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絳:“屬下怕出人命。”
虞聽晚語氣輕飄飄的,嗓音不疾不徐,如沐春風:“的確,這董夫人這般了不得,又和賀家沾親帶故,要是出了事,追究起來,那如何是好啊。”
“的確沾了點關系。”
檀絳:“董夫人嫂嫂的嫂嫂的娘家舅舅的三姨母的女兒曾和賀家已故太夫人的親妹妹是手帕交。”
眾人:????
虞聽晚都要以為是多么了不得的人物。
真是好親密的關系。
虞聽晚:“哈。”
沈枝意:“繞了這么一大圈,怎么好意思借著賀家的名頭,在外招搖的?”
從虞聽晚露臉起,婦人瞳孔驟縮,將嘴里的咒罵又咽了回去。
她沒見過虞聽晚,但曾遠遠的見過嘉善啊。
哪里還記得去看大夫,也忘了刁難曹二夫人,更不敢追究虞聽晚,連忙快步往茶樓方向走了幾步。
她仰頭對著樓上的人,擠出一個笑來。
“這想必就是將軍夫人吧,我早些時候就想拜訪您了,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啪一下。
二樓的窗戶被虞聽晚關上。
半點面子都不給。
沈枝意:“你……”
虞聽晚很苦惱:“不想聽狗叫。”
沈枝意:……
她誰都不服,就服虞聽晚。
虞聽晚蹙眉,看沈枝意一眼:怎么還坐著?”
她不理解:“你不下去給我收拾爛攤子嗎?”
沈枝意:???
不是,我憑什么給你收拾啊。
而且。
“把心放肚子里。別說她不敢報官,就算報了,也沒人能把你怎么樣。”
“可我擔心啊。”
沈枝意納悶:“你擔心什么?”
虞聽晚一臉嚴肅:“身為順國公府的少夫人,在外得行事穩妥,端莊賢靜。”
她的形象不會毀了吧。
沈枝意:……
最后,虞聽晚繃著臉自己下去了。
董夫人本以為得罪了人,都想要上去請罪了。看見虞聽晚,連忙迎過去。
沈枝意就看到前一瞬還要端莊嫻靜的人在眾目睽睽下,直接伸手推了董夫人一把。
姑娘力氣大。
董夫人不妨,直接被推倒在地。
虞聽晚走過去,先端莊嫻靜的先理了一下褶皺的衣擺,這才居高臨下看著她。
“不是挺會仗勢欺人的嗎?”
她微笑:“我推你,為何不還手?”
她真的,不按常理出牌!
沈枝意都傻眼了!
董夫人心肝顫顫,哪里還記得疼,只以為自己得罪了虞聽晚。
“我……”
“噓。”
虞聽晚溫溫柔柔嗔了她一眼:“先聽我說。”
“傷了你,你要是心存不滿,就去報官。”
“刑部也好,京兆府也好,就看他們敢不敢接了。我和你一樣,也有些人脈。”
“要是他們不敢,你就去御史臺。誰都知道賀御史最是鐵面無私,最容忍不得官場里的烏煙瘴氣,刑部京兆府不敢接的。他都會包攬。”
“何況你又和他沾親帶故,他還能不幫你?”
虞聽晚:“也就能收拾我了。”
“你說是吧?”
董夫人:……
誰不知道如今整個上京,女眷里頭靠山最大的是虞聽晚啊。
她可是喊賀詡然一聲舅舅的!
雖然沒喊過。
董夫人可不敢在她面前逼逼賴賴,嚇得不輕:“借我十個膽子也不敢啊,夫人……”
“噓。”
虞聽晚嗔她一眼:“我還沒說完。”
“我呢,剛剛下來時,也打聽了一下你。”
她嗓音平和。
“你丈夫是上任江南刺史,正三品,你也的確風光過。可他死了三年。”
虞聽晚:“你呢,沒嫁人前就對曹伯公有意,可他娶了別人。你心里不痛快,這才遠嫁江南。丈夫死了,曹伯公原配也沒了,你心思活絡,生了改嫁之意,和婆家鬧翻,回了上京。”
董夫人臉色大變。
這的確是她的心思。
即便見不得人。
虞聽晚怎么知道的?
然,婆家不同意她和離,以至于她如今還是董家婦。
可不同意又如何?只要曹伯公愿意娶她出面,董家不愿意也得愿意。
虞聽晚眼神責怪,告訴她:“你得講點道理。”
“曹伯公看不上你,你就在身上找找原因,可是自己忒討人嫌了?還是過于刻薄。”
“而不是求而不得,逮著受害的曹二夫人刁難。”
“可淳御史府上的千金沒得罪你啊?怎么還指使身邊的婆子一并霍霍上了。”
“難不成看不慣她比你年輕標致?”
“淳御史大義滅親,別的不論,他就是好官。這些年他的俸祿給女兒添妝,就是拿去昌渡寺給已故之人祈福了。從不接受賄賂,手頭拮據,以至于淳姑娘身上的首飾都不是最時興的。你若是不滿,就忍著。”
虞聽晚蹲下身子,拍拍董夫人的肩膀,帶著商量的語氣:“做人就文明點,別老戳別人的痛處,不行嗎?”
董夫人哪還敢說什么。
曹二夫人領著淳瑤過來,朝著虞聽晚盈盈一拜,感激:“謝夫人解囊相助。”
虞聽晚緩緩站直身子。
“是非黑白,自有御史臺為你辨明冤枉。”
“我雖不知到底發生了什么。可早些年我夫君也在國子監讀過書。”
“國子監的夫子是千挑萬選出來的,人品德行自不必說。教出來的女兒想來也不會差。”
這些時日除了家里人,曹二夫人走到哪里都要被指指點點。
她一直假裝視若未聞,可如何不揪心難受。聽了虞聽晚的話,眼眶變得濕潤。
虞聽晚掃視一圈,方才對著曹二夫人說話最大聲的幾個。
都是婦人。
她突然覺得很悲涼。
姑娘嗓音很輕,也不知在問誰。
“你們都沒有子女嗎?”
“這事如果落你們女兒頭上,你們能無動于衷?是勸女兒吞了苦楚,熬著過日子。還是像舒夫子那般,便是頭破血流也要一個公道。”
虞聽晚語氣冷靜:“選忍氣吞聲的,無非是為了所為的面子,同時還無能。”
“曹二夫人為何不能出門?她犯什么事了?是吃了你們的米,還是用了你們家的錢?”
“世道對女子本就苛刻。賀御史尚且能接這案子,若是你們都跟著一道為難落井下石,去潑臟水,那女子就更沒立足之地了。”
虞聽晚:“檀絳。”
“屬下在。”
虞聽晚:“你陪曹二夫人去買胭脂,我倒要看看,還有誰敢私下再敢生事。”
“是。”
檀絳朝曹二夫人做了個手勢:“您這邊請。”
“等等。”
虞聽晚見曹二夫人抬步要走,又出聲把人叫住。
曹二夫人以為虞聽晚有什么吩咐的。就見那比她年紀還小的女子,身上年紀沒有的沉著和通透。
“都說大丈夫頂天立地。可女子只要無愧于心,也能挺直身板做人。”
虞聽晚沖她淺笑。
明艷又張揚,有著數不盡的生機和活力。
“舒家姑娘。”
不是捆著枷鎖,冠著夫姓,冷冰冰的稱呼。
虞聽晚一字一字對她說。
“請務必拯救自己于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