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星河也沒什么了不起的。”
這一次不是被人歪曲發言了,韓涵真說了。
面對記者,他像是背稿一樣僵硬——好吧,這確實是在背稿。
關于怎么宣傳才能做到對雙方都好,從而實現利益最大化,兩個小小少年早已經提前溝通過。
方星河講,他聽。
現在,只要把預案發揮出來就好。
然而韓涵十分難為情的發現,哪怕只是文字采訪,不需要面對鏡頭和觀眾,他也做不到像方星河那樣侃侃而談。
媽的,那個屌人的心理素質到底是怎么練的?
韓涵一邊暗罵,一邊組織語言。
“我當然不贊同他的思想,更不贊同他的大部分表述,他總是把一切都區分得很清楚——我是我,你們是你們,我和你們不一樣。
難道這不是很奇怪嗎?誰和誰一樣?我也是一個截然不同的個體。
他的問題在于,他太想向外界證明自己格外不一樣了,于是他總是把話講得很滿,語不驚人死不休,但我其實覺得這種心態很可憐。
真的,方星河很可憐。
證明?
你的提問不準確,我不是要向他證明什么,我只是在走我自己的路,順便用事實讓他清醒一下——在寫文章這件事情上,你方星河并不特別,很多人都行,我更行。
錢鐘書第一,我第二,方星河跟其他所有使用中文寫作的人爭第三,噢,不對,他不見得能爭過李敖賈平凹余秋雨……
其實講這么多沒什么意義,咱們還是作品見吧,對,沒錯,我的新書《三重門》基本成型了,目前只等著定稿和發售。
具體什么時間我講不清楚,得看出版社怎么安排,作家出版社的袁姐和亞麗姐正在為此事奔波。
我個人?
我個人當然是希望能夠趕上方星河新書上市的日期了,銷量上拼一波,口碑上再拼一波,到時候大家就知道誰更有能力扛起80后文學大旗了。
不怕,我怕什么?輸不起的是他,對吧?
我完全沒有任何壓力的……”
記者看了一眼韓涵的雙腿,這孩子從坐下來開始,就在不停的抖腿。
放這種狠話的時候,抖得更厲害了。
沒有壓力?
記者想了想,在稿件上記錄:“韓涵身上洋溢著一種蓬勃的自信和罕見的攻擊性,再沒有比方星河更好的大魔王了,他激活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勇者韓涵。”
啊,對對對,渾身上下只剩嘴還死硬的勇者,必將干碎不得人心的大魔王……
晚報當天便將修改過的通稿刊登了。
而在王亞麗的運作下,第二天一大早,首都好幾家媒體不但轉載了通稿,還吹起一股向方星河挑戰的“歪”風。
在整篇文章中,還隱藏著一個核心,即:同期的所有獲獎者都已經聯合起來,要對方星河說不。
影響力是在當天擴散開的,而各家媒體對于丁妍、陳家勇等人的采訪,幾乎是無縫銜接,紛紛登報。
丁妍新書,定位為青春校園愛情。
陳家勇的新書,定位為青春隨筆,預告了他對方星河的觀察和剖析。
劉家俊的新書、許思窈的新書、韓志勇的新書……
短短幾天間,《80后最強音》青少年文學出版計劃公開了7部中長篇,再加上已經在籌備的雜志,青少年文學忽然便熱鬧起來。
這是一個大新聞。
因為他們的出書機會實際上是方星河提供的,但是,他們又共同反水,集體反抗方星河。
話題,就這樣自然而然的打上一個“爆”的標簽。
每一位獲獎者對于方星河的評價,都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廣泛傳播。
丁妍:“我永遠不會像方星河那樣,獨自一個人去對抗世界,那太累了,但我會用我的文字對抗他,對抗他對我們的評價——沒有誰必須成為他眼中的廢物。
總體而言,這是一個青春愛情故事,充滿了常見的遺憾,有美好也有不美好,是我這個年紀的女生,最微妙最復雜、如同風一樣的溫暖悸動。”
陳家勇:“他羞辱了我的母校,我不能說他在辯論里展現的所有東西都不對,但他確實太輕率的講了一些片面的話,所以你們為什么會認為我必須感激他提供的出書機會?不,我不感激,他只是想踩著我們的腦袋,再一次完成在某種意義上稱得上是極其幼稚的勝利,我一個人確實贏不了他,但是他一個人就能贏下我們所有人嗎?我不這樣認為。”
劉家俊:“我和方星河的接觸并不多,但我悄悄觀察過他很多很多次——好吧,是每一次。
每一次他出現在我的視野里,我都要思考至少一天時間。
我總是在想:他是誰?他要做什么?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他帥得耀眼,這是大家的共識,但是與此同時,他也深藏著一種病態,藏在每一根骨頭內部的髓和血里,我從來不認為他是一個健康的人,我想要解構這種病態,探尋他藏在最深層的東西。”
王佳瑩:“我的書是寫什么的?寫我對他的喜歡。
對,我喜歡他,這是一個深藏在我心底卻很容易就被同學們發現了的秘密。
從魔都回來之后,我一直在寫各種毫無意義的句子,錯亂、紛雜、瑣碎、矯情、怯懦、自私、陰暗……
我真的寫了太多這樣的句子,有一整本筆記本那樣多,我覺得把心中的情緒悄悄的書寫下來,能夠有效疏解我心理上的蠢動。
結果并沒有,最終讓我安靜下來的,是他的那篇《青春》。
我忽然意識到,噢,原來他是這樣看待我的啊……
開始很傷心,中間很憤怒,后來漸漸釋然——他的看法很對,我確實不配和他同時列在哪份名單里,盡管我也拿了一等獎,已經事實上的和他并列。
于是我整理好情緒并且鼓起勇氣,把我的暗戀寫下來,以及公開出版,用這樣的方式來對抗他的評價。
其實說對抗并不準確,我只是想告訴他,盡管我的內心仍然卑微,可是喜歡一個人向往一個人這件事本身,永遠都不卑微。
這本書,我不是為自己而寫的,我是為了天下而間萬萬千千同樣喜歡方星河的少女而發聲。
我們配不上你,但我們配得上愛。”
校園愛情、反骨仔、窺私癖、大膽的暗戀宣言……
真的,首屆新概念獲獎者真tm是一群可教之輩,完美get到了民眾最感興趣的點,瞬間就把輿論給挑動得沸騰起來。
氣得閻烈山和程一中哐哐拍桌子。
“草!這能是一群學生的手筆?”
“媽個逼的,居然敢跟老子玩這一套!到底是誰?!”
還能是誰?
你方哥唄。
每一個需要接受大媒采訪的玩家,具體應該從哪個角度去發揮,都得到了方星河的遙控指點。
在王亞麗、陳丹婭、趙春華等人的配合下,發動一些媒體里的人脈,去完成這種省心省力的非天然采訪,再寫出一份定向宣言……soeasy。
水軍頭子把職業能力發揮得淋漓盡致,叫王亞麗等人都震驚不已,同時也一招打在了難防系的七寸上。
新聞學定律:想要消滅一個熱點的最好方式,永遠都不是直接A上去,而是用另外一個熱點去分散群眾的關注,自然降熱。
難防系集體罵了方星河四五天時間,眼看著影響力越來越大,即將把他按在地上用力摩擦,卻在韓涵發聲之后忽然發現,自家的新聞沒人看了。
首屆新概念所有獲獎者集體反抗方星河
方星河出錢出力,卻無人領情,恐成笑話
方星河的第一個人生滑鐵盧,居然來自于最該崇拜他的同科
青春文學大潮將至!
80后文學青年的第一聲怒吼,直指創造者方星河!
超級多角戀!方星河同新概念復賽女生們不得不說的故事,涉及者高達百人!
瞧瞧,新的熱點是不是更有看頭了?
不比你們這些資媒天天異口同聲的罵他道德敗壞有意思多了?
在此之前,方星河一句反駁都沒有發出過,任由他們鋪天蓋地的瘋狂折騰。
粉絲虐了,星光收了,商業伙伴檢驗了,但是嘴炮堅決不打,等到打不出什么油的時候,反手這么一抽梯子……
嘿,直接從根子上把他們給干滅火了。
而且最讓著幫公知難受的,其實是方星河那種完全無視的態度。
真就當你們是屁,隨便使出多大的力氣,哥們看都不看一眼。
傷自尊,倒在其次。
最難熬的,是那種從內心深處涌上來的無力感,就感覺里里外外都是失敗,吵沒吵贏,罵沒罵動,真他媽像是小丑一樣。
然后萌芽和作家出版社都樂開花了,本來已經停滯不動的《首屆新概念作文選》銷量,忽然又開始往上躥,而且躥得極快。
25萬冊全部售空,加印5萬發下去之后,很快又再次告急。
青少年們也樂呵,不管喜不喜歡方星河,都有一種“很快就能看到大批青春讀物”的強烈期待感。
這年月,他們是真沒有什么合適的東西可看,網絡文學之所以剛一誕生就爆發出蓬勃的生命力,不管多粗糙的作品都有大量讀者追捧,正是因為當今時代太缺乏這類青春讀物。
Z世代的挑嘴,純屬是被海量的娛樂產品給慣出來的。
好多Z世代根本不看網文,甚至不看青春文學,一提起來就是滿臉不屑:那種垃圾,看一眼都浪費生命。
但是,只要把電影、偶像劇、愛豆舞臺、綜藝、短視頻、漫畫全部封禁,你看他們還讀不讀網文?
不但嘿嘿傻樂高呼好看愛看,他們甚至會把作者當作明星那樣追捧。
而現在,是真的沒有那些娛樂方式,就連看書的最高享受都只是《故事會》。
所以全體獲獎者也開心,別看在報紙上變著花樣的罵方星河,實際私下里都喊方哥。
他們是真的感激且珍惜這次機會。
如此龐大的熱度,在真正發生之前,誰敢想?
其中好幾個人的新書未出先火,比如丁妍的那本、劉家俊的那本、王佳瑩的那本……
受到最大期待的是王佳瑩那本指名道姓的暗戀故事。
姐們,你太勇了!
姐們,我好想看!
姐們,能不能寫的勁爆點?
方星河龐大的女友粉群體,為這本書催生出了大量的“預約黨”。
不能親眼看到方星河,在里YY一下也是好的嘛。
如此樸素的心愿,讓原本只是小透明的王佳瑩瞬間成為校園明星。
最慘的是陳家勇,明明是第一個上北大、第一個出名的,結果被韓涵和方星河依次壓過去不說,現在所有人都要開書了,他仍然是熱度最低的……
額,只能說,他就沒有火的命——誰他媽想看你的青春隨筆啊?趕緊給我寫方哥!
所有人都開心,所有人都有收獲,那到底誰輸了?
程一中在編輯部里罵了一天的人,路過的狗都得挨他兩個大逼兜。
事態的發展實在過于離奇,他完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莫名其妙的就被干散了。
“草!”
氣不過又扔了一團廢稿紙,他撓著腦門想,明天的稿子到底寫啥啊?
“真他媽煩……”
下班前,難防系的各路總和各路大主比們開了個小會,商量之后怎么辦。
這個事兒最蛋疼的地方在哪?
在于他們不可能去噴韓涵,盡管就是韓涵冷不丁一刀捅穿了他們的大動脈。
“要不……支持韓涵和方星河打擂臺吧?”
“會不會……再出一次丑啊?”
“那不然怎么辦?避開這次的話題?輿論已經如此沸騰,咱們參不參加,他們都有能力延續下去!”
“肯定得參加,銷量要緊。”
“那重點就是立場了,支持韓涵吧。”
“這不還是給方星河的新書貢獻正面熱度?!”
“我知道,可是沒別的辦法啊!”
如此進退兩難的困局,使得他們的討論沒能產生任何有價值的成果。
于是,最終只好捏著鼻子幫韓涵站臺。
看到南都和南日忽然開始夸獎和吹捧自己,韓涵興奮的給方星河去了一個電話。
“臥槽!他們真的幫我宣傳了!方星河,你怎么料到的?!”
“叫方哥。”方星河笑瞇瞇倒反天罡,把好大哥攆到了頭號小弟的位置上,“叫方哥我就跟你解釋一下。”
“草!”
韓涵氣呼呼的掛斷了電話,這是他心底最后的尊嚴之所在。
叫尼瑪的方哥,臭弟弟,老子比你大兩歲半呢!
不過他的態度并不影響局勢大好。
因為整個事情的本質被方星河看得極透——此時的難防系,正處于歷史上最別扭的階段。
一方面,他們中的一小部分,是真的在疾呼,是真的為國家好。
另外一方面,他們中的另外一部分,又在全力攪渾水,試圖建立更廣泛的影響力。
這就導致了他們必須照顧對方的想法,做任何事都不能過于赤裸裸,像后來那樣直接撕破臉皮。
所以他們根本沒法放棄韓涵。
正面一派欣賞韓涵的才華,反面一派覺得可以利用韓涵的影響力,贊揚他是雙方共識。
于是,在前世,韓涵根本沒和他們有經濟往來、直接勾兌,卻被難防系反復鼓吹,一直吹到2010年。
這是什么?
這是一邊拿韓涵當槍使,一邊又像個舔狗似的猛舔女神,不離不棄。
堪稱是國內公知史上最大規模的精神分裂。
那么,回到現在,歷史的慣性和方星河的壓力,共同促成了難防系的必然選擇——繼續捧韓抗方。
韓涵不小心捅了咱們一刀,沒事兒,我能忍住!
掉轉槍口,修改計劃,繼續幫他宣傳。
展現在外界的情況是,那些之前還很瘋的媒體忽然就不追著方星河咬了,改變策略,開始為韓涵的新書鼓吹,順便再踩一腳方星河。
好多人根本沒有察覺這種變化,一部分感覺到不對勁的又搞不懂其中邏輯。
惟有那些深刻理解原因的人,深深為之震撼。
這妖孽真的14歲?
要不然咱們把他切了吧?!
這是一個玩笑,但是所有知情人愈發尊重方星河的想法,重視他的意見,也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嘶……后生可畏啊!”
余樺一邊搖頭晃腦的審稿,一邊齜牙咧嘴的勸告劉震雲:“少跟他玩心眼,這小子是心眼兒上長出來一個人,媽的,怎么那么牛逼!”
劉震雲滿臉茫然:“我什么時候跟他玩過心眼?我都沒見過這小子!”
石鐵生悠然問:“簽名書還要不要了?序還做不做了?”
提到這些,劉震雲又是喜悅又是蛋疼。
喜悅的是做序已然不成問題,他們幾個替80后雜志審稿,很快就能看到方星河的新書。
蛋疼的是,自打寶貝女兒知道這件事,就一直纏著他,想找機會見方星河。
那小子有什么好見的?
原本就危險,現在越來越危險了,你離他遠點行不行?
“序肯定要做,簽名書我還真不想要了,媽的,老余你幫我跟韓涵要一本他的書吧?”
“神經病!”
“雀食,神經病。”
哥倆點點頭,一邊吐槽一邊看稿,石鐵生忽然嘿的一樂。
“你們瞧。”他抖落著稿紙,“現在干什么出名最快?罵方星河。這幫孩子都看透了啊……”
80后雜志收上來的稿件里,有相當一大部分都是批評方星河的。
但是和公知們的造謠不一樣,小年輕們文字更稚嫩、情感更真實、憤怒更強烈,所以效果相當有趣——凡是跟方星河沾邊的作品,質量都格外不俗。
而自行發揮的作品,質量卻一言難盡。
“噯?要不……”
余樺眼睛一亮,壞壞的笑起來。
“咱們干脆把他這期雜志弄成批判大會?”
“我看行!”
哥倆精神一振,看熱鬧不怕事大的心情頓時占領了智商的高地。
“他用《青春》罵遍同齡人,那就讓同齡人在他的雜志里罵回去!”
“有趣有趣!方星河算是《80》的主編兼老板吧?真要是按照這個標準來做,那這一期雜志就實在太有意思了!”
哥仨興致勃勃的就開始挑稿件——暫時不太夠,不過不要緊,還能再讓他們寫啊!
把這事跟王亞麗一商量,大姐都沒問方星河的意見,直接就拍了板。
“搞!就這么搞!小方他樂不得。”
確實,這樣一期具有意義又有樂趣的雜志,是方星河所能想象的最好結果。
現在,宣傳有難防義工,品控有突破性思路,刊號已經準備就緒,也是時候祭出第二刀了。
此刀有個名堂,叫做斬源。
你們污蔑我道德敗壞,積毀銷骨眾口礫金,那么就讓真正的路人看一看,同科獲獎者這幫年輕人,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
我不辯解,不自證,我讓接觸過的人親口“黑”。
誰的言辭更有公信力,誰會被襯托成小丑,雜志問世之后,自有公論。
這就是最頂級的洗白套路,從根源上瓦解某些虛構情節的支撐骨架,讓路人能夠看清楚真相。
至于黑子們信不信……都知道他們是黑子了,在乎他們作甚?
坐鎮家中的方星河將何老贈送的唐刀擦干歸鞘,高懸墻上。
這第二刀,我要將受盡委屈極不穩定的核心粉絲,盡數斬成狂熱和死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