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白日,守拙居華表上的八寶琉璃燈仍然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陳執安就坐在燈下,眼神平靜,側頭看著王龍,語氣顯得有些冰冷。
他這番詢問,明顯讓眾人意外。
七星公主饒有興趣的看著二人。
其余大虞六姓的天才對于陳執安的氣性也有些了解,但僅僅因為王龍眼中透露出殺念,陳執安便詰問于他,仍然令這些人神色各異。
王龍看了一眼七星公主。
卻發覺這位貴人并無插話的打算,而手中捧著一杯茶,臉上帶著笑容注視著二位。
王龍魁梧的身軀挺得筆直,眼中自然沒有絲毫懼怕。
他也緩緩飲茶,又將茶杯放在桌案上道:“陳執安,你與在場絕大多數人都有深仇大恨,他們尚且顧忌風度,注重禮儀不愿表現出來。
可我王龍卻要告訴你……幾日之前的爭斗,王家吃了虧,我們總會向你討回來一些什么。”
陳執安盤膝坐在盤上,神色不改:“大虞六姓綿延千載,在這片土地上作威作福久了,就忘了許多事。
就比如……想要殺人就要做好被人殺的準備,更要做好打落牙齒和血吞的準備……派族中強者前去殺人卻被人殺了,這并非是什么可以委屈的事情。”
陳執安一身玄衣,說話時神色卻并不嚴肅,反而非常沉靜,就好像是在說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王龍看了陳執安好幾息時間,他的眉頭也舒展開來:“我知道你上一次出城殺了許多真正的強者,可我仍要告訴你……修行終究是修自身,借助外力始終不過是小道。
你有宋相撐腰,得了那等玄妙不凡的丹藥,可丹藥終歸有用完的人,而你持之殺人的名劍也已經不在你手中。
我來勸告你,借助外物踏足高處有時候會遭反噬,會讓你錯過自己的實力。”
他說話間,身上氣息升騰:“換作往日,即便我眼含殺意,以你處事只怕會裝作看不見,如今去城外走了一遭,以名劍、丹藥殺了諸多強者,反而讓你生出了錯覺。”
王龍話語至此,略微停頓了幾息時間,又左右四顧看向眾人。
“在你面前的可并非是什么土雞瓦狗,我們乃是廣大大虞,八萬萬虞人中的佼佼之輩。
舉目大虞天下,找不出幾個能與我王龍,與其余幾人相提并論的年輕人。
陳執安,你確實天資鼎盛……可先天境界并不是什么能令你傲視群雄的境界。”
隨著他說話,王龍身上的血氣越發鼎盛,隱約間傳來一陣陣龍吟聲。
血氣龍吟,氣魄雄壯。
“我一路修行,曾見真龍血氣,也曾名登雛虎碑第五十七行……我姑嵐王家少年天才不知凡間,卻終究被我拋在身后。
如今遍觀大虞,能與我比肩者寥寥無幾,等到執印事了,你若不死,我再來與你計較此事。”
王龍身上血氣厚重,真元澎湃。
只要他愿意,只怕頃刻之間便可以破入玉闕天關,自此成為玉闕強者。
不僅是王龍,這守拙居中,除了七星公主以及素神山小素女之外,其余人物已盡數壓制修為,想要謀奪執印之位,從而獲得那極不凡的陸吾神相天圖!
陳執安感知著王龍身上的血氣,神色卻越發沉靜。
“王公子是想要讓我敬畏強者?”他道:“在你對我醞釀殺機時,讓我沉默不語?”
陳執安詢問,不等王龍回答,卻又自顧自搖頭:“我修為弱小時,在許多事情上退步,也曾忍讓過許多人……如今我已經破入先天五重,足以與你們爭鋒。
時至今日,倘若我還要對你們的不懷好意視若無睹,那么修行又有何意義?”
“先天五重?”
李歸晚皺眉,其余幾人也同樣沉默下來。
陳執安修行的速度實在太快,他們每一次見到陳執安,他總有精進,令人不安。
只是……
“先天五重只怕還不算修行有成。”謝北圖突然開口,以往他臉上掛著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了。
“先天七重境界,再到圓滿,再到玉闕還需要行一段長路,而這大虞天下,可并非只有你是修行一道的天才。”
謝北圖聲音低沉,眉頭微皺注視著陳執安。
陳執安沉靜的臉上露出些許笑容,他的目光再度在眾人臉上巡梭,終究嘆了一口氣。
“七星公主曾與我說過一件事,游歷天下,雛虎碑上排行第三的游俠林聽曾經前來大虞,稱我大虞為病虎,稱我大虞年輕人為鯉魚。”
“病虎者不需多說,所謂鯉魚,無非是在指你們。”
他說話間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王龍、謝北圖:“鯉魚困于池塘、河湖,不知水系廣大,尚且還有遼闊深海。”
“你們游走于池塘中,不過只比其他鯉魚大上一些,游得更快一些……便令你們自持天驕,自命不凡。
可是……這天下廣大,可并非只有我大虞一處天下?”
陳執安眼神如炬,落在眾人身上:“比如你王龍,排名雛虎碑上五十七位,在雛虎碑前列的天驕眼中其實不值一提,你卻還在沾沾自喜。”
“仔細思索……雛虎碑前列那些人物,論及家世背景,難有能與大虞六姓比肩者,論及修行資糧、論及傳承也多有不如。
可他們卻依然能夠登山而上,站在真正的高處。
王龍,你站在半山腰上,可沒有俯視人間的資格。”
陳執安娓娓道來,一句一言不離王龍二字。
可在場其他大虞六姓的天驕人物,神色也頗有些難看。
可仔細想來……似乎確實如此。
遍觀天下,大虞這一代的年輕人確實已經落后許多。
他們這樣的人物,在大虞天下乃是年輕一輩中天資最為橫溢者,可放諸于天下,反而要落后于其余六國。
“陳執安,你莫要忘了,你也是大虞人物,你也未曾登上雛虎碑最高處。”謝北圖咬牙。
“我與你們不同。”陳執安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卻仰頭說道:“因為在我踏足先天五重之后,我的目光便不在你們這些鯉魚上,而是已然放眼天下。
我知道眼前的高山險峻,卻也不愿意待在半山腰上沾沾自喜。
王龍……你方才說先天五重,距離先天圓滿,況且還要行許多路?”
他突然詢問。
王龍皺起眉頭,可緊接著他神色忽而變化!
卻只見端坐在桌案前的陳執安身上,一股濃厚的血氣蓬勃而出!
只見陳執安手背上一條條若隱若現的金色絲線浮現出來,便如同真龍鱗甲。
一道四品神通被陳執安催動而出,堪稱兇悍的血氣從中彌漫,頃刻間便蓋過王龍身上的氣機!
“王公子,我來告訴你……為何我先天五重境界,就敢直面于你!”
霸下龍軀猛烈運轉,威能爆發開來。
這一道四品神通,幾乎被陳執安練到了化境。
每一縷血氣、每一道真元都恰到好處,復雜奧妙的四品神通被陳執安練出了真正的精髓!
于是……
王龍便直面了一場血氣風暴。
他身上同樣有血氣綻放,又有低沉的血氣龍吟不斷傳來。
可當陳執安能夠吞噬山河的血氣悄然而至,迸發而出的氣魄便如同殘燭飄搖,一時間竟然被陳執安的霸下龍軀壓制。
王龍面色難看。
其余眾人竟然也有些不知所措。
王龍可不是什么尋常的先天圓滿修士!
他乃是雛虎碑上的人物,受了姑嵐王家的傳承、教導。
他戰力鼎盛,比起其余先天圓滿不知強出多少。
也許三尊尋常的先天圓滿,都無法正面壓制于他。
但今日在這有慶府,在這守拙居中。
陳執安一邊低頭飲茶,一邊綻放出如此可怕的血氣,竟然壓住王龍如龍血氣。
“這……”
謝北圖只覺得心驚肉跳。
李歸晚、晏鶴眠也都沉默。
就連七星公主都放下手中的茶盞,沉默看著陳執安。
王龍抿嘴不語,幾息時間之后,他身上又有猛烈真元勃發,才沖破陳執安的血氣。
陳執安臉上笑容依舊,緩緩飲茶。
王龍氣息深沉,眼神閃爍。
陳執安安飲了一口茶,目光如刀落在王龍身上:“王公子,你如今可知……誰才稱得上天驕二字?”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眼神中的光芒越發鋒銳,掃過其余幾人:“我來這懸天京之后,才知道醞釀鋒芒,必然要將這鋒芒顯露于世。
否則總有宵小之輩打擾我。”
他說到這里,微微停頓幾息時間,周遭忽然一陣陣刀意彌漫。
陳執安看著王龍,目光越發冰冷:“王公子,好在這里是皇子府……下一次你若敢那般看我,我便……敲碎你的骨頭。”
這一刻,端坐在第一排的陳執安,便如同一位狂悖天才,乖張而又傲慢。
王龍出身名門,又有玄妙傳承,不凡寶物,如何咽得下這一口氣?
“我承認你肉身血氣強過我。”
王龍深吸一口氣:“可是……僅憑這肉身血氣就想要敲碎我的骨頭?陳執安,你還有之前那樣的丹藥?”
恰在此時。
守拙居院中忽而走來一人,那人未穿靴子,腳上滿是泥濘,手中還拿著一個鋤頭,踏入院中。
連同七星公主在內的幾人頓時站起身來,向這年輕人行禮。
“四皇子。”
那年輕人隨意將手中的鋤頭靠著華表放下,又拍了拍手上的塵土,踏入守拙居中。
“我大虞子弟確實安逸太久了。”四皇子面容英俊,眼眸中卻透露著若有若無的光輝,目光落在陳執安身上:“如今多一位陳執安,鞭策我大虞年輕人物,其實也算是一件好事。”
眾人面色各異。
陳執安沉默不語。
王龍眼中怒氣洶涌。
四皇子輕輕拂袖:“且飲茶,希望有朝一日,我大虞年輕人物,不再是鯉魚。”
飲宴之后,眾人相繼離去。
七星公主站在四皇子旁邊問道:“皇兄,你今日特意請陳執安前來,卻任由他離去……難道不想讓他入你麾下?”
四皇子微微搖頭:“這陳執安氣性太盛,確實瞧著那山巔,這樣的人物……只怕不愿入他人麾下。”
七星公主頷首。
幾次接觸,她也已經看出陳執安性格執拗,今日陳執安吐露志向,也令她更加明白陳執安身上傲骨錚錚,想要招攬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過也好,這陳執安一心想要執印,也算是為我皇家效力。
他不入我麾下,也自然不會入太子殿下,也就不需太過擔心了。”四皇子神色輕松。
七星公主卻皺眉問道:“陳執安肉身強過王龍一籌,可他修行境界不過先天五重,真元、神蘊應當遠不如王龍,他真就能夠勝過王龍?”
四皇子臉上帶出一抹笑容:“很快便知道了。”
七星公主若有所思,離開有慶府翻身上馬。
她玉闕神蘊流轉,卻見陳執安離開有慶府之后,卻并未曾去東街。
而是一路去了西城端闕王爺的草場。
而那王龍氣機勃發,緊隨其后。
陳執安踏入草場。
冬日的草場顯得空曠而又蕭瑟。
陳執安走入其中,轉身看去,卻見王龍身上氣息澎湃,真元洶涌,隨他而來。
遠處,幾道神蘊匆匆而來。
王龍身軀高大,比起陳執安還要高上一個頭,體魄魁梧,氣勢驚人。
他注視著陳執安,冷笑說道:“陳執安……你想打斷我的骨頭,卻不知是靠你自己,還是靠那外力?”
外力?
陳執安眼中雷霆閃爍,天上忽然有云霧頓來,化作雛虎碑。
“王公子,你想要發泄心中的怒氣,可并非沒有代價。”
陳執安指向虛空。
王龍的名諱出現在雛虎碑上第五十七行。
王龍猛然皺眉……
幾道神蘊各自鳴響。
不行道下之約,陳執安敗在王龍手下,尚且還有宋相麾下人物出手救陳執安,不至于死在王龍手中。
若行道下爭斗,陳執安若是敗了,只怕便要喪命……他人強救,陳執安也要受道下責罰,自此根基受損,再不復天驕之名。
可這陳執安屢次進行道下爭斗,也許是上癮了,面對氣息如龍的王龍,第一件事竟然是祭祀道下雛虎碑!
陳執安看清了王龍眼中的洶涌殺機。
可他卻并不后悔!
修行一途,當持心猛烈,攝衣登山,只向上求索!
若不信自己,又怎能勇猛攀登?
王龍未持刀兵,兩只手腕上的金色鐲子卻在轉瞬間融化,繼而完全覆蓋王龍的雙拳雙臂。
他站在原處,深深吐納,鼻腔噴出白虹,將周遭一丈方圓吸成真空漩渦。
他雙目如照金光,虹膜紋路徐徐旋轉,讓王龍不像是一個人,反而像是一頭兇獸。
陳執安感知到王龍身上的氣魄,心中同樣驚嘆。
“我倒是有些小看著王龍……雛虎碑第五十七行,果然強悍。”
他心中自言自語,可卻未曾有絲毫恐懼。
軀體中凝時的真元如同潮水一般自元關中涌出。
霸下龍軀再度被陳執安催發,而他手中不知何時已然多了一把刀。
這一把刀刀氣鋒銳,似乎是在灼灼燃燒。
與陳執安身上的厚重真元呼應。
正是赤冶長刀。
陳執安手中,尚且還有一柄虎魄刀,足有四萬鍛。
只是刀兵上達三萬鍛,又是其他強者配刀,便需要仔細祭煉,才可發揮威能。
畢竟這虎魄刀并非是北陸寶劍這樣的名劍,哪怕不經祭煉,但凡發揮出些許威能,也遠勝其他寶劍。
虎魄刀不經過祭煉,尚且還不如赤冶長刀。
所以此刻陳執安拔刀,拔出的正是這一柄赤冶!
而迎接陳執安這一把長刀的,化為虹光的王龍。
卻只見!
王龍身上氣息爆裂,先天圓滿級別的真元加上如龍血氣,混雜在一處!
當他猛然躍起,身上的血氣幾乎凝成實質一般的刀劍,割裂虛空,朝著陳執安轟然斬來。
這一刻。
王龍的氣機變得無比深邃,也變得無比鋒銳,就好像他是一把想要砍殺強者的大斧!
他的速度太快了,周遭的寒氣爆開,而他原來踏著的大地,也已經炸開一個大坑,煙塵滿天。
陳執安身上的金絲血線已然變得極為清晰。
十二處隱竅中血氣噴薄。
元關中真元烈烈。
他揮刀橫斬!
只見他脊柱扭曲,帶起恐怖的肉身力量,身上血肉變得無比凝實,就如同一條霸下真龍。
又有四品神通山河游刃篇,自他長刀上爆發出來。
真元猶如滾滾大河,游遍山川大地,赤白混雜的刀光迸發出純粹的刀意,迎向王龍。
王龍身軀如同了流星,一只金黃色的拳頭上同樣有四品神通流轉,化為拳罡,震碎虛空中的刀光,絲毫不懼陳執安赤冶長刀鋒銳,狠狠落在長刀上!
頃刻之間,金黃色的火花漫天而至。
陳執安長刀上的刀光同樣崩碎,刀光化作了漫天的雨水,如同暴雨一般傾瀉而下。
轟隆隆!
王龍墜地,又炸起滿天煙塵,可他雙腳牢牢鎖在地上,金黃色的手肘橫掃而過,令虛空升起波瀾。
陳執安長刀上還有王龍可怕的真元殘留,正在消彌。
面對如此恐怖的殺伐神通,他不曾慌亂絲毫。
只見他左手握拳,霸下龍軀血氣翻涌,又有一道神通自他拳頭中綻放光輝。
隱隱間,陳執安的左拳就如同一只虎首,張開血盆大口,仿佛要吞噬一切!
陳執安得自齊天沖,鐫刻于先天四重的拳法神通終于顯現。
吞天拳!
一道拳風絲毫不懼王龍那令虛空生出波瀾的肘擊神通。
鏗鏘!
碰撞聲傳來,二人各自退出數丈距離。
而撞擊產生的真元波動卻變為呼嘯的大風,吹過整座草場。
“如此之多的四品神通,這陳執安哪里得來的傳承?”
“而且,每一種神通,造詣都令人驚駭。”
王龍落地,思緒紛飛間,卻又彈射而出,他旋身擺拳,拳意幾乎化作旋風,轉眼間就來到陳執安面前,朝著陳執安當頭砸去,就要砸碎陳執安的天靈。
陳執安身上紫色真元越發濃郁,山河游刃刀法夾雜著青帝刀意再度斬出。
與此同時,虛空中生出一點光亮,直落而來,朝著王龍的咽喉刺去!
那光亮鋒銳無比,劍氣縱橫,幾乎要刺穿一切。
王龍左手大張,護在自己的咽喉處。
馬步沉腰,左手揮下!
如龍斷岳!
金黃色的手刀精準落在云川寶劍上。
鋒銳的寶劍落下,刺入大地,又從王龍身后的大地飛出,直刺王龍脊柱。
而王龍依然面部改色,眼眸中殺機洶涌,呼吸吐納聲有如雷動。
與此同時,他身上亮出光輝,串聯成為一道真龍紋路。
陳執安神色微變……
道下神通!
龍吸百氣!
雛虎碑第五十七行的道下神通流轉開來。
王龍幾乎化作一條真龍,呼氣化為颶風,吸氣形成真空漩渦,雙足纏繞著烈火,宛如一位神人降世。
卻只見他七節脊柱也如同真龍,扭曲咆哮,發出龍吟聲,硬生生扛下陳執安那殺伐氣驚人的一劍。
而他右拳燃火,狠狠擊退陳執安山河游刃神通的同時,身軀猛烈沖撞,撞向陳執安。
一時之間,氣魄呼嘯,罡風如雷,王龍仿佛要撞碎一切。
可陳執安氣魄全然不變,只見他長刀上,青帝刀意與風雷齊動。
一刃裁山河!
刀意席卷。
云川長劍又自云中探出,自身后斬向王龍咽喉處。
而陳執安身上霸下龍軀運轉到了極致,他的身軀同樣變得無比堅硬,洶涌血氣如同江河濤濤,洶涌而動。
又有厚重無比的真元,涌入他周身骨骼、筋膜!
他就此跨步而出!
一步!
他腳下有雷霆閃爍。
兩步、三步!
他眼中亮出雷霆,四肢盤出雷光!
……五步……七步!
陳執安的氣勢幾乎凝聚到了極致,仿佛一道炸裂的驚雷。
然后……第八步……
第九步!
道下神通靈曄九步。
短短九步之下,陳執安的氣勢幾乎達到了極致。
無數雷霆纏繞在陳執安身上,浩蕩的雷霆偉力與陳執安身上的血氣、真元融為一體,同樣直直撞向王龍。
“肉身不如你,可你又豈能知曉龍吸百氣,以養自身之神妙?”
王龍身上真元暴走,血氣經過他道下神通的加持,已經強大到了極致。
他便如此橫沖直撞,毫不理會陳執安恐怖的刀意,也不理會自云中斬出的劍光,更不懼怕陳執安強過他的肉身!
因為他乃是……雛虎碑上第五十七行!
道下神通龍吸百氣,便是他最大的依仗!
哪怕陳執安身上雷光閃耀,他也毫不懼怕!
直至看到陳執安眼中淡漠的殺機。
“嗯?以他的修為,又如何不知我道下神通之強大,為何還敢與我正面直撞?”
王龍心中思緒剛剛閃過,卻隱約感知天上幾縷星光落下,化作劍氣。
陳執安與王龍將要碰撞,暴烈的氣魄已然撞擊,炸裂開來,化作颶風橫掃三百丈方圓。
而這氣魄,明顯陳執安更弱一些。
道下神通龍吸百氣,果然強悍。
王龍眼中有必殺之志,幾乎毫不留手。
可便在此刻,天上星光化作劍氣,落在云川長劍上!
云川長劍周遭的云氣頓時化作無數星光劍氣,空氣中劍氣風暴。
而縷縷星光便在此刻與陳執安的劍氣融合。
虛空中,李歸晚的神蘊驚呼:“北斗流火!”
長劍激發出鋒銳劍意,攪碎虛空中的血氣。
就這般斬在王龍身軀上!
須臾間!
有瑤光、開陽、玉衡三道星光乍現而至。
北斗劍氣噴涌而出,斬碎了王龍身上的百氣,而那劍氣似乎也在此刻消靡殆盡。
王龍百氣靡耗破多,卻仍然阻擋了陳執安可怕的刀光!
眼眸一往無前,身軀仍然直撞而出。
“如今是殺陳執安最好的機會!”
他思緒剛剛落下,原本好像消耗殆盡的劍氣,又發出一道微弱的光。
王龍神色驟然變化!
因為那……又是一道星光!
三品神通,北斗流火,共計七重星光劍氣,一重強過一重。
而這微弱的光,便是第四道星光。
天權!
天權星光仿佛自虛空中而來,驟然落在云川寶劍上,原本劍光暗淡的云川寶劍眨眼之間光芒越發熾盛。
寶劍上還夾雜著雷霆之氣,裹挾著劍意云中君,狠狠斬落!
絕大部分百氣神通的威能,幾乎都被這一劍斬碎。
王龍色變。
抬眼卻看到陳執安踏步而至,靈曄雷霆遍布全身,狠狠撞來!
轟隆隆!
王龍身上殘存百氣流轉,繼而瞬間破碎。
王龍被陳執安猛然撞出!身上傳來噼噼啪啪的聲音,那是骨骼斷裂的聲音!
“北斗流火,這陳執安方才藏了一手,他悟出了第四道天權劍氣!”
裴南樞、謝北圖神蘊爭鳴!
陳執安卻一步不退,身軀仿佛閃電,撕碎運氣,撕碎塵埃,追上倒飛而出的王龍。
吞天拳夾雜著霸下負岳的偉力,一拳落在王龍心臟處。
一道沉悶的響聲。
王龍口中吐出鮮血,墜落在遠處。
陳執安神色如常,抬頭看向虛空。
卻見天上那雛虎碑再生變動,王龍的名諱消失,陳執安的名字刻在第五十七行。
又有種種領悟落入陳執安腦海中!
他身上的雷霆越發濃厚,不知生出了何等變化。
“王龍的五臟六腑、元關全然碎了!”
不遠處,幾道神蘊默然。
又有諸多強者自遠處奔行而來。
陳執安微微瞇著眼睛,望向來人。
云川寶劍悄然而來,懸在他的肩頭。
手中的赤冶長刀仍然綻放光輝。
他腦海中,天上玉京圖已然徹底展開,溝通無矩樓。
正在這時,有人自虛空中走來,身上靈鸞補服點綴著云雷紋、八寶紋。
腰間玉帶上,有朝珠一百零八顆,正中間隔處鑲嵌著翡翠佛頭。
頭頂寶冠配素金帶,足以證此人的官職極高!
朝服、玉帶、寶冠!
每一樣都是極為珍貴的寶物。
陳執安曾經在望星宮第十六層見過此人。
此人乃是京尹府府主,出身王家的王靈住。
王靈住親自前來,眼中陰雨密布。
此人修為極強,他身處十丈以內自成真元空洞,彌漫著龍卷風暴,震出雷音。
他望著陳執安,陳執安只覺得毛骨悚然。
……哪怕是全勝狀態的李伯都,都不曾給陳執安這種壓迫。
“王靈住年歲雖大,但是修為比起謝無拘、司遠瞾也不遑多讓,也是天闕人物!”
陳執安默不作聲。
王靈住落在這草場中,看了一眼王龍,眼神頓時暴戾起來。
“陳執安!你敢在懸天京中殺人!”
短短幾月時間。
姑嵐王氏死了王衍,又死了王龍。
這兩位年輕的天才死了,令向來深沉的王靈住暴跳如雷。
即便死七八位,乃至十幾位玉闕門客,他都沒有這般惱怒。
因為王龍、王衍都乃是王家年輕一輩中最不凡的人物,可如今卻先后死了,令王靈住甚至有些恍惚。
這陳執安,何至于如此膽大妄為?
京尹府主身上,威勢如同漩渦仿佛要卷動一切。
陳執安卻站在原處,高聲說道:“道下之約,生死不論……況且王公子對我下了殺手,我自然要還擊,否則死的便是我了……
府主大人!你要無端問罪于我,甚至要讓我也如那林家女兒一般,死在京尹府牢獄中?”
他的聲音如同驚雷,穿過重重威勢,炸響于虛空。
與此同時,遠在大荒中的拓跋悼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他坐在馬上,任憑馬兒前行,自己卻閉起眼睛,不知在等待些什么。
而那王靈住看向陳執安,周遭虛空仿佛變作天羅地網,殺機密布。
可便在這一刻……
草場門口,不知何時來了兩位督察院斗牛使,又拱衛著一位馬上的人物。
那人已經年老,神色卻頗為柔和。
此刻他坐在一匹矮小的馬上,笑呵呵看著王靈住。
“王大人,這么巧?”
陳執安原本已經從無矩樓中得到老黃梁的回應,他不曾受他人侵擾,也可以溝通無矩樓。
可此時,這馬上的大人前來此處,他扣在無矩樓上的神蘊終究一松。
“都察院左都御史趙崇之。”
督察院左都御史,都察院第一人,當朝二品大員,大虞真正的核心人物。
陳執安看著來人,默默低語。
那一日望星宮中,楚牧野便與此人同坐,他還記得。
趙崇之坐在頗有些滑稽的小馬駒上,臉上笑意濃濃,眉眼之間頗為柔和。
可王靈住身上的氣魄卻逐漸消散,向此人行禮。
“趙大人。”王靈住眼瞼低垂,眼中卻照出警惕的光輝。
這向來只想要騎墻的趙崇之,何時被宋相籠絡了去?
而便在此時。
宋相院中。
宋洗渠高興的搓了搓手。
“不錯,能擊敗王龍……那便是時候執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