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雨玲是在機場被抓到的。
她買通了唐冕的一個保鏢,凌晨唐冕出事兒后,趙雨玲幾乎先于唐天行得知了消息。
興奮之后,冷靜下來的趙雨玲知道自己該走了。
讓唐冕的兩個兒子一起跟他下地獄后,她深知自己也將終身活在地獄里。
出國的手續在見沈薇之前,她已經辦好了。
其實整個行動里,沈薇并不是必不可少的。
但能多拉一個唐家人下水,何樂不為?
被強暴,被家人嫌棄,趙雨玲把一切的過錯歸咎為唐冕的殘暴和沈薇的懦弱。
那個女人死了兒子,不應該比自己更早動手么?
活該!
安排在冰城的亡命之徒早餐時給唐小龍的煎蛋黃里下了藥,也是曼陀羅。
這個點子還是沈薇給的呢。
父親趙志敬得知家里那盆被自己送給唐天行的兒媳后,著實擔心了一陣子。
到了中午…
果然!
沈薇那個蠢女人還是沒敢動手!!
趙雨玲氣急敗壞又倉皇地收拾行李,訂了最早的航班飛香江,轉道去加拿大。
時間足夠,警方本不會那么快查到她頭上。
她本來可以平安離開的。
還是沈薇!!
種子腐爛在泥里,新的種子會發芽。
夏桉的本意是讓她離開,去過新的生活吧。
沈薇沒有。
唐冕死了,唐冕的一個兒子也死了。
沈薇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被太太扇了一個巴掌,沈薇清醒過來。
她在濟南自首了。
警方趕到別墅時,太太深深看著沈薇,對警察說:“我不追究。”
謀殺未遂,與她追究與否關系不大。
沈薇對太太說:“謝謝。”
卡巴著眼睛怯怯躲在母親腿后的唐小虎,聽見沈媽媽對自己說了聲:“對不起。”
他問親媽:“沈媽媽怎么了?”
太太摸著兒子的腦袋說:“沒讓你吃到餃子,她在跟你道歉,你會原諒她么?”
唐小虎堅定點頭,說:“明天還可以吃呀。我不怪她,警察叔叔可以放了她么?”
沈薇被帶到警局時,太太帶著兒子收拾好行李去了東山。
唐琬沒有去集團露面。
她答應過夏桉會幫他一起做生意,做他的賢內助。
但那是幫他。
現在的唐氏集團對她來說沒有一絲歸屬感。
她不喜歡那里的每個人。
帶著蘇以回到別墅,曾經那幢她的別墅。
看著空蕩蕩的大房子,蘇以感慨:“房子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兒,以后你要住在這里么?”
唐琬點頭,她打算把這里重新布置成小時候的樣子。
不大會兒,林佳佳來了。
手里拿著一束帶著綠葉樹枝。
“一桃壓百木,一切煥然一新,幫你驅驅陳風陳氣。”
踮腳掛上別墅的大鐵門,一身筆挺小西服的林佳佳笑著與唐琬對視。
為蘇以介紹后,林佳佳笑道:“唐琬以后就是我的老板了。”
唐琬莞爾輕笑:“還不是都他打工。”
林佳佳好笑地眨眨眼:“他沒陪你回來,你不生氣?”
唐琬晃晃頭,“外面的事我不太懂,也很少問他,但我信他。”
林佳佳聳聳肩膀,感嘆道:“怪不得。”
怪不得他左一個右一個都是水果,最重要的資源仍然叫果、叫小碗…
“找個方便的地方,我們聊兩句,張總跟我說了他的計劃,他也讓我這陣子多輔助你掌控一些能用的人手。
“稍晚些,還有幾個人會被他派回來,張天成你應該是見過了,還有一個姓劉的會從濱海過來。”
唐琬點頭:“劉有為,我知道的。”
她看看蘇以,對林佳佳說:“就在這兒說,沒關系的。”
在綠化相當不錯的別墅區里緩緩散步,一點點交換著各自掌握的信息,唐琬和林佳佳快速消化著夏桉的進一步計劃。
她們雖一句句語焉不詳。
可有個名字蘇以是知道的。
劉有為。
在那場晚會上露過面的劉有為。
傳聲筒公司的老板?
也是他們的下屬??
還有,即使林佳佳和唐琬始終沒有點名道姓,但各種細碎的信息拼接起來,饒是蘇以再傻,也終是明白她們嘴里的那個“他”,到底是誰了。
怎么可能?
蘇以震驚到無言以對。
她喃喃自語。
林佳佳看了看蘇以,笑問唐琬:“她猜出來了。”
唐琬亦是抿嘴一笑。
林佳佳對蘇以說:“我想他一定很喜歡你的這個形容。”
林佳佳說對了。
蘇以脫口而出的這個單詞,在未來好長一段時間內,就是媒體用來形容夏桉的專屬前綴。
夏桉的評價也的確是:除了英俊,我最喜歡這個。
調查需要,一頓顏值相當高的私密晚飯后,林佳佳被警方叫走。
唐琬沒再回別墅,而是帶著蘇以去了出租屋。
月初回來過,屋內灰塵不大。
電視柜上擺著她與夏桉在動物園看猴子時的合影。
唐琬大大方方告訴蘇以,自己與夏桉在這里住過。
蘇以點點頭,打量一圈后,笑言小而溫馨,“這里才像你的家。”
沙發上,蘇以終于禁不住對唐琬說:“你身上發生的每件事落在我的頭上,我都不認為自己能堅持下來,你很棒。”
一縷發絲在臉頰蕩啊蕩,唐琬看著杯子里的蜂蜜緩緩隨著熱水化開,沉落。
“他跟我說,那天你在國學課上講了命程和運數,今天想想,我覺得沈薇就是被命運推著走到了這一步。”
她沒說自己,蘇以也知道那個沈薇是她的嫂子,差點殺人的那個嫂子。
心有戚戚,蘇以挽著唐琬的胳膊說:“錢很好,有錢也很好,錢能滿足人生九成的欲望。但我怕你以后會不快樂。”
蘇以似對她說,也似告誡自己。
“em,你想想,我們念完博士就快三十歲了,如果不走科研那條路,終歸是要回到材米油鹽的生活里,有錢呢,就用進口的佐料,沒錢呢,就用普通的。
“怎么在日子里取舍和平衡,從而獲得最大程度的快樂,就成為我們人生里的下一個,也是最后一個課題了。”
很準確的形容,唐琬聽懂了。
但她知道自己絕沒有蘇以說的那么堅強。
單從自強自立自律這些特質來講,她深知自己并不如蘇以。
在對未來的規劃上,蘇以有著近乎嚴苛的…表格。
而自己的未來呢?
簡單到只有一個人的名字。
唐琬笑道:“我相信他,相信他絕不會讓我處在窮思竭慮也難以找到快樂的境地上。”
愛情好嚇人,蘇以不再多說了。
其實女孩子的快樂很簡單。
一份夜宵,幾袋零食,追追劇,就達成了。
唐琬和蘇以盤腿坐在地板上津津有味看《鄉村愛情時,張春敏老夫聊發少年狂。
他被夏桉冊封為吞象計劃全盤執行總負責人。
一邊幫暫時還是總經理的劉校強處理公司內部雜務,一邊順手執行小夏先生的計劃細節。
這讓他找到了一種雙面間諜,那邊成了自己都沒損失,相反好處大大的踏實感。
得熬夜!
集團下午成立上市重啟計劃小組,通宵達旦處理各種數據。
回家換衣服的時候,似一下回春的張春敏,連看老妻都多了幾分姿色。
妻子嘀嘀咕咕為他盛湯。
張春敏在臥室喚道:“劉芳,你來。”
張老哥在夫人身上摧城拔寨的時候,夏桉正十分紳士地陪樂檸排練。
左柚去了湘南,唐琬回了東山,偌大的校園里,夏桉只能在小樂檸這里尋得一絲溫暖。
他真不覺得自己冷落了樂檸。
明明是這丫頭自個兒躲在唐琬身后,玩那種一眼就被看穿的同歸于盡套路。
哼,一個去當大明星了,威脅小了九成九。
剩下這個…我死死拖住,你吃不到我,也吃不到她。
好一個兩傷法術,夏桉除了用強,倆一起法辦,也真沒別的化解方式。
周安那邊兒能否被警方抓到他的雞腳,始終懸在心里,至少幾天內夏桉沒辦法趕回東山,樂檸的檔期就空了。
傍晚邊遠程遙控人馬倒唐,邊溜溜達達走到學院的排練廳,夏桉跟樂檸打招呼,只收獲一個白眼兒。
多年交情,兩人默契十足。
遠遠的用眼神交流。
——嘁,沒人找了,想起我了?
——今天真漂亮,吹得真不錯,好聽,愛聽。
“停。”
樂團老師說:“管樂組的個別同學別走神,元旦去電視臺的舞臺也這樣?重來一遍。”
樂檸可可愛愛地吐了吐舌尖,遙遙瞪了夏桉一眼。
夏桉呲牙笑了笑,走到前排觀眾席坐下賣呆。
《destiny,一首流行樂開場,擴大受眾范圍。
然后就開始宏大的各種經典樂章。
論顏值,不是自夸女朋友,樂檸的確是當中最出類拔萃最亮眼的那個。
但論外行打眼一瞅,對樂器的好奇程度來講…
樂檸那個閨蜜王悅,完全被身前高達兩米二的低音提琴擋住了。
若不是腦袋和一只拉琴的手露出來,簡直就像一柄放大的模型立在那。
視覺沖擊力相當強。
似乎看見夏桉在用揶揄的眼神瞧自己,王悅滿心不忿。
學這東西至今,無數不懂行的人都這么看過自己。
可要知道,物以稀為貴。
若不是學這一手,以她的成績想上重點?別扯了。
加上…最近夏桉根本沒找過樂檸,狠吃的一堆cp要崩?
王悅這幾天已將夏桉歸為渣男行列,亦是狠狠瞪了過去。
腦袋一用力,手也隨著使勁兒。
本就重心很高的提琴,登時晃了兩晃,王悅屁股下小凳子一滑…
撲通。
連人帶琴,齊齊倒地。
還順勢拉倒身后那個敲三角鐵的姑娘。
樂團老師翻著白眼扶額搖頭。
看了看時間,拍手道:“行了行了,民樂的同學也到了,今天先這樣,明天下午繼續。”
一場排練草草收場。
樂檸背著長笛匣子走下來,看著樂不可支的夏桉,似嗔似怪地說:“王悅的琴弦差點斷了,好貴的,她說讓你請吃飯。”
夏桉樂道:“行啊,現在?”
“還笑!”樂檸搖搖頭,沒好氣道:“今晚她得擦琴,哪天吧。”
夏桉主動摘下她肩頭的樂器盒,握著樂檸的小手說:“哪天都行。你手好涼,換季了,多穿點兒。”
賭不賭氣另說,手一被夏桉拉住,樂檸的脾氣就都沒了。
那個對誰都清清冷冷,又被另一個只笑給夏桉看的小姑娘附體。
“還說我,你不也只穿這么點兒。”
她依在夏桉身邊,輕輕道。
兩人走到后門口,被另外一群烏泱泱涌進來的學生頂住。
側身讓路,夏桉看著他們手拿二胡,三弦,琵琶…
問樂檸:“民樂團?”
樂檸點頭說:“學校樂團每年跨年,都會被濱海電視臺邀請表演,除了管弦樂,民樂團也是。”
這是高校和教育局跟廣電達成的協議,算是給學生的簡歷加些光環。
甭論舞臺大小,大小都是舞臺。
但凡表演類的專業,只要上過舞臺,就比沒上過的身價高。
重點高校的好處之一。
夏桉看著那群人走到臺上收拾樂器,有些好奇。
他記得自己小時候問過樂檸,看電視節目里表演,那些吹笛子的人都搖頭晃腦的,怎么她不?
樂檸那時告訴他,氣法不同,西洋樂不用。
似看出他的想法,樂檸笑笑道:“他們這兩天排練的曲子很有意思,你要不要聽一聽?”
旋即,兩人在最后一排的門口落座。
民樂團的帶隊老師是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走到學生前面,手一揮,夏桉就聽見一陣熟悉又有些詭異的曲調響了起來。
銅鑼、三弦、二胡,吹笛子的女生時不時甩頭忽悠一下,再配合著镲聲和嗩吶…
組成了一首世人耳熟能詳,卻異常邪典版本的西洋曲目。
樂檸抿著粉紅的嘴唇偷偷斜睨夏桉。
只見他一點點睜大眼睛,大張著嘴側過頭來。
“這是…《致愛麗絲?”
樂檸憋笑點頭,“怎么樣?”
夏桉感嘆萬分:“好家伙好家伙,這下子愛麗絲不走都不行了,貝多芬來了都得隨二百。”
樂檸被他逗得實在憋不住,但為了顧及臺上同行的面子,還是死死咬著唇邊憋住了笑。
夏桉再度對曲子發出了贊美:“當真填補了我國殯葬行業缺少西洋樂曲的空白…”
樂檸真的憋不住了,咯咯捂嘴嬌笑。
夏桉在旁配合曲子,緩緩低聲朗誦:
“愛麗絲老人勤勞、善良、質樸,一聲勤儉持家,相夫教子,平凡中見偉大,愿她老人家一路走好…”
樂檸笑彎了腰,“不行不行,你閉嘴,肚子抽筋啦…”
又仰著靠上椅背,笑聲已經控制不住地拔高。
下一秒,嘴唇和笑聲便被夏桉堵住。
臺上小朋友們遙遙看到這一幕,調又沒了,呼啦啦亂作一團。
就在夏桉吃凈樂檸的唇膏時,唐小虎被媽媽抱著,走出了東山國際機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