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玉闕  第4章 西海的妖,是有傳承的(1W)

類別: 仙俠 | 古典仙俠 | 上玉闕 | 長安九千里   作者:長安九千里  書名:上玉闕  更新時間:2025-03-05
 
其實,神光一脈門下的西海虎對于周縛蛟的態度是很有問題的,這一點,王玉樓沒有表現出來,但他心里再清楚不過。

西海,是仙盟的邊陲。

眾所周知,統治的權威會隨著與統治中心的距離而衰減。

大修士可以輕松一日幾萬里,以洞天傳音神通溝通時,更是能無視距離。

但大修士的精力和時間再充裕,在疆域無比遼闊的仙盟體系內,也顯得杯水車薪。

很多事,終究要下面的人做,修仙者的實力可以讓太多事自上而下,但修仙者的組織卻隱含著必然的自下而上。

這兩套規則沒有高低之分,它們只是客觀的存在著——這屬于還沒被改變的真實。

王玉樓清楚,仙盟搞出的所謂‘行仙城’制度,從蓮花仙城,到西海仙城,這些仙盟總部仙城在不同地區的低配復刻,實質上的作用并不是強化仙盟的統治權威,只為給地方豪強一個足夠近、足夠有代表性的利益拉鋸平臺。

就像一層緩沖帶,緩沖著如紅燈照、天蛇宗之類的金丹宗門與仙盟的關系,仙城面對這些金丹宗門,無論上門亦或是左道,都沒有絕對的權威。

仙盟的強大,不是因為有那么多仙尊在,而是群仙臺上的大修士們在利益達成了共識。

可玉樓完全沒有料到的是,仙盟的權威在西海竟衰退的如此之劇烈。

或是說,傳說中的神光仙尊也是莽象祖師的潛在敵人?

玉樓想不明白,他只知道,景怡老祖給他的祖師敵人的清單中,沒有神光仙尊的名字。

另一種可能,則僅僅是西海虎因為某些事對周縛蛟有成見,而不是對祖師有成見。

不過,西海虎的話也不一定有代表性,玉樓壓下心中的疑惑,笑著問起了西海虎剛剛提到的南城拓展司。

“虎大哥,你剛剛說,最近被調到了南城拓展司,忙著跟二長老在南城勘探地脈。

這南城拓展司,聽起來似乎不太一般,難道說比附城執法隊還要厲害?”

玉樓其實還想問,西海虎提到的二長老是誰。

“哈哈哈,玉樓,你有所不知,咱們現在所在的附城,以前是獨一份。

南城拓展司,就是為拓展建立南附城而設置的。”

說到這里,西海虎肅然起身,對著東南方就是深深一拜。

而后又肅然坐回那嬌小女修的身側,繼續邊玩邊說。

“祖師親口交辦二長老,讓他開始為南附城的興建做前期籌備,二長老便把我從執法隊調到了南城拓展司幫忙。”

這,便是玉樓來到西海后的第二個變化了。

莽象雖然不一定是什么好人,但玉樓在紅燈照旗下修行時,遇上事了提一句自己是祖師門下,往往好用的厲害,連袁道深和濁陰生那樣頂非凡的資深筑基都要重視。

可西海不一樣,剛剛西海虎提到的祖師,便是那位在西海有著極大影響力的神光仙尊,和莽象祖師可不是同一位。

“玉樓,你不了解,居仙城大不易啊,仙城的房價太貴,附城的房價相對低些。

可這些年,隨著來西海的修士越來越多,附城漸漸擴張,已經快比西海仙城本身還大了。

只向東也不美,南附城從西海仙城往南拓展,未來建好后,西海會更加繁華。

所以說,南城拓展司自然比附城執法隊厲害的多,你虎大哥這步算是跟著龍虎長老一步登天了。”

西海的修士越來越多,以神光在西海的特殊地位,他的影響力自然會跟著變大。

玉樓朦朦朧朧感覺到了點真意。

這位仙尊算是借西海化解梧南內壓的職能,用梧南內壓下的邊緣人,建起了自己的體系,手段不可謂不厲害。

他壓下心中想法,只是疑惑看向西海虎,問道。

“龍虎長老?金山真人嗎?”

風劍仙扔給玉樓一枚靈果,而后出言提醒。

“哈哈哈,不是,二長老只是名為西海龍虎,和仙盟西海龍虎真人沒關系。”

見風劍仙解釋了,西海虎便順勢轉移起了話題。

“玉樓,你不知道,南附城和這東附城不同。

東附城是一點點建起來的,很多地方都不如西海仙城內規整。

南附城不同,我們南城拓展司探完地脈后,便會調和靈機、搬運靈脈。

可以說,南附城就是按仙城的規格修的,但地價比西海仙城內便宜很多。

你若是有興趣,可以趁現在來南附城買塊地,未來建成府邸,不僅住起來舒服,就是想賣,也能賺上一筆。”

西海虎身形粗胖,此刻推銷起來,語氣溫柔的厲害,竟有些詭異之感。

他不知道玉樓正研究在哪購入府邸的事,只是作為南城拓展司的人,發現潛在顧客后的下意識行為罷了。

“咳咳,肥虎,沒事兒多喝點酒,七品的流華瓊漿還堵不住你的嘴?”

玉樓本來還有些心動,什么南附城,不就是西海新區么,他懂。

但風劍仙一出言,他便也覺察出了不對。

西海仙城是仙盟的地盤,神光仙尊是很厲害,但在西海仙城外大建附城,堪稱開著挖掘機日夜不停地挖仙盟的墻角。

建南附城就和建城市新區沒什么兩樣,但建城市新區是官方的職能,不是某一個有影響力的人就能建起來的。

神光仙尊這么搞,其中的事情,怎么可能簡單?

是,他很厲害,修為強大,在西海影響力也大,但仙盟的金丹多了,他挖西海仙城的墻角,其他人怎么可能沒意見?

“哈哈哈,是我冒昧了,玉樓,這是我的令符,你初到西海,萬一遇上什么不長眼的小鬼,拿出來還是有用的。

至于南附城的事情,老風,我可不是忽悠玉樓,晚買不如早買,東附城的地價已經比開始時翻了十幾翻,你難道不知道嗎?”

風劍仙可不想當韭菜,他手指輕輕一點,房門打開,一個身著明麗白衣的佳人正坐在門外素手調琴。

“不說這些,懷蝶,進來彈吧。”

懷蝶抱著琴進入屋內,面帶嗔怒又似撒嬌的同風劍仙道。

“公子,小蝶還以為您不喜歡我了呢。”

“哈哈哈,怎么會,這位是王玉樓,今天第一次過來,拿出你最好的水平,別給我風劍仙丟臉。”

懷蝶聞言,自然不敢怠慢,她不知道王玉樓是誰,但能和黑心虎與風劍仙同席,顯然不是尋常人。

縹緲悠揚的古琴聲在席間環繞,看著淡青色的流華瓊漿,玉樓心中卻很明白。

為何風劍仙會忽然喊懷蝶進來?

他席間兩次幫玉樓,一次是提醒,這次則是直接借懷蝶彈琴,打斷玉樓與西海虎的聊天。

其中意味,難說的緊。

西海虎,南城拓展司,神光仙尊,那個和名字和龍虎真人撞上的二長老,都不簡單。

想到這里,玉樓便把西海虎送給自己的令符收入了囊中。

萬一能用上呢?

他的動作,西海虎自然是看在眼里,這位粗胖的肥虎舉起酒杯,玉樓卻笑著先給風劍仙倒酒,而后和風劍仙一起舉杯。

‘叮!’

三人一飲而盡,便又聽起了曼妙的琴聲,卻都是各有所思。

黑龍馬爽了波大的,此時正精神抖擻的拉著金車,蹄子邁的格外歡快。

金車上,風劍仙解釋道。

“玉樓,也不是說他人壞,好壞啊,沒人說得清,西海虎看起來莽撞,但算是守規矩的。

可神光真人一脈的西海眾人,遍布仙城內外,其中良莠不齊也在所難免,你和西海虎認識認識就夠了,等筑基后再深交也不遲。

而且,南附城之事,很復雜,你可千萬別輕易去那里買地,說不定就是打水漂。”

風劍仙此言相當體貼了,玉樓感懷道。

“劍仙前輩的意思玉樓明白,只是西海虎前輩所說的二長老,指的是什么二長老?”

名,很重要,這是修仙者的標簽,顧啟朗是顧啟朗在顧氏地位的標簽,莽象一脈門下是玉樓長久以來行走修仙界的底牌之一,甚至還是最重要的底牌。

風劍仙聽聞玉樓的問題,沉吟片刻,便回道。

“叫我風劍仙即可,聽起來氣派又親近,至于二長老.

說的是善濟堂二長老,神光仙尊門下有很多勢力,但都是小勢力。

在我看來,所謂的附城執法堂、鎮妖寶樓、萬法源流樞等等,背后實質上只存在兩派。

一個是善濟堂一脈,西海虎和他姐姐西海龍,以及他們的恩人、二長老西海龍虎,都屬于善濟堂一脈的,他們內部有一套善濟堂的稱呼。

另一個,則是仙尊門下的其他人,相比于善濟堂中的孤兒,那些人數量更多,但真正被仙尊重用的不多,往往只是正常的做事罷了。

真遇上籌辦南城拓展司這種大事,還是姓西海的人去挑大梁。

不過這些事和你很遠,你就不要想了。

肥虎突然過來,咱們也沒能談正事,你今日找我所為何事?”

玉樓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封裝著二十枚上品靈石的小包,塞給風劍仙,道。

“風劍仙,這次滴水洞來西海的弟子中,除了我以外還有兩位王家人,我想找散修替他們頂了狩妖的任務。”

兩千枚靈石,差不多了,西海仙城中一套不錯的宅院也就幾萬枚靈石而已。

而‘散修在仙城的第一棟房’更是只需五千枚靈石,兩千枚靈石都夠買半間了。

“誒?王玉樓,你這是沒把我當朋友啊?”

風劍仙面色不愉的推開玉樓手里的靈石,而后直接道。

“你們家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放心,我回頭就給你辦,只是你家不能找修為太低的,起碼中期,如何?”

見風劍仙實在不收,王玉樓只得拿回靈石,心中有些感慨。

這位風地煞,名字聽起來狠,但其人反而義氣的厲害。

不管是真是假,總之,看起來確實值得交。

“明白,另外,風劍仙,待我大婚之日定下后,便第一時間通知您。”

讓風劍仙帶著滴水洞弟子壯聲勢是表,玉樓實則想拉攏滴水洞外院,從而更進一步的在滴水洞內培植自己人。

滴水洞的筑基資糧他做不了主,但王氏有多名丹師可以煉各類筑基輔助靈丹,到時候這些人自己出靈石,玉樓聯系王氏賣些便宜點的筑基輔助靈丹,便是一份情誼。

滴水洞的大股東是九勝真人和紅鯉真人,玉樓所求不多,做個類似于老袁的角色就行。

“嘿,要我說也是有意思,你這新郎官竟不知道自己的成婚日。”

風劍仙也算見多識廣,玉樓這種,他還是第一次知道。

“縛蛟真人定了個時間,但周家也沒人與我溝通流程,等等吧,我連那周映曦都還沒見過。”

說起來,王玉樓也好奇,可別映曦道友的面紗后真就是個豬鼻子,不對,鹿鼻子的可能性更高些。

“奇也怪哉,不過玉樓,你應當明白,這娶真人家的姑娘,重點不在女方的容貌。”

風劍仙循循善誘,他怕王玉樓拎不清,能娶紫府真人家的女兒,未來必定是坦途一片。

牧春澤就是個例子,散修出身,做到了西海仙城刑罰庭掌印,靠的便是和縛蛟真人的特殊關系。

“明白.”

兩人聊了一路西海風物,金車從附城入了仙城中,停到了風聞庭門口。

仙盟在西海的這些核心機構以庭的名字命名,其實有著悠久的歷史淵源。

起初,西海仙城還不存在的時候,仙盟的大修士帶著梧南的修士們于西海抵御妖獸,很多設施都是臨時打起來的。

那時的戰功庭、分妖庭等,就是個大庭院,因而才有此名。

西海仙城建立后,這種名稱便沿襲了下來,作為之后成立的直屬庭臺,風聞庭也就跟著叫起了庭。

從風劍仙的金車上下來,王玉樓送別風劍仙,便入了掛有風聞庭牌匾的巍峨宮院。

仙盟的這些衙門,不管其手里的權大不大和事多不多,往往都會修的很漂亮。

一方面,是為了彰顯仙盟的氣度,另一方面,時不時的修一修,也能讓相關的人發些小財。

這就和蔣豹變離任清溪坊前搞的那出法器煙花似得,巧立名目賺靈石罷了。

“道友留步,不知你因何而來?”

王玉樓沒想到,風聞庭這種仙盟衙門競也有門崗。

這門崗藏在宮院內的內墻邊,里面坐著個練氣巔峰的干巴小老頭,見王玉樓的臉生,便跳出來問詢。

“紅燈照王玉樓,來此就職,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王玉樓注意到,這給風聞庭看大門的小老頭不僅是練氣巔峰,身上也穿著西海仙城練氣仙盟弟子的海堤生茂法衣。

這人還是個正式工,仙盟的冗員情況不容樂觀啊。

“陳年,叫我老陳即可,你可有紅燈照的令符?”

看門的老陳注意到王玉樓練氣七層的修為,心中其實倒也沒多少懷疑,他的任務是攔住閑人進去擾人清修,而王玉樓年輕有為的樣子,不像是自尋死路的主。

不過王玉樓既然報了紅燈照弟子的身份,他查一下也好萬全。

“給,陳師兄,風聞庭在仙城之中,還怕有人搗亂嗎?”

紅燈照的令符,王玉樓自然是有的,雖然不正規,但紅燈照中的相關人等不可能找他麻煩。

陳年掃了一眼,便笑著解釋了起來。

“玉樓道友有所不知,這仙城之內是安全,但總有不少散修不懂大局,不懂感恩,總想鬧出點事端。

風聞庭職責特殊,我在此守著,雖是一人,但卻干了風聞庭一半的活,也好讓你們輕松些。”

這話王玉樓有些無語。

風聞庭是多個庭臺合并后的產物,目前有三個職責,忽悠散修去為守護人族而除妖、搜集整理西海群妖的活動變化,以及最重要的,替仙盟探查仙城中的仙盟眾人是否有違反仙盟規矩的行為。

前兩者,和‘散修鬧事’沒有關系,散修鬧事,只可能和最后一點有關。

陳年看門,就如同攔著不讓人敲鳴冤鼓一般,確實可以起到大用。

仙盟啊仙盟,它存在的時間太久了,那些沒擺在秤上的冤,也積攢了太久了。

所以,看似這陳老頭只是看門的,但他的職責卻要緊的厲害。

“明白了,陳師兄辛苦,玉樓便先進去了。”

“行,你往前走左拐,就是副掌印的院子,掌印不在,你就職找副掌印即可。

說起來今天還有一位來就職的,但沒比你來早多少。”

玉樓微微一愣,趕忙道。

“謝過陳師兄。”

看著王玉樓腳步匆忙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宮院深處的拐角,陳年臉上的笑意緩緩收起,最后變作了壓抑著的不滿。

他恨恨的嘟囔了一句‘大修士的狗’,便又鉆進了宮墻邊的門崗中。

仙盟修士中也是分等級的,很多人入了仙盟,其實也只能從最底層做起,陳年甚至還是混得好的那一掛。

而仙盟行走則是另一個體系,紅燈照五十年三個仙盟行走名額,拿到的人可以一步登天,直接進入仙盟的核心培養序列中。

看似王玉樓入了西海仙城風聞庭任職,但其本身的根基不在仙盟,更不在西海,如果想從西海仙城的體系上往上混,也是難如登天。

不過,作為莽象一脈門下被‘重視’的弟子,玉樓在紅燈照、在莽象一脈中的發展前景就厲害了。

仙盟吃的是大鍋飯,基數大,但分的人也多。

紅燈照吃的是小食堂,基數小,但分的人少。

祖師目前威壓紅燈照,起身后莽象一脈暫時吃的是大廚小灶,只要祖師能證得金丹,這小灶便能續下去。

當然,如果從紫府之機的角度看,仙盟中勢力復雜,反而更海闊天空些。

畢竟,莽象一脈的紫府已經夠多了。

王玉樓猜測,祖師門下沒有新紫府,不是因為名額,只是因為莽象一脈的資源和擴張空間到了某種上限,祖師不愿意見新人來分自己的蛋糕。

剛入了副掌印的院子,玉樓便被在此地做侍奉的、身著海堤生茂法衣的練氣中期修士引進了偏殿。

偏殿中,有一位女修坐在末席,見玉樓被領進來,她還笑著對玉樓點了點頭。

此女修身著特殊的皮質法衣,此類法衣屬于西海的特產,算是結合了斗法的實用性和穿著的舒適性,只是放棄了觀賞性,屬于好用不好看的那種,和尋常的法衣不太一樣。

也可以說,它就不是法衣,只是衣服型的法器。

那帶路的修士給玉樓添上靈茶,而后笑著解釋。

“道友您在此稍待,莫掌印今日還沒來,我已經傳音通知他了。”

玉樓心道,掌印不來,副掌印也不來,風聞庭還真是個好地方。

不過,他好奇的確是另一個問題。

“明白,不過你也是仙盟的”

見王玉樓指著自己的法衣,其中的意思,此人自然明白。

“啊,道友您有所不知,我們這些跑腿的,屬于風聞庭雇傭的幫辦。

至于身上這法衣,則是自己掏靈石買的,和您兩位不一樣。”

那幫辦解釋了一番自己的身份,而后便躬身離開了。

搖了搖頭,玉樓心中想到了許多。

仙盟,仙盟,還真有點意思。

掌印的不在庭中掌印。

看門的一人干一半的活——讓活消失,不就沒活了嗎?

臨時工穿著仙盟的衣服堂而皇之的替掌印看衙門。

看似不合理,但只要仙盟的大修士在位,則無論下面有多少恨,都不會造成真正嚴重的后果。

“你也覺得如此景象不合適?”坐在玉樓對面的女修開口道。

這姑娘的聲音很有特點,帶這種不同尋常的力量感,但不是那種粗獷,而是信念堅定。

兩人的位置很有意思,都默契的選擇了偏殿中的末席,一人一邊,誰也不搶誰的位置。

“啊?”

聽到女修的問題,王玉樓有些發愣。

風劍仙已經特立獨行,如今,竟又見到個想法非同尋常的。

只能說,西海這地,養人。

世間稟賦非凡的修士太多,大修士已經在引氣階段卡了一手,可還是太多。

不過,在滴水洞、紅燈照這類宗門中,你天賦再優秀,也只能靠關系上位。

西海不一樣,這里,只要修仙者能殺得了妖獸,就有機會往上走。

當然,走不遠就是了,仙盟卡著所有的筑基,防筑基甚于防妖。

“寒松門下莫云舒,來就職風聞使,道友呢?”

意識到自己失言,莫云舒尷尬的笑了笑,也就不再扯那些不該提的話題了。

寒松門下?

寒松真人是西海本地走上去的八位紫府大修之一,西海仙城內知味坊的王佳慧的道侶,背后家族的某位筑基老祖,便是寒松真人的弟子。

想到這里,玉樓便笑著應道。

“紅燈照王玉樓,至于就職什么職位,玉樓卻是尚不清楚。”

莫云舒聽到紅燈照,恍然道。

“你是跟著海闊真人還是縛蛟真人來的?應該是縛蛟真人吧?”

“對,我為師尊新收的弟子。”

王玉樓點頭,直接坦白了自己的身份。

莫云舒有些看不明白王玉樓的跟腳了。

正常而言,紫府大修士們的弟子都是筑基起步,因為弟子是干活用的。

練氣期的弟子收了,可能還要承擔幫他筑基的資糧。

筑基期的弟子收了,可以直接派出去做事,掙的靈石真人拿大頭,弟子拿小頭。

最后,等弟子壽盡而死時,紫府大修再把弟子召入洞天,還能用筑基修士死亡后逸散的靈氣,增加一絲洞天的底蘊。

可王玉樓修為不過練氣七層,竟能成為紫府真人周縛蛟的弟子,這就特殊了。

“玉樓師弟竟有如此機遇,未來必是筑基有望、前途無量。”

兩人又閑扯了好大一會兒,玉樓也就漸漸了解了這位未來的同僚。

莫云舒雖為寒松真人家族的嫡脈,但寒松真人培養家族弟子的方式比王家還狠。

王家是按資質分流,有筑基機會的,要在練氣十層后,到西海歷練十年。

寒松真人要求,族中所有弟子,無論天賦、血脈遠近,只要破了練氣,就去前哨和散修們一起狩妖,狩到練氣后期為止。

只要能活到練氣后期的,都有培養的價值。

當然,能活下來的,總歸不是太多。

頗有種烈火煉真金的意味。

莫云舒便是如此,她突破練氣后期后回族修行,如今修為已是練氣巔峰。

借著李海平、周縛蛟往西海仙城塞人的機會,寒松真人把她也塞進了風聞庭。

不過她和王玉樓不一樣,王玉樓入風聞庭只是為有個職位、領份俸祿,躲狩妖任務的同時,積累自己在仙盟中的資歷,未來早晚要離開西海。

莫云舒出身寒松門下,將來就在西海發展,不會離開,因而兩人不是競爭對手。

確認了這點后,兩人反而聊得更沒有負擔了。

“云舒,我前段時間深入西海受了傷,最近才不能來,讓你久等了。”

兩人正聊著,風聞庭的副掌印莫旬洲便走了進來,他也是寒松真人家的,算是莫云舒的長輩。

這位副掌印也是位資深筑基,身著仙盟筑基執事們專有的群仙列霄法衣,滿身發藍,眉毛上都帶著霜,大概率也是靈機無限掌握不夠深入的狀態。

筑基修士修神通,往往都會從靈機無限開始,王顯茂、袁道深都施展過此神通。

此神通好用且好學,在資深筑基群體中,普及程度和爛大街沒什么兩樣。

先是簡單解釋了一句,莫尋洲便看向玉樓,笑道。

“你便是王玉樓吧?你的事,梁卓已和我提過了,也同云舒一樣,做風聞使。

咱們這風聞庭和其他庭臺比,算是最沒有油水的,唯一好的地方就是清閑。

大小的事情有幫辦們做,風聞使實際上只有一個職責,就是偶爾找散修們強調強調狩妖的意義。

其它時候,你們連風聞庭都不用來,好好修行即可。”

不用干活就有俸祿領,王玉樓自然不會不滿意。

省下公干的時間,他大可以用來煉器或修行,多攢些資糧,夯實下拔起來的修為,早日筑基。

當初,李海平已經安排了一堆紅燈照旗下的妙峰山弟子入西海仙城,周梁卓給了王玉樓三個選擇。

靈寶臺是因為周縛蛟可以一言而決。

刑罰庭是因為危險和水深,沒人愿意去。

而風聞庭,恐怕就是因為沒有油水了。

王玉樓現在是王家在西海的總管,手下不缺產業和人手,他有信心自己掙靈石,風聞庭有沒有油水,他不是太在意。

而且,有油水的地方就有爭斗。

在滴水洞內斗,上面有莽象祖師站著,危險不大。

西海嘛.雖有縛蛟真人、海闊真人這兩位紅燈照的真人在,但局勢復雜,在某些時候還是低調些好。

“玉樓謹遵掌印法旨。”王玉樓恭聲回答。

莫尋洲笑了笑,沒多再說什么,而是看向莫云舒。

“云舒,你帶著玉樓,去龍虎臺領仙盟弟子的相關東西。”

莫云舒感覺有些太快了,不解的問道。

“四叔,我們領完東西后該干什么?”

副掌印使大人已經拿著法印,在風聞庭的敕令上用了印。

他抖了抖敕令,遞給莫云舒,道。

“回去修行啊,風聞庭又沒什么事,我今年辦的最大的事就是安排你倆就職。

拿著這敕令,去龍虎臺找龍虎臺的掌印再用印,如此,你們就正式成為仙盟成員了。

仙盟的宗旨是為天地間所有的修仙者服務,你們要時刻記在心中。

只是天地間的修仙者,太多,咱們暫時先服務大修們,哈哈哈哈。”

說到最后,莫尋洲還開起了玩笑,玉樓跟著也笑了起來。

莫云舒自然也跟著笑了,只是她的眼神深處,有著深深的懷疑。

仙盟為只為大修士服務可那些與我一同狩妖,幫我走到今天的散修道友們,又算什么呢?

她想不明白。

也可能是她其實明白,但不愿意承認。

玉樓笑著和看門的老陳打了個招呼,便和莫云舒一起離開了風聞庭。

西海仙城規矩特殊,此地屬于仙盟與妖獸接戰的前線,筑基眾多,因而不僅禁飛,而且連筑基都不讓飛。

又因為西海妖獸眾多,此地修士們豢養靈獸成風,因而,在仙城中,修士們非常喜歡騎著靈獸趕路。

這一點,有些類似于騎靈鶴的西海特別版。

西海不比法衣,不比靈鶴,只比靈獸。

云舒道友是個妙人,她的靈獸為小妖境初階的白甲熊,足足有兩千七百斤重,趴在那里都有近一丈高。

此熊通體黑黃,毛發油亮,胸口有塊巨大的白色骨甲,因而被命名為白甲熊。

其肉體強橫,只是站在那里,便散發出一種狂野而又兇戾的氣息,莫云舒拿出來時也不提醒,差點嚇到玉樓。

身材巨大的白甲熊有著對小小的綠眼睛,玉樓看了又看,頹然的發現,自己的小石龜只有白甲熊的一只眼睛那么大。

就它那樣,別說騎了,就是拿出來,王玉樓都不愿意。

就怕貨比貨!

“咦?那我們一同走過去吧,玉樓師弟。”

莫云舒后知后覺的注意到了玉樓的尷尬,趕忙道。

兩人一起走著前往龍虎臺,只是可憐了那白甲熊,剛被主人召喚出來,還沒怎么透透氣,就又被塞回了靈獸袋。

“西海執寶真人、守關真人這種我明白,可龍虎真人,聽起來總覺得有些奇怪,為何仙盟會如此命名?”

一男一女走一起,雖說是去辦正事,但總要找些話題,玉樓便主動找了個話題。

出身寒松真人的家族,莫云舒屬于標準的不能再標準的西海地頭蛇,對這些東西自然明白,她便將自己知道的娓娓道來。

“仙盟剛剛成立的時候,梧南已經亂了很久,西海邊的修仙者們已經被妖獸逼退到了西海堤,退無可退。

因而,西海堤又叫西海關,后來仙盟成立了,便有了守關真人的稱呼。

執寶真人特殊些,執的是上品靈寶金剛柱,此靈寶的威能極強,傳說用好了便是妖王來襲也能鎮殺。

而龍虎真人,作為三位真人中最厲害的,其名稱對應的是擒龍降虎之能,會找實力強大的紫府真人擔任。

而龍虎臺,就是西海仙城真正的中樞,我們的任命由風聞庭用印后,需要到龍虎臺再用印,才算正式生效。

據說,你們紅燈照的海闊真人,前些天還和金山真人吵了起來,似乎是因為他安插的人太多了,金山真人不太滿意。”

玉樓若有所思的苦笑著,沒有表態。

李海平是妙峰山的人,王氏和妙峰山關系甚好,王顯周曾經還帶著王家人去妙峰山助戰過,期間沒少替妙峰山拼殺。

王玉樓當初在清溪坊搞大貨坊,能夠賺那么多靈石,有一個原因便是王顯周在兩宗前線的殺神級能力太特殊了。

他的稟賦本是天驕,如果順利,起碼是個資深筑基。

結果被困在練氣,自然就成了練氣期的殺神。

他幫妙峰山拼殺,王玉樓借妙峰山戰爭掙靈石,可以說,妙峰山的李海闊真人,屬于半個自己人。

金山是仙盟出身的大修士,利益上和李海平不同很正常。

“所以,龍虎臺的具體職能可以理解為城主府?”玉樓問道。

真人們的事情,聽聽就得了,王玉樓自己是不會發表意見的。

“唔差不多,哈,我們到了,你看,龍虎臺。”

兩人拐了個彎,隔著兩里地,莫云舒指著遠方的高臺道。

龍虎臺,沒有龍,沒有虎,它只是個很高的高臺,有點類似于王玉樓在河灣漁港搞的御妖臺。

不過,這里可比玉樓的御妖臺高配太多了。

風聞庭看門的只有一個干巴的老陳頭,龍虎臺外則是列著整整兩排總計二十四名筑基修士。

他們身穿灰色甲片、白色罩袍的戰甲,戰甲上靈韻潛藏,但又雀躍著在戰甲的甲片間跳動,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投入到激烈的拼殺中。

“那些前輩是龍虎衛,西海的戰線雖已遠離了仙城,深入西海,但龍虎衛保留了下來。

那些西海前哨站如遇到危險,他們可以隨時支援。

我以前有一次,便是被及時趕到的龍虎衛救下的,那次差點死了。”

莫云舒說的云淡風輕,好像那次差點死的不是她一樣,玉樓聽得心中有些發緊。

西海的妖和梧南內的妖不一樣,和滴水洞內的妖也不一樣。

西海的妖,是有傳承的。

西海中有一堆妖將、妖王,大妖更是不計其數,西海仙城內的三萬名修仙者,只是抵抗妖獸前線的部分而已。

那些前哨附近,天蛇宗和枯木堂守衛的西海提上,到處都是抵御妖獸的修仙者,如此,才能維持現場的戰線。

“是啊,不容易,云舒道友不容易,每一個守護在西海前線的狩妖修士都不容易。”

王玉樓感慨的回答道。

其實,王玉樓真正想的卻是如此在西海填人泄壓,梧南底層修士的壓力才能緩解些許。

若是沒有西海,仙盟現今的統治就不可能在梧南存在。

送人到西海前線送死,本身是不道德的。

但如果把他們視作大局的一部分代價,視作某種換來梧南億兆黎民安定生活的祭品,似乎這種事情也就沒那么殘酷了。

相比于動輒百萬、千萬人化作肉泥與齏粉,每年死幾千幾萬名練氣也就沒那么可怕了。

王玉樓想不明白,這類似于一種更高階的電車難題。

任何一個系統都要有人成為螺絲釘,成為系統中生態位不那么舒服的存在,這種問題,從組織和群體誕生一開始,就伴隨著,似乎沒有解決的可能。

“王玉樓,可能你沒有感受過散修的生活,同樣一分不容易。

散修們不容易時,可以被看到的是三。

你我不容易時,可以被看到的三十。

大修士們不容易時,可以被看到的是三百。”

龍虎臺上,莫云舒一邊走,一邊有些悵然的開口。

王玉樓挑了挑眉,他意識到,莫云舒比風劍仙更特殊。

風劍仙屬于不明則平、義氣豪情型的。

莫云舒不一樣,因為寒松真人的培養方式,她多年來,深入到了散修中,與散修一起在西海深處狩妖,最后活著回來了。

她的話中透露出的意思是那么特殊,以至于王玉樓深深的看著她的背影,不知道該從哪答起、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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