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安民新官上任。
從國子監的學生,搖身一變,成了國子監的七品主薄。
他一身青衣,再次出現在國子監之后。
是從后門進的。
沒辦法,他現在風頭太盛。
莫說是京城。
曾三策的大名如今已經傳遍大江南北。
外地的不少人都在傳誦著他的名頭。
而且,更重要的是,時間尚短。
若是再過個一年半載,他的名氣將會更大。
“哎喲權輔哥哥!!”
“弟弟我盼星星盼月亮,終于把您給盼回來了啊!!”
方一踏入國子監的大門。
前方迎面便來一位熟悉的面孔。
年輕的臉,騷包的打扮。
頭上那朵艷麗的海棠花極為妖艷。
看得曾安民有點想捶他。
但是他那欠揍的臉,在別人眼里看來可能不太舒服。
在曾安民的面前卻是極為恭順。
“鳳年。”
曾安民咧嘴笑了笑,看著迎面而來的柳弦:
“多日未見,可還好?”
“哎呀呀!!”
“不對不對,我卻是不能再稱呼哥哥為哥哥了!”
柳弦極為做作的來到曾安民的面前,對其鄭重的行了一禮:
“末學舉人,見過曾縣子!”
“縣子大人安好。”
曾安民嘴角抽搐了一下,翻了個白眼:
“滾蛋,別跟我搞這些虛的。”
“我這新官上任怕被學子圍堵,專門走的后門而入,也能在這兒碰見你。”
“說說吧,如此費心盡力的算計我的行程,有何要事啊?”
曾安民說著,朝著柳弦投去似笑非笑的神色。
“呃。”
柳鳳年的臉上輕輕一僵,隨后趕緊大笑起來:
“弟弟就知道,什么心思都瞞不過哥哥您!”
說完之后,柳弦的臉色也變的凝重了起來,他來到曾安民的面前:
“權輔哥哥,弟弟我是來向您求救的。”
曾安民聽到這話,眉頭輕輕一挑,朝前指了指道:
“邊走邊說吧,我第一天上任,先找人問問行房在何處。”
“好咧!”
柳鳳年跟在曾安民的身后,朝著前方而行。
國子監的辦事效率極快。
不多時,便已經將他的行房給安排了出來。
秦守誠原本的行房。
曾安民坐在椅上,目光看向這間行房之上那龍飛鳳舞的大字。
“愿者上鉤。”
這四個字是當初他悟得“書”之一道后,秦院長特意問他要的字。
只是如今時過境遷……
秦守誠,卻是已經不在這了。
心中嘆了口氣之后,曾安民的眼睛盯上了面前坐著,略顯局促的柳鳳年。
“到底是什么事兒?”
“跟了我一路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你還說不說,不說就別妨礙我處理公務。”
曾安民斜了一眼柳弦。
“說,我說!”
柳弦趕緊站起來,貼近曾安民道:
“金太平沈君如今已經抵達離縣,不日便會來京中。”
“我爹昨日跟我說,讓我今日見到哥哥,轉告一聲。”
“長公主對金太平沈君的望仙居極有興趣。”
“愿意拿錢財與金太平合作。”
說到這里,他的面上極為扭捏道:
“我爹也愿意拿出錢來……”
“奧。”
曾安民似笑非笑的抬頭看了一眼柳弦。
“行,此事,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訴你爹,過兩天等沈君來京城之后,我會帶著他去柳府。”
說到這里,他嘴角輕輕翹起。
聽到這個消息,長公主到時候應該也會來。
幾日沒見,也不知道長公主現在如何了。
聽到曾安民的話之后,柳弦的眸子猛的一亮。
臉上肉眼可見的露出笑容。
“那便不打擾哥哥的公務了!!”
說完,便歡天喜地的離開了這間行房。
待他走后。
曾安民的目光便轉移到了自己面前的這些文書之上。
如今,他是陛下親賜的七品官身。
雖然手中并無什么實權。
但是在國子監里,還是有些特權的。
比如,他要參加秋闈的話,就不用再去參與什么選學了。
隨便報個名,秋闈臨至,便能直接去參加。
隨著時間的過去。
秦守誠的尸體也被運回了京中。
葬禮辦的極為隆重。
葬禮那天。
朝中幾乎有名的大員都來秦府祭拜了。
甚至建宏帝都親至吊唁。
丹書鐵券與對秦府的封賞,也在那天一并奉上。
算是沖淡了一些葬禮上的哀樂。
而秦大儒之死,整個京城似乎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霾。
幾日之后,時間也緩緩將死亡的悲傷沖淡了不少。
“秦家夫人可在?”
秦府門前。
身穿官服的官員態度頗為嚴肅。
“不知這位大人來秦府何事?”
秦府的仆人開門之后,看到那官員,面露茫然之色。
“奉圣上之命,前來請秦大儒遺帖,為其制碑于大賢閣中。”
官員面色帶著肅穆。
聽聞此言,奴仆也不敢怠慢。
秦夫人因秦守誠的離世,余病未消,尚在床榻之上。
只得請來了秦婉月來主持此事。
“這位大人,這便是家父的書房了,想要什么字帖,小女子可為大人親自尋來。”
秦婉月此時服飾有些變化。
一襲白衫搭在身上。
頭扎藍帶,上戴黃花。
極為標準的守孝服。
“本官親自尋找便是,不牢煩秦姑娘。”
那官員身后帶著一名隨從,進入書房之中,便開始了頗有規矩的尋找。
秦婉月立于旁邊,目光落在他們的身上。
一開始,二人還有些規矩。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
秦婉月發現了不對勁。
“沒有……”
那官員皺眉,一邊翻尋著,一邊口中下意識的喃喃。
書案之上翻尋完后,幾人又朝著墻上看去。
墻上有幾副字畫。
秦婉月此時眉頭微皺。
“這位大人,若只是尋家父字跡,何必尋墻上字畫?”
秦婉月出聲尋問。
正在翻找的官員聽到這話,不易察覺的皺了皺眉。
隨后敷衍的回道:“姑娘有所不知,刻碑立賢極為復雜,若是尋常字跡會與之不搭。”
秦婉月既已發現不對,眸中閃爍著狐疑:
“我雖是女子,卻也常修儒道,讀書不多,也懂得禮法。”
“立賢碑是需要家父生前字跡,但隨便字跡皆可臨摹,何必再……住手!”
隨著秦婉月臉色一變。
那官員卻是已經來到了一架書柜之前。
將書柜打開之后,他便看到了一卷竹簡。
那竹簡初看并不如何瑰麗。
但若是仔細去看,定是能發現上面的不同尋常之處!
莊重的氣息撲面而來。
《至后人手扎》
“應該是這個。”
拿到竹簡之后,那官員的臉上明顯一喜,隨后便對身邊的仆從道:
“走。”
仆從面色一肅,點頭之后,二人便朝書房外而行。
“不行,那是我秦家祖傳之物,你們不得將其拿走!”
秦婉月看到那竹簡之后,便知道這二人今日定是來者不善。
卻是沒想到,竟是為《儒圣手書》而來!!
那是她們秦家的命根子!!
“由不得你!”
看著擋在門前的秦婉月。
那官員對著仆從使了個顏色。
仆從面露冷色,直接一把將秦婉月推開。
秦婉月猝不及防之下,被推倒在地,險些磕到腦袋,但即使是沒有磕到。
她仍感覺頭暈目眩,胸口有些喘不過氣來。
“小姐!!!”
隱約之間,她看到自己的貼身丫鬟,綠柳帶著幾個奴仆來到此處。
在看到這一幕之后,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官一仆已經來者不善!
“你們不能走!!”
綠柳兒來到秦婉月摔倒的近前,身后帶著幾名奴仆,將那二人牢牢的擋在身前。
二人被堵在門中。
那官員手中緊緊的攥著竹簡。
目光也變的銳利起來:
“本官按法辦事,爾等莫要阻攔,耽誤了身家性名就不好了!”
說著,便對身邊的那仆從使了個眼色。
見到這個眼色,那仆從面上露出獰笑之意。
雙手驟然握緊!
身上傳來一股壓迫眾的威猛之意!!
氣氛也變的壓抑起來!
“將竹簡放下,我自會讓你二人離開。”
“莫要以為我秦家失了家主便好欺負了。”
綠柳兒此時面上已經閃爍出冷意。
看著她上的冷意。
那官員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冷笑:
“今日,誰也阻攔不了本官!”
“既然不能言和……”
綠柳兒自是巾幗不讓須眉,她冷冷道:
“我看他二人定是冒充官府之人,將這二人拿下,交與皇城司處置!”
“是!”
院中的奴仆們在綠柳兒的一聲令下之后,便極速朝著那二人壓去。
只是……
那官員淡定的站在那里,有恃無恐的看向壓來的眾奴仆。
他面前的那名仆從爆發出極為驚人的力量。
幾個兔起鶻落之間。
院中奴仆皆已倒地不起。
“武夫!”
看到這一幕,綠柳兒的俏臉之上露出驚疑之色。
卻無絲毫慌亂。
“秦姑娘,今日便先別過。”
那官員,嘴角勾著冷笑,淡淡的看了一眼恰從地上起身的秦婉月。
說完,便朝前而行。
秦婉月的面上露出焦急之色。
還不等她多說什么。
便見一道嬌小的身影朝著那二人跑去。
“你們不能走!”
嬌小的身影撲在那官員的身上,死死的將其抱住。
“綠柳兒!”
看到這一幕,秦婉月的臉色輕輕一變。
“哼!”
那官員的眸子只是閃過一抹冷光。
一腳響起。
綠柳兒卻是死死的抱著其大腿。
沒有絲毫松手的意思。
“一個狗養的丫鬟,也敢攔本官。”
那官員斜了一眼綠柳,冷笑一聲,又是一拳狠狠的砸下。
落在綠柳兒的頭上。
“嘭!!!”
此時,綠柳的頭上已經溢出鮮血。
但她還是死死的抱著那官員的大腿。
“不能走……”
“哼!!”
那官員已經消失了內心,瞇著眼睛狠狠的盯著面前的綠柳兒。
他看向那面前的武者仆從,不耐道:“麻利點兒。”
“是。”
那仆從面色恭敬的來到近前,看向綠柳兒的眸子極為猙獰。
“死吧你!臭婊子,也敢攔大人!!!”
他的聲音之中透著狠意,拳頭已經高高的揚起。
眼見就要落在那綠柳兒的身上!!
一聲突兀的聲響。
揚起的拳頭定格在原地。
他的身子也不再動彈。
呆呆的站在原地。
再也難進半分。
那武者奴仆的身子直直的倒在地上。
在他倒下之后。
他體內的鮮血溢滿地面。
不遠處。
秦婉月雙手握著一柄極為小巧的火銃,站在那里,死死的抿著嘴唇。
火銃之上,此時還冒著騰騰的熱氣。
“將竹簡放下。”
秦婉月的聲音帶著顫抖,她看著那官員,手中的火銃也對準了他。
看到這一幕。
那官員的臉上露出冷汗。
他死死的盯著面前的秦婉月。
“你真敢擅殺朝廷命官?!!”
秦婉月面無表情的盯著他。
盡管心中顫抖無比,害怕至極。
“我秦家有陛下賜的丹書鐵券,莫說是殺你一個不知名的官員,就是將當朝首輔李禎當街殺了,也有鐵券護身。”
“若你識相,就放下竹簡。”
秦婉月的手還在顫抖。
但她的聲音卻是堅定不移。
聽到她的話,那官員的臉色很明顯的難看至極。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將那竹簡放在地上。
“好。”
說完之后,他便緩緩起身,便要朝外而行。
“嘭!!!”
又是一聲火銃聲響。
秦婉月死死的抿著嘴唇。
手中的火銃又爆發著青煙。
“呃,嗬,嗬……”
那官員面上皆是不可置信,他緩緩的轉身,目光之中透著濃郁的驚駭。
他怎么也想不到。
這個小姑娘居然……
秦婉月只是死死的抿著嘴。
隨著那官員倒在地上。
秦婉月的身子再也沒有一絲力氣。
無力的癱在地上。
綠柳兒縱然挨了幾拳,但并未有什么大礙。
她艱難的從地上站起來,行至秦婉月的身邊。
“小姐。”
秦婉月被她的呼喚喚回神。
她露出堅毅的面容,盡管聲音顫抖,卻依舊有條不紊的吩咐著:
“綠柳,將丹書鐵券請來,我要去皇城。”
“去皇城?”
綠柳的眸子閃爍著茫然。
“嗯。”
秦婉月將手中的火銃收入腰囊,聲音堅定無比。
她的眸子此時已經變的深邃。
去皇城。
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自己驟縫此事,居然思路還能如此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