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突然出現在滴水洞天的王顯周,玉樓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心中的不安盡數消散。
因為滴水洞天已經和外界相連,仙盟的規矩自然是管得到滴水洞天內的,那些受困于引氣的修士就是最好的例證。
而恰好,洞天內,仙盟的監察執事是吳謹言,算半個自己人。
現在有了王顯周在此,玉樓想做什么,只要不牽扯到滴水洞內的那些筑基家族與派系,就不會有任何掣肘。
“為我撐腰?老祖,您是說?”
這是玉樓在明知故問。
“哈哈,先看看這封信吧。”
接過王顯周遞出的族長之信,玉樓細細看了起來。
見兩人關系不錯,服侍于顯周老祖身邊的秦楚然也放下了心中的忐忑,轉為了好奇。
顯然,自己的這位頂頭上司背后有個很大的家族,這或許也是其能直接進入碧水宮的原因所在。
‘.溯脈法之事無須擔心,顯周自會幫你解決。
此外,你最好在滴水洞內擇機找一合適道侶,可以幫你應對未來可能出現的麻煩與問題。
濁池雖答應照拂,但畢竟只是外人,我和其的關系并無多深。
最后,則是河灣漁村內的雜事,我無法給你建議。
玉樓,勇敢去做。
有你顯周老祖在,不會有任何問題和意外。’
有顯周老祖在,不會有任何問題和意外!
這就是練氣期殺神的實力與招牌。
王氏每一代都有上百名嫡脈子弟,顯字輩最出挑的三個人中,最崢嶸的就是王顯周,但過剛易折,反而單單他沒有筑基成功。
至于景怡老祖,則屬于贅婿之女,算嫡脈,但在嫡脈中又只算邊緣,情況相對特殊些。
放下信,玉樓看向老祖。
“楚然,去安排人備宴。”
見秦楚然應聲離開,王顯周扶須問道。
“你想今天就安排那倆人見我?”
本就是來幫王玉樓解決問題的,王顯周自以為他明白了玉樓的意思。
“非也,老祖,那兩人我能處理,只是關于溯脈癸水氣”
笑著聽完了玉樓的問題,王顯周唏噓道。
“旦日祖師為你測靈根,如此機緣,可遇不可求啊,你和玉安確實有幾分強運。
不過,對你而言,溯脈癸水氣是個不錯的選擇,還牽扯到未來筑基后的道基問題。”
“筑基后的道基問題?”
玉樓以前相信自己有機會成仙,后來他的目標變為了開紫府成功。
再后來,他的目標又低了點,甚至還動過入贅的念頭。
但無論如何,他對自己能成為筑基都極有信心。
雙靈根資質、家族的培養、謹慎的行事風格、如意金光的臂助,如果這還無法筑基,那筑基修士的門檻未免也太高了。
只是,他確實從未想過筑基之后的修行,畢竟他才初入練氣,筑基、補道基什么的,都太遠了。
“玉樓,正常情況下,修士在練氣階段最多可修行涵蓋兩種靈根的靈氣。
如此,筑基后方可二選一,先以這兩種靈根為道基培養的方向,再循五行相生之序,一一補全剩下的。
不過,你是水火靈根,天下間沒有任何一種練氣法門可以兼顧水火、調和龍虎、陰陽并存。
而以癸水靈氣調和靈根,可使你未來筑基后,修道基的選擇上更從容。
到那時,你便可修紅燈照的法門,一開始就能借紅燈照的法門成為筑基中的佼佼者。”
玉樓多聰明,他很快就理解了其中的曲折。
“我的靈根火六水四,如果練氣時修火法,雖根氣調和不足也可以強行破筑基,但會影響筑基后補道基的速度?”
王顯周連連點頭,玉樓這孩子,好就好在一點就透。
“然也!五色、五韻、五靈之流的練氣法門簡單易修,可筑基后就麻煩了。
我們王氏多年來難有人走到紫府關前,就是因為練氣時貪了便宜,但這種抉擇其實也是種無奈——我們王氏不敢賭。”
筑基后就麻煩了?
玉樓想了想,又問道。
“牧春澤不也是修五靈攝妖氣筑基的么,但我看他似乎比族長還要強一些。”
顯周老祖起身,有些唏噓的說道。
“他七十多歲就筑基了,后來更是入了贅,不談他況且,你是水火靈根,本身修行起來就有麻煩。
想走的更遠,在練氣時便要好好準備,根氣調和上做好了,筑基后,便可借紅燈照的筑基功法實現同時修水火兩脈道基的效果。
其實,如果你的靈根是水六火四,可能就不用來滴水洞了,紅燈照內有上百門火法靈氣的法門,隨便你挑選。”
沒想到牧春澤這老六還是個小天才,玉樓心中有些感慨,天下英雄何其多也。
不過,他注意到,關于溯脈的問題,王顯周還沒提呢。
“老祖,我以癸水靈氣溯脈之事,族長信中說讓我問您.”
王顯周這次回答的很慎重,他猶豫著解釋了起來。
“玉樓,其實,溯脈有沒有必要還未可知。
古法和今法有極大的差異,筑基本身也正在變得越來越容易。
筑基后,溯脈拓寬的經脈就沒用了,那時你要修的是竅穴。
一方面,竅穴多了,斗法時實力更強。
另一方面,以竅穴承載道基,也是為紫府做準備。
而經脈的寬度不會影響修竅穴的速度,這點是族中可以確定的。”
合著我辛辛苦苦溯脈,白溯了?
玉樓心里有些發苦。
“老祖,可旦日祖師說溯脈癸水氣斗法一流,如果不溯脈拓寬經脈,單靠癸水靈氣法門上附帶的法術,它完全算不上斗法一流啊。”
看著表情復雜的玉樓,王顯周幽幽道。
“經脈拓寬確實可以增強你在練氣階段的斗法能力。
但直接筑基,不就可以避免在練氣階段斗法了么?”
直接筑基?
玉樓從未想過這種好事,王氏有資源,有大量的資源,但奢侈不到讓某位練氣修士在家里蹲著修行,一路修到筑基的地步。
那樣的筑基,能不能承擔家族的責任,能不能在梧南修仙界站穩腳跟,都很難有所保證。
“所以,我還要溯脈嗎?”玉樓苦笑。
“族長和我都給不了你意見。
自前些年出外行走一番后,旦日祖師已再次閉關。
她沒有家族,少有的幾名弟子也隨她入了洞天。
現在,我們就是想找旦日祖師,詢問讓你修行溯脈癸水氣的深意,也找不到她的人。
或許,你可以在滴水洞想想辦法,溯脈癸水氣畢竟是滴水洞的法門,他們總該懂些的。”
王顯周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老祖,我如今二十三歲,已經練氣有成,因為直接入了碧水宮,滴水洞無人知道我的年齡。
吳前輩可能心有疑惑,但沒有問,或許是默認我們王氏背靠祖師,有法子給弟子加快修行速度。
但如果我拿著溯脈癸水氣找滴水洞的長老或紫府大修詢問就麻煩了。”
玉樓也沒想到,旦日當時推薦了他一個法門,竟會有如此多的售后問題。
相比于冒著風險向滴水洞之人深入的問詢,他還是更傾向于顯周老祖的第一個方案。
直接修到筑基,過程中不斗法,自然也沒有拓寬經脈的必要。
玉樓考慮的很周全,王顯周沉默許久,最后才道。
“玉樓,旦日祖師千年修行,和我們王氏多有來往,她給的建議,一定是有深意的。
如果只是為根氣調和、斗法一流,你其實還有很多別的練氣法門可選,但她偏偏推薦了溯脈癸水氣。
因而,族長才讓我來,向你說明這些復雜情況。
溯脈癸水,溯脈在前,癸水在后,以癸水溯脈才是它最大的特點。
如果你想要繼續溯脈,我可以為你調配靈丹。”
到此為止,方方面面都講得很清楚了。
溯脈癸水氣斗法一般甚至較差,修行速度上沒有優勢,除了溯脈外,這個古法沒有任何特出之處。
但溯脈本身又看起來不太有用,練氣階段的斗法能力這種事,其實也沒那么大的吸引力。
王顯茂不知道怎么決策,才派來了王顯周,把選擇權交給了玉樓。
你要修溯脈,族中支持你。
你不要修溯脈,族中也盡量幫你。
“老祖,我打算先修行一段時間,此期間,以兩種修行模式修行。
第一種,不溯脈,每日全力修行癸水氣,從而積累修為。
第二種,修行癸水氣之余,以癸水溯脈。
最后我們把這兩種修行模式的成本與時間耗費拿出來對比一下,再做決定,您看如何?”
修行是件麻煩事,練氣到筑基的過程起碼要幾十年,玉樓決定先來場小小的實驗。
在他想來,如果修行的同時兼顧溯脈,不會太多的影響修行速度,不會耗費太多成本,那其實可以試試。
作為旦日祖師推薦的法門,溯脈癸水氣最大的特點就是以至弱極陰的癸水靈氣拓寬經脈,如果放棄了這一特點,可能會偏離旦日祖師向自己推薦該法門的初衷。
旦日祖師啊,您為什么這時候在閉關?
這不是折騰我王玉樓么
其實,旦日閉關原因很簡單——她在世間晃悠是會折壽的。
晃悠一天,壽元少一天,如果不是她的師父莽象要證金丹,她能宅到幾十年才出來一次。
沒事兒不出來,坐在洞天里領勢力與仙盟的供奉,才是大修士們的常態。
“此乃萬全之策,而且,經脈拓寬其實沒有上限。
玉樓,溯脈雖可以提升斗法能力,但修士的實力終究是看修為的。”
說到此處,兩人都有些默然。
王顯周是個多次以練氣斬筑基的練氣巔峰修士,但恰恰如此,他才會對修為差異有如此之深的感受。
多少庸人,只是因為修為比他高,就可以輕松應付他的種種斗法手段。
此中關鍵,全在修為高低上。
“暫時如此吧,等過些年,我的年齡不那么敏感了,倒是可以好好向滴水洞天的諸多高修們打聽打聽。”
說到這里,玉樓想到了顯周老祖的年齡與壽元——老祖的時間,不多了。
“老祖,您要在滴水洞呆多久?”
聽到此問題,王顯周怔怔的看著玉樓,灑脫的笑著答道。
“不走了,孩子,這次我不走了。”
玉樓的嘴巴微微張大,許久后才回過神。
“那也好,秀水湖的靈魚味道不錯,您在洞天內可以天天吃。”
“哈哈哈,我都快入土的人了,吃什么靈魚啊,你多吃些才對。”
為王顯周準備的接風宴上,王玉樓向自己的兩位好同門介紹了這位族中長輩——王榮周。
一副垂老矣矣的樣子,兩眼渾濁,滿頭白發,修為更是只有練氣六層,看起來這輩子都沒機會突破到練氣后期了。
不過,盡管‘王榮周’都如此樣子了,張學武和崔定一還是立正的厲害。
王玉樓和王顯周傾盡全力的低調,在人家眼中,也是安北國王氏那巨大實力的例證。
一個族中弟子出來到宗門修行,旁邊還跟個練氣六層的保鏢,這種事,也只有大家族才干得出來。
他們不知道,‘王榮周’不是保鏢,而是殺神,殺吳謹言之流如殺雞一樣簡單的殺神。
當然,這種無知或許是種好事,至少崔定一的睡眠和精神狀態不會有困擾。
“老祖,對崔定一您怎么看?”
宴罷人散,玉樓請教道。
“厲害啊,但不是他厲害,而是那個能讓他一路從凡人修到練氣的規則厲害。
玉樓,你對滴水洞的后天武者背后代表著什么,可能不太敏感。
滴水仙尊死沒死,仙盟內也有不少人討論,但如今親自入了滴水洞,我反而確定了。
仙尊,絕對沒有徹底消失!”
玉樓緩緩點頭,關于仙尊可能還活著這件事,他其實心中也有所猜測。
滴水洞天中,關于仙尊得信仰與敬拜,堪稱狂熱。
滴水洞的某些系統性設計,更是專門圍繞強化仙尊得信仰與威名而展開的。
只是聽了顯周老祖的話,他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仙尊得事情,我們還是不說為好。
不過,武者后天返先天的修行路子確實不凡,外界沒有,屬于洞天專屬。
可老祖,洞天內的修士全是滴水洞的弟子,您長期停留,會不會被人盯上或驅離?”
王顯周又給自己倒了杯靈酒,笑著道。
“哈哈哈,你以為我為什么來的這么晚?
來此之前,我去了趟蓮花仙城,找老朋友重新安排了個仙盟行走的位置,上司就是仙盟執事吳謹言。
沒想到快入土了,又能成為仙盟行走,說起來也算有趣。”
玉樓有些咋舌,好家伙,吳謹言做王顯周的上司,這倆站一塊,到底誰是領導?
且不說實力上的差距,王顯周動輒給自己安排行走之位的人脈,就是吳謹言想比也比不上的。
“玉樓,說回那個崔定一,要我說,你我不用等他露出馬腳,直接以力鎮壓,他一個小小的練氣初階,我都不用出手,你去就能拿下。
實力才是一切,你向族長詢問該如何處理他,問我如何看他,其實太過謹慎了,該果斷時就要果斷!”
關于崔定一,王顯周給出了指導意見。
玉樓掄膀子上,他壓陣,既鍛煉了王玉樓,又不會出意外——完美。
“等等吧,他現在還在給我干活呢,前些天.使功不如使過,老崔干的挺好的,不急。”
“哈哈哈哈,好好好,你小子,有天賦,有天賦。”
王顯周也沒說玉樓有什么天賦,但玉樓料想,無非是夸他的。
“那老祖您先好好休息,我繼續每天的修行了?”
面對老祖,玉樓是無比崇敬的,崇敬值大概是對仙尊的十幾倍吧,科能再多些。
“休息什么,我又不是老的動不了,我出去轉轉.不,行走行走。”
王顯周訓了玉樓兩句,就挑了件自己最低調的飛行法器,架著出去逛滴水洞了。
小妖境巔峰的紅雀倒是留在了玉樓的院中,算是給玉樓留個危險時的臂助——雖然滴水洞中玉樓沒什么危險需要面對。
不過,紅雀的性子霸道無比,一來就搶了鶴老三的巢穴,還嚷嚷著讓王玉樓趕緊找幾只雌靈雞過來陪它。
欲哭無淚的鶴老三找王玉樓哭訴,王玉樓只能好生撫慰了它一番,并叮囑秦楚然給紅雀每周準備一條靈魚。
精血丹屬于鶴老三這種拉胯鳥才稀罕的東西,紅雀前輩跟著王顯周見過大世面,自然瞧不上。
現在紅雀住進了玉樓的府邸,未來,府中的侍者只能留下什么都不懂的凡人和秦楚然了,所以養鳥的工作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對此,秦楚然只有敬畏。
深不可測的王顯周隨手扔出只靈禽都是小妖境巔峰的,安北國王氏的氣派,她漸漸有了概念。
這是個不輸于任何一個滴水洞宗門家族的存在。
如果安北國王氏跟著莽象一脈混,還不如在滴水洞這類小宗門里的筑基家族,那干嘛要跟莽象、跟紅燈照?——
深夜,修行了一天的玉樓沒等到老祖回來,但他完全不擔心。
王顯周屬于什么概念呢?
他通過斗法選拔成為仙盟行走,曾經揚名梧南,崛起的時間相比于那些大修士起步稱雄千百年的派頭雖短暫的厲害,但確實是天驕級的。
這樣的練氣巔峰,強到殺吳謹言如殺雞的地步,哪怕遇上筑基對他下手,顯周老祖想跑也跑得了。
所以,王玉樓與其擔心老祖出事兒,不如祈禱第一次用青耳水火爐煉器時不會出意外。
青耳水火爐,中品法器級的煉器爐,十七層禁制。
但對于煉器爐而言,禁制反而不是最重要的,畢竟它不可能用來斗法。
其功能性主要依賴于兩個方面,材質與結構,最后才是禁制。
青耳,指的是其以八品靈材精煉青疊鐵制成的內膽,內膽外延出來了兩只青色爐耳,類似于鍋柄。
青疊鐵,青是八品青池鉛,疊是八品疊層巖,鐵是八品烏鋼,三種靈材精煉到一起,涂在九品靈材辟火木上,就形成了內膽。
水火,指的是煉器爐的設計結構可以使用水火兩種煉道法門煉制法器。
火法上,辟火木可以防止靈火的影響,精煉出來的靈材青疊鐵更是不怕靈火,因而此爐可以用火法煉制法器。
水法上,青耳水火爐的左耳下有入水口,靈水進入后,會沿著爐內緊貼內膽的辟火木軌道轉圈往下流動,在爐底的中間流出。
靈水流動期間,煉器師就可以用特殊的水法煉道法門洗煉法進行煉器。
當然,水法煉道太特殊了,在可處理材料的種類、可煉制法器的種類上,遠遠不如火法煉道來的廣。
不過玉樓注意到,滴水洞的功勛殿內有相應的水法煉道法門,可以補足安檸煉道手札在基礎入門階段的欠缺。
只不過,那些法門兌換來,只能玉樓自己修習,無法傳承。
在吳法先那里,玉樓除了買煉器爐外,還備了一批煉器輔材。
他把剩下的人面蛇麟兩片一組,扔進煉器爐中,催動紅燈火,開始了煉器。
小蛇鱗盾的煉制他已經比較熟了,根據鱗片大小的不同,玉樓會在其中煉入四到七層禁制。
連續煉了十四片蛇鱗,最后竟只煉炸了六片,可謂取得了大成功。
這些小蛇鱗盾玉樓自己當然是不會用的,他煉出來,是為提升河灣漁村修士的戰斗力而準備。
這種堪稱垃圾的法器,用好了也可以發揮極佳的效果。
蟻多咬死象這事兒在修為差距大的時候完全不可能,但修士和妖獸的戰斗里,修士的智慧比法器更重要。
法術上的配合,走位上的配合等等,都是修士的優勢所在。
比如那天的人面蛇,如果在玉樓整訓好河灣漁村眾修士再來襲擊,只會死的很慘。
什么集體飛火術、法器亂雜限制走位都是基礎,玉樓或張學武則可以偷偷在一堆亂飛的小蛇鱗盾中,操縱小飛劍或涂了墨汁的玉刃,直接偷把大的。
妖獸或許能反應過來,但想要在眾多法器中看清楚哪一件是垃圾,哪一件是隱藏的殺器,又會耗費其精力與注意力。
斗法,是個體系化的東西,多打一和配合,在一定的條件下,就是能創造出很大的戰果。
這也是玉樓相信,只要自己能把河灣漁村的引氣修士整備完,就可順理成章拿到人事權的原因所在。
戰功與勝利永遠是凝聚人心的最快手段。
“你現在的煉器水平有多高?”
見王玉樓停下了靈火,開始打坐恢復,早已回來并看了許久的顯周老祖問道。
“下品法器怎么煉都不會虧,中品法器煉起來能保證小賺,上品法器嘛,還沒試過,再積累積累經驗吧。”
玉樓回答的極其保守,主要是他手頭也沒什么上品法器的材料。
那些鐵鼉龍鐵甲倒是好東西,但他不打算將其煉成上品法器,而是準備做一副特殊的鐵甲,穿在身上當防彈衣使。
鼉龍鐵甲是個好東西,不用煉就有很強的防御力,尋常的法器根本破不了防。
“不錯,送你們去紅眉那里算是對了,有安檸的煉道手札在,玉樓,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不過水火靈根在煉丹上也很不錯,你有沒有興趣學煉丹?”
顯周老祖精通煉丹、陣法和豢養靈禽,鐵擒鶴背后的鐵家就是被他拉進王氏的。
見老祖有培養自己的意思,玉樓誠惶誠恐的道。
“老祖,玉樓從家族中拿的優待太多了,但卻沒有給家族做出哪怕一點貢獻,現在您又要教我煉丹.”
王氏能傳承這么多年,其內部也有個小型的封閉型經濟系統,類似于功勛、戰功兌換,不過具體的交易貨幣名為貢獻點。
玉樓這些年,從榮遠叔、族長兩人身上拿了太多的優待,但完全沒給家族回饋過哪怕一點貢獻點,他其實很慚愧。
“貢獻不貢獻的,你我之間不必講那么多,我給家族做的貢獻早就算不清了,分你一些又何妨?
而且,功勛、戰功、貢獻,無論在哪,這些擺在明面上的東西都是用來糊弄庸人的。
真正稀缺的東西,總是要自己爭取來,而不是等待別人換給你。
玉樓,別告訴我你不懂這些。”
站在靜室的門口,王顯周似笑非笑的看著玉樓。
玉樓當然明白老祖的意思,他苦笑著起身,收起了煉器爐和紅燈籠,道。
“老祖,你還是看看我給你準備的房間吧,楚然忙活了一下午,走。”
“你真不打算修習煉丹之術?”
“您不也沒修習煉器之術么?”
推開臥房的門,玉樓見老祖面色有些不解,繼續道。
“我學煉器學了十年,難道還要再學十年的煉丹?
況且,現在有老祖您在,未來有族中的其他兄弟、長輩在,玉樓也不用煉丹啊。”
抬手點了點王玉樓,王顯周無奈道。
“你小子在煉道上天賦異稟,制符、煉器、煉丹其實都是相通的,我是可惜浪費了你的天賦。”
想了想,玉樓認真回答了起來,雖然他剛剛也認真,但現在的認真上帶著更多的坦誠。
“老祖,玉樓想把更多的時間放在修行上。
從小到大,只有在安檸洞天、在滴水洞中,玉樓才有了踏上修行路的感覺。
大修士限制了引氣期修士的修行速度,相比于很多大家族、大宗門的弟子,玉樓已經落下了太多。
如今,玉樓只能夙興夜寐,把握好每一天的時間,盡量追趕。”
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爭到一個又一個朝夕后,一萬年也有機會變為真實的可望可及的東西。
為此,哪怕是頂著蝕骨的疼痛,王玉樓都能堅持溯脈。
修行,修行,近四個月,才是王玉樓真正踏上修行之路的時間。
看著認真的玉樓,王顯周有些恍惚,他好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那時候,他剛剛踏入練氣,同樣是恨不得把每天的所有時間用在修行上。
可以說,每個初入練氣的修士都經歷了一段如此的時光,往往他們會在修行資源徹底耗盡時,才會醒來。
瘋狂的修行,看著修為隨著時間的過去而一點點增長,靈氣就像水,他就像海綿,只要吸納,就會有無限的增長。
原來,已經過去一百四十多年了啊。
回神后,王顯周笑著揉了揉玉樓的頭,道。
“好,煉丹其實很簡單,無非是資源的堆砌,煉器和煉丹有觸類旁通之效,等你筑基后再修習也不遲。
當然,到那時,你可能兩年就登堂入室了,根本用不上十年。”
顯周老祖身材魁梧,比玉樓還高許多,揉玉樓的腦殼時,非常順手。
但玉樓畢竟已經是個大孩子了,他往后退了一步,躬身施禮道。
“那老祖您先休息,玉樓繼續去修煉了。”
瞪了不讓揉腦殼的玉樓一眼,顯周老祖把門關上,走在前面,道。
“休息?休息什么休息,我都被你繞進去了。
走,咱們爺倆研究研究你要用什么樣的靈丹,現在你練氣了,各種猛藥也可以用了。
哈哈哈,我讓你體驗體驗修為飛升的感覺。”
“您還是休息吧,趕了這么遠的路過來.”
“我只是老了,又不是死了,你沒聽說過么,死后自會長眠。
給,這是憩息丹,吃一顆后睡上一個時辰,就等于睡六個時辰。
我當初剛入練氣時,可沒憩息丹吃,你小子不是想把更多時間放在修行上么。
吃了它,你一天能修行十一個時辰,哈哈哈。”
看著手里的大陶罐,罐子中裝了一大堆憩息丹,玉樓有些抓馬。
老祖,這就立刻開始007?
您這效率,疑似太快了啊!
“這玩意兒會不會有問題,我看滴水洞的功勛殿里沒有憩息丹啊?”
玉樓當然愿意有更多時間修行,但他怕這種憩息丹存在某些潛藏的問題。
筑基修士可以以修行代睡眠,在練氣階段,練氣修士可以以靈氣代餐食,但還是必須睡覺補充精元與恢復狀態的。
“青蕊仙尊家族的練氣修士也吃此丹,哪能有問題,我還是在仙盟里和同道換來的丹方。
至于功勛殿里沒有,也說明不了問題,別說滴水洞了,紅燈照里很多人也吃不起這憩息丹。”
王顯周說到此處,想起了自己曾經的崢嶸歲月,多少有些感慨。
“青蕊仙尊家的子弟為什么不在仙尊的洞天內修行?”
滴水洞就是滴水仙尊的洞天,青蕊仙尊貴為仙盟中位列群仙臺第一排的領導,那肯定也是有洞天的。
相比于讓族中子弟到外面冒險,在洞天內用相應的模式淘汰、篩選不是更安全么?
“換種,那女修喜歡我,不過我那時被另一個女修魅惑住了,哎。
如果我當初愿意入贅,現在肯定比牧春澤那個狗東西混的更好。
玉樓,女修都是猛虎大妖,你想成道,就必須離那些看起來漂亮的女修遠些。
不過小秦就算了,這姑娘一看就傻,修為也比你低,剛剛好。”
突然講起風流往事,顯然,老祖是懷春了,不過是懷念青春。
“啊族長還讓我找個滴水洞筑基家族的女修聯姻呢。”
玉樓想起這事兒就頭痛。
麻煩,比修行還麻煩。
“孩子,你不懂,聯姻是聯姻,離女修遠一些是遠一些,不沖突。
小秦多好,聰明但又不是太聰明,剛好可以給你暖床。”
靜室中,從儲物戒指中掏出一只大丹爐,王顯周面色一肅。
“好了,這些事終究要你自己考慮,現在我給你煉化氣丹。
普通的化氣丹一顆增加五天的修行速度,五天內,修一天等于三天。
但如果放棄丹藥藥力的持久性,我能煉出只管兩天的化氣丹,這兩天內,你修一天等于四天半。
煉丹的魅力就在于此,同樣一個丹,調整調整材料和手法,效果就有不同。
今晚先給你煉兩瓶吃著,其他輔助丹藥、溯脈止痛的丹藥,我慢慢再給你定制。”
三十六層禁制的上品法器丹爐在王顯周手里就和玩具一樣,操縱起來絲滑無比。
看顯周老祖煉丹,就和看藝術家創作似得,玉樓本不想修習煉丹術的心都差點動搖。
老祖修為不高,只是練氣巔峰,但他對王玉樓而言,和什么戒指里的老爺爺比也不遑多讓。
甚至比老爺爺強多了,煉丹都不用玉樓給靈石。
玉樓如果非要給,還會被彈腦殼。
這就是玉樓的護道人,族長專為他挑的護道人。
玉樓有些時候甚至會迷茫,他在修仙界也算混了多年了,可除了被紅眉嚇了一次外,竟是什么危險都沒遇上過。
你問鐵鼉龍?
那三只鐵鼉龍確實比人面蛇強,或許來上四十發鼉龍水鞭,玉樓的靈器腰帶就要完蛋,但能說它們算威脅嗎?
包不能的!
四十發鼉龍水鞭,玉樓都不用跑,它們自己早就先挺尸在地了。
作為河灣漁村的鎮守修士,玉樓的任務只有一個,守護漁村的安全。
可雜妖有武者和引氣修士解決,小妖也不是天天來,六個月來一次都算頻繁了——秀水湖也沒那么多厲害妖獸啊。
說到底,滴水洞天內的恩情體系是為了榨干每一分恩情,可持續的壓榨恩情是基本原則。
妖獸必須有,但不能太多、太強。
山中無歲月,修行起來,時間過得很快很快,甚至不會有感覺。
兩個月的時間里,玉樓就默默的在修行,王顯周則騎著鶴老三飛來飛去,主要是采集靈藥,同時看看能不能撿點村莊里野生的靈材,日子過得好不瀟灑。
不過,當崔定一真把黃金臺建成時,王顯周倒是有了個新主意。
“咱們是該低調,可玉樓,紅燈照和天蛇宗的戰爭差不多是定數。
打起來,莽象祖師能不能成金丹兩說,咱們王氏風雨里飄搖一圈是躲不過去的。
族長把你送進滴水洞,把玉安送到伏龍觀,一方面是遮掩你們修為上的問題,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留個后手。
你在滴水洞內要往上走,河灣漁村就是你的根基所在,這一點,你肯定明白。”
玉樓在給仙尊法相上香,一旁的王顯周則是在‘勸進’。
自家的這位小麒麟哪里都好,就是太過謹慎。
明明是他讓崔定一修的黃金臺,他也很喜歡那高臺。
但事情到臨門一腳時,他反而猶豫了,怕太高調會出事。
王顯周就想不明白,你王玉樓有什么好害怕的。
在這洞天里,筑基不出,顯周老祖就能護他二十年。
照王玉樓現在的修行速度,二十年后,說不定他都練氣后期了,那時候更沒什么好怕的。
大族子弟——安北國王氏,莽象一脈——祖師要證金丹,天資不凡——雙靈根資質,煉道精深——安檸傳承。
這樣的條件,滴水洞中的筑基派系隨便選,三位滴水洞紫府的派系也不是不能談。
如果愿意聯姻,都不用等二十年,現在就可以立刻成為濁家或林家、袁家的加盟合伙人。
王玉樓的起步點就決定了,他的一生絕不可能平凡,但凡他只有王顯茂或王顯周的水平,都屬于沒長好。
“可是老祖,老崔如果不服軟怎么辦?”
玉樓苦惱的是這個,黃金臺修到現在,人心收攏的差不多了,老崔的任務也完成了。
可憐玉樓兩世為人,這是第一次玩權斗要整人,他糾結又擰巴,完全沒了往日的從容。
第一次的初哥是這樣的。
顯周老祖雙眼一瞪,全是兇光。
“他敢!
給紅雀涂身藍毛,讓它伴做妖獸,宰了那廝。
別人能養鐵鼉龍,我們自然能養藍翅大鵬!”
好好好,老祖確實有法子。
玉樓雖然不太認同老祖這個危險的方法,但有老祖在,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作為護道人,雖然老祖不會直接出手,玉樓只能自己上,但老祖的存在就是底氣。
“好,楚然!”
“王前輩,老祖!”
“去把人召集起來,水閘修好了,黃金臺也差不多了,練習御妖也練了這么久。
是落子是驢,也該拉出來看一看,看看他們到底愿不愿意選我!”
“是,楚然這就去安排!”
人事,即權力。
通過讓老崔做工程建設的牛馬頭子,組織引起修士練御妖配合,玉樓用人事安排的手段,拿到了真正的領袖權力。
現在,是檢驗這權力大小與成色的時候了。
修仙,離不開資源和勢力的幫助,單打獨斗再厲害,也不可能脫離仙盟體系修行。
王顯茂說的沒錯,河灣漁村才是王玉樓修行之路的真正起點,而非借家族平臺和紅燈照平臺的清溪坊幾家鋪子與賽馬場。
河灣漁村和滴水洞的關系,就類似于地方與中央。
治理成本的上繳紅線限制了玉樓撈靈魚、靈石的上限,但也給了他明確的活動空間。
只要保證宗門維持河灣漁村體系的,每天九枚靈石左右的平均收益,剩下的,都可以姓王!
當然,玉樓不會吃獨食。
畢竟,作為領袖,哪怕只是一個小小漁村,一個修仙界最小勢力單元的領袖,他也擁有了局部范圍內派發恩情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