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很有學問,是一群坐冷板凳的御用文人中數的著的大學問家。
他提出來這個建議,得到了不少人的贊同,很多人連連點頭,稱贊蔡邕的想法非常不錯。
馬日磾也非常贊同。
“昔日馬公以左氏授于陽安侯,自左氏中選表字,也可告慰馬公在天之靈。”
馬日磾在這么一說,連袁樹都連連點頭,表示認可。
于是由袁逢拍板決定,就從左氏春秋里選擇“嘉”字,為袁樹取表字為子嘉。
名改了,表字也有了,袁樹從此就是一個名正言順的成年人,他可以做官,可以結婚,可以以自己的名義行走于天地之間,而不需扯上任何其他的關系。
所以,很莫名的,袁樹也有了一種自我圓滿的感覺。
好像一場冠禮之后,天地都變得寬闊了起來。
這場冠禮的儀式全部完成之后,袁逢還以劉悝的名義在宮中設宴款待賓客,大家吃吃喝喝,欣賞音樂和舞蹈,不勝歡樂。
酒過三巡,夕陽西下,這場熱熱鬧鬧的冠禮隨之結束。
一群知道袁樹為何此時舉行冠禮的人們接二連三的向袁樹告別,與袁樹親近說話,似乎每一個人都知道接下來袁樹將要登上很高的位置,希望此時此刻就在袁樹面前混個臉熟。
袁樹以非常優雅的姿態送別了所有人,給人以春風之感,令袁逢十分滿意,于是眾人離開之后,袁逢走到了袁樹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長大了,終究還是長大了,為父一不留神,你這孩子就已經成人了,成人的感覺如何?”
“只覺得有更多的責任堆上來了,而且,再也不能打著父親的旗號到處撒潑打滾肆意妄為了。”
袁樹笑道:“這么一想,還覺得挺遺憾的。”
袁逢哈哈一笑。
“不論在外人看來如何,但是在為父眼里,你永遠都是為父的兒子。”
這話說的袁樹心頭一暖,下意識的就想要做點壞事扔到袁逢腦袋上、上演一出坑爹的戲碼。
不過作為一個禮法意義上的成年人,袁樹顯然已經不能這樣做了。
而且接下來,他們還有事情要做。
方才宴會結束之前,劉悝派身邊老仆來告訴袁逢,想讓他在宴會結束之后去一趟章德殿,他有事情要和袁逢商量商量。
袁逢沒有回絕,宴會結束之后,就帶著袁樹一起去了。
路上,袁逢讓袁樹猜一下劉悝到底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這并沒有什么好揣測的,無非就是那么些內容。
“天子剛剛登位,自然有所想法,不想就此成為袁氏掌中玩物,只是他沒有任何外援,沒有任何親信,只靠他一個人,無法扭轉局勢,所以他接下來一定會想方設法引入親信,比如宦官,壯大他自己的勢力。”
袁逢又向前走了幾步。
“雖然為父也猜測天子不會甘于做傀儡,但是這才幾日?沒必要那么快就提出這樣的要求吧?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咱們,他心有不甘嗎?”
“父親,天子可不是什么能沉得住氣的人。”
袁樹笑道:“當初,孝桓皇帝還在世,他就迫不及待的對外人宣稱孝桓皇帝一定會把皇位傳給他,令孝桓皇帝大怒,這種人,又有幾分城府?”
袁逢想了想,覺得袁樹說的有道理。
你哥哥還活著呢,你就到處說你哥哥沒有兒子,以后的位置一定是你的。
雖然有這個可能,但是你也不能那么明目張膽的到處說啊!
明顯的不懂政治、政治水平低劣。
所以袁樹的猜測很有可能是對的。
順著這個角度想下去,袁逢又有了新的問題。
“那么,我們該如何應對呢?”
“根據實際情況變通吧,只是我覺得,這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袁樹緩緩道:“再者說了,中興以來,皇室對宗室的諸多限制也的確是起了很大的作用,宗王沒有權勢,在地方上沒有聲音,只相當于一介富家翁,官員、士人為避嫌,不會與之來往,來往者無非市井小人,就算讓他引入,他又能引入些什么人呢?”
袁逢捏著自己的胡須,接著提問。
“但是,天子終究會有很多其他的辦法,比如引入外戚,比如自己招募培養宦官,外戚和宦官好不容易被一網打盡,若再引入,豈不是前功盡棄?”
袁樹低下頭想了想,很快便搖了搖頭。
“父親,我認為您的這些擔心并沒有太大的意義。”
袁樹的這一表態引起了袁逢的興趣。
“沒有意義,這怎么會沒有意義呢?你且說說你的看法。”
袁樹點了點頭。
“權力不是平白無故就會被誰所掌控,權力更不會無緣無故的就從您的手中轉移到了任何一個宦官或者外戚的手中,無論是誰,想要掌握權力,他總得自己有這個本事能夠把握住這些權力。
他一定要能讓他的屬下聽從他的號令辦事,而并不是說掌握了什么職位,就一定能夠獲得什么權力,如果有人認為權力來自于他所擔當的什么職位,那只能說這個人完全就不懂權力。
做皇帝的有被架空為傀儡的時候,做官員的也有被奪走全部權力只能擺個樣子的時候,就算是您,當初您太仆的權力不也被宦官侵占了很多嗎?”
袁逢輕撫胡須,緩緩點頭。
“此言有理,但是宦官……終究還是讓人不快啊……”
袁樹笑了笑。
“父親,當初宦官之所以能在孝桓皇帝時崛起,不是因為他們本身是宦官,而是因為他們在孝桓皇帝孤立無援的時候站在了孝桓皇帝一邊,拼著性命幫助孝桓皇帝打敗了大將軍梁冀。
他們在滿朝文武都不看好孝桓皇帝的時候以身入局,最后殺死梁冀,助孝桓皇帝親政,這才使得他們在之后得到了封賞,封侯掌權,開始正式干預政務,肆無忌憚。
而眼下,只要我們足夠強勢,將權力掌握在手,就算宦官卷土重來,又如何能從我們手中奪取權力呢?難不成還要再效仿一次孝桓皇帝故事?”
“雒陽軍隊悉在我手,他們哪里有那個能耐?”
袁逢對此還是有些自信的。
這一回,他連皇宮里的武器裝備都收集一空,全都放到了武庫里,專人看管。
軍隊都是袁氏的人,都是效忠袁氏的,就算有宦官,沒有武器裝備,劉悝還能怎么操作?
但是既然說到這里了,袁樹也有些別的話想說。
“話雖如此,但真要說起來,父親,我倒是覺得中常侍等宦官職位給宦官帶去的權力確實很大,中常侍就算不做任何別的事情,單單是這個職位,就能傳達詔令、掌理文書,成為百官和皇帝之間的中介。
過去,曾不止一次的出現過宦官扣下大臣奏表的事情,也多次出現宦官偷看奏表的事情,使得皇帝與百官之間出現諸多嫌隙,也能讓宦官先于人前而行事。
當初大將軍竇武要討伐宦官,就是因為送給竇太后的信件被宮令偷看,所以事情敗露,導致宦官有了準備,最終失敗,前車之鑒,后事之師,這一點,父親不可不防。”
袁逢皺起眉頭,想了想,覺得袁樹說的很有道理。
“的確如此,天子以宦官掌控內外交通,很多事情就自然會牽扯到宦官,而不能直達天子,這的確很是危險,樹,你有什么想法?”
“天子想要招募宦官,就讓他招募,但是相對的,父親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我建議,父親需要著手將原先屬于宦官的職位全部拿住。”
袁樹緩緩道:“首先就是中常侍,秦時,包括中興以前,中常侍都是士人官職,而不是閹人官職,直到孝和皇帝以后,因為天子年幼,多以女主秉政,女主不接公卿外臣,這才讓閹人有了充任中常侍的機會。
中常侍掌侍左右,從入內宮,贊導內眾事,顧向應對給事,本身就是給有學識的士人準備的官職,結果被宦官擔任,反倒助長了宦官的權勢,使其可以名正言順干預政事。
最初,中常侍只是千石,后來卻成為比二千石的高位,從制度上,中常侍已經是高官了,至女主秉政時,中常侍更是手握王爵,口含天憲,非復掖廷永巷之職、閨牖房闥之任也。
地位高,權勢重,且非宦官不能擔任中常侍,連兼領都不可以,更可同時設置多名中常侍,這樣一來,宦官的權勢、影響想不大都很難,我認為,這需要改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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