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成武五年五月,木華黎率軍破豐州,并以李刑為先鋒,繼續南下,兵鋒直指麟州,而這個時候,西夏東北路經略使李元翰剛剛率兵離開左廂軍司駐地,率兵往麟州方向而來。。。。。。。。
都說用兵之道,最忌左右旁顧,猶豫不決,也確實如此,援兵只稍稍耽擱,情勢已是急轉直下。
但這卻也怪不得李元翰,豐州乃榆林重地,城池堅固,又有左廂軍司精銳駐守,誰能想到會在區區數日之內,便陷于敵手?連勝州城,比豐州堅持的時日都要多上一些。
而麟州,更為西夏東北之門戶,秦漢以降,此處皆乃北方御胡之重地,古長城從這里綿延而過,直到黃河岸邊而絕。
從豐州草場向南,草色慢慢稀疏,隱見山巒。
沿屈野川南向,便是麟州治所,其地歷史久遠,據傳,秦人許多大閥,都起于此間,只是世事變遷,多年漢家之地,如今已為胡虜所據多年,物是人非,只余山水依稀罷了。
豐州被破的消息已經傳到此間,豐州守軍全軍覆沒,讓鎮守麟州的西夏守軍上下,震恐非常。
到了這個時候,沒有人再敢輕視于草原部族,逃到這里的豐州守軍佐將馬勝,將豐州陷落前后事由說了。
他屬于臨陣脫逃,雖多掩飾,但最終還是被扣在了麟州。
而他傳過來的消息,也讓麟州守軍驚懼異常。。。。。。。
和豐州相比,麟州雖歷史悠久,足可稱之為千年古城,但到得如今,位置上卻有些尷尬,不但有豐州在前,后面還有左廂軍司駐地彌勒洞。
每征河東,此地無非便為糧草中轉之用。雖為長城之門戶,但當日之意義早已失去,又在榆林南端,戰略上的意義,被豐州完全取代,沒留下一點給它。
不過因其溝通南北,城中百姓卻比豐州多了不少。卻多為商旅之家,南來北往,以交易貨物為生。
當初李元翰離職,率兵剿匪,麟州著實興旺了一些日子,往來商旅不絕于途。麟州守軍上下,多有參與。
當李元翰回轉,整飭最力的,其實當屬豐州,因豐州這里,多數都是私販糧草軍械,論罪可要重的多了。而豐州守將仁多烈鳴,便是經略使李元翰放在豐州的心腹大將。
不過,麟州也沒好了,因其位置之故,軍中上下之糜爛,只有比豐州更甚,但話說回來了,麟州多年不曾有什么戰事了。西夏屢次出兵河東,滾滾大軍從這里過去,順便帶走麟州精銳。
但大軍回轉,精兵強將,多數被抽調到別處,能回到麟州的,沒有幾個。當然,這里面的原因并不止麟州位置尷尬的問題。
而是麟州治所設置已久,雖幾經變革,但此處確實地處險要樞機。無法讓人輕易棄之,長久下來,這里難免便形成了一些根深蒂固的大大小小的家族。
這些家族中人,多任職于左廂軍司,家中卻行的全是商旅之事,豪富之名著于左廂軍司軍中。
這樣的地方勢力,最是難以清除,不論是出于整治軍伍,還是嫉妒羨慕之類的緣故,受到排擠打壓幾乎是必然的事情。
多少年下來,麟州大族家業破敗的不計其數,但就像野草般,割了一茬又一茬,根本無法杜絕。
等到西夏國勢日頹,這里的大族更是跟朝中權貴有了很多牽扯,就更加難以整治了。
李元康當國之后,李元翰治左廂軍司,對麟州大族更是深惡痛絕,于是,麟州上下的日子便日漸艱難了起來,接連下來的禁商令,就讓麟州大族根基動搖,怨聲載道。
但幾次東征下來,每一次,無論是李元康,還是李元翰領兵,這叔侄二人都沒忘了麟州,各種手段齊齊施展,讓麟州大族苦不堪言。
這種地方勢力,和麻羅懷恩,環亮等還有著本質的區別,他們多數都是漢人,在軍中任職者多,但官居高位者少,讓人忌憚之處,往往只在于,他們所聯結的那些利益群體罷了。
像李元翰這樣的黨項貴戚一旦下了決心整飭,他們幾乎沒有多少的還手之力,無論左廂軍司還是朝廷之上,為他們說話的人,都不會太過遷就,這其實也正是麟州大族無法坐大的主要原因。
待得李元翰暫且離職,麟州這些家族才算略略松了一口氣,交易興盛,麟州自然也就興旺,李元翰不在之時,麟州這里,簡直就成了西夏東北方向,市易之所在,大大小小的商人聚集在這里,讓麟州上下,著實歡騰了一陣子。。。。。。。
可惜,好景不長,李元翰又回來了,跳騰的歡實,整飭的也便越加厲害,麟州上下,幾乎就被清洗了一遍。
這些年下來,麟州守軍本就已經只剩下八千戍卒,這一番整飭,卻讓麟州守軍驟減至五千。
即便是草原紛亂,因為麟州離左廂軍司近的緣故,也沒有再加兵員補之。
等到勝州,豐州接連被破,麟州上下之驚恐也就可想而知了,根本就是無兵可用嘛。。。。。。。
急報左廂軍司求援那是一定的了,之后。。。。。。該怎么辦,麟州守軍上下,誰也沒個主意。
經略使李元翰在此事上的處置,也是造成這種惡果的重要原因之一,因為為了安撫麟州這些家族,麟州守軍整飭之后,從守將保令志多開始,多為麟州大族出身。
恩威并施嘛,這個并不算奇怪,要知道,麟州大族就算一直不成氣候,但還是跟左廂軍司牽扯太深,無法根除,手段再厲害,從來也不曾讓這些麟州大族子弟的身影在左廂軍司消失過,只是讓他們經歷了一番番潮漲潮落罷了。
當然,這也是慣常的手段,無法指責太多。
但逢此劇變之時,麟州之薄弱,就顯得分外的致命了,而守軍的組成,也導致了麟州根本不可能像豐州那般堅守。。。。。。。。。。
敵軍還沒到,麟州城內已是一夕數驚,若非四城緊閉,百姓早已蜂擁南下,逃難去了。
麟州城內,此時其實已經混亂的無以復加,大族門下,事先得到消息,在豐州城被圍之時,便紛紛或賄賂軍兵,或依仗權勢,從南門逃出了麟州城。
這般一來,各種傳言,也在麟州城內開始散播開來,官員開始出逃,許多百姓,也堵住四門,哀哀求告,想要出城離去,而城門之外,還有鄉野流民,往麟州匯集,許多聰明一些的,則紛紛逃往長城之內。
大難臨頭的末日景象,在麟州這里上演了個遍。
不過自麟州城守軍一個佐將,率部向要強開城門,逃出麟州城,卻被及時趕到的守軍制住之后,保令志多終于意識到,再不下嚴令的話,麟州城可能要亂成一鍋粥了,這才派人緊緊守住四門,再不準放一人離開或者入城。
而此時,在保令志多的府中,麟州的守軍將領們,更是吵成了一團。
有說堅守待援的,有暗示不如棄城而逃的,有那麟州大族出身的軍中將領,更是滿懷怨氣的歷數族中歷代之苦難,那意思再明顯不過,朝廷無道,容不下我等,不如降了算了,草原部族素重商旅,麟州大族與他們也多有交往,與其打生打死,不如降之,不定比在西夏治下過的還要舒服一些。
就算各持己見,爭吵不休,但誰都明白,依靠麟州守軍自己,內外交困之下,想要將麟州城守住,那純粹就是癡心妄想。。。。。。。
守將保令志多頭疼之余,也只能苦笑,瞧這個架勢就知道,如果敵軍先于援兵到來的話,麟州就是城破的下場,根本不會有第二種情形出現,就算征城內百姓成軍,助守軍守城,也是白搭,他可是地道的麟州大族出身,麟州城的百姓行商都是把好手,為此,甚至不懼艱險,甚至敢越過重重邊關,去到草原蠻子的地界。
但你要是叫他們在沒有任何好處的情形之下,跟人拼命,那是比登天還難,不如讓他們拿出錢財來獻給敵人,以求活命呢。
他是正經的黨項人,自然不愿降敵,李元翰叔侄再怎么不講理,對于黨項一族出身的麟州家族,還是會網開些情面的。
但據說。。。。。。。兀剌海城那個土皇帝,拓跋家族的死胖子,已經降了,如果那個逃回來的佐將沒有說謊的話,勝州守將麻羅懷恩也降了那些草原蠻子,還親自帶兵為草原蠻子奪下了豐州重地。。。。。。。。。。。
這般說來,為保性命的話,降了也就降了,棄城而逃?那是不折不扣的混話,逃到李元翰那里,都得被砍了腦袋,能留下性命才叫怪事。
等到草原騎兵鋪天蓋地從北方席卷而來,早有準備的守將保令志多,引麟州眾將開北城城門,迎于道左。
麟州城,就這么降了,波瀾不驚,好像本就應該如此一般。
但卻讓已經率軍來援的李元翰不得不停下進兵的腳步,暫時駐于屈野川畔的天狼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