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來見白玉京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人人都是柴薪,都是要被點燃的

類別: 玄幻 | 異世大陸 | 我今來見白玉京 | 摘下蒙面   作者:摘下蒙面  書名:我今來見白玉京  更新時間:2025-02-04
 
黎序時就站在皇城街口,陽光照在他的臉上,甚至能看到他臉上稚嫩的汗毛。

可偏偏這樣一位臉上帶著溫和笑容的少年,隨意拂袖照出一道劍光,便綻起蓮光三十朵,輕而易舉就斬去了魏靈玉那厚重絕倫的先天真元。

魏靈玉同樣是雛虎碑上的人物,而且排名不低,名列一百三十行,距離前百也并不遠。

雛虎碑排名,并非只看修為。

并沒有第一百行周圍就一定比第八十行更低的說法,評判的乃是這些年輕人物的方方面面。

比如天賦、機緣、修為,乃至家世背景所能提供的修行資糧,都在評判之列。

魏靈玉能夠上榜,她魏家的威勢必然也占據了許多原因,可無論如何,能排到一百三十行,已然算是當世少年中少有的人物。

而且魏靈玉的修為也決計不低,已然踏足先天大成,再給她一兩年光陰,必然能夠登臨玉闕。

她在這懸天京中橫行無忌靠的可并非全是安國公府的威勢,魏靈玉玉下郡主之名本來也確實有些分量。

可哪怕她是這樣的人物,哪怕修為這般高深。

但面對不遠處佛桑街口的少年隨意照出的劍光,魏靈玉卻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又或者她根本不曾察覺到那劍光倏忽而至。

此時此刻。

這位玉下郡主運轉天功,壓下元關中不斷翻騰的真元,卻不去看街口的黎序時,而是看向陳執安。

陳執安卻似乎不愿與他們說話了,甚至懶得看這馬背上的二人,徑自去了佛桑街。

魏靈玉咬著牙,遠遠見二人的背影消失在佛桑街上,又過去幾息時間,她臉上的怒容才逐漸消散了。

“這陳執安確實有幾分機緣,竟然攀上了老劍山的高枝。”

魏靈玉冷哼一聲:“可這少年劍主總不可能一輩子待在這懸天京中。”

一旁的盧生玄卻還在想著,方才陳執安隨意化出的那道刀意。

“刀意純粹悠長,陳執安又斬的灑脫從容……怪不得可以拔出傅大將軍的四更刀來。”

盧生玄思緒及此,又想起陳執安就站在不遠處,高聲向他詢問的三個問題。

“案卷上寫了一個明明白白,那云停不滿我盧氏打壓,早有反意,林家關中的四百余戶百姓以及……我父,就是他南海二島交出的投名狀。”

“至于他去北地,不過是因為南海四州,褚家早已布下天羅地網,等他入甕,他提前知道了消息,所以不得不前去北地,希望能夠蒙混到大離疆域。”

“而那女子,也確實是畏罪自決。”

盧生玄深吸一口氣,心中堅信不疑。

魏靈玉已然策馬而去,他卻站在這街上許久,忽然想起……

自己似乎從未去過自家父親在枯牢山上的別院。

里面……究竟有什么?

陳執安與黎序時回了院中。

黎序時又拿出了二斤酒來。

短短兩月光陰,這黎序時竟然變成了一個小酒鬼,平日里一有閑暇就去京城四處,尋一些有名的酒來喝。

就比如今日,他又打來北方名酒難逢秋,又不知從哪里得來了些酒中仙,早已泡在了那兩壇酒中。

二人坐在八角亭中。

“你這幾日都去了哪里?不在北城園林中嗎?”陳執安好奇詢問,他接連去了那北城園林中,卻始終未曾看到黎序時的身影。

而且一連好幾日,黎序時都未曾回來,讓他還平白擔心了幾日。

黎序時回答道:“師兄,我之所以前來懸天京,并非是因為坐朝節而來,是我師傅捎了一封信過來,讓我親自交給那位大虞魁星。

是因為我師傅屢次飛劍傳書,卻都找不到那大虞魁星的蹤跡。”

“所以趁著這一次坐朝節,正好那司家前來邀請,我就帶著信來了懸天京……只是,我早早去了秀霸山,一連等待了好幾日,就只看到過一次那大虞魁星。”

黎序時嘆了一口氣:“那時大虞魁星在點燃香火,我不便去與他說話,卻不曾想點燃香火之后,那大虞魁星又消失了,我又等了一個白日,還是未曾等到,這才回來。”

“送信給大虞魁星?”陳執安知曉了黎序時不在望星宮周圍的原因,也就不再多問了。

他又想起剛才的事,有些不好意思,叮囑道:“這大虞六姓中的上原盧氏,還有安國公的魏家,名聲了得,族中一定能人無數。

序時你為了我得罪了他們,往后在懸天京中可要小心一些。”

黎序時喝了一口酒,臉上還是那標志性的笑容,道:“師兄不必擔心,他們自己前來可打不過我,若是要使些陰謀詭計,又或者要尋一些更高的強者對付我,只怕也不敢。”

陳執安聽了黎序時的話,不由點頭:“你的師尊乃是赫赫有名的老劍山劍主,他們不敢也是應當的。”

黎序時一邊為陳執安倒酒,一邊搖頭說道:“他們并不是怕我師尊,我師尊已然許久未曾出劍,莫不是那玄門碑上,我老劍山仍然名列第四,天下人只怕要忘了我師尊的名字了。

他們怕的是我二師兄。”

“二師兄?”陳執安來了興趣。

黎序時之前與他說過他這位二師兄,似乎對他頗為嚴厲,平日里也是一個不茍言笑的人物。

黎序時提到自己二師兄,臉上多出些后怕和心悸來:“我家二師兄生于大息三國之一的呂鼎國,頗有游俠之志,年少時曾游歷呂鼎本國,卻因為得罪了呂鼎一位大太守,被迫流亡梁岐。

后來他不知得了什么機緣,學有所成,又歸呂鼎,殺了那位大太守,呂鼎朝堂派遣玉闕修士殺他,他最終持劍游走呂鼎,硬生生拖死了十六位玉闕修士,因此一戰成名。”

“再后來,他被造化修士追殺,不得不離開呂鼎,上了老劍山。”

陳執安聽得入迷,不如仔細詢問:“你家二師兄一介游俠,怎會得罪呂鼎國的大太守?”

黎序時抿了一口酒,回答道:“據我二師兄說,也不算什么得罪,只因為那大太守有一個怪癖,就是喜歡制皮,而且……還是人皮,是豆蔻少女的人皮。”

陳執安不由睜大眼睛。

黎序時說起這些,似乎也有一些惡心,甚至干嘔了一聲繼續說道:“所以我那師兄趁著大太守召集郡中強者,一同前去浪蕩山打獵,偷偷進了太守府,一把火將那些人皮盡數燒了,只當是為那些少女超度。”

陳執安肅然起敬,又忽然想起昨夜那位少女。

他看到那少女時還活著,今日卻已經死了,只怕尸體也早已被扔入了西城麻小山上的亂葬崗中。

“不過你二師兄終究殺了那位大太守,結果總是好的。”

“當然了,我家二師兄有仇必報,再加上他后來拜了我師傅為師,也就再沒有人招惹他了,畢竟……老劍山其實是一座荒山,沒什么值錢的。”

陳執安知道黎序時的意思。

老劍山乃是天下第四的玄門!

可門中僅僅就只有四個人,再加上一座荒山。

對比起大虞第一大宗派道玄宗六座山頭,數百名弟子來說,可謂是沒什么牽絆。

倘若招惹了這樣的人物,趁其不備,派遣真正的造化強者,再調集大軍,凝聚戰陣,封鎖老劍山進而誅殺,才有勝算。若是一旦被他們逃了,其中的后果必然不堪設想。

大虞六姓也好,安國公府也好,可有著太多牽絆。

世家傳承,門楣高下,萬千子孫,都要因此而遭累。

這樣想來,那魏靈玉也好,盧生玄也好,確確實實不敢招惹黎序時。

于是陳執安放下心來,腦海中卻還想著黎序時二師兄的壯舉。

他心中頗有些敬佩,路見不平而斬之,氣血猛烈拔劍,最終還能不死,甚至報得大仇,實在不凡。

“序時,你家二師兄叫什么名字?”

“咦……仔細想起來,我家師兄也姓陳,叫做陳長離。”

陳執安臉上露出些笑容來,點頭說道:“也許是我本家?”

黎序時竟然仔細想了想,問道:“師兄,你祖上也是大息人士嗎?”

陳執安搖頭:“我父親說我家世世代代都在這大虞過活……我只是談笑,莫要認真。”

“不過……你二師兄的性子可真令人敬佩。”

他語氣里帶了些感嘆,眼神中閃過一些可惜來。

向來有些遲鈍的黎序時喝了酒,卻好像變得敏銳起來:“師兄,你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陳執安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忽然道:“你的劍氣能隔音嗎?”

“自然可以。”黎序時將一杯難逢秋隨意潑了出去,一道劍意……又或者更加玄妙的東西從中迸發開來。

這杯酒水頓時被震撼,化作極細的水霧,籠罩在這小院中。

陳執安發現,那每一處水霧竟然都含著一道劍氣。

他放下心來,將這件事與黎序時仔細說了一遭,這才開口問道:“序時,你且來與我說一說……單單從那卷宗中透露出來的荒謬來看,即便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位云將軍無辜,可偏偏這云將軍要被問斬了,甚至有自稱是林家關來的百姓以死鳴冤。

如今那女子又離奇死了,甚至拙劣的說是畏罪而死……”

“我不曾見過那云將軍,可那位十七八歲的女子卻近乎死在我眼前,我曾想救她,也確實力所能及寫了一封信,可她仍然死了。

這讓我有些耿耿于懷。”

他說到這里,忽然自嘲一笑:“我不過一個八品澈衣郎,一個尋常的畫師,修為不過璞玉境界,尚且未達先天……如今我心中懵懂,卻好像有些想要多管閑事,仔細打聽一番這云將軍究竟因何要被處斬。”

黎序時本來要喝酒,聽到陳執安這番話,忽然放下手中的酒杯,仔細看著陳執安說道……

“師兄,這就是你與懸天京中,乃至大虞,乃至整座天下絕大多數人的不同之處。”

陳執安一愣,不解其意。

黎序時卻仔細對陳執安說道:“師傅曾經對我說過,大乾、大離、大虞、以及舊大息三國那些朝堂上的人物們,并不在意真相是什么。”

陳執安神色逐漸變得越發認真了。

黎序時繼續說道:“只因為觀天下的人物眼中,人人都是棋子,人人都是柴薪,都是要被點燃的,只看有沒有被點燃的價值。”

陳執安沉默,腦海中如同洪鐘響起。

“也許真相為何其實并不重要,也許朝中彼此爭斗的大人們,都知道真相為何。

也許云將軍就是該死,是要被殺頭的,又或者云將軍確實無辜……

又或者他不該死,不過是被點燃了,秋后問斬是各方利益彼此交織,彼此交換之后的結果。”

陳執安猛然想起他詢問端闕王爺:“那位懸天宮中的圣人,究竟知不知道云將軍這案卷之拙劣,究竟知不知道云將軍是無辜的。”

端闕王爺不答……

“最上位者,總是蒙蔽且善的……”

一陣風吹過,陳執安忽然覺得身上越發冷了。

他搖了搖頭,祛除身上的寒冷。

黎序時似乎喝的有些醉了,結結巴巴說道:“師兄,你身在懸天京中,可莫要成了燃燒的柴薪了。”

陳執安臉上浮現出笑容,小聲對黎序時說道:“其實我告訴你,皇帝也好,世家也罷,都與我無關。

我本不過是想要握住那條鞭子,讓我母親走出紅豆院,讓他們不至于初次見我,就要以真元壓我,就要在紙上給我寫一個滾字。”

“可今時今日,我卻忽然多了些念想,如果我能握住那條鞭子,那無辜的女子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若她并不無辜,我是否能夠順便查一查她究竟為何不無辜,順帶查一查那位云將軍究竟為何要殺人。”

黎序時有些不解的看著他。

陳執安低聲說話,似乎是在與黎序時說,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有人要我執印,我當然要執印!”

“我要一路向上,登到高處,仔細看一看這懸天京中究竟有多少腌臜之事。”

黎序時拍了拍手掌,笑著說道:“好!”

宋洗渠還在他那白首街上的小院中。

他躺在竹椅上閉眼休憩,直至天色有些暗了,他才睜開眼睛。

有風吹過,自院中的一株茶樹上傳來枝芽作響。

他睜開眼睛,蒼老的臉上了露出笑容來。

“好。”

“由你來試著洗一洗這大虞天下的污穢。”

宋洗渠低語一聲,進而又躺下,口中又念出一句詩文來,語氣充滿了蕭索,向往。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

“一蓑煙雨任平生。”

ps:昨天

請記住本站域名:大風車小說, 搜索 "大風車小說" 即可找到本站.
(快捷鍵←)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快捷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