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自宮中朝外而行。
馬車由四匹馬拉著,極為華貴。
曾安民坐在馬車之中,面上帶著笑意:
“幸虧,剛才要不是您提醒,我真就謝恩領命了。”
“嗯。”
老爹淡然的點了點頭,聲音之中透著深幽:
“回家再說。”
“好咧!”
東宮。
太子看著人去樓空的院子,坐在椅子上,臉上透著一抹欲哭無淚。
一旁的四皇子王元皓聳肩,身上的懶散之氣又重新回歸:
“得,今兒算是白來一趟。”
說著,悠然的嘆了口氣:
“大哥,你也別灰心,興許哪天曾安民就想來東宮了呢。”
說著,他便大搖大擺的朝著外面走去。
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
太子那胖乎乎的臉這才扭曲起來。
他狠狠的伸出拳頭砸在面前的桌案之上。
“嘭!”
發出一道極為厚重的聲響。
“王潛之……”
太子的聲音透著一股咬牙切齒。
很顯然,今日曾安民不愿意在東宮當侍讀,小胖太子全都記在了王潛之身上。
至于王潛之這廝到底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
不重要。
岐王府。
正廳之中。
“啪!!”
王潛之挨了一巴掌。
剛止了血的頭部又開始往外滲血。
岐王面色冷然,緩緩收手,他那丈余的長身如同巨獸一般站在那里,冷冷的看著面前的王潛之。
“父王……”
王潛之被這一巴掌扇的有點懵,那雙陰柔的眸子有些呆滯。
“今日之啟陣,是故意的?”
岐王聲音冷漠,極具壓迫力的雙眸淡淡的看向王潛之。
“我……”王潛之下意識的便想搖頭。
但看著父親那冷漠的目光,他抿了抿嘴,站在原地一聲不吭。
隨后他抬頭,目光倔強:
“叔父之死,不能就這么算了!”
這話一出。
岐王剛想抬起的手頓住,在空中定格了一會兒之后,緩緩放下。
“有些事,為父去做便好,用不著你操心。”
說完,他那雙眸子變的陰沉,看著王潛之:
“你可知因為你這弄巧成拙,那曾安民今日的表現,皆被陛下記在心中??”
王潛之抿了抿嘴,臉上透著喪氣,聲音低微:
“不可能……他明明中了孩兒的烏沉香……”
這話一出,整個大廳都沉寂下來。
岐王的臉色微微一變,隨后如同猛獸,雙目怒睜,聲音如同魔神一般,一字一句看著王潛之:
“你動為父的東西了?!!”
那如同海浪一般的氣勢朝著王潛之壓了過來。
王潛之被這突如其來的氣勢震的心中發沉,他艱難的抬起頭,聲音斷斷續續道:
“父王,難道您……不覺著奇怪嗎……”
岐王瞇著眼睛,散發的氣勢稍稍減弱幾分。
王潛之趁此機會,抓緊開口道:
“明明有烏沉香點燃,那曾安民在陣中卻像是沒有受到影響一般……”
“嗯……”
“此事爛在心中,明白嗎?”
“是。”
尚書第。
隨著馬車穩穩的停下,曾安民與老爹二人的身影出現在門前。
“老爺回來了!!”
門房老張看到之后,臉上露出喜色,趕緊對著門后的仆人們吆喝。
大門打開,父子二人邁入正門。
府邸極大,但兩人心中有事,所以行的極快。
不多時,便已經來到曾仕林院中的書房里。
“吱呀~”
隨著書房門關上。
父子二人相對而坐。
曾安民的眼神落在老爹身上。
“爹,剛剛在東宮,個子最高那個憨憨,應該就是岐王吧?”
直到此時,他才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老爹挑眉看向好大兒:“你看出來了?”
“當然。”曾安民聽到老爹的肯定,嘴角扯了扯道:
“恰入京中,能對我父子二人有如此大敵意的,除了岐王父子,孩兒再想不到第二人。”
“呵。”老爹淡淡點頭。
“這么說,今日那個叫王潛之的,也是故意要開啟幻陣。”
曾安民若有所思,目光輕輕的朝著老爹看去。
“只是他想不到,你居然能不受幻陣壓制。”
老爹的目光深邃,朝著曾安民看了過來,極富有深意。
“呵呵。”曾安民干笑一聲,撓了撓頭:
“勘龍圖真意有此用途,也是孩兒意料之外的。”
“呵呵。”聽到曾安民的話,老爹只是輕笑一聲,不置可否的點頭。
隨后,曾仕林面色凝重:
“其實不讓你領太子侍讀一職,與岐王父子倒關系不大,為父是有自己的用意。”
“哦?”曾安民輕輕一愣,隨后認真的看著老爹道:
“那您的意思是……”
老爹緩緩抬頭,目光看向窗邊,緩緩吐出了兩個字:
“科舉。”
這話一出,曾安民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是爹,您兒子之所以能僥幸的步入六品君子境,也只是依靠了外掛,金手指,還有前世的一些記憶。
也是因為前世的記憶,才能僥幸“作”出兩首詩來。
您不會以為我真是靠自己的真材實料吧?
“你既不受幻陣影響,那想來科舉也是如此。”
老爹的目光朝著曾安民身上看去,聲音透著濃厚的意味:
“自四百年前開始,我大圣朝的科舉便不再以文章試題為主,而是用玄陣司的幻陣,讓學子在陣中發揮。”
曾安民輕輕一愣。
隨后眨巴了一下眼睛。
這個世界的科舉他還真就沒了解過。
從穿越到現在,不是在破案就是在殺人趕路。
攏共也就在水督書院待了五天。
所以科舉這條路壓根就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
“幻陣科舉?”
曾安民喃喃自語。
不是,關鍵這確實很合理啊!
仙俠世界,科舉誰還用那種老掉牙的試卷形式?
“嗯。”老爹點了點頭,緩緩的換了個坐姿,面上透著威嚴道:
“紙上得來終覺淺。”
“早在四百年之前,便有大儒與玄陣司共同主辦了第一場幻陣科舉。”
“學子們進入陣中,考題或是治水,或是辦案,或是治民,或是行軍不一而足。”
“古往今來科舉皆是以試卷為主,學子們沒有親身經歷,就算寫的出來,也難以實踐。”
“但身入幻陣就不一樣。”
“幻陣可以擬出各種試題讓學子親身經歷。”
說完這些老爹的目光才投向曾安民,眼睛輕輕瞇起:
“但幻陣科舉雖然主辦實事,但弊端你也見到了……”
曾安民點頭,站起身子,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道:
“會讓一些心性不佳之人暴露本性。”
“對。”老爹聲音清幽道:
“所以試卷科舉也并未完全取消,科舉之前會讓學子自行選擇。”
“多數學子還是選擇試卷科舉,不過也有少數學子會選擇幻陣。”
“你的記憶卻不受幻陣壓制,所以幻陣科舉,對你來說……”
老爹的話沒有說完。
但曾安民卻是眼冒精光:“輕而易舉。”
“所以,走科舉之路,比在東宮當侍讀的路走的更遠。”
老爹也緩緩點頭。
“既然如此……”
曾安民瞇起眼睛,朝著窗外的方向看了過去:
“那便試試吧。”
要想參加科舉,必須要有學院的推薦。
所以,僅僅過了兩日。
他的身影便出現在了京中最富盛名的學院之中。
國子監。
位于皇城西處。
占地面積至少六千平方。
曾安民以兵部尚書之子的身份,進入國子監成為一名“蔭監”。
凡以舉人資格入監讀書者稱舉監,以貢生資格入監讀書者稱貢監,官宦子弟不經考選而取得監生資格者稱蔭監。
所以,在國子監之中,也是有一條鄙視鏈在。
貢監瞧不起舉監。
舉監瞧不起蔭監。
貢監舉監,以及蔭監一塊瞧不起例監。
普通身份捐納取得監生資格者就稱為例監。
在這條鄙視鏈中。
有兩種人可以無視。
第一種是儒道天才。
第二種便是極負才名者。
正好,曾安民把這兩種情況給占完了。
好在他入堂的時間正好是學子們休息之時。
他跟著夫子進入了國子監的某間學堂。
耳邊浮現出老爹的話:
“進入國子監,便安心學習,國子監有六位博士,每一位都獨擅一種六藝,在各自的領域之中,皆為當世頂尖,你突破儒道五品的契機便在他們身上了。”
作為國子監的學生,哪怕是課間,也會拿出書本坐在位置上看書。
而作為一個插班生,曾安民首先獲得的便是所有同窗們好奇的目光。
“挑一個空位坐便是。”領曾安民入學的夫子笑呵呵的將其領入席間之后,便朝外而走。
“好的。”
曾安民點頭,隨后便準備挑一個空位。
只是,當他的目光朝著空位上尋視時,面容變的古怪起來。
眼前四十個座位。
只有三個是空著的。
其中一個空著的那個座位,旁邊坐的赫然是秦婉月!
今日的秦婉月穿的乃是一席白色學子服。
學子服在她的身上極為顯眼,又因其一身安靜的氣息,襯托出一股出塵的白蓮之息。
這里的白蓮是褒義。
秦婉月面露笑意,那雙若秋水般的眸子,自曾安民出現之后,便一直坐落在他的身上。
熟人!
看到秦婉月之后,曾安民沒有任何猶豫,笑呵呵的便朝著秦婉月那便而行。
只是看著他的動作。
所有學子都愣住。
這人是要……坐婉月姑娘旁邊??
然后眾學子的目光皆便的古怪起來。
秦姑娘雖是新來的學子。
但其才學不淺,頗受眾多夫子重視。
其父更是國子監新晉的國子監博士,監丞秦守誠。
這二日也不乏有自信的學子欲與婉月姑娘同座。
卻被皆被秦姑娘以“專心學習”為由婉拒。
有不服者當場與婉月姑娘辯經,皆被其辯的啞口無言,最后只能倉皇而逃。
這既然又來了個不自量力的。
一陣竊竊私語響起。
“呵呵,又是個自以為是的。”
“噓,小聲些,且看他笑話便是。”
“呵呵,我等專心讀書,勿為此等小事分神。”
眾人皆是以看好戲的目光朝著曾安民而去。
然而,下一刻,他們全都傻眼。
只見曾安民來到婉月姑娘座位旁笑瞇瞇的開口:
“那我就坐這兒了?”
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在堂間。
“權輔弟自便。”
婉月姑娘面上微笑不變,尖尖的下巴若蝴蝶般,輕輕點了幾下。
甚至,她還主動挪了挪身子,為曾安民騰出更寬敞的地方。
看到這一幕的學子全都愣住。
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曾安民坐下之后,笑呵呵的看著秦婉月道:
“婉月姑娘,許久不見了?”
“嗯,有四日了。”
秦婉月面容依舊帶笑。
二人正聊著。
突然又有一道身影出現在了學堂門口。
“怎么又來一個新學子?”
“今日的蔭監倒是挺多。”
“都是些仰仗父輩權勢的家伙。”
“少說些話吧。”
門口那道身影先是急切在在學堂之中掃視了一圈。
當他的目光落在曾安民身上之后,面上陡然露出狂喜之色。
隨后絲毫沒有任何猶豫的朝著這邊走過來:
“權輔兄,許久不見!!甚是想念!!”
那人小四方步邁的極快,看曾安民的目光如同與自己的老父久別重逢一般……
曾安民看到那快速朝自己走來的身影,面容一愣。
他看著面前這張熟悉的胖臉,嘴角不由抽搐了幾下:
“你怎么來這兒了?”
他面前這道身影的主人,赫然正是當今太子,王元縝!!
“跟家中夫子稟報了一聲,夫子便同意我來這里感受一下氛圍。”
小胖太子露出靦腆的笑容,伸出小胖手指了指曾安民的身后:
“那個,我就坐你后面了啊!”
王元縝干凈的臉上露出笑容,眼神里透著清澈。
“想坐就坐唄。”
曾安民輕輕舒了口氣。
也懶得多說什么。
看得出來,太子對自己仍舊不死心。
曾安民的手指輕輕摸了摸下巴。
“夫子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所有學子全都坐的極為端正。
目光肅穆的朝著講臺之上看去。
門口。
秦守誠面無表情的持書朝著堂間走進來。
“今日講《易子》。”
他像往常一般,慢吞吞的行至臺間,緩緩翻開桌上的書本。
隨后抬頭不經意的朝著學堂之中掃了一眼。
很巧合的與曾安民四目相對。
曾安民無辜的眨巴了兩下眼睛。
秦守誠面容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