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玉闕  第124章 跑出來的勝利,猛踹之下出孝徒

類別: 仙俠 | 古典仙俠 | 上玉闕 | 長安九千里   作者:長安九千里  書名:上玉闕  更新時間:2025-02-20
 
袁正舉是標準的滴水洞修士,水法精深,修的神通為行云走霧。

行,走,顧名思義,這個神通強就強在速度上,屬于輔助型的神通。

相比于尋常筑基,袁正舉的速度快了太多太多,因而他可以成為搭載劫修動手的云團大巴車司機,逮著王玉樓往死里殺嗎?

人家都帶著人殺到面前了,沒什么好糾結、猶豫、談判的,王玉樓拉著還沒過門的媳婦直接開跑。

百里逍遙遁符起手,相當于筑基中期的遁速立刻加載,拉著道侶一起跑的王玉樓在空中化作道白色虹光,跑的那叫一個快。

靈鶴輕身符、飛魚馳浪符做增幅,前者可以托舉王玉樓半懸浮,后者可以隨著遁法的持續增加遁法的勢能。

在,靈鶴輕身符的作用下,白色的虹光尾巴上帶上了些許的灰色。

而又因為飛羽馳浪符的加持,玉樓遁法的虹光隨著催動時間,迅速開始變大,這是勢能不斷積聚的結果。

生死關頭了,沒有省的必要,玉樓決定再來張極其特殊的金雕落,這玩意兒以大妖金雕的飛羽制成,在筑基符箓中都算稀有的。

金雕落激發后,百里逍遙遁符的速度立竿見影的暴漲了兩成,這兩成,在很多時候就是生死之間的差距!

不過和玉樓猜測的一樣,靈鶴輕身符和金雕落屬于標準的同種符箓,制作手法和使用后的效果大體相同,金雕落生效后,直接覆蓋了靈鶴輕身符的效果。

等于說,白用了一張靈鶴輕身符,不過這也不能怪玉樓,他就一張金雕落,這玩意又貴又稀有,以前也不敢試著用。

在四張遁法符箓的加持下,玉樓的飛行速度直逼筑基后期修士,僅僅只差一截就要與尋常的筑基后期持平了。

然而,這個速度相比于袁正舉的行云走霧還不夠,遠遠不夠。

王玉樓可以用符箓增加自己的速度,從而達到接近筑基后期修士的效果——如果不帶林櫻,完全可以和筑基后期持平。

但王玉樓可以加速,袁正舉作為資深筑基更可以加速,而且筑基期修士可以用的手段更多,因而,云團依然在向遁逃的兩人迅速接近。

林櫻大概能感受到,他們的遁速已經達到了每時辰近三千里,如此速度下,撞上的空氣猶如刀子般扎的臉生疼。

可當她以神識探查身后的追擊者時,發現兩方的速度依然在快速拉近,眼看頃刻間便會追上。

到那時,她和王玉樓都要涼。

“你走!”

掙開王玉樓的手,林櫻止步,回身,催動林孟堯賜給她的荷間藕絲術符箓。

白色的絲線在天地間迅速生長,雖然不如在水中使用效果來的好,但短暫的擋一擋袁正舉應該能做到.吧?

藕斷絲連,荷間藕絲術是林氏家傳青荷生白功中的秘傳術法,催生出的藕絲堪比金鐵,只要不能同時摧毀一半以上,或是碾壓性的強,都能很好的保持網狀,起到阻敵的效果。

然而,令林櫻沒想到的是,袁正舉催動的那團云竟直接穿過了她全力催發的藕絲網。

是啊,行云走霧,袁正舉的神通是云霧,云和霧又怎會被藕絲網所阻擋呢?

云團已經到了面前,林櫻閉上眼睛,有些無奈的選擇迎接這扯淡的命運。

天命,真的不會眷顧任何一個人,在足夠長的時間尺度下,所有終將逝去的人都是芻狗。

在兩情相悅、得遇良人時,在將要成婚前,在那遙遠的暢想漸漸變為現實的臨門一腳時,她竟要無聲無息的死在這里。

或許,這就是苦海的具象化。

然而,林櫻終究是沒等來袁正舉的雷霆一擊,當她意識到不對時,發現沙比的王玉樓居然不跑了。

這個狗男人站在自己身后七八十丈的距離,一副平靜的樣子強裝著鎮定。

“你怎么不跑?”

林櫻又驚又怒的問道。

什么為情郎愿意同生共死的感動,至少這一刻根本不存在。

你是沙比嗎?

我都用命為你搶生機了,你自是該拼盡全力跑出去,將來才能屠盡袁氏為我報仇。

你現在留下來,我不是白死了嗎?

林師姐又驚又怒,可她很快意識到了不對——袁正舉的云團竟停在了那里,動也不動。

似乎剛剛驚悚的追擊只是個玩笑,現在他又忽然不想開玩笑了似得。

袁正舉當然不是開玩笑,王玉樓剛剛瘋狂提速的時候,他也在提速追擊。

剛剛的追擊是真的,現在袁正舉的停手也是真的。

“正舉長老,果然,袁家是有袁四袁五那類大沙比,但也有您這樣的聰明人,不愧是滴水洞第一家族。”

不緊不慢的開口贊了一句,王玉樓從容的駕駛著飛舟,把自己的傻姑娘拉了上來。

他本是娶自己的野心,沒想到不小心娶到了一位真正的佳人。

這是大好事,修為高的男修不缺道侶,但缺真正可信的人,不過王玉樓的壓力反而更大了。

如果只是利益就會很簡單,一旦涉及感情,很多事就會復雜的厲害。

當然,感情的事現在不急。

目前,怎么勸退袁正舉袁長老才是重點。

林櫻已經完全明白了,王玉樓和袁正舉甚至都沒有交流,就看清了某種情況或者局勢,所以達成了一種詭異的默契。

只有她,好像成了和袁四、袁五類似的響當當的大沙比,到現在還沒想明白怎么回事。

袁正舉沉默片刻,利索的撤下神通,白色的云團如流云入海般被他吸納進身體。

四名被他帶著用來動手殺王玉樓的劫修也直接在流云穿身的過程中淪為了肉糜,甚至連掙扎都沒來得及。

玉樓面帶異色的微微一驚,袁正舉修的行云走霧神通有點意思,不僅在遁法和斗法上有著特殊變化,同時,也能有一定靈機無限的類領域效果。

心里發苦的袁正舉斟酌著開口,扯道。

“玉樓,我剛剛從仙城回來時,發現這四名劫修尾隨著你,就趕緊將他們捉來。

不過你似乎錯會了我的意思,我只是想帶他們給你看看,讓你辨別一下是不是仇家。

沒想到你直接用了那么多遁法符箓,哈哈,才鬧出了這么大的誤會。”

此言一出,林櫻聽得人都傻了。

不是,長老,你們筑基修士扯蛋的時候都是這么扯的嗎?

完全沒一點羞恥與廉恥,直接硬扯是吧?

剛剛一言不發,全力催動神通追殺我們這對苦命鴛鴦的是你吧?就是你吧?我應該沒記錯吧?

沒有糾結袁正舉那漏洞百出的扯蛋,玉樓只關心一個問題。

“正舉長老,你們袁家是如何知道我蹤跡的?”

見借口沒有生效,袁正舉也不失望。

實際上,當王玉樓的遁速催發出來后,袁正舉就意識到事情難辦。

王家太重視這位弟子了,筑基期的遁符給一張還不夠,還要給一張連自己都沒認出來的筑基期增幅遁符(金雕落)。

要知道,筑基期的遁符不算稀有,這玩意是修士的剛需,大家都會備上一張兩張的。

但可以對筑基遁符起到增幅效果的符箓就不一樣了,這玩意不僅稀有,而且貴!

如金雕落,便是用大妖金雕的飛羽制成的,事實上是在用可以煉靈器的材料煉符箓!

從王玉樓鎮定停下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叔祖的狗屁計策又出事了。

王玉樓一個練氣修士,能飛出堪比筑基后期的遁速,如果他死了,一定是筑基動手,不可能有第二種情況——也可能是真人動手,但那種可能性太低,低到沒有參考意義與價值。

再考慮到,死了那么多滴水洞弟子,同時,王玉樓也列在死亡名單里的結果他袁正舉出洞天的記錄就是他的亡命符。

莽象一脈三紫府,隨便哪位出面,不,都不用出面,只需來個要求調查真相的法詔,都能把他袁正舉切成臊子。

所以,當玉樓主動停下的那一刻,袁正舉心中對殺不殺的糾結,已經變為了怎么收場。

“方法自然是有的,不過是我們袁家的秘法,不便透露。

玉樓,沒什么問題的話,咱們就一起回宗,我也能一路上護持你和小林。”

殺不了,又掀不了仙盟—十宗體系的桌子,袁正舉能怎么辦?

出價吧王玉樓,出價吧。

“道深長老是不是早就瘋了,只是你們恐懼他的實力,不敢找人為他診斷。

我猜,你們為了殺我,同時也布置了不少人,截殺與我類似的,出了滴水洞的弟子,是嗎?”

這一幕是如此的荒誕,以至于林櫻有些恍惚。

明明剛剛還你追我趕的一個想殺,一個想跑,轉眼又站在了一起,甚至聊得還挺深入。

王玉樓,你的膽子確實不一般。

目睹了這一幕后,林櫻心中,多少有些徹底服了的意思。

不是小女子不爭氣,實在是夫君太爭氣。

“這長輩的事情,我也不好多說,只是道深叔祖最近這些年搞得確實不太好,哎,可能是老了吧,這次回去我就聯系族中的其他幾位筑基,一起商議下一任袁家族長的人選。”

袁正舉沒有回答玉樓后面的猜測,因為他有些悚然。

他一邊用撤換袁道深族長位置作為交換條件,一邊又斟酌了起來。

聽了玉樓一語中的的猜測后,他反而又起了幾分殺心。

這么聰明,未來會是袁家的大患,該殺!

其實,這哪是玉樓聰明啊,不過是道深類我下的決策撞車,大家都想到一起了。

“我不在意這些,只是正舉長老,家族的事情和自己的事情,孰輕孰重,你應該分清楚些才是。

家族興旺了,家族中的人當然也能跟著受益,但有時,某些具體的人反而會成為家族走向興旺過程的代價。”

一個團體,總要有人負重前行,成為團體內壓的承載者。

王氏解決這個問題的手段分為三個方面,大量吸納外姓為王氏效力從而轉移矛盾,嫡脈一視同仁的基礎上增加情感拉攏以求讓他們愿意主動扛責任,傾斜性培養某些天資優異的個人以通過潛在增量展示的方式給家族眾修士以希望。

三個方法,都各有利弊。

外姓吸納多了,就會造成事實上的利益爭奪問題,紅眉不能立刻筑基就是這種問題的顯化,這甚至比紅眉可能憎恨王氏更關鍵。

一視同仁的原則下,資源分配上的公平性保證是大難題,多位筑基涌現前王氏開始著力開源也是應對此難題而為之的。

潛在增量展示給希望本身只能騙騙小年輕,年齡大些的就不吃這套了,利益原則下去觀察,有個案例便是王榮時,王榮時當初為家族獻身是因為他兒子王玉明,而不是他多愛家族,至于他在安檸洞天前的表態,是真是假都不影響家族給他兒子玉明以回饋。

“王玉樓,你倒教訓起我了?”袁正舉不以為然的反問。

“袁家筑基那么多又能有多少用,滴水洞的位置又不能全讓你們家占了。

樹大招風,九勝真人也不一定喜歡。

沒準道深長老早就算到會失敗,到那時,你就是袁家修葉剪枝給的交代。

回到你接下截殺我的任務本身,就能說明,你在道深長老心中的地位還差點意思。”

很簡單的挑撥離間,就和袁道深那種扯淡的借口類似,有沒有用另說,試試又不會虧。

萬一呢,對吧?

“九勝真人有容人的雅量,王玉樓,你這是在挑撥離間。”

見袁正舉語氣不善,林師姐拉玉樓的手稍稍緊了緊。

“正舉長老,我哪有敢挑撥離間的膽子,您要知道,玉樓對道深長老也是尊敬的。

只是你們袁家幾次三番的找我麻煩,究竟是為了什么?”

這是玉樓長期以來都想不明白的點,他以前想的是,袁家怕他在滴水洞發展王氏的勢力,從而影響袁家的利益。

但經過交流法會一事,在與新掌門儲宏義以及其他六位長老的博弈中,玉樓意識到,哪怕他真拉出一個王家幫,開始時搶的也不可能是袁家的利益。

滴水洞筑基兩百出頭,袁濁兩派為代表兩大勢力占其中的三分之一,王家幫未來搶的是其他三分之二的份額。

先擠壓最站不穩的那些,最后才會擠壓到袁家——這個結果還不一定能達到。

說白了,只要九勝真人不點頭,滴水洞內,袁家再怎么折騰,也是在罰酒三杯的框架內解決。

當然,如果袁家折騰到了仙盟,就不是九勝真人一言而決的情況了,所以當初鐵鼉龍結局博弈過程中,玉樓和老祖都有升級矛盾的想法。

“哈,我還想,以你的聰明早就知道答案了。”袁正舉沒想到玉樓會問這個。

為什么要針對你,這是個好問題啊。

但他總不能說我們家擔心你有紫府之資,未來搶袁家的紫府之機,這話說出口就顯得有些傻。

“行吧,正舉長老,咱們還是別一起走了,您先回宗門吧。”

面對謎語人玉樓也不糾結,實在不行可以問問林孟堯、濁陰生,總歸都是長輩,該尊敬就要尊敬。

只要王玉樓把他們當長輩,利益方向的一致性和長江后浪推前浪的壓力,就會壓著他們做玉樓的‘善良可靠和藹的老爺爺’。

然而,玉樓趕人,袁正舉反而不走了。

“你這次到底想要什么條件?”他肅聲問道,表情嚇人的厲害。

“什么條件,您不是說幫我殺了四個尾隨我的劫修么?”

玉樓笑呵呵的疑惑反問。

“不要裝傻,王玉樓,你我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你又是刻意引導,又是挑撥離間,現在裝傻不覺得太晚了嗎?”

安撫了一下擔憂的林師姐,玉樓淡定的應道。

“玉樓從未想過與貴族為敵,只是事情發展到如今地步,總要有個體面的了結。

安北國王氏有雅量,滴水洞袁氏有威名,此外,我看您也有自己的苦衷。

回到滴水洞后,您可以和道深長老說我用了懸篆祖師給的秘寶逃離,飛的太快,你追不上。

至于最后的結果,我和林師姐不日將要大婚,介時,我王氏族長會親臨滴水洞,那時候,他自會和道深長老好好談的。”

王氏有跟腳,袁家也有跟腳,大方向上不撕破臉。

同時,不讓你成為代價,所有的一切都怪懸篆祖師太偏愛弟子,這樣你也可以有交代。

王玉樓如此表態,袁正舉一時間竟有些失語。

此子可怕,想殺,很想殺。

但殺了自己要給王玉樓償命

見袁正舉不語,玉樓決定再穩一手。

“正舉長老,我可以和你簽下道契,剛剛的話都可以寫進去,如此可否?”

族長的教誨玉樓從未忘記,我輩修仙者當守身以待天時,待自己的天時。

仙盟的存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仙盟體系內斗爭的烈度,但修仙界終究是看實力的。

面對多方面都有顧忌,心中思潮翻涌久久無法做出回答的袁正舉,暫時做一把龜孫不算什么屈辱。

能從這樣的資深筑基手中活下來,已經充分說明了玉樓的智慧與勇敢。

深深的看了王玉樓一眼,袁正舉道。

“好!不過你的道侶也要簽!”

說著,他從儲物手鐲中拿出張筑基修士才會用的,由大妖獸皮制成、蓋有仙盟法印的仙盟筑基道契,看向林櫻。

“長老,我聽玉樓的。”林師姐自然明白現在才是關鍵時刻,袁正舉放不放他們,就看此時了。

前面的忌憚可以無形的限制袁正舉的手腳,但此時的談判才是最后的對弈。

玉樓對袁正舉點頭,表示認可了他的要求,袁正舉便飛速的開始書寫。

片刻,一張密密麻麻全是限制條款的道契便出爐了。

玉樓拿過來看了兩遍,又給林師姐看了一遍,兩人驚訝于袁正舉的‘守規矩’。

這位袁長老不僅給兩人做了限制,也給自己做了限制。

可見,玉樓剛剛的那些引導與挑撥離間還是起了幾分作用的,袁正舉開始考慮起了自己被老登袁道深出賣的可能。

故而,他才會對兩人如此妥協與坦誠。

玉樓和林櫻將精血滴在道契上,而后袁正舉也同樣為之,如此便算三人認可了道契的內容。

而后,這張大妖之皮制成的仙盟筑基道契便在袁正舉的激發下化作灰燼。

袁正舉也終于長長的暗自松了口氣。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是真不想殺王玉樓,不想成為袁氏崛起的代價。

“滴水洞周圍不安全,我護送你們到滴水洞外五十里,而后你們在洞天外停留兩天再回去,如此方可和道契內我們定下的‘真相’對上,可否?”

鍋已經快傳到了袁道深身上,正舉長老還是不放心,想要再補最后一腳。

“周圍不安全?所以你們的確準備了批人手讓其他弟子給我陪葬?”王

玉樓心中略帶幸災樂禍的問道。

他本來還擔心顯周老祖的安排不夠細。

現在看來,袁家這是主動接鍋了

“是,滴水洞周圍兩百里為界,安排了不少。

玉樓,我沒有和你為敵的意思,你也是家族出來的修士,自然明白什么是身不由己。”

袁正舉這個老小子確實有意思,顯周老祖噴他膽子不大還真就沒罵錯。

剛剛他口口聲聲說王玉樓‘刻意引導’‘挑撥離間’,現在完全不提了,反而說起了‘身不由己’。

“玉樓明白,道深長老的病是要好好看看。”

這句話還是玉樓跟林孟堯學的,現在用在袁道深身上,著實應景。

畢竟王玉樓的瘋是有的放矢,袁道深的瘋就和得了狂犬病似得。

王玉樓的屁話太損,袁正舉沒有回答,只是他心里也有些嘀咕。

道深叔祖的水平,一碰到王玉樓就會格外的低。

其中,固然有王氏茍道有成的因素在,如王顯周潛伏三年一朝爆發砍得大妖鼉龍嗷嗷叫,如王玉樓竟有可以增幅筑基遁符效果的稀有符箓。

但仔細想想,袁道深亂招惹敵人失敗后繼續被綁架策略的選擇再殺,確實很瘋。

一路護送玉樓到了滴水洞外,袁正舉扔給王玉樓一瓶靈丹,便心事重重的離開了。

“他為什么給你靈丹?”林櫻有些摸不著頭腦。

“袁正舉這人有點意思,袁氏今日如此對我,九勝真人未來一定會教訓袁道深,說不定下一代的袁氏家主就是正舉長老了。”

玉樓一邊回答,一邊操縱飛舟落于一處溪邊草地,而后吐了口血,嚇得林櫻趕忙上前查看。

“無妨,剛剛你忽然推開我,我怕師姐你真被他殺了,停的太急,遁符的效果給我逼出了些小傷,不必擔心。”

林櫻聽了他的話,心中有些欣慰——還算你有良心。

又逼出了兩口淤血,玉樓才長長的舒了口氣。

檢查過袁正舉給他的丹藥后,林櫻道。

“魚靈生血丹,用靈魚煉出來的療傷靈丹,藥性一般但可以補氣血、精元,正適合你現在的傷。”

林師姐煉丹水平不低,有她的判斷,玉樓也就敢拿著此丹往外賣了。

療傷,他自有更好的靈髓洗脈丹,這玩意兒到現在還剩三顆,藥力強勁。

兩個時辰后,為他護法的林櫻見他調息的差不多了,問道。

“袁家都要殺你了,你還要和他們妥協?”

王玉樓無奈苦笑,反問了兩個問題。

“袁家是九勝真人的狗,九勝真人不發話,誰能動他們?

而且,不和袁正舉簽道契,我們真能活著回到滴水洞嗎?”

滴水洞說白了就是九勝真人和紅鯉真人的滴水洞,玉樓想插一手在滴水洞建立自己的事業,需要尊重這兩位大領導。

哪怕宮九勝真人是對手的恩主,也要尊重,這是小修士該有的本分。

喜歡把我命由我不由天掛在嘴邊的沙比,早就被修仙界的殘酷磨死了。

即便這種沙比生在大家族,大家族往往也只會把他們按死在家里。

以王氏為例,就會將其發配去養驢。

當初王玉安只是因為年幼稍微跳脫了點,差點就被王榮遠調回家族。

仙盟的小米確實養沙比,但也不養‘我命由我不由天’型的。

遙遠的天是虛幻的,梧南這塊地界,大修士們的就是天,也確實能決定太多太多東西。

“我估計這件事不會輕易了結,玉樓,你和袁家的矛盾激化到這種地步,總要有個結果和交代,不然,袁道深那條瘋狗還會繼續咬你。”林櫻提醒道。

“有可能,袁家如此行事,早已經過了界,宮九勝真人的態度如何還是兩說。

可袁道深總歸是他的弟子,仗著身份,再坑我一把是可能的。

但.師姐,你我都是滴水洞弟子,麻煩就麻煩在這里,享受了宗門帶來的便利,就要承受宗門的麻煩。”

權力和義務、責任是相對應的,王玉樓背后有王氏庇護、有紅鯉器重、有傳說中的莽象做靠山,他拿到了很多利益。

但他畢竟是滴水洞弟子,袁道深如果想對付他,可用的手段很多很多。

“那怎么辦?”

林櫻也有些頭疼,郎君是如意郎君,就是太過奪目,成為了別人的眼中釘。

抬頭看向滴水洞的方向,玉樓帶著幾分擔憂、幾分豪情、幾分氣魄的開口道。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袁家搞的過分了,我也可以反過來提要求,無非是繼續斗。

師姐,天地間的資源雖近乎于無限,但在一個短暫的時間尺度下,資源的總量卻是有限的。

壽元是修士修行的基礎之一,同樣的稟賦和壽元,能走多遠只看修士獲取資源的多少。

所以,斗爭才是永恒的主題,哪怕仙盟的規則限制了斗爭的烈度,也不意味著斗爭不存在了。

在我眼中,袁道深的刁難甚至不算可惡,只是我前進路上必然經歷的一個過程。

未來還會有更多的敵人等著我,如果連袁道深的刁難與陰謀都擋不住,何談攀登呢?”

這是玉樓對修行的理解,至少也是一部分,林櫻聽得眼放異彩。

隨著和王玉樓的關系越來越近,她也在漸漸接近,接近那被王玉樓一層又一層的藏起來,真正的王玉樓。

這一刻,從玉樓的身上,她看到的不是練氣五層的王玉樓,而是擁有不輸于任何大修士的氣魄的王玉樓。

怎么說呢,這是一種她期待中的,自己的道侶該有的樣子。

唯一不真實的點在于,王玉樓太優秀了。

沉穩內斂、心如潭淵,但該張狂的時候又張狂的厲害,林櫻總會時不時的有種看不透他的感受。

“玉樓,你知道為什么袁家要對付你嗎?”

林櫻忽然問道,玉樓驚訝的看向自己的道侶。

師姐側頭,躲過了他的視線,解釋了起來。

“孟堯老祖和我說,妙峰山的李海平掌門成為了紫府,妙峰山有了四位紫府。

未來,滴水洞應該也會推出一位紫府,從而和妙峰山繼續并列而存。

巧合的是,祖師要證金丹了,你在這個時間節點入滴水洞,怎么看都像祖師的卡位之棋子。

所以.”

后面的話林櫻沒說,王玉樓自然明白。

他微微搖頭,笑道。

“我不是什么祖師的棋子,當初,是旦日.”

他忽然停住了。

旦日,莽象的徒弟,親自推薦玉樓修滴水洞的溯脈癸水氣。

百麗軒,莽象走狗黃秋生家族所開的百寶坊中的鋪子。

滴水洞,莽象一脈未曾涉足的地方。

全對上了!

紅鯉為什么器重他?

也有答案了!

見王玉樓發愣,林櫻沒有說話,只是托著香腮默默看著情郎。

玉樓在想,家族為他設計的道路,入仙盟而筑基以求紫府之機的道路,還要不要繼續走?

大修士的想法就像天空中縹緲的云,看不透,摸不著,王玉樓暫時還想不明白。

袁道深自然是沒瘋的,但聽完袁正舉的匯報后,也和瘋了沒多少區別。

“你說王玉樓有真人賜的秘寶,飛起來比你駕馭神通還快?”

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問同一個問題了,

正舉長老理解叔祖的驚惶,因而乖巧又恐懼的回道。

“是,那秘寶催動后,他整個人化作雷光,在空中激射而飛。

便是我全力催動神通,也沒追上,甚至距離還越拉越遠。”

袁道深也是怕了,他恨道。

“這種東西肯定難以長久維持,你繼續追便是,為什么不追?”

廢物,你要是追下去說不定就追上了!

“他飛行的方向是最近的一個筑基家族族地,那家族也有多名筑基,族地中大概率有筑基坐鎮。

而且,我帶著劫修飛,速度快不上去,不帶劫修飛,追上去也不能動手。”

袁正舉說的不完全是假話,算是三真七假,因為玉樓當時遁逃時,確實是以最近的筑基仙族族地為目的地。

仙盟一元化領導的好處就出來了,只要大家都是仙盟體系中的人,王玉樓自然可以輕易的借到支援。

哪怕人家不想惹麻煩,王玉樓到別人家族地邊求援一事,也可以在他死后,成為派系、陣營長輩調查真相的重要線索!

“.罷了!”

袁道深痛苦的長嘆一聲,道。

“我去拜見師尊,不用擔心,事情還不算麻煩。”

這位派系領袖在自己對王玉樓的第二次陰謀又失敗后,繼續選擇強撐架子。

架子,不能倒,倒了,人心也就散了。

這一點,哪怕是面對自家人也一樣。

世界上不存在什么因為血脈相近而無腦服從的好事,一個領袖人物,一個亦正亦邪,不,或者說‘反派領袖’,也是要做好領袖的姿態的。

正舉,你別慌,天塌下來,我們袁家還有九勝真人的支持!

“正舉明白!”袁正舉恭聲回答。

不過,他想的卻是王玉樓的話。

九勝真人對這些事的態度又是如何呢?——

宮九勝,滴水洞的三位紫府之一,還是三人中隱隱的第一人。

這一點,從其手下走狗袁家壓著濁家打就能看出來。

不過想見到這位真人卻很難,袁道深的靈舟直接從滴水天落下,先入水,而后入地,最后在滴水洞地底的最深處,來到了九勝真人的閉關之處。

地洞內的四壁上鑲嵌著不少永明燈石,照的里面亮堂堂的。

在一處凸起的石壁前,袁道深跪了許久,他的師尊終于出現了。

石壁上,一個巖石組成的人走了下來。

它先是走到袁道深面前,而后猛地踹了袁道深一腳,直接把老袁踹進了對面的巖壁里。

根本不帶留手的,主打一手猛踹之下出孝徒。

九勝真人化作的石人罵道。

“惹出禍事了,你知道來找我了?

讓我給你擦屁股嗎?

收你這個徒弟,做師父的反而要給你辦事,廢物!

道深,你說,我收你的意義在哪?”

默默從墻上跳下來,袁道深又跪在石人面前磕頭。

他也不解釋,只是磕頭。

許久后,九勝真人不耐道。

“說!”

我擦!

我給你這個好徒弟擦!

真人很厲害,但做不到一言而決,一句話就找出一堆好用的新狗。

青蕊仙尊能做到,但他宮九勝還不是仙尊。

袁道深剛剛一直跪著,不斷磕頭,是忠心的表現嗎?

不是的,袁道深心中沒有一絲對宮九勝的恭敬。

他是在搞利益訛詐,逼宮九勝幫他!

沒了袁家,滴水洞當然還有一堆筑基眼巴巴的等著宮九勝臨幸,但那些蟲豸能斗得過紅鯉門下的濁陰生?

就是石頭腦袋也能想明白,包不可能的。

宮家當然不缺人,但那些宮家人多數沒有經歷過真正的大磨礪,撐不住激烈的斗爭格局。

如果說宮九勝是無可置疑的強,他當然可以不鳥袁道深,但現在,他還做不到。

玉樓向袁家妥協,是因為玉樓怕。

宮九勝向袁家妥協,是因為九勝真人太過理智。

“七年前

所以,我就想,必須盡快除掉這顆莽象的棋子。

這對師尊您而言,也是好事。

其中的罵名與因果,我來擔。

做徒弟的,就應該為師尊您全心全意的考慮,這是道深的本分。”

壓著心中的怒火,宮九勝罵道。

“我讓鐵巖提醒你不要動他。

你現在說,搞他是為了我。

道深,你長進了,我看你應該做師尊,我來做你徒弟!”

袁道深絲毫不慌,伺候九勝真人這么多年,他明白九勝真人的套路。

相比于不知道藏著多少暗手的王玉樓,其實,看似恐怖且不斷辱罵他的九勝真人,反而更好搞定些。

因為,宮九勝只講利益,只看利益,只在乎利益。

只要袁氏,只要袁道深還能為宮九勝帶來利益,且帶來的利益能高出宮九勝付出的成本,九勝真人就愿意當盡心盡責的好師尊。

“師尊,說這些都晚了,現在的情況是.”

道深長老匯報起了最新進度,然而,卻沒有等來師尊的回復。

宮九勝是真的想宰了這位逆徒。

你不就是貪宗門未來的紫府之機,怕王玉樓和你們袁家搶么?

還說全心全意為我,還說徒弟的本分,還說罵名和因果你來擔。

你既然要擔,為什么還要來見我?

惡心!

但九勝真人又不是蠢物,自然知道尺度,他淡定的給出了指導意見。

“沒有動手就不是大事,口風嚴一些即可,不要和上次一樣硬頂,再讓紅鯉跳出來敲詐你們十萬枚靈石。”

想到那十萬枚靈石,袁道深就有些肉痛,他開始哭訴起了紅鯉得偏心,并在十幾句話內強調了三次紅鯉忽然就來了,來的還很快。

“夠了,我現在到了修行的關鍵階段,很多時候沒法出面,鐵巖去就是我去。

說到底,你的手段但凡沒那么可笑,也不至于被紅鯉拿捏。

練氣四層殺害滴水洞第一筑基道深,你自己覺得這種罪名如何?”

袁道深不說話了,他當時也沒想到濁陰生會那么堅定的為王玉樓撐腰。

說白了,還是低估了王玉樓的影響力。

他沒意識到,這背后的邏輯其實在于,濁陰生也看到了王玉樓是莽象棋子的可能性。

不過袁道深面對這種可能性,選的是打壓。

濁陰生自知濁家在自己倒下后,可能會消沉很長時間,因而選擇了拉攏。

矛盾的對立統一就是這么可怕。

凡是對立的,將會在某些時刻與局部上呈現統一性。

凡是統一的,必然在某些維度上呈現對立性。

袁家的強大塑造了如今的袁道深,那因實力而膨脹的野心,帶著他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濁家的相對弱勢,在以往給了濁陰生很大心理壓力,反而幫他獲得了更平和的心態,拿到了‘可能是莽象棋子的王玉樓’的支持。

“師尊的教誨道深記住了,當時實在是有些氣急。

只是師尊,我們對王玉樓,就不在干涉了嗎?”

他問的是‘真就看著莽象布局卡位,搶滴水洞的紫府之機’嗎?

宮九勝笑了笑,反問道。

“你又成不了紫府,想那么多沒有用,后人自有后人的緣法。

道深,放下執念吧,梧南的紫府家族多了,又有哪家輕易出第二位紫府了?

說到底,沒什么是必然的,也沒什么是不可能的。

紫府之機,可遇不可求,執念太深,不是好事。”

這番勸誡走心了,但不是因為師徒之情,而是宮九勝不想看自己的好狗就這么廢了。

養狗是件麻煩事,合適的狗不好找。

袁道深兩次對王玉樓出手,都是因為執念。

可第一次出手失敗后,宮鐵巖提醒,紅鯉敲打,他理應清醒才對。

第二次出手,就說明他執念已深。

如果不及時醒悟,未來估計還會有第三次出手,到那時,哪怕宮九勝想要保這條狗,也不一定能保下來。

“沒什么是必然的.師尊,您是說?”

袁道深聽懂了九勝真人的勸誡,但他不在意。

執念就執念吧,怕什么,他又不是真沙比。

對王玉樓兩次陰謀都折戟沉沙,不是因為袁道深菜,而是王氏太穩健、太重視王玉樓,王玉樓藏的也深。

道深長老的水平還是有的,那個看似練氣四層意圖殺害滴水洞第一筑基的帽子,如果不是紅鯉救場,真有機會順勢用宗門法度宰了王玉樓。

“我還說沒有什么事不可能的,你怎么就聽到了前面一句?”

他的意思已經不能再明白了,袁道深又叩首幾次,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見他如此作態,宮九勝搖了搖頭,只覺得有些可惜。

石人回到巖壁上,巖洞再次沉寂,九勝真人繼續修行了起來。

他現在,確實到了修行的關鍵階段。

幾日后,滴水洞天入口處,袁七正在心煩意亂的值班。

袁家的大動作他隱隱約約的感受到了,畢竟正舉長老一進一出后,伴隨的是很多和王玉樓同日出去的同門多日未歸。

這件事,目前還沒人意識到有什么不對,弟子外出晚歸太正常了,便是有幾人匯報遇上了劫修截殺也正常。

可令袁七想不到的是,真正的正主王玉樓卻在兩天前重新入了滴水洞。

那時,他遠遠的看到王玉樓摟著滴水洞知名洞花林櫻一同入了洞天,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袁七眼中的)。

袁七當即就想到了許多,比如——袁家可能又栽了個小跟頭。

和袁五不同,袁七有腦子,他這些天之所以心煩意亂,是擔心自己當初報信報錯了,未來可能會被族中長老遷怒。

不過,一道深綠色的流星在遠方的天際線上出現,打散了袁七心中的煩躁。

盯著深綠色的遁光研究了一會兒,袁七確信,這不是滴水洞眾長老們的遁光,滴水洞眾長老的遁光他大部分都認識,修木法的十幾人里,沒人用這種遁光。

很快,流星便停在了洞天入口前。

一個相貌平平、中年模樣的筑基坐在顆果核靈器上,笑著開口道。

“我乃王顯茂,紅燈照門下安北國王氏筑基,我族弟子不日將于洞天成婚,因而前來。”

袁七不敢怠慢,壓下心中的不安,他殷勤的為這位王玉樓的筑基長輩打開了洞天門戶,還貼心的指引起了河灣港在洞天內的方向。

見王顯茂入了洞天,袁七笑著的臉迅速陰沉了下來。

袁家,袁家,怎么看起來有股風雨欲來的感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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