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左侍郎李嚴蓄府邸私室之中,李嚴蓄有些虛胖的臉憊之色,身子松松垮垮的靠在椅背兒上,兩個貼身侍候的丫頭一蹲一站,正給他按摩著肩背和腿腳,這些時日他也是操勞的狠了,他這人說起來雖是性情頗多為人詬病之處,但單論才能,卻算的上是個不可多得的干員了。
從年頭里景王執掌兵部以來,手段迭出之下,本想著敷衍塞責,將這位風評不佳的紈绔王爺糊弄過去也就算了的,但沒成想,這位王爺卻是個厲害到家的主兒,手段是一個接著一個,當那兩顆血淋淋的人頭砍下來的時候,他那軟弱的性子就先頂不住了,心里有些慌神兒,太子那里又有些靠不住,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全副的精神應付上面這位王爺。
幾個月下來,兵部上下都被這位王爺催的團團轉,他這個一人之下的左侍郎也沒閑著,整日里都忙的腳不沾地一般,稍微怠慢一點,那位景王殿下刀子般的話兒就能落在你頭上,著實不怎么好過的。
想到這里,李嚴蓄心里暗自嘆息了一聲,怎么就沒看出來,一直沒怎么管事的景王是這么個不好伺候的主兒呢?這官場上的學問他自問已經研究透了的,不過就是看顏色,結強援幾個字罷了,怎么就會到了如此的地步?再想到幾次拜見太子殿下,太子那不咸不淡的口氣,他這心中也是暗恨,那哪里是個有擔當的人啊?前面那么多地事情自己怎么就都忘了呢。王世澤,種從端,折木河,這些人哪個不是可以依之為干城之人?他又能保住哪個了?一個掉了腦袋,一個流放,一個削職為民,當初當真是豬油蒙了心竅,沒聽大哥的話。竟是投這么一位主上……
李嚴蓄半瞇著眼睛。正思緒聯翩之際。內院管家李平在外面探了探腦袋,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這個李平卻是李嚴蓄從小的伴讀,最是得他信任的一個人,便是像這樣的私室也是說進便進的。
李平走到近前,趴在李嚴蓄耳朵旁邊嘀咕了幾句,李嚴蓄這才半掙開眼睛。揮了揮手,秉退兩個丫頭,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讓他在書房里等著,說我馬上就到。”
等客人離去,李嚴蓄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光不由有些發直,他知道太子已經靠不住。但卻不想能到這種程度。這樣地事情只派個人過來傳訊,連叫他前去商量一下地意思都沒有,撇清干系的用意再明顯不過。當初聽說景王秘密出京,到了鞏義縣,他就已經隱約覺得有些不對頭,那個什么叫趙石的可不就在鞏義縣嗎?但景王回京,接著入主兵部,對這件事卻是一點苗頭也沒露,他還以為事情并不如想象般的那樣,心中還有些慶幸。
這些時日以來,武舉進行的如火如荼,但兵部事情太多,又加上西夏金國來使,像他這樣的朝廷重臣都想著怎么在皇上面前答對,竟是不知武舉上出了趙石這么個人,最重要的還是一個景王府侍衛都頭地身份,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不通天也就罷了,若是通了天,可想而知的,便是一件天大的案子,而首當其中的一定就是他這個兵部左侍郎了。
李嚴蓄自己到也想的明白,在這件事上不在于搶人功勞,若只這一件過錯,最多最多便只是個丟官罷了,說不定掩飾掩飾也就能過去的,但慶陽府兵變,此事雖然過去已經有三年了,但余波一直未平,其中種種關節都還未清楚的,那些糧食到底哪里去了?李延祖一個邊鎮將軍就有那么大的膽子?敢陣前投敵?這些都是個迷,不得不說,這是一灘渾地不能再渾地渾水來著,若是把這些都翻出來,再加上有心人抓住不放,抄家滅族都是輕的。
想到這些,李嚴蓄立馬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再想到李武如今在慶陽府地一些事情,更是一個頭兩個大,站起來揮舞了一下手臂,卻又頹然坐倒在椅子上,心里卻在直念叨,這個小畜牲,辦事如此的不牢靠,前些時還跟自己說一切事情都辦妥了的,欺上瞞下,欺上瞞下,竟然這么大的事兒也能不上心,當初就應該讓他在家里呆著,不然現在也不會一頭扎進這樣的馬蜂窩當中去。
“來人,備轎。”這件事得先和他大哥商量一下,那位景王殿下隱忍至今,才將這人推到前臺來,肯定不會簡簡單單想和他們李家為難的,這里面的關節想清楚了才能去跟景王打交道的,還有,那個侄女也回來了的,到也可以叫來問問,反正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畢竟都是親族,比起太子那頭兒來要牢靠的多……L個李橫嘛,不過是個庶出子罷了,他還真未放在心上,就算那個趙石他也不看在眼里的,根子還在景王那里……
趙石此時可沒李嚴蓄這么多的煩惱,已然漸入佳境,還就是巧了,那個張峰聚和他就沒碰到一起,四輪過后,兩人同為騎戰二甲,眾人皆是議論紛紛,說的都是這兩人之間最終的勝負,聽說長安賭坊之間已經開出盤口,好賭之人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便是剩下這些舉子當中也是相互做賭。
這兩人年紀都是不大,一個才二十一歲年紀,一個則才十四歲,看上去張峰聚自然是勝算多些,畢竟出身西北門閥,歲數上又大上許多,這經驗和氣力自然占著上風的,不過眼見之人卻賭趙石勝出的為多,這人的一身神力簡直世間無兩,再加上下手也是兇狠無比,最后更是殺了一人,兇名卓著,儼然在氣勢上已經
籌的了。
閑話少敘,到了這最后一關地時候。舉子已經不足一千之數,只有七百四十余人,騎戰傷損之大可見一般了。
這樣一來,時日卻是正好,這么多的舉子若是人人挑選一百軍士,加在一起便是七萬人,整個京師駐軍也不夠挑的,所以不可能在同一天舉行。于是便平均分成七天。以一天為限。最后決出一名勝者,再騰出一天來決出頭名,演武的時候這樣的科目確實也不適合觀瞧的,便掠過去了。
這一科目確實也是武舉當中最易為人所詬病的一個了,計算勝負也頗多漏洞,其間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便是參加之人各自可以自帶什長之上人等這一個。對于那些州府來的舉子們便很是不公平地,這也給了那些門閥子弟,邊鎮軍士一個好地機會,很有些舞弊地事情發生,而歷年這一科目中總有羽林軍出身的舉子得到好的成績也就說明了這一點。
但一直以來,歷代大秦君主都不曾裁撤這一科目,只是間或嚴令兵部不得徇私罷了,也從側面說明了大秦的尚武之心。
不過這一關卻好像當初趙石訓練兵卒時所用的法子。十幾隊人手在獵場丘陵之間混戰成一團。一天下來再檢點傷亡,加加減減,傷敵最多。自身傷亡最小者為勝,這其間難免有些差錯,但其實這些差異并不怎重要,這一場最看重的還是各舉子的臨敵應變以及排兵布陣地能力。
簡短說來,趙石從府里那些自己帶來的人手當中選了十人,分任自己一隊的什長,剩余再挑九十人便罷了的。
在第三天終于輪到了他們這一隊,這樣的對戰和之前的單人對決不一樣,不會讓人圍觀,一千余人在一塊堪稱狹小的地形中作戰,一個看的便是指揮者地能力,再一個也得看手下這些臨時軍官們地調度能力了,再得加上運氣不錯,沒有從一開始就成為眾矢之的,這樣種種因素加在一起,才能成為一個勝利者的。
不過趙石對這樣地戰術最是熟悉,排兵布陣不行,便領著一群人手避實擊虛,有狐貍這樣經驗豐富的斥候,每每都能一擊中的,之后也不戀戰,轉身便走,這些羽林軍士的體力雖然差了些,速度也就被拖慢了許多,不過這些人還算盡力,并不陽奉陰違,所以整個過程還算順利,后來趙石一問才知道,這些羽林軍士也是有銀兩可拿的,若是成為頭名,,這個月的餉銀還會加倍,防護又很周全,不虞受傷,有想的深的,在這些舉子手下賣力表現,也許還能碰到個慧眼識英的人不是?所以每逢武舉,這些羽林軍士都和過節相仿,爭先參與其中,還為了這些羽林軍不至于串通一氣,京師各軍軍士摻雜其中,很是減少了舞弊情形發生。
“這次我們的目的就是要避強擊弱,所以,狐貍去打探別人的方位,其他人休息,等到午后才是我們行動的時候。”沒有什么煽動人心的演講,既然面對的是一群軍人,趙石說話便也恢復了以前般簡單明了,其實也真沒什么好說的,武舉這最后一場在趙石眼里多數像是一場鬧劇,試想一下,手下這些人都是頭一次見面,凝聚力就不說了,沒準還可能出幾個叛徒,那還有什么好說的?所以這便是趙石的開場白了。
一天的追亡逐北之后,趙石這一隊人只“陣亡”了三分之一不到,戰果卻很是輝煌,他們的對手幾乎各個全軍覆沒,讓那些個兵部的官員們差點沒把眼珠子掉出來,武舉這么多年,還沒見過一隊百人能跟十幾隊一起抗衡的,心里都是直念乖乖,只是跟著趙石這一隊人一起行動的兵部小官兒卻是跑的腸子差點斷了,最終是岔了氣,被人抬回來的。
張峰聚灰頭土臉的站在隊伍當中,他這次比較倒霉,開始時還是不錯的,他這一隊人連戰連勝,便是中午時那場混戰,兩隊人手合力對付他們一隊,他也是連連調度,和其他兩隊戰了個不相上下。
風云突變是在下午,養精蓄銳了一上午的趙石所部,風卷殘云一般掃過整個場地,便是張峰聚將所有剩下的人手聚在一起,拼力抵抗也是無濟于事,幾下便被人一沖而散,混亂之中,就是張峰聚身上也著實挨了一下子,被判作陣亡……
也不是只有趙石一個人聰明,也有想事后撿便宜的,不過場地狹小,能藏住一百人著實不易,若不是趙石這種精通藏形隱跡的高手,再加上他訓練出來的狐貍等人總能率先發現敵蹤,想要藏到下午時分撿現成的便宜又談何容易?
張峰聚雖然輸得極不服氣,但也承認這個比自己還要小上不少的少年確實是自己的一個勁敵,不過他也并不氣餒,這個臉面卻是要在最后步戰騎戰決勝中找回來的。
七天之后,群站結束,七個人進入最后的決戰,武舉進行到了緊要關頭,不過,對于夏金兩國是站是和上面,朝堂之上的爭論也是如火如荼般的展了開來,國朝變動也自此而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