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玉闕  第8章 周映曦你還不如驢王玉樓你就是個畜生

類別: 仙俠 | 古典仙俠 | 上玉闕 | 長安九千里   作者:長安九千里  書名:上玉闕  更新時間:2025-03-08
 
仙盟,統治的疆域橫跨數個州,梧南盆地只是其北部的一塊而已。

但這個大勢力本身并不強,它只是被那些大修士視作某種共識的最終形式,成為了幫大修士統治其下疆域、尋找利益最大公約數的平臺。

仙盟之所以有權力,不是因為它本身天然的存在某種強權,只是它容納了旗下的強權。

仙盟中,并沒有金丹以上的存在,又因為新法紫府的特殊性,紫府大修和金丹真人在仙盟中的絕對地位差距不算太大——至少沒有紫府和筑基之間的差距大。

曾經,面對袁正舉開著神通做司機,帶劫修追殺的局面,王玉樓單靠遁速就跑出了勝利。

仙盟治下紫府和金丹的利益博弈也如此,紫府們只因為夠棘手,便能收獲位列群仙臺的捅蘸價值。

畢竟,如果一個新法紫府愿意折騰,隔些年就要挨次雷劈的金丹真人們只會在疲于奔命的過程中消耗那寶貴的時間。

因此,如周縛蛟這般的紫府大修,無論是在紅燈照,還是在仙盟中,都是有地位、有待遇的響當當的大修士。

但.老周如今的情況又特殊了些。

作為一個出身于修仙界頂級家族的嫡女,周映曦的一生都充滿了大家族子弟的特點,年少就早早練氣,在起跑線上便獲得了先機。

同樣是十幾歲,王玉樓還在苦哈哈的引氣,每天想多修煉片刻都不可得,但周映曦卻已經練氣有成。

很多散修一生都可望而不可及的紅燈照內門弟子名額,她更是輕易就拿到,未來成為筑基后,還會直接晉升真傳。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縛蛟真人給她帶來的,有這位周氏的老祖宗在,周映曦擁有著毫不費力便能在曠野上奔跑的人生。

然而,老周的洞天,塌了。

很多事開始變得不一樣,周映曦曾經熟悉的紅燈照紫府家族嫡脈們,看向她的眼神開始帶著某種怪異。

周映曦清楚,那些人看的不是自己,而是漸漸日落西山的周氏。

不過,每一個紫府都不是蠢物,周縛蛟更是豪杰中的豪杰,梟雄中的梟雄。

洞天塌了后,他反而成為了紅燈照中最有影響力的紫府——其他大修士都窩在洞天里修行,只有他天天在外活動,可不就成為最有影響力的紫府了嗎?

借著縛蛟真人這些年的活躍,周氏反而在諸多人的冷眼旁觀中扶搖直上。

僅僅十幾年的時間,嫡脈的筑基便多了七位,周映曦也修到了練氣巔峰,只差打磨修為到圓滿便可筑基。

但越是如此,她心中反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

縛蛟真人拜師莽象,看似為家族謀得了未來他走后的安穩,但自己又真的能順利成為紫府嗎?

不是每一個修仙者都有成仙作祖的宏偉目標,周映曦清楚,自己對修行的渴望遠遠沒那么高,這或許是因為她一直以來想要得到什么都太容易。

但總歸,單就內心的想法而言,對于成為旋渦的中心,周映曦是有些抗拒的。

可命運平等的拷問著每一個不堅定的靈魂,周映曦再想拒絕成為風暴的中心,也無法推脫家族的責任和老祖的器重。

做不到也不能做。

大家族的弟子,明白的第一個道理,是忍耐,明白的第二個道理,是拿了家族的未來要還。

享受了家族和老祖的庇護,周映曦沒有不還的資格,因而,她只能愧對王玉樓這位朋友了。

不得真逍遙,便不算出了苦海。

周縛蛟面對洞天崩塌的倒霉事無能為力,周映曦面對家族的安排無能為力,都是苦海的具象化。

想到這里,周映曦從靜室中起身。

她現在住在執寶真人府的后院,而且,住的還是最豪奢的。

此地,本是仙盟為西海執寶真人準備的修行之所。

但周縛蛟已經不再需要修行了,她的那位老祖每天都躺在水中,只為以水元滋養蛟尸。

似是為體現對周映曦的器重,老祖便把仙盟給自己準備的修行之所讓給了周映曦。

紗帳外,正在看畫本的翠果見小姐出來了,趕忙收起畫本起身。

“小姐,今天的儀式不復雜,不必這么早就開始準備。”

十幾年過去,翠果也長大了,修為到了引氣九層,距離突破練氣已經不遠,但在自家小姐面前,她依然像當初那個小丫頭般貼心。

周映曦和王玉樓的成婚儀式,邀請了西海仙城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物,可儀式本身并不復雜。

周縛蛟不相信儀式,王玉樓也不在意儀式。

這兩位,一個是她的老祖,一個是她未來的相公,周映曦只得看著這兩個人的態度,強撐著裝出副不在意的樣子——這樣才像個有氣魄的修行者。

沒人知道或者可以定義什么樣的修仙者才是最厲害的修仙者,但大家都在努力的接近自己心中的樣子。

表現在周縛蛟身上,便是向死而生的決絕,不能讓生命如此草率的消逝,為了能續上道途,哪怕投身于舊日的仇敵身下為奴也在所不惜。

表現在王玉樓身上,便是藏鋒隱慧的堅韌,不能讓真實的自己輕易的展露,為了能走的更遠些,哪怕受再大的屈辱也要忍下去。

紫府家族們教自家弟子的第一課是忍耐,王氏沒有那種高度,但王玉樓也陰差陽錯的踏上了同一條路,那條,正確的路。

不忍,天地間的既得利益者憑什么給你機會?

憑你天賦好嗎?

算了吧,靠天賦的古法已經被時代淘汰,天縱之資的大修者們站在天地的頂點,廢掉了那條屬于天才們的逆襲之路。

“我喚你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周映曦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翠果知道,這是自家小姐心情不好的表現。

她隱隱約約能明白,這些年來周家內日漸詭異的氛圍,都是因老祖而起,但她只是個小侍女,做不了什么。

因而,她故作歡快的回答,只希望小姐的心情可以好些。

“準備好了,到時候,那王玉樓肯定很喜歡。”

漂亮的桃花眼動了動,周映曦鄭重叮囑道。

“不要叫王玉樓,以后要叫姑爺,準備好了便可,走吧,隨我到仙城中轉轉。”

“小姐,這時候出去,會不會耽誤下午的大事?”

“耽誤什么,儀式就是個過場,你不懂。”

“嘿嘿,翠果其實明白,不就是老祖想要借此收.嗯,翠果又說多了。”

“無妨,老祖不會在意你一個小侍女說了什么。”

主仆二人一路從執寶真人府的后門出來,剛出門,便撞上了正在后門外,和一位明月夜女修糾纏親熱的周方明。

“映曦,你怎么來了?”

見周映曦忽然從后門出來,周方明尷尬的松開了懷中的明月夜女修,手足無措的打起了招呼。

他雖然是筑基,但筑基時已經一百四十多歲,要是不是縛蛟真人一力推動,他不可能獲得家族的資源傾斜。

相比于前途遠大的周映曦,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周方明才是周家的代表,望之不似卓梁的周梁卓甚至是周家的棟梁。

“嗯,出來逛逛。”對這位族中長輩點了點頭,周映曦便帶著翠果離開了。

周方明見周映曦走遠,又淫笑著摟住了明月夜的女修。

“五十枚靈石不少了,你們一年才能有多少進項,這筆靈石我直接給你,不過明月夜,都是你的。”

“不行,周公子,人家還是小姑娘的。”明月夜的女修裝作害羞的模樣,毫無心理負擔的扯起了蛋。

是不是小姑娘,月華宗自有秘法,就是生過十八胎的九十歲老太太也能成為‘小姑娘’。

聽到懷中美人媚惑入骨的話,周方明頓時眼睛一亮,他咽了咽口水,道。

“那就五十五,六十,六十總可以了吧?”

“他怎么能那樣,在執寶真人府的門口行那般事,過分!”

翠果跟在小姐的身側,憤憤不平的說道。

周映曦沒有回答,很多事,她沒法說、沒有資格說。

縛蛟真人的洞天不是一日間塌的,整個過程持續了很多年。

那些年中,周縛蛟忙于挽救洞天,完全沒心思管理族中的后輩。

因而,周梁卓、周方明等幾代人,才會那么不像樣子。

“走吧,吃驢肉館去,翠果,你以前替我去知味坊取餐,每次都那么貴,我還以為你偷偷拿了點,現在,我.”

“啊?小姐?你怎么憑空污人清白?”

聽到周映曦的話,翠果的天都快塌了,她最多就是饞嘴先吃了兩口,怎么可能貪靈石?

“沒有沒有,我昨天才知道,西海仙城的知味坊大掌柜吃里扒外,我多給的靈石,都被那掌柜給貪了。”

周映曦笑著解釋道。

“小姐,你是說那掌柜的故意多收我靈石,然后貪了?”

“對。”

翠果頓時就急了。

“那趕緊把她抓起來啊,多收咱們的靈石她必須退!”

點了點翠果的臉,看著翠果那生動的表情,周映曦能感到自己的心情好了些。

“已經退了,你那位姑爺是個厲害的人,以后,你要像敬重我一般敬重他。”

“和他有什么關系?”翠果不解。

周映曦笑了笑,沒有解釋,而是拉著翠果走進了一家首飾店。

天生麗質的她,向來不喜歡這些繁雜的東西,但王玉樓的那位林師姐漂亮的厲害,還忒會打扮,哎。

做道侶難,做厲害修士的道侶更難,做厲害修士多名道侶中的一個更是難上加難。

而王玉樓,就是那種頂厲害的修士。

王玉樓修為不高,但那是相比于老登們,同齡人中,王玉樓已經是天驕中的天驕了。

如此倒也罷了,王玉樓最與眾不同的一點,便是其身上的神秘色彩,周映曦非常確定,自己從未看懂過王玉樓。

他很少顯露真實的心緒,好像生怕顯露出來,就會有什么后果似得。

十幾年前如此,如今也如此。

明明是個盛年的修士,但活的如同小老頭一般。

周映曦想到,或許,這種沉穩與涵養,也是幫王玉樓一步步順利走到今天的原因之一吧。

翠果只看見自家小姐動也不動的拿著只淡紫色的手鐲,看的認真,看了許久,最后還是依依不舍的放下。

“走吧,吃飯去。”

追上自家小姐的腳步,翠果小心翼翼的問道。

“小姐,你不買嗎?”

周家人現在有種特殊的癥狀,就是那種明明看起來正常,但心中卻悲苦的厲害,有時甚至會莫名的陷入一種苦澀的沉寂。

他們這些周家的侍從、侍女們,也被這種癥狀感染,伺候的很小心。

“沒什么好買的。”

聽了周映曦的話,翠果只當她又發病了,沒敢多說,尋思等會兒到了知味坊,多點一盤驢腸頭。

其實,周映曦哪是什么心病,她只是做不到像周縛蛟那般不在意,像王玉樓那般視若尋常罷了。

成婚,一生相伴的道侶。

成道,借王玉樓的道基成自己的紫府。

成全,老祖的安排其實成全了她的愿望。

但當這三件事攪在一起后,周映曦自知,自己很難應對過來。

她沒有準備好,她不想如此快,她不想如此草率。

但周縛蛟等不及了,沒人敢問自家老祖他還能活多少年,便是周縛蛟最寵的后輩也不敢問。

所以,周映曦只能硬著頭皮接過老祖的法旨,和自己心中本就另眼相看的王玉樓,如此草率的成婚。

帶著翠果,周映曦也不急,慢慢的從北城走到了南城,西海仙城知味坊便在南城。

但在知味坊門口的不遠處,她卻忽然停了下來,跟在她身后的翠果沒注意到,還不小心撞到了自家小姐的背。

“啊疼!”

“噓”周映曦躲在墻邊,低聲道。

狐疑的翠果揉著前額,順自家小姐的目光看去,卻見王玉樓正和幾位修仙者站在知味坊門口寒暄。

映曦道友的目光是含蓄的,而翠果就不懂藏自己的視線了,差不多她打量的第一時間,王玉樓和另一位皮膚黝黑、身穿破舊法器甲衣的修士就看了過來。

“鄭叔稍待,我去去就來。”玉樓收回目光,對鄭彥道。

“玉樓自便即可,哈哈哈。”

王玉樓叫聲鄭叔,鄭彥也就聽聽,完全不敢拿一絲一毫的筑基架子。

近的說,王玉樓是王氏下一代的領袖人物,未來是他的領導。

遠的說,王玉樓馬上要迎娶周家女,成為紅燈照真傳,屬于他一輩子都達到不了的成就。

王玉樓喊得鄭叔是禮節,如果鄭彥真敢以長輩、前輩的姿態自居,他也成就不了筑基。

大族能把周方明、周梁卓之流培養為筑基,但對于散修而言,稍微駑鈍晦澀點的,連練氣都不一定能成。

見玉樓走向自己,周映曦也不躲了,她款款上前,拉住了玉樓主動伸出的手。

‘娘子,陪我演上一場如何?’

玉樓面色帶笑的傳音道,畢竟任誰看到了佳人都會心情愉悅,單就風姿和氣質上,映曦道友還是很能打的。

在王玉樓的帶領下,周映曦隨他一起,走向那些適才與他相談的人,她甚至還笑著對那些人微微點頭。

鄭彥雖看不到周映曦的面容,但依然從那雙明媚的桃花眼的變動與頷首的動作中,看名了周映曦的意思,也趕忙點頭回禮。

‘相公有命,映曦怎敢不從?’

拉著還沒過門的道侶站到鄭彥身前,玉樓簡單介紹后,便帶著鄭彥和他手下的狩妖散修們,入了知味坊的二樓。

今天,屬于王玉樓請客,王榮文作陪,王榮川侍奉,王氏外姓筑基鄭彥為主賓,他手下的狩妖修士則負責坐一邊白吃白喝。

“鄭前輩,狩妖,是仙盟千年、萬年的大計,但你我都清楚,仙盟的大計和我們這些小修士沒什么關系。

深入西海參與狩妖,無非是為了兩樣東西,一樣,是戰功,一樣,是妖獸的材料。

前者,可以換來修行的法門,以及戰功庭內的諸多寶貝,后者,可以換來修行的資糧。

但狩妖總歸是危險的,我這個人一向不喜歡冒險,修仙這么多年,從未主動和人或妖斗法。”

鄭彥心道,你是不喜歡冒險,你有王氏的庇護,有未來周家的庇護,你也不需要冒險。

但我為什么不和你一樣在家族的庇護下修行,是我不喜歡嗎?

“玉樓說的對啊,狩妖確實危險,但我們這些散修沒什么路子,能入王家已經是我們最好的路子之一了。

像我老鄭,空活了上百年,除了狩妖什么都不會,就是想要有所改變也難。”鄭彥道。

王家這類仙盟統治的末梢,充當的是宗門和散修之間緩沖帶的作用,筑基修為的鄭彥加入王氏,可以用更低的代價補齊自身的不足,能獲得一定的組織支持的同時,承擔的義務也比加入宗門小很多。

所以,加入王氏不是什么牛馬選擇,散修們拎得清自己的上限在哪,不會妄想加入宗門成就紫府這種春秋大夢。

“改變的機會就是現在,我和映曦成婚是縛蛟真人的安排,你也清楚,如今西海有縛蛟真人、海闊真人兩位紅燈照的真人。

仙盟在西海,也就三位真人啊”

王玉樓一邊引導話題,一邊給周映曦夾了塊驢腸頭。

看著那驢腸頭,周映曦心中惱火的厲害——我可是正經的大美女,怎么能吃驢腸頭呢?

越想越氣的她,當即就掐了把王玉樓的大腿。

疼的厲害,但玉樓的表情管理依然沒有絲毫的失控。

他也明白,自己這是一片赤誠之心全喂給了驢肝肺。

不,傻驢吃了草料還知道叫兩聲,周映曦得了腸頭還擰玉樓大胯一把。

她這還不如驢呢!

“玉樓,你的意思是?”

面前全是平時不舍得吃的菜,但鄭彥完全沒有吃的心思,玉樓沒有畫餅,但卻拋出了一個他這類散修,平時想都想不到的問題。

是啊,仙盟在西海就三位真人,如今兩位都是紅燈照的,這怎么可能是意外和偶然。

信息在修仙界是無價的,成為紫府的信息被完全壟斷便是一個例子,而王玉樓作為莽象一脈的弟子,接觸到的信息是鄭彥這類筑基完全無法想象的。

鄭彥這類散修筑基,能真正看懂仙盟平時的法詔和規則,已經是不錯的了。

可王玉樓指出周縛蛟和李海闊上任西海的不尋常之處,便是頂關鍵的內幕消息。

或許這類比較容易被發現蛛絲馬跡的內幕消息未來也會被人注意到,但玉樓此時指出,對鄭彥而言可謂撥云見日。

可云開了,日也見了,鄭彥看到的確是大日炎炎,其輝萬丈,大日具體什么樣,又屬于看不清、看不明的范疇。

“紅燈照兩位真人入西海,當是我們這些宗門擁躉,大有作為之時。

今日請鄭叔過來,一方面是想好好見見,另一方面,就是邀您參加我和映曦的大婚儀式。

玉樓雖被家族任命為了王氏于西海的總管,但很多事做起來也難。

不過,老祖已經答應收我為徒,等玉樓位列紅燈照真傳之日,有些事,就好做了。”

目光稍稍一歪后又收回,鄭彥從王玉樓和周映曦那熟稔的相擁中,意識到了很多。

王玉樓這人,他不熟悉,但他明白,王玉樓的話,不是請求,也不是邀請,而是要求。

是要求。

“明白,鄭叔老了,很多事啊,跟不上思路,還望玉樓你多多提點。”

說著,這位王氏的外姓筑基舉起了酒杯,竟是起身向王玉樓敬酒。

修仙修仙,這怎么不是修仙?

什么是大道?

至少王玉樓和鄭彥都不知道。

對于王玉樓而言,在被迫成為爐鼎之外,給自己、給家族打好西海的根基是大道,是萬一用上,便能起到為自己、為家族托底作用的大道。

真人的垂青與大餅不一定能真吃到口中,很多事情的發展更是不一定如人所預期——比如家族為玉樓安排的修行道路被祖師的落子完全攪亂。

對于莽象、神光、青蕊之流的大修士而言,他們站在世間的頂點,就是要操縱所有人的命運,就是要榨取勢力內的所有資源,如此,才不負大修士的地位。

不然,當初干嘛要鉆著腦袋往上走?

在如此復雜、如此難以前行的修仙界,王玉樓想要走得遠,就必須多做準備、早做準備。

哪怕如今的準備未來不一定能用上,但這種決策,在當下看是沒有絲毫問題的。

只要還沒成為獨立潮頭的大修士,所有事都不是必然,皆為可能性的方向,這一點,不想認也得認!

大修士一句法旨便能改變小修士的命運,就意味著小修士不用堅持去實現自我的奮斗了嗎?

不是的,反而越是如此,越要折騰。

折騰出變化、折騰出價值!

對于鄭彥而言,他就更不懂什么是大道了。

甚至,他在突破筑基前的那段時間,反而是漫長的修行人生中最絕望的時刻。

散修不懂仙盟的規則,更不懂大修士的殘酷,當鄭彥站在筑基門檻前時,才意識到自己的路可能是絕路。

可他奮斗大半生,已經站在了筑基門檻前,能放著筑基不去突破嗎?

做不到,還是要突破的。

但這種突破改變不了他無路可走的事實,所以他選擇加入王家這種邊緣勢力,補完法門秘傳上的不足后,便來西海帶著個狩妖隊混日子。

王玉樓能看到大道的方向在哪,鄭彥是筑基,但反而看不到。

他站起來向王玉樓敬酒的樣子很可笑,但他自己知道,他從來都不可笑。

一個散修的奮斗之艱難豈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的,一路走來,到處都是騙局與鐮刀。

走到今天,王氏竟是鄭彥接觸過的最講規矩的勢力,他自然想要把握機會。

紅燈照為什么派兩位真人來西海他不懂,但他懂年紀輕輕練氣巔峰并娶了周家的女兒成為紅燈照真傳的王玉樓懂。

所以,此刻的王玉樓,就是鄭彥能看到的,最清晰的大道的方向。

他舉杯敬酒,敬的不是王玉樓,而是自己對大道的向往。

蜉蝣撼動不了天地,但每一個從底層殺出來的散修都從未放棄過撼動命運枷鎖的沖鋒。

周縛蛟的向死而生放在鄭彥身上,也絲毫不會辱沒這個詞,他從狩妖的前線走來,走到了今天,怎么不是一種向死而生呢?

鄭彥在向命運的枷鎖沖鋒,從西海狩妖的普通練氣,沖到了王氏的外姓筑基,他還想繼續走下去。

王玉樓也在向命運的枷鎖沖鋒,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努力會有怎樣的結果,但他依然心懷希望。

隨王玉樓送別鄭彥,映曦道友明白,自己這是被王玉樓當工具人用了。

“下午就要成婚,你中午還出來,不怕耽誤?”

送映曦道友回去的路上,王玉樓嗅著佳人身上沁人心脾的清香,笑著問道。

“你不是一點都不急么,我跟你學的。”

王玉樓的手非常規矩,只是輕輕的扶著自己的腰肢,但周映曦心中還是有種莫名的火氣。

有期待,才會在意。

因為王玉樓給自己夾驢腸頭而擰王玉樓的大胯是在意,此刻因王玉樓的淡定而頂回去也是在意。

玉樓明白,這姑娘還是和以前一樣,對自己的感情可能到不了愛意的水平,但在意肯定是有的。

“小曦,伸手。”

聽到王玉樓略顯曖昧的稱呼,周映曦強壓著心中的躁動,抬起了左手,她右手依然有些不安的按在青毫狐貍背上。

懷抱不一定會帶來百分百的安全感,此刻的小周心中依然有著對王玉樓的戒備。

該交流感情是交流感情,但交流了兩次也不意味著就能完全親密無間,周映曦看不懂王玉樓,所以做不到完全信任王玉樓,那只按著青毫狐貍背的右手就是這種不信任的例證。

周映曦能感到王玉樓的一只手也離開了自己的腰,他似乎拿出了什么東西。

然后,一只漂亮的鏡銀制成的法器鐲子便被王玉樓戴在了她的左手腕上。

那鐲子漂亮極了,王玉樓是實打實的火法金石煉道大師,嗯,半拉大師吧。

總之,他在金石煉道上的,修的是梧南知名筑基安檸的傳承,水平極高,而且還學了一手紅眉的蚊子腿法器煉制技藝。

這只贈給周映曦的鏡銀手鐲,和尋常女修所佩戴的手鐲看起來沒有什么差異,同樣的纖細,同樣的漂亮,其上還有許多細密的碎寶石做點綴。

但它其實是件貨真價實的法器,而且還是有著六層禁制的法器。

“晚上的儀式是給外人辦的,這算是我送你的禮物,小曦,不管咱們因何而結緣,緣分總是存在的,做我的道侶,我總不會虧待你。”

旋轉著手腕,銀色的手鐲散發著淡淡的輝光,周映曦的嘴唇微微彎起,卻是問道。

“這鐲子值多少靈石?”

“無價,你看上面那些碎寶石,都是我煉器失敗后,用碎掉的材料,一點一點攢下的。

看起來,它只是個不太起眼的手鐲,但其實藏著我來時的路。

從十幾年前的清溪坊,到如今的西海仙城,你我也算一起走過了許多路。

以后還會一起走過許多路,小曦,你愿意陪我走下去嗎?”

周映曦知道他在撒謊,但謊言不完全是邪惡的、愚蠢的、不道德的、沒有意義的。

世界不可能沒有謊言,謊言伴隨著人本身的懦弱、逃避、愚蠢、貪婪.而產生,它是競爭的必然產物,是生存的手段與方法。

孤立的、片面的、機械的否定謊言的意義,又會在另一個方向,殊途同歸的接近愚蠢、懦弱、逃避、貪婪.

總之,周映曦明白王玉樓在說謊,王玉樓也明白周映曦明白自己在說謊,但兩個聰明的大族子弟都默契的配合著,演繹著對謊言視而不見的溫情。

周映曦從王玉樓的謊言中見到了他此刻的態度,所以,她松開了右手,將身子徹底的靠在了玉樓胸前。

“王玉樓”

話到嘴邊,周映曦又不想演了。

沉默下,玉樓主動伸手,握住了映曦道友的左手。

她的手很纖細,就像五根瘦弱的白色小蔥。

在玉樓的大手包裹下,顯得有些無力,周映曦試著掙脫了一下,沒有掙開,也就不再動了。

青毫狐貍的腳步很輕柔,其上的兩人,一人目光幽深的看著前方的路,一人目光復雜的望著手鐲,也可能是望著王玉樓。

而翠果則是氣喘吁吁的跟在后面跑,心里,已經把王玉樓吊起來打了一百遍。

“下午見?”

執寶真人府的門口,王玉樓笑著主動告別。

從青毫狐貍背上跳下,映曦道友走上府邸的臺階,有些居高臨下的交代道。

“別遲到了,就是走過場也要好好走。”

“明白。”

兩人告別,翠果也終于追上了自家的小姐。

映曦道友入了府中,一路不帶停的回了自己的閨房。

“小姐,你走那么快干嘛。”

翠果不滿的小聲抱怨,她和周映曦關系極好。

然而,周映曦卻沒有回她。

翠果上前一看,卻見自家小姐拿著一只手鐲看的很入神。

“什么時候買的,我怎么不記得?”

“不是買的,是撿的。”映曦道友收起手鐲,解釋道。

翠果更疑惑了。

“啊?哪里撿的?”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周映曦笑著回答。

“有一天,我看到一條狗從路邊經過,身上掉下只手鐲,我就撿了回來,畢竟好歹是件法器。”

翠果先是不解,而后恍然。

不就是姑爺送的嘛,小姐也是,總是如此嘴硬。

以前是‘你這樣的我還有四個’。

現在又說‘路邊的狗掉下來的’。

或許這就是道侶之間情趣?

翠果想不明白,便掏出了畫本,繼續看了起來。

下午,西海所有有頭有臉的修士都聚到了執寶真人府。

當初西海虎曾說,周縛蛟給自家的女兒搞成婚儀式,只是為了收一波貢。

這事兒吧,現在看不能說是縛蛟真人的主要目的,但肯定也是目的之一。

王玉樓帶來的隊伍很長。

打頭陣的是兩位騎著靈獸的筑基,一位是紅燈照西海外院的執事,王景怡的師弟,一位是王家世交,同為莽象一脈門下的嚴家的筑基,這兩位算是玉樓的‘長輩’,扮演開路的角色。

兩位資深筑基開路,騎著的都是大妖坐騎,本身已經氣派非凡。

作為新郎的王玉樓更是特殊,他身上的法衣是紅燈照真傳弟子才有的萬夜永明,身下的坐騎是大妖黑龍馬。

黑色的龍馬,載著身著金色法衣的王氏天驕,后面跟著上百人組成的隊伍,帶著不同的禮物,一路向執寶真人府而去。

西海仙城中,隊伍經過的地方,很多店鋪直接沒了人——全都出來看了。

然而,無論是隊伍中的王玉樓,還是壓陣的王景怡,都明白儀式只是過場罷了。

一路行至執寶真人府,入府來到正殿前,玉樓才下了黑龍馬。

牧春澤早已站在殿內正中,一副威嚴的樣子,頗有氣度。

兩位給王玉樓開路的筑基和周家的人簡單對接,那些被帶來的禮物,便擺在了大殿外。

一個個靈木制成的箱子,里面擺的東西加上靈木箱子本身,總計一萬枚靈石,多了,王玉樓怕虧。

等一切溝通完畢,玉樓才被牧春澤喚進了大殿。

大殿為執寶真人府的正殿,內里空間極大,此刻卻站滿了人。

王玉樓一步步往前走。

最接近大殿門的地方,站的是西海仙城核心圈的低階弟子,丘連瀑、莫云舒等人便在其中,滴水洞西海外院來給玉樓助陣的人也在這里擠著。

玉樓和他們微微點頭示意,而后繼續往前。

再往前,是西海仙城核心圈的中堅力量所在,玉樓在這里看到了風劍仙,看到了西海虎。

這樣的資深筑基,在此地卻站不到前列,這便是仙盟規則等級秩序的具象化。

接近真人者,方為仙盟真正的核心。

以及,不成紫府,終究是附庸和牛馬。

玉樓在這里走的更慢些,不斷和兩邊認識的前輩、同輩們致意。

繼續往前,便是西海仙城真正的風云人物所在。

上首的牧春澤,周縛蛟門下的人,紅燈照莽象祖師一脈的干將。

兩側,左邊第一位,是個有著清風霽月般氣質的資深筑基,身邊還跟著兩位資深筑基,一位貌若猛將,一位面目慈祥。

三人分別是西海清風、西海龍虎、西海忠誠。

西海清風,鎮妖寶樓掌柜,仙尊弟子,濟善堂大長老。

西海龍虎,南城拓展司便是他撐著的,仙尊弟子,濟善堂二長老。

西海忠誠,萬法源流樞掌柜,仙尊弟子,濟善堂三長老。

左邊第四位,是名面目帶著些疲憊之色的老頭,身著附城執法隊的法衣,玉樓清楚,這位便是章衡了。

章衡,附城執法隊隊長,散修盟盟主,不是仙尊弟子,但所有人都清楚他是仙尊的人。

右邊第一位,妙峰山李海闊真人的小弟子九曲,這位筑基曾經和玉樓還有過些緣分,當初臥龍坊被襲擊,他便是臥龍坊鎮守修士的領隊。

如今確是成了筑基,跟著李海平來了西海,目前就職于妙峰山西海外院,實則是海闊真人的耳目。

右邊第二位,寒松真人家的筑基莫尋洲,王玉樓的上司,風聞庭副掌印。

右邊第三位,西海仙城顧家茶樓掌柜顧啟朗,背后是顧啟元真人領導的顧家。

四個勢力,從神光仙尊,到莽象仙尊,再到西海本地的真人,以及中立的特殊勢力顧家茶樓。

西海局面之復雜,可見一般。

神光仙尊的人列一邊,剩下的人加起來,也不過堪堪和神光仙尊的人打平。(這里取了代表性的個體,不細說)

然而,玉樓通過對來賓的觀察,意識到了不對——龍虎真人金山的人沒來!

那樣的大修士,不可能對王玉樓這種小角色有意見,所以唯一的答案可能是,周縛蛟和李海平不受金山待見。

金山曾經還和李海闊吵過一架,現在看,很多事早就有了苗頭。

心中想著這些大修士們的明爭暗斗,玉樓思考的是,自己如何從中找到機會。

同時,他的身體也隨著程序一點點活動著,過場,還是要走的。

不多時,不太繁瑣的儀式走完了。

牧春澤拉著自己的女兒,有些唏噓的對玉樓道。

“玉樓,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如今你和映曦成為道侶,我也樂見其成。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映曦有時候會犯傻,你多包容她,可以嗎?”

話語中,盡顯牧春澤對周映曦的不舍與擔憂。

王玉樓自是應下,而后便站到了周映曦身側。

佳人這次不戴面紗了,而是蓋著紅色的綢布,手里還捧著朵紅色的花,花朵上甚至帶著一點點露水的痕跡。

深深吸了口氣,玉樓伸手,將映曦道友的紅蓋頭掀起。

最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映曦道友的面紗后,藏得既不是豬鼻子,也不是鹿鼻子,而是正常的人鼻子,這讓玉樓長出了口氣。

人鼻子好,人鼻子好啊!

他以前有很多機會用神識看周映曦的真容,但那樣太不禮貌,因而從未看過,如今第一次見佳人真容,確是心中一嘆。

明媚、清冷、妖嬈、脆弱、大氣。

周映曦此刻的心緒,在看向王玉樓時,顯露無疑。

明媚是含蓄的明媚,她在綻放,但是卻是含蓄的綻放,因為她怕自己這朵花被命運摧折。

清冷是因為她恐懼,恐懼讓她下意識的和世界相互排斥,因而她冷了下來,渴望被溫暖。

妖嬈是因為她有野心,畢竟她出身大族,見過世間最美好的一切,在漩渦中她似乎已找到了自己的目標,所以她想動起來,她那外露的野心通過絕美的容顏傳遞,便成為了妖嬈。

脆弱是因為她深知這條路有多難走,明哲保身在渴望下變為了冒險前進,她的心渴望走到這條路的終點,她的身軀恐懼那未知的風暴,因此會顯得脆弱。

大氣是她長期以來被培養出的氣度,她是個明事理的聰明姑娘,懂得家族的責任和個人的未來有多么重要,作為周縛蛟最器重的后輩,自有大氣的氣度。

注意到了王玉樓眼中的陳凝,映曦道友想到,自己的忐忑在這樣的陳凝面前似乎顯得有些弱勢,因而,她又微微的垂下了眉。

“一拜仙盟。”

“二拜天地。”

“三拜高堂。”

“禮畢!”

儀式是做給外人看的,過程就是如此簡單,王玉樓的任務倒是比較復雜,他還要帶著自己的新娘向今天前來參加自己成婚大禮的道友、前輩們敬酒。

周映曦拿著酒壺,翠果托著杯盤,王玉樓一杯又一杯的喝。

縛蛟真人的面子太大,今天來的賓客足有七百多人,盡是仙盟在西海的核心人物,玉樓不敢怠慢,只能一桌一桌的敬過去。

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后,醉的快要走不動道的王玉樓被周映曦扶著,入了他們的洞房。

期間,有不長眼的想上前幫忙,都被翠果用眼神趕走了。

這位小侍女不知道王玉樓和周映曦的關系有多復雜,她只明白,小姐從十幾年前便對這位便宜姑爺心有所屬。

洞房內,玉樓坐在椅子上,卻見周映曦看了翠果一眼,翠果驚訝的反問。

“今天就”

“快去!”周映曦語氣堅決的道。

王玉樓頓時來了興趣——今天就直接內啥?

也不是不可以,他王玉樓醉了也有戰斗力。

然而,就在他拉著新婚道侶的小手想要更進一步時,翠果竟回來了,還帶來了十名漂亮的小姑娘。

這些小姑娘一個個都貌美如花,起碼也是秦楚然級的美人,有著各有千秋的美,進來后,便羞羞答答的站在房間中。

“王玉樓,這些人都是我周家附庸家族的女兒,起碼也是四靈根,未來能夠練氣。

修仙者總是難免分開,道侶也如此,未來你我不能相聚時,總要有人陪在你身邊。

因此,我打算送你兩人做你的侍妾,你選選吧。”

看著那些漂亮而又害羞的小姑娘,王玉樓看向映曦道友,問道。

“只能選兩個?”

周映曦眉頭一皺,意識到問題不太簡單。

“怎么,你還想要多少個?”

“全部!”王玉樓笑著道。

周映曦的拳頭頓時硬了起來。

王玉樓,你就是個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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