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無論是顏燁、顏清池還有顏書菁,都只不過是初見季憂,對他并不了解。
唯有公輸仇,對季憂了解入心。
物理的那種。
從昨日偶然在第二重林遇見,因為好奇而觀劍半晌那刻開始,他心中就有所疑問。
季憂最強的明明是七劍歸宗,為何卻非要單劍闖林
要知道以他那御劍之術和強大的神念,闖劍林遠不需要如此消耗體力。
直到顏書菁回去重闖林,他才明白季憂之所以只用單劍,是為了以最強烈且直接的方式來感悟劍氣之中的道。
而御劍的方式或許可以為他斬去林中的分劍式,卻也蒙住了他通明的劍心。
如今他已經用單劍悟了林中之劍,可只有自己知道,他還有六劍。
于是就聽得耳邊嘩啦一聲,七柄利劍的劍吟不斷清冽,錚錚響徹。
第三重林中,歸去來重新升起。
此刻的季憂劍意沸騰,御劍傲然而去,劍光呼嘯間便是七劍如龍,直接怒斬那歸去來,劍氣洶涌而迸濺。
“是小重山,這才是小重山。
“不,是七重山....”
耳聽顏燁開口,公輸仇忍不住凝眉糾正。
便在這劍氣狂舞之中,那強大歸去來被七重山狠狠壓下,極速的劍意在狂顫之中轟然潰散,激起的風浪在林間飛竄。
而那抹白衣的身影便就此沒入了劍光之中,消失于第三重林間。
先前為了悟道,一直細觀,現在硬闖劍林,是為了顏面。
見此一幕,顏燁與顏池清立刻邁步追上,直接沒入了第四重林中,而顏書菁則早他們一步,已經追了過去。
公輸仇自然不愿放過這次觀劍,立刻也要邁步直追,卻發現面前忽然有一道劍氣橫空而起,攔住了他的去路。
驀然之間,公輸仇反應了過來。
他到此處五日,還沒有接下這道歸去來。
而此時此刻,第四重劍林已經是風浪洶涌。
追進來兩位長老與顏書菁此刻站定,便見到季憂不再如之前一般按部就班地激發劍意,斬碎劍意,而是以環身七劍向前猛沖。
此刻,林間所有的劍氣都被觸發,放肆地向他兇狠斬來。
而季憂根本無懼,眼中金光大盛,七柄劍環繞如龍,如同旋風狂攪,將那些迎面的劍氣寸寸斬裂。
翠竹狂顫,竹葉亂飛,洶涌的氣浪簡直要透入第三重林。
隨后便聽到嗡一聲,一道筆直的劍氣迎面斬來。
混亂之下總有些防不住的劍,此刻便狠狠落在了他的胸口,但并未斬透,就被護體靈光攔了下來。
但也正因為這一劍所帶動的氣勁,直接撕碎了他半身的白袍,露出其雄壯的胸膛,看的場間的三人雙目圓睜。
這并非是因為季憂雄壯的身材,又或者說不單單是因為這個。
而是因為他們看到隨著季憂的劍意不斷洶涌,其皮膚之上似乎浮現出了不一樣的紋路,而在其皮膚之下亦不斷有氣勁在其中飛竄,狠狠撐起了他的經脈。
“他的肉身.....
“世間怎么會有如此強悍的肉身”
“確實強的離譜,哪怕沒有服丹藥,分劍式怕是也根本傷不到他的要害。”
僅是一瞬間,他們便知道了季憂到底憑何自信要硬破劍林。
也就在這一瞬間,他們發現了之前因為被他的劍道所吸引,而忽略的一件事。
那就是他明明只是通玄境的修為,從第一重林來到第三重林卻渾身無傷,但袍子上卻有被割開的痕跡。
那是因為林中的分劍式即便是切開了他的衣服,也難以切開他的皮膚。
第四重林的劍要更加強大一些,可是服了大量護體丹丸的季憂仍舊可以扛得住。
便在此時,一道清明之劍從高空升起,劍氣盎然而通透,便是這第四重的守林之劍。
這是齊長老最直的一劍,也是最干凈的一劍。
因為直而凈,所以也是整個林海之中最強的一劍。
而此刻的季憂則劍心通明,劍意更加浩瀚,奔著思無邪揮劍而去,渾身的肌肉都充滿了爆發式的張力,如同虬龍蠕動,氣血不斷澎湃。
轟一聲天光垂降,兩道劍氣對立升騰,氣息不斷攀升間竹林震顫。
而與之截然不同的,則是第一重林外的幽靜而無聲。
也唯有午后的風輕柔地拂過才會帶起一片沙沙作響,但并不嘈雜,反而平添了幾分寂靜。
丁瑤和黃輝二人此刻全都面露困惑,望著那始終沒有動靜的竹林不知該如何是好。
顏燁長老本來是聽說季憂要見到歸去來才起了興趣,打算在問道戰第一場的間隙來看一眼,隨后便要回去。
可第二場至今為止已經開始了半個時辰了,山下的劍吟此起彼伏,道法之聲也環山呼嘯,可顏燁長老始終沒有出來。
“師兄要不要去看看,林中到底發生了何事”
“我…...我還接不下柳色新。”
丁瑤聞聲皺眉,但心中不屑并未外露,臉上卻多了些許的焦急。
第一場比斗只用了一個多時辰便分出了勝負,這第二場在她看來也必然會在一個時辰之內。
只要一個時辰,那天書院的親傳就要敗在臺上。
到了那個時候,顏燁長老總歸是要去臺上做個總結,宣告天書院問道失敗的。
可第二場現在已經進行了半個時辰,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磨蹭了,顏燁長老還不出來,莫不是在林中睡著了
而溫正心與裴如意此時也面帶焦急,忍不住互相攥緊了對方的手。
她們方才本想著闖過第二重劍林去將師弟叫回,但聽說師弟闖入了第三重之后便改了主意。
她們闖劍林也是需要時間的,而且據說第三重劍林更加強大,于是商議半晌,便覺得師弟在其中折騰一圈應該很快就會出來。
可直到此時,日頭已經進入了下旋,卻還是不見人影。
方才王越也來過了,厲聲呵斥著要師弟滾下山去,但左等右等等不來就又回到了山下。
畢竟相比于季憂,他還是更擔心尤不渝與莊由的戰況。
就在四人思緒萬千之時,山上傳來一陣獵空之聲,隨后又有兩位長老飛身而來,面色陰沉地入了劍林之中。
“怎么又有長老來了,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啊.......”
丁瑤思考著要不要下山,沒想到那獵空聲并未隨著兩位長老落地而消失。
因為緊隨其后的就是一道仙光涌動,一國色天香的女子御空而來,令滿山清風都多出了幾分幽香之氣。
四人抬頭望去,就見那女子身著緋色鑒主仙袍,頭戴琉璃仙冠,直入了第四重林。
黃輝瞬間就傻了,沒想明白為何小鑒主會在此刻親至劍林,而溫正心與裴如意則是許久后才想到了她是誰,更覺驚詫。
只有丁瑤相對淡定,只是有些驚疑不定。
入了劍林的那幾人有一個是鑒主偏愛的男子,鑒主親至也不奇怪,但奇怪的是為何。
劍林之中究竟發生了何事,竟然引來了這么多人。
但令他們沒想到的是,靈劍山小鑒主并不是最后一個來到此處的人。
因為沒到片刻的功夫,班陽舒與白如龍也上了山,臉色陰沉而嚴峻地找到了溫正心與裴如意。
“季師弟呢”
“還在林中....…”裴如意答了一聲,忽生不好的預感,“怎么了”
班陽舒與白如龍對視一眼:“戰況不好,我有預感尤不渝會輸。
“怎么會如此快”
“那莊由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劍道,強的不合常理。”
話音落下,眾人便聽到山谷處傳來一陣嘹亮的劍吟,夾帶著如虎嘯一般的風聲環繞諸山。
此時的望劍臺上,手持鐵劍的莊由面露狠色,殺意滔天。
而諸法伴身的尤不渝此時已經渾身是血,見狀飛速后退,卻見那劍光直接橫貫了整個望劍臺,簡直躲無可躲。
尤不渝睜大了驚恐的眼眸,早已沒了再戰之心,卻無奈只能灌以風雷之法強接此劍,手腕險些斷裂,心中生出了更大的恐懼。
見此一幕,天書院弟子眼中徹底失去了光彩。
而問道宗、山海閣及靈劍山弟子則是一陣放肆狂笑,瞬間看向了已經蔫了的天書院弟子。
“咦,天書院那邊怎么少了好些個人”
“許是知道要輸,匆匆離場了吧,哈哈哈哈。”
“那倒未必,我方才看到其中有兩個,似是朝著天劍峰的劍林方向而去了。”
“我想起來了,山上好像還有個闖劍林的天書院弟子..…”
“沒錯,估計他們是知道自己要輸,想把弟子喊下來,待會兒退場后便直接灰溜溜地離開。”
“呵,趾高氣揚前來問道,打輸了便想離開哪有這等好事!”
話音剛落,眾人便見到一聲更加強烈的劍氣升起,莊由此時已經被籠罩在了自己的劍光之中,眼眸淡紅著,劍意沸騰到了極致。
尤不渝瞬間捏緊了拳頭,就看到對方持劍的手臂上有一陣隱約的黑氣在不斷涌動。
隨后他的雙瞳之中金光一閃,渾身的玄光更加恢弘,諸法凝結后氣息暴漲。
作為自在殿親傳,他總歸是有些從姑姑那里傳承的本事!
轟然一聲,莊由的劍道兇猛落下,如同驚雷炸響。
望劍臺此時白光一片,讓無數人都在短瞬間失了視覺。
隨后便聽噗一聲響起,自有驕傲的尤不渝從望仙臺橫飛了出去,血撒當空之際狠狠摔落在了場外,鮮血從其背后流出,干脆利落。
“莊師兄贏了....”
“尤師兄輸了…...”
兩種截然相反情緒隨著尤不渝落地,瞬間散落在天書院弟子與靈劍山弟子心中。
下一瞬,無數人倏然起身。
其中的天書院弟子全都跑向了尤不渝,而靈劍山弟子則一臉狂喜,醞釀許久的歡呼聲在此刻便要脫口而出。
天書院親傳問道靈劍山,雙雙落敗
但就在此時,天劍峰的高處也傳來一陣強烈的轟鳴聲,瞬間打斷了靈劍山弟子的歡呼。
只見在遠天之下,一道恢弘而清明的劍氣滿山綻放,隨后直沖霄漢,并掀起了呼嘯狂風順山而來。
高臺上的幾位長老瞬間起身,就連那位妖帝之子此時都轉頭望去,妖藍的眼瞳中閃過一絲驚詫。
劍林是可以隔絕聲響與劍氣的,每一重劍林之間都可以互不干擾。
但此時那道劍氣能夠滿山綻放,便意味著最后一重被斬破了,因為只有劍林被斬破,才會有劍氣可以穿林而出。
靈劍山小鑒主先前因為無聊而去破劍,這件事并沒有旁人知曉。
所以在此刻的眾人看來,這是齊長老的劍林第一次被人破開,于是抬頭凝望著那道劍氣時滿心皆是震撼。
“是顏師妹”
“定是顏師妹,她在第四重好幾日了,也該破了!”
“雙喜臨門,問道大勝,劍林首破,簡直是雙喜臨門!”
一陣更加歡騰的氛圍在望劍臺四周升騰,而山中回應他們的,卻是一赤裸著上身的身影正騰空而起。
那人飛的極其不穩,左搖右晃,周身還有血腥氣在風中不斷環繞,但此刻卻忽然起了一個高腔。
“我站在凜冽風中,恨不能,蕩盡綿綿心痛!”
“望蒼天,四方云動,劍在手,問天下誰是英雄!”
似唱非唱的聲音無比鋒利,似乎還帶著尚未消退的劍意,落滿群山,令望仙臺上鴉雀無聲。
妖帝之子此時正在高臺上負手而立,聽著這兩句驀然一愣。
而山風之中那一抹緋色仙袍的身影也就此懸停,黛眉隨之輕挑,驚訝之色緩緩浮現于眼眸之中。
(滿滿的三更,為昨日無恥斷章道歉,另外就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