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葬場上空,謝晴潔所展開的祖廟,逐漸穩定,其氣勢也逐漸降低。
現場濃郁的香火氣運,剎那間宛若煙云消散,金光褪去。
不少人的口中都是輕嘆:“可惜了,看來終究是沒能更進一步。”
也有人羨慕著道:“能開辟天廟,就已經是世間一流了,了不得、實在是了不得。”
還有人口中的酸味滿滿:
“嘚瑟個甚,若不是學正出手,幫了她一把,真以為此女能開辟天廟啊。”
“唉,誰讓人家姓謝呢。”
見謝晴潔的祖廟已定,眾人議論著,逐漸都收回了目光。其中不少人,包括幾個教諭,又都將目光落在了余缺的身上。
有余缺這顆珠玉在前,謝晴潔雖然也開辟了天廟,但此女終歸是借助了外力,且開辟的過程總給人一種中看不中用的感覺,因此眾人還是認為,余缺方才是今日最出風頭之人。
不過就像有人看不慣謝晴潔一般,也有不少人目光閃爍的盯著余缺,嫉妒暗恨不已。
譬如那紅蛇,此女無法再動手拿捏余缺,便心懷叵測的道:
“可惜可惜,謝家女若是能再有一顆三首蛇鴉之頭,未必不能再進一步。余缺同學,你天廟已開,鴉頭于你無用,為何絲毫不顧戀同窗之情,將你祖廟中的鴉頭送給那謝同學?
要知道,你今日之所以能夠開廟,還是托了謝家先祖的福,這三首蛇鴉,可就是此女的祖上留在縣學當中的。”
其余人等聽見這話,那一小撮嫉妒的學子,也是當即低聲議論:
“原來如此,我等都是承了謝家的情么。”
“既然這般,余缺藏著那鴉頭不給,未免也過于小家子氣了吧。”
余缺站定在一旁,他聽見了紅蛇等人的詆毀,頓時用一種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向彼輩。
他懶得解釋,但還是面上正色,開口呵斥:
“紅蛇教諭,學生必須得糾正你,第七縣學乃是國朝之縣學,并非某一家之縣學。
晚輩長在第七坊中,從來只知本校乃是第七坊所建、第七坊所供養,不管是在入校前,還是在入校后,學生從來只虧欠第七坊之人,哪里來的謝家?!”
這番話頂了回去,頓時讓紅蛇夫人一時無語。
不等兩人再爭執起來,場中便響起了一陣拊掌的笑聲:
“說得好,本校乃是縣學,從來都不是一家一姓之學。紅蛇,枉你身為教諭,居然在覺悟方面,連個剛入校的新生都不如。”
言語之人,正是第七學正。
他的目光在余缺的身上打量,愈發的滿意了。
此人又褒獎了余缺幾句,環顧了一番場中,便大手一揮,喝到:
“好了,今日三首蛇鴉已經乏了,估計著再也吐不出真火,此番開廟就此結束。”
聽見這話,幾個還咬牙硬撐在天葬場中的學子,他們的面色頓時既黯然,但又松了口氣。
而余缺等人,則是齊刷刷的朝著半空中的學正拱手:
“恭送學正!”
對方點了點頭,隨即陰神就化作一陣金光,噗的散開消失在了原地。
等到學正離去,鳥骨那邊也毫無動靜,所有人都是長舒一口氣,露出了如釋重負之色。
不管他們今天是開辟了天廟、還是靈廟,抑或是草廟,這開廟之舉總算是結束了。
隨即,眾人便一一歸攏在了各自的教諭麾下,向著門房青大爺見禮后,列隊往火葬場外走去,很快就分散了。
余缺在離去時,還多瞅了一眼那同樣開辟了天廟的謝晴潔。
此女在開廟結束后,面色上雖然看不見一絲喜意,但是也看不見多少的懊惱之色。
其人性子淡淡的,一句話也沒有多說,僅僅在蘭教諭勉勵她時,向對方拱手回應了一番。
即便有學子圍繞在此女的身旁,嘰嘰喳喳的議論天廟,還大聲的聲討余缺的不作為,對方也是低頭不語,沉默寡言。
這令余缺微挑眉,一時拿捏不準此女究竟是寵辱不驚,還是過于心灰意冷,已經認命了。
不過不管對方究竟如何,都和他無甚關系,余缺在瞧了兩眼后,就不再費神去關注此女。
不一會兒。
朱教諭領著眾人返回學堂后,勉勵了眾人一番,宣布下課。
“教諭再見。”
余缺等人拱手作揖,便要一一散去,返回各自的住所。
但這時,朱教諭忽地又將余缺叫住了。
她正色的道:“今日剛剛開廟結束,動靜不小,你就先不要返回第七縣河中獨居,還是先到我府邸,自行挑選一間客房居住。”
話說完,朱教諭便從腰間掏出了一方令牌,交給余缺,并言語:“老師還得去和學正大人商量一番,也好應對接下來的事情。”
她重重的拍了拍余缺的肩膀,便急匆匆的離去了。
余缺捏著令牌,面上微愣,但立刻就反應過來。
朱教諭所指的,應當是他開辟了天廟,其定會在縣城、甚至黃山道宮中都造成一定的影響,引來各種注意。
須知校外之人的注意,可是和校內之人的注意不同,其往往不再只是單純的羨慕或嫉妒,而是會充滿各種誘惑、算計。
于是略一琢磨,余缺便發現自個確實暫時不適合獨自一人的居住在后山縣河中。
河中雖有香火,但地處偏僻,擋不住八品老仙家,更擋不住七品仙家。
于是他捏著令牌,如言的朝著朱教諭的府邸走去。
不多時。
當余缺叩開了朱教諭的家門,被那面容姣好的美婢,兩眼放光的迎接入內里時,朱教諭這邊,也是叩開了學正的靜室石門。
一道低沉的聲音,從石門內響起:“進來便是。”
朱教諭一拱手,朝內踏入,她轉過幾個屏風后,出現在了一張長長的案幾跟前。
案幾后,正有一身著滾紅官袍的青年男子,其發絲漆黑,頭戴玉冠,正手持一根符筆,在一張白紙上勾勒圖畫。
但他落筆間,壓根不似在玩弄丹青,而更像是在用刀筆篆刻,舉止凌厲,自帶一股威嚴殺機。
至于畫上的景象,則正是余缺和謝晴潔兩人開廟時,各自的祖廟模樣。
學正頭也不抬的開口:
“怎的,這般急匆匆的就來找我,真就擔心你那學生被人算計了?”
但是接下來,朱教諭所說的話卻并非此事。
她咬著牙,竟開口質問:
“師兄為何非要這般……陷我學生于不利之地!?”
那青年男子聞言,手中的符筆驟然停頓,一大團符墨積蓄在筆尖上,啪的落在白紙上,染壞了整幅畫卷。
第七學正抬起頭,他眉目方正,寬眼闊鼻,頓時不喜的皺眉看著朱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