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林開始分發金丹。后頭有人捧著盛裝金丹的匣子，他在走過每個人的面前時都直視他們的眼睛，然后把5顆金丹直接放到他們的手上。
他本人分發的這一組是特別遴選過的“選鋒”，即是精銳。選鋒在唐軍的所有編制中基本都存在，包括天波軍自身。天波的選鋒是第一中隊，裝配了更加強大也更加龐大的虎賁式道鎧。
而在這些團結兵中，選鋒則是有成為牙兵天賦的青少年，之前主動出來和楊林比試的那位也是選鋒之一。
成為牙兵最重要的一步是受箓——在練氣士一方是受箓，在宗派一方則是授箓。
團結兵存在的目的就是遴選適合受箓的修士。受箓對年齡、修為等等都有要求。如果過了年紀還沒有達到一定的修為，那就已經錯過了受箓的時機，也就錯過了成為牙兵的時機。
但這并不意味著達標了就一定能授箓，因為箓的總數是有限的。
眼前的選鋒們，其實有很多人都已經達標了。而他們有生之年是否能受箓，主要取決于有沒有空缺。近些年來晉藩與獅駝國的邊境戰爭趨于平緩，牙兵的陣亡率也隨之大大下降。這些選鋒只能排隊等著練氣士自然死亡。
但練氣士的自然更新速度相當緩慢。受箓之后，就算是練氣期的練氣士也能有300年左右的自然壽命，筑基之后便會達到天人的狀態。如果不因為心境崩裂而天人五衰，筑基期的練氣士可以輕易逼近七八百年的壽限，乃至更多。并且在其中的絕大部分時間，他們都可以保持少年、青年或者中年人的樣貌，身體狀態也能保持在巔峰期。
如果不打仗的話，這些努力修煉的團結兵，以及其中格外努力的選鋒們，恐怕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得到受箓的資格。
他們雖然已經到了練氣期的境界，但受箓與否完全是兩種生命狀態。如果不能受箓，他們身體就會和凡人一樣快速度過二三十歲的巔峰期，然后隨著年齡漸長而慢慢衰弱下去。最終，他們可能會因為早年的修煉而比凡人長壽不少，但最終也不會超過120歲左右。并且在他們人生的后幾十年里，他們將不得不和其他所有自然人一樣不可避免的衰老下去。
雖然確實有修仙之外的回春手段，但那已經超出了凡人的承受能力。那需要在人緣、金錢，或者官路上也“得道”才可以。
雖然他們沒有開口，但楊林從他們眼中讀出了他們的渴望——他們渴望戰爭。他們渴望天波軍取得更大的勝利，好讓自己擺脫苦弱的血肉之軀，擁抱天箓的福澤，成為真正的修士。
當金丹交到他們手里時，每一只手也都在顫抖。
他們好興奮啊...就像吃了蟠桃似的。灰蠱也感嘆著。
對凡人來說，這些金丹不只是修真的良藥，還能對他們的軀體內注入天道的一縷殘念，可以延緩他們衰老，好讓他們有更多的時間可以排隊。對凡人來說，一枚金丹差不多就是一年的時間，五顆就是五年。
然而五年之后呢？這些團結兵可能不會再有下一個五年可以等了。然而五年的時間對練氣士來說依舊只是漫長歲月的一個小小片段。
五年之內，練氣士的數量依舊不會有大的改變。但無論如何，只要多活幾年，他們離真正的不朽就會更近一些。如果真的能夠熬出頭，到時候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們憑借戰功得來的金丹除了可以讓自己繼續戰斗，還能讓自己的至親也跟著一起延壽。父母、妻兒，這些凡人都是一年一顆。
練氣期的修士加把勁就能保住一兩人，筑基期差不多就能保住自己的全部近親。藩鎮的經營情況越好，能夠分發給練氣士的金丹也就越多，他們也還能保住更多的人。如果他們的子女也誕生練氣士，那么一個修仙世家就有了雛形。富余的金丹能讓世家子弟在巔峰期多多停留，也有了更多的機會。
然而在這邊荒的天樽星區，在楊林面前的這些團結兵們，他們顯然都算不上什么“修真世家”，要不然根本不會走團結兵這條看不到頭的路。
他們比任何人都渴望戰爭。因為如果天波軍戰敗，死掉的牙兵的空缺就能由他們來填補。而如果天波軍戰勝就更好了，手頭的箓牒和道鎧變多，那授箓與受箓的規模也會越滾越大，到時候所有人都會有機會晉升。
這就是楊業說的“殺狗官，爆金丹”。在修仙之路上，殺人奪寶永遠都是一條相當有誘惑力的道路。
金丹發完了。楊林帶著空盒子回到了楊業的面前。
在場的所有人比想象中都要沉靜不少，但他們的斗志和殺意卻比想象中更要旺盛。他們并未打算離開，也并未散去。因為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們也都知道楊業接下來要做什么了。他們所有人，都在仰望著站在戰艦甲板上的武者。
“諸位，時候也差不多到了。”楊業看著眾人，用靈氣激蕩著空氣來發聲，“天樽的劉刺史，諸位的父母官，在5秒前已經錯過了來面見我的時機，他對我的最后通牒毫無反應。那個凡人，他背離了晉王，背離了在朝廷那點可憐俸祿之外賜予他回春丹藥的晉藩。而現在，我將奉晉王之命討伐這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惡黨！”
說著，楊業一指外頭：“想要退出的人，現在就可以走，我絕不攔阻。你們可以帶著剛才發放的金丹一起走。”
楊業停了幾秒。他在等人群做出反應——5921人中，有寥寥數人掉頭離開了。剩余的5918人還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好！很有精神！”楊業點了點頭，“走的人，我不怪他。我們是要做大事的，而不是所有人都有做大事的膽量和命數。而在場的諸位，你們剛剛作出了人生中最重要，也是最正確的選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