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劍山山主樊玉衡,目光在那草紙以及陳執安身上不斷巡梭,又似乎有些不信邪的看了看這張草紙的背面。
他看了許久,你都看不出程霽禾在這劍字之中藏了什么淺顯易懂的劍意引子。
不過只是以筆代劍,劍勢勾勒之間,隱隱約約透出了一些劍意云中君的玄妙來。
“那這陳執安……”
樊玉衡劍眉皺了起來,看到陳執安臉上的羞愧,心中忽而生出一些強烈的念頭來。
“這陳執安的劍道天賦,究竟到了何等地步?”
“可否能夠比肩流遙光?”
浮劍山山主這般想著,又見陳執安劍指上,還縈繞著幾分劍氣。
于是這位劍主腦海里難以抑制的生出一個想法來。
“我曾悉心教導流遙光,他參悟云中君劍意不足一日光陰,就已經參悟出其中的劍意來。
陳執安若是見了我那導引劍意,卻不知多久可以參演劍意,劍氣入云?”
“必須要將他收入門中,看一看這陳執安的天賦極限究竟在哪里。”
若非是極為愛劍之人,自然無法成為浮劍山山主。
樊玉衡站在原處沉思了幾息時間,眼神越來越熾熱,就連他背后的名劍都開始不斷跳動,隱隱約約有劍氣從中流轉出來,就好像這把劍也如同樊玉衡那般興奮。
陳執安還在低頭思索,苦思冥想不知該如何參悟草紙中更高一級的劍意。
可恰在此時,一道劍光忽然在他眼前綻放。
陳執安抬頭看去,卻見在草場中又是云流籠罩。
那流云之間夾雜著寸寸劍光,升騰而上,仿佛要直入云端。
陳執安順著那劍光抬頭看去,卻見方才那位來歷神秘的道人,不知何時升到了高處,正站在一處云流之上,低頭看著陳執安。
他身后,一柄長劍浮空,長劍之上寸寸劍氣流轉,進而便如一匹匹銀色的綢緞,肆意流轉于虛空中。
陳執安站在地上,卻能清楚的感知到那一道道劍氣實在太過玄妙了。
與周遭的云氣合而為一,散發著鋒銳的光輝,帶著凜冽的光芒,偶爾有寒光閃過,便如同云中的寒星,在云霧中若隱若現。
“陳執安,你看我這劍氣如何?”
浮劍山山主,站在云流之上,周遭的云氣都化為劍光,在他身軀周遭不斷縈繞,宛如一位操控劍光的神人。
他背負雙手,臉上帶笑,對陳執安說道:“我年輕時,大息尚且未曾崩解,我從大息出發曾經仗劍獨行三萬里,走遍半座天下,見證無數劍道,也見證了無數劍道天才。
可數十年過去,那些劍道天才中許多人都已經隕落,可我尚且還活著,自此歸于大虞,成了那浮劍山的山主。
而這一道劍意,自我的劍魄而來,名為云中君,我叫他云君劍意,陳執安……你覺得我這一道劍意,如何?”
陳執安抬眼看去,清清楚楚的感知到縷縷云氣之間閃耀著的無窮劍意,由衷點頭。
樊玉衡臉上頓時露出笑容,道:“你眼前的這一道劍意中,我又加載了些許導引,想來你應該能夠看出一些端倪來。
若你愿意拜入我浮劍山門下,這劍意中的導引便不止于此,還能更強許多。
以你的天資,又有了九重云中劍勢打好了底子,有我導引,不出半日就能夠真正執掌著云君劍意,不如你拜我為師……”
樊玉衡站在云流中,低頭注視著陳執安,想要以這云君劍意為引子,誘惑陳執安,讓他拜在他的門下。
可是山主尚未說完,聲音卻越來越小,直至沉默下來,他瞳孔收縮,緊緊注視著陳執安。
此時的陳執安瞇著眼睛,正注視著周遭不斷涌動的云流劍氣。
他劍指之上的劍氣卻開始飄動流轉,開始暗合樊玉衡空中的劍意!
九重劍勢融入于這一縷劍氣中,又變得飄渺無端,變的劍光縱橫。
“不好!”
樊玉衡神色微變,正要收起空中的導引劍意。
剎那間,陳執安指尖忽有一道劍意驟然爆發,就仿佛他手指之上有一點燭光,進而亮出奪目的光芒,化作漫天的云氣!
云氣飄渺之間,流淌著寸寸劍光,周遭的空氣都被這劍意擠壓,發出刺耳的鳴響聲。
陳執安便手持著一抹亮光,劍指高抬,朝著天上的云氣一劃而下。
剎那間,此時的陳執安便如云中發號施令的神靈,一縷劍光飛起,無數云氣化作劍氣,隨著這劍光閃爍而至。
恐怖的劍氣幾乎化作亂流,肆意揮灑而下,轉瞬之間便斬去了這草場中彌漫著的諸多云流!
就連一旁沉思如何細膩執掌刀光的姜飛流猛然轉頭,看向陳執安。
天上的樊玉衡眼神中滿是懊悔。
“這下真成了山門叛徒了。”
樊玉衡眼中多出幾分無奈了,原本他不過是想以這極為晦澀,極為淺薄的導引劍意誘惑一番陳執安,讓他看一看浮劍山劍道之雄壯。
可這陳執安倒好,憑借這般晦澀的導引劍意,竟然悟出了劍意云中君。
樊玉衡乃是山門山主,踏入懸天京時,感知到了陳執安的劍勢,還以為是程霽禾泄露了云中劍勢,心中大為惱怒。
如今倒好。
這浮劍山的云君劍意都被這陳執安學了去。
這可如何是好?
樊玉衡想到這里,原本透露著也許鋒銳的眼神都有些暗淡了。
可暗淡之后,又亮出光輝來。
“這陳執安的劍道天賦如此不凡,若是入了山中,我浮劍山必然能夠更進一步,到那時候道下九碑賜下玄門靈脈,也能夠反哺山中所有人物。”
“程霽禾啊程霽禾,你前來一遭懸天京,竟然發現了如此劍道瑰寶!”
樊玉衡眼神閃亮。
陳執安卻還看著自己的指尖,驚喜于這劍意之鋒銳。
“浮劍山浮劍山,這座山門之玄妙,還要印在這浮之一字上,也算我運氣好,竟然遇到如此高人。”
陳執安心中感激,向著那道人行禮。
“前輩刻意點撥,陳執安感激不盡,卻不知前輩名姓?”
刻意點撥?
用山主最為重要的劍意傳承點撥旁人?
山主有些無奈,卻仍然回答道:“我名為樊玉衡,陳執安,我再問你一遍,你可愿意入我門下?”
陳執安微微一怔,低頭思索一番,這才緩緩搖頭。
“前輩點撥之恩,陳執安牢記于心,往后陳執安若是不死,必有所報。
只是陳執安在這懸天京中,尚且還有許多事要做,若是成了山門弟子,這些事做起來只怕就不方便了。
請前輩見諒。”
陳執安語氣真誠,實話實說。
樊玉衡又勸說道:“我之所以前來懸天京,便是為你而來,我也知道你與司家、李家的糾葛。我浮劍山山門已然存續兩百年,就在湖澗州,短時間里應該也不會搬家。
等到九月之后,那一場婚事結束,你再上山便是。”
他話語至此,忽然轉頭看了一眼東方那些巍峨的建筑一眼,搖頭道:“對于非世家子弟,懸天京中能夠獲得的修行資糧實在有限,若是成了世家中人,又反而沒有那般灑脫,還不如去了山門,自由自在踏劍而行。”
“入了山門就能夠自由自在?”陳執安搖頭說道:“天下玄門無數,玄門也各有其難,稱不上自由自在……如今天下紛爭,尚且還有大乾已然燃起戰火,欲要吞并天下,等到戰事一起,天下玄門也將被驅趕,為各自陣營而戰,如何稱得上自由灑脫?”
“而且……前輩,我留在懸天京中,并非只是為了那一樁婚事,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陳執安想起被她救下性命,卻又死在京尹府中的陌生女子,想起萬里迢迢前來送死的漢子,總覺得自己力所能及之下,應該做一些什么
若是他弱小,他便只殺一兩個酷吏、妖鬼。
若他強大,便試著握住權力,鞭笞那些自以為天公之輩,最起碼也要拉下一兩個與此事有牽連的朱紫貴人來。
否則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們,總以為自己真就是那天公了。
樊玉衡聽到陳執安的話,已然知道陳執安似乎并不好騙,也知道生在這天地之間,尋常百姓也好,玄門也好,乃至那些六姓中人,也稱不上自由灑脫。
人各有拘束。
陳執安看的倒是頗為透徹。
“騙不來陳執安,那我這一趟懸天京之行,豈不是虧大了?”
山主咬牙,忽然湊過頭來,小聲對陳執安說道:“我浮劍山上,還有一把寶劍,乃是真正的傳世名兵,你如果你愿意上山,等你踏入玉闕天宮,就由我做主,將這把寶劍賜給你。”
傳世名兵?
陳執安頓時來了興趣,正要說話。
樊玉衡神色卻忽而一變,轉頭看向西城方向。
陳執安循著樊玉衡的目光看去,卻感知不到什么。
樊玉衡想了想,忽然拂袖彈指,點向虛空。
那虛空中,卻有陣陣云氣流轉而至,化作劍氣龍卷,朝向西城。
透過那劍氣龍卷,陳執安清晰的感知到西城之中,有一道如火的劍意冉冉升起,遠處又有一道劍道神通騰飛而出。
劍意、神通都各有其妙,劍光也如同怒火濤濤,仿佛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一般,炎氣澎湃,熾盛非常!
“這是陸竹君的劍意、神通。”
陳執安認出施展這劍意、神通的人物來,眼中頓時泛起神采。
“這劍意、神通如此鋒銳,如此熾熱,比起我那一日所見強出數倍之多,他定然是持劍巒岫了。”
陳執安眼神中透露著欣喜。
“這巒岫寶劍如此強大,再加上陸竹君劍道本就不凡,那位豪氣干云的云將軍有救了。”
他臉上帶著笑容,也為那云停將軍高興。
可正在這時,一旁的樊玉衡眼神微動,繼而又望向南城,彈指之間又是一道龍卷在虛空中凝聚出來。
陳執安從這一道新的劍氣龍卷中,又感知到一道劍氣乍然顯現。
那劍光似乎是在回應陸竹君的巒岫。
劍意昂揚之間,恰有如一輪大日高照于天,熾盛的劍光神通恰如同破曉時分的朝陽,迸射出一道道金光,比起陸竹君的劍意更加熾熱輝煌。
陳執安神色微變。
這明顯是盧生玄的劍意神通。
陸竹君、盧生玄二人都已然持劍,甚至隔空斗劍,各自展露出洶涌劍光,玄妙神通。
陳執安今非昔比,他悟出了劍意,自然能夠感知到這二人的劍意高下。
“這盧生玄的劍意、神通,都要強過陸竹君一籌。”
陳執安臉上的欣喜消失不見。
“大虞六姓底蘊深厚,陸竹君出生軍伍,又如何能夠與從小便是最好的丹藥,受最好的教導,修最好的功法、神通的盧生玄比較?”
“那這云停是要死了?”
“那這林虎父女豈不是白死了?”
陳執安緊皺眉頭。
而那天上的龍卷緩緩散去,樊玉衡眼中多了些感嘆。
懸天京果然不愧為大虞京都,劍道天才不在少數。
他轉頭看向陳執安,還要說話,陳執安卻向他恭敬行禮,道:“前輩,如今陳執安還有許多要事在身。
倘若有朝一日,陳執安能夠走出樊籠,不被心中執念所迫,定然會上浮劍山,向前輩請教。”
“前輩點撥的恩澤,陳執安也必然謹記,往后但有所需之事,山主只需要修書一封,陳執安在所不辭。”
陳執安再度恭敬行禮,匆匆離去。
樊玉衡看到陳執安這般果決,又轉念一想……
“不過是劍意罷了,這陳執安即便是天賦通天,沒有導引、教導,總不可能練出云君劍魄來……一道劍意換一個天資如此鼎盛的少年的人情,也算沒有白來懸天京一遭。”
這位山主不愧走過半座天下,心性豁達。
哪怕事有不成,也并不曾太過執著。
而極遠處一座樓閣上,端闕王爺手中拿著杯盞,眼神有些熾熱。
陳執安回了院中,意識落入白玉京中,仔細參悟白玉碑上的九霄神通。
而他先天胎宮中,十二道神蘊逐漸流轉,又有絲絲縷縷的先天之氣閃爍。
一道嶄新的神通烙印在他的胎宮中。
神通!
終成!
陳執安睜開眼睛,神蘊流轉,屈指一彈。
寒律寶劍忽然出鞘,懸在他的頭頂。
劍尖如蘊云流,飄飄裊裊,又有種種神妙落于其中,仿佛陳執安一念之下,此劍便可以直去九霄。
陳執安臉上露出些許笑容來,心中又逐漸生出一個想法。
“傳聞那巒岫那等的傳世名兵,非劍道天驕無可執掌。”
“劍意、神通、天賦下,盧生玄最多發揮都南名劍半成的威力。”
“若是我持劍,不知又會如何?若是能夠發揮寶劍二三成威力,即便我修為不如盧生玄,借助這等寶劍之利,也許能夠勝過盧生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