洪銓身上,道:
“這次幫中納新,就由你來主持吧。”
“是,幫主。”
洪銓應了一聲,便邁步來到耿煊身側,看向高臺下一眾密密麻麻的人群。
高臺下,站在最前方,也是“蘇瑞良”親自指定,必須加入巨熊幫的一群人。
以陳展,及才做完換臟手術、剛蘇醒不久的徐耀這兩名煉髓后期為首。
大量出自陳展麾下,元京徐家,董觀嫡系鐵騎,月露原游俠兒,吳益心腹……這些群體,有著煉髓初期,乃至煉髓中期的修煉者群體。
對于這些原本都是“俘虜”的群體,“蘇瑞良”的要求很強硬。
不容拒絕,沒有選擇,只能加入巨熊幫!
反倒是那些出身于“東五集”以及“南四集”,本為臨時幫眾的煉髓戰力,還有出身于“北八集”,非吳益心腹的煉髓俘虜們,“蘇瑞良”反而給了他們一個選擇的機會。
可以選擇加入巨熊幫,成為正式幫眾。
也可以拒絕。
這是個很違常理的做法。
這幾乎明擺著告訴所有人,在他“蘇瑞良”眼中,加入巨熊幫,成為正式幫眾,這并不是一件好事,反倒像是一種懲罰。
雖然,這其實是很多自認為看明白“蘇瑞良”前路之人內心的判斷。
可“蘇瑞良”自己秉持同樣的觀點,就讓人感覺很意外,很違和。
原來你也知道自己是在玩火啊?
原來你也知道,被你強拎著上路的巨熊幫兇多吉少,沒有前途啊?
借著這次納新的機會,制定出如此奇怪的規則標準,不啻于一種公開表態。
這使得所有即將正式加入巨熊幫的“準幫眾”,臉上看不見一絲興奮喜悅,反而一個個如喪考妣。
也同樣是這個原因,那些出身于赤烏山周邊集市,被允許可以做出自由選擇的煉髓戰力,選擇跳這“火坑”的并不多。
也因這個緣故,明明納新在即,校場上的氣氛卻并不熱烈,反而頗為沉悶壓抑。
趙星朗周圍許多人見“蘇瑞良”這近乎于“自斷后路”的奇怪安排,卻不僅沒有喜悅,反而越發凝重。
看向“蘇瑞良”的目光,也變得越發忌憚。
這個瘋子!
“蘇瑞良”這種不可理喻的做法背后,何嘗不是一種極致的瘋狂,清醒的決絕呢?
明知道未來的路不會好走。
明知道他自己以及與他有關的勢力,最終大概率會落個粉身碎骨的結局。
……明知道前方是刀山火海,萬丈懸崖。
依然毫不猶豫的往前跳!
這個瘋子!
沒有人愿意與這樣的瘋子為敵。
可若很不幸的,偏偏與這樣的瘋子成為死敵了呢?!
知覺敏銳的耿煊,能夠清晰的感應到,正有越來越多,越來越濃,有若實質,咬牙切齒的怨氣,在往他身上湊。
對此,他只當毫無察覺。
“巨熊納新,現在開始!”
洪銓將周身勁力都調集到肺腑喉舌之間,一張口,洪亮的聲音便在整個校場中激蕩擴散。
“陳展,徐耀,還不受令!”
洪銓直接沖站在第一排的陳展、徐耀二人大聲道。
“受令!”
站在兩人身側的一名正式巨熊幫眾,同時對陳展、徐耀二人大聲道。
心中默然的兩人,立刻將已經提前分發到他們手中的,由黃金鍛造而成的金令系在腰間。
因為徐耀還非常虛弱,考慮到他一個人難以完成,洪銓等人在準備之時,還“妥帖”的給他準備了一個同樣出身于元京徐家的助手。
此刻,此人正攙扶著臉色蒼白,病懨懨的徐耀。
在聽到洪銓命令后,立刻輔助著將金令系在徐耀腰間。
待陳展,徐耀二人都將各自金令系好之后,洪銓再次大聲道:“拜!”
陳展立刻彎腰下拜。
徐耀則在身旁徐家助手的攙扶下跟著彎下腰去。
“幫主!”兩人幾乎同時道。
一個聲音洪亮,一個聲音相對虛弱。
不管兩人心中如何想,眾目睽睽之下走完整套流程的兩人,現在就是巨熊幫的人了。
以后若是“蘇瑞良”倒了大霉,其他勢力搞大清洗,兩人也不可能輕飄飄一句話就摘掉此刻“蘇瑞良”強行貼在他們身上的標簽。
而就在這時,一道信息在耿煊心中響起。
得白運十八點。
待兩人正式見禮,被旁邊的巨熊幫眾引到一邊,與其他巨熊幫眾待在一起。
隱隱的,甚至呈現出眾星拱月之勢。
可無論是陳展,還是徐耀,對自己剛加入巨熊幫就得到了這樣的“人心”,卻是一點都不感冒。
今日的納新標準,對在場其他巨熊幫眾的沖擊,尤其巨大。
以前,許多對此懵懵懂懂,或者主動回避這方面思考的幫眾,再也回避不了這樣的事實——
別看現在巨熊幫蒸蒸日上,紅紅火火,未來,指不定是個什么凄慘下場呢!
這個時候,再去后悔,或者考慮跳船下車之類的事情,自然是不現實的。
好在,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
以前,“個高的”是以馮煜為首的一群人。
現在,“個高的”集體更新換代,變成了陳展、徐耀這些“更高個”的一群人。
對于這樣的變化,其余幫眾,自然都是熱烈歡迎的。
甚至,若巨熊幫一直保持這樣的“更新換代”,也未嘗不能一直將“天”給撐著。
“繼續。”
耿煊對洪銓示意。
很快,洪銓的聲音便再次在校場上激蕩四散。
“第二排,受令!”
“……受令!”
高臺下,原本位于陳展、徐耀二人身后的六人,立刻將各自手中的銀色令牌系在了腰間。
修為和曾經的馮煜相當,都是煉髓中期的他們,已經沒有了當初馮煜那般的待遇,給到他們手中的,也再不是純金令牌,而是純銀令牌。
待這六人將令牌系在腰間,新的命令已傳入他們耳中。
“拜!”
六人當即屈膝跪地,齊聲大喊:“幫主!”
上一次巨熊納新之時,所有煉髓戰力都免了跪禮。
可這一次,除了陳展,徐耀這兩位煉髓后期,這六位煉髓中期也都必須畢恭畢敬的跪拜于地。
而真要算來,這兩次納新的間隔,也就堪堪半個月的時間而已。
只能說,巨熊幫的門檻正在變得越來越高。
得白運十八點。
耿煊清晰的感覺到,匯聚到身上的怨氣,越來越有若實質。
“繼續。”他繼續對洪銓下令。
“第三排,受令!”
“……受令!”
很快,數量多達三十二名的煉髓初期,將各自手中的純銀令牌系在了腰間。
“拜!”
“幫主!”
得白運四十點。
當這道信息在耿煊腦海中響起,還不待他更仔細的感受。
便忽然聽得身側高臺下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
從聲音就能聽出,那是一個女子的尖叫。
尖叫聲中,帶著難以壓制的,如火山般噴薄而出的怨毒和仇恨。
“惡賊,還我兒子命來!”
耿煊扭頭看去,便見一個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正掠過虛空,手握一柄寒光流螢一般的長劍,向他殺來。
有若實質的勁氣,正在此人身上身周快速凝聚。
“撕拉——”
此人原本清癯的中年男子相貌,忽然從眉心處沿著鼻梁向下,利落的一分為二。
人皮面具左右分開,現出一張吹彈可破的絕色嬌顏。
這張嬌顏之上,那一雙本應該滿含秋水,煙霧蒙蒙的雙眼,此刻卻死死的盯著耿煊,蓄滿了無盡的恨意。
“煉髓中期。”從此女的表現,耿煊已經判斷出來其人修為和實力。
看著這持劍向自己快速殺來的女子,耿煊沒有任何避讓。
反而主動上前幾步,趕在對方手中長劍刺出之前,先一步近身貼靠。
一掌拍出,按在此女胸口。
“嘭!”
一聲沉悶聲響,血霧炸散。
前一刻還朝耿煊急速欺近的女子,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向后倒退而出。
仇恨的尖叫變成了痛徹心扉的慘叫。
胸口以心臟為中心,出現了一個前后貫穿的空腔。
耿煊剛才那一手,雖然沒有直接將女子擊殺。
卻也沒有絲毫手軟。
甚至,看在其他旁觀者眼中,比直接痛下殺手還要更狠。
直接一掌,將女子的心臟給炸沒了!
倒飛而出,凄厲慘叫的女子還沒有墜地,另一道身影便已從下方人群中急閃而出,伸手便將半空中的女子攬入懷中。
“小婉?!”
此人一邊將女子緊緊摟在懷里,痛聲疾呼,原本平平無奇的五官,如流水一般,奇異而又不讓人感覺突兀的,變成了另一幅豐神俊朗的模樣。
此人壓下內心悲痛,先是看了站在遠處,正沖他好奇打量,卻并沒有直接殺來的“蘇瑞良”一眼。
雖然,他的眼神中依舊有恨意深藏,卻遠沒有女子那般外露,在臺下一眾瞠目結舌的目光中,看向一臉震驚的徐耀。
繼而目光掃視,看向其他腰間都已系上了銀色令牌的徐家人。
在他的目光逼視之下,這些前一刻才朝“蘇瑞良”跪拜行禮的徐家人,一個個慚愧的低下了頭。
“看看你們剛才的丑態,我真為你們感到羞恥!”他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這些徐家人。
一直在旁安靜看戲的耿煊終于開口,只見他嘴角含笑,道:
“你是徐家家主?”
豐神俊朗的男子收回了俯視臺下諸人的目光,看向耿煊,伸手輕輕一抖,原本空無一物的手中,瞬間被他抖出一柄碧藍軟劍。
“蘇瑞良,今天,有你沒我!”
聽了這話的耿煊,臉上露出浮夸的笑容,道:
“這話你自己信嗎?
你因為愚蠢的決策,將整個徐家帶入深淵。
……現在,你已經被整個徐家厭棄,甚至恨不得你立刻去死吧?”
原本還在努力保持著風度和儀態的男子,在聽了這番戲謔奚落的言辭之后,臉上終于露出痛苦仇恨的神色。
“蘇瑞良,你給我去死!”
身形忽地朝著耿煊急掠而出,手中碧藍軟劍仿佛化作了一條吐信靈蛇。
每一次吐信,就有一道碧藍劍氣朝著耿煊射出。
神奇的是,這些碧藍劍氣,并非直來直往,而是充滿了靈性。
不僅會拐彎,當耿煊閃身避讓之時,還會繼續朝他追蹤而去。
仿佛活物一般,不追到目標便誓不罷休。
耿煊沒有立刻與對方硬碰,而是好整以暇的在高臺上游走。
通過此人的出手,耿煊已經判斷出,此人也是煉髓巔峰的修為。
硬實力比之“巨熊”要差一些,卻勝在一個“巧”字,還有一個“靈”字。
但這樣的徐家家主,遠不足以對他造成威脅。
在近乎戲耍一般的避讓之時,耿煊還將因變化來得太快,正呆愣的站在高臺上不知避讓的洪銓拂下臺去,與陳展站在一起。
從女子忽然含恨殺出,到徐家家主暴露,然后在校場高臺上與“蘇瑞良”求一場死戰而不得,一切都在極短的時間內發生。
聚在高臺下的眾人,全都瞠目結舌的看著這一切,一時間不知道作何反應。
被陳展護在身后的洪銓,還有才剛受令,成為正式幫眾的蔣弘毅二人是最先反應過來的。
當高臺上如靈蛇一般的碧藍勁氣游走,犀利勁氣逐漸向高臺下擴散。
那些才剛成為正式幫眾的徐家人或慚愧,或陰晴不定,猶豫掙扎的看著這一切之時,他們已經大聲下令。
“結陣后退!”
“圍住高臺!”
“勿使走脫一人!”
“小心徐家人……”
隨著這一道道命令傳出,高臺周圍迅速情況。
數千經歷過生死激戰,早就被兩人訓練得生出本能反應的戰兵,在得到命令之后,不管內心如何念頭,都第一時間按照命令開始執行起來。
迅速遠離高臺的同時,將校場圍了個水泄不通。
高臺之下,感受著近在咫尺的勁氣激蕩,看著這短時間內兔起鶻落的劇變,趙星朗完全傻眼了。
他下意識的伸手,將旁邊那臉上有些嬰兒肥的女子緊緊拉住,想要遠離這是非之地。
忽然,他眼神一凝。
只見那被“蘇瑞良”一掌將胸口拍穿,鮮血狂噴不止,命懸一線的女子,正拼著生命最后的余力,向著他所在的高臺邊緣爬行而來。
在她身后,是一條彎彎曲曲的血色軌跡。
她瞪著霧蒙蒙的雙眼,含著一眾難以言說的情緒。
沾滿鮮血的嘴唇無聲的張合著,仿佛在對他講述著什么。
下一刻,趙星朗猛地醒悟過來。
她并不是在看向自己。
也并不是在對自己說話。
而是,身旁!
忽地感到有些頭皮發麻的趙星朗呆呆的扭頭,朝正被他緊握著手掌的女子看去。
他并沒有看到那張已經讓他感到些許厭煩的、嬰兒肥的臉頰。
而是一張冷若寒霜,比之臺上女子尤勝一分的絕世嬌顏。
席寒月!
出身于元京的趙星朗,對這位席仙子一點都不陌生。
可此刻看見她,他整個人卻都懵了。
下一刻,被他緊握的手掌忽然一震。
他的手掌自然松開,再也抓握不住。
身旁席寒月已經閃身掠向高臺,雙手十指蘊著森然白芒,朝著正背對這個方向的“蘇瑞良”急撲而去。
“你們還在等什么?此刻不除此獠,還要等到什么時候?!”
席寒月一邊配合徐家家主,對“蘇瑞良”形成合擊之勢,一邊厲聲道。
下一刻,陸續又有四道身影從高臺下的人群中“炸”出,從不同方向朝“蘇瑞良”撲殺而去。
在這四人“炸”出的瞬間,趙星朗也立刻認出了他們。
左使席寒月。
右使項凌。
四方堂主。
定星堂主。
戰堂堂主!
全都是無憂宮的巔峰強者!
即便是實力最差的一個,也不比徐家家主遜色!
趙星朗神色木然,朝周圍人群看去。
他看到的,卻是一雙雙和他相似的目光。
“哈哈哈!”
就在這時,被六位煉髓巔峰強者圍在中心,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看似岌岌可危,命懸一線的“蘇瑞良”忽地哈哈大笑出聲。
“你們這些縮頭烏龜,終于忍不住冒頭了嗎?!”
“蘇瑞良”一邊哈哈大笑,口出狂言,原本靈活躲避徐家家主徒勞進攻的他,忽地停止了閃避,反而不避不讓,正面朝徐家家主疾沖而去。
面對那一條條碧藍的,靈動宛如活物,從四面八方朝他撲來的勁氣靈蛇。
“蘇瑞良”再沒有任何退避姿態,只是打拳。
“噗!”
“噗!”
“噗!”
“噗!”
勁氣靈蛇密密麻麻,無孔不入。
“蘇瑞良”的一雙鐵拳看似被動應對,卻總是能夠后發先至。
每一次出拳,總有一條勁氣靈蛇被正面擊中,消散如煙。
很快,橫沖直撞的“蘇瑞良”就侵到了徐家家主身前咫尺之地。
徐家家主手中軟劍化成一條碧藍靈蛇,不再徒勞的吐信,而是直接朝著“蘇瑞良”的一雙鐵拳攪纏而去。
“滋滋滋滋——”
瞬間,刺耳的刮擦聲響起。
只見“蘇瑞良”的雙拳表面,被碧藍靈蛇的“蛇軀”游走之處,綻放出一層碧藍的毫芒。
就像是碧藍色的火花。
“咔嚓——”
一聲清冽脆響,原本還在“蘇瑞良”雙拳表面糾纏不休的碧藍蛇軀,忽然崩碎。
再無阻攔的一雙鐵拳,瞬間長驅直入,狠狠的轟在徐家家主的胸膛正中央。
“轟!”
“嘭!”
兩記圓滿層次的摧山破鋼拳,在擊中的瞬間,沒有絲毫遮掩的極限爆發。
第一拳,一聲“轟”鳴之后,將徐家家主周身倉促調集而來的勁力全部炸散。
第二拳,“嘭”的一聲。
周身勁力才被炸散,還沒有組織起第二波應對的徐家家主,胸膛結結實實受了一拳。
瞬間,他的胸膛,出現了一個與他愛妾相似的窟窿。
以心臟為中心,從前胸到后背,徐家家主的身體被完全貫穿。
通透。
前一刻還活蹦亂跳的徐家家主,轉眼間就步了自家愛妾的后塵,胸口鮮血狂噴,如同一具破碎的玩偶,劃破虛空。
“啪”的一聲摔落在地。
不偏不倚,恰好摔在自家愛妾那剛剛咽氣的尸體旁邊。
而早在徐家家主殘破的軀體掠空墜地之前,接連五道煉髓巔峰的傾力一擊,也幾乎同時印在了“蘇瑞良”的身上。
面對忽然暴露,從四面八方呈合擊之勢殺出的五名無憂宮煉髓巔峰強者。
“蘇瑞良”做出了讓所有人都意外的選擇。
不閃不避,不做任何防御,只盯著一人猛錘。
這固然讓他取得了驚人戰果,以最快的速度將徐家家主干廢。
卻也讓他在面對另五位巔峰強者的合擊時,喪失了最后的應對機會。
可最后的結果,卻一點都讓人開心不起來。
反而讓席寒月、項凌等五人心中都是一沉。
就在五人兇猛的攻擊近身,看上去下一刻就能將“蘇瑞良”撕成碎片之時。
一道暗沉沉,反射著金屬獨有寒芒的奇特勁氣,忽然從“蘇瑞良”體內擴散而出。
如同一面黑沉沉的鐵壁,憑空出現在五道攻擊前面。
“嗙、嗙、嗙、嗙、嗙——”
接連五道沉悶的巨響。
五位煉髓巔峰的傾力一擊,便被這道勁氣鐵壁給硬吃了下來。
仿佛撞在了一面鐵板之上。
就在五人愣神之際,“蘇瑞良”已經抓住這時機,將又一波剛猛至極的鐵拳攻擊,傾瀉在了猝不及防的四方堂主身上。
“啊!”
胸口被密集鐵拳搗碎得糜爛一片,狀況一點不比徐家家主更好的四方堂主慘叫著倒飛而出。
人在空中的他,一邊鮮血狂噴,一邊凄厲驚呼。
“無雙鐵壁!”
“這是孟鐵心的無雙鐵壁——啊!”
話音未落,“蘇瑞良”忽然遠遠朝他打出一拳。
黑沉沉的拳勁,宛如一柄巨錘,狠狠的打在他的腦袋上。
下一刻,四方堂主的腦袋便被錘爆,散做一片血霧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