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立華回到房間，左思右想，覺得問題還是出在楊子軒身上。
不過他又不能確定，楊子軒在“姜州升格”的問題上面的強硬態度，是不是因為有陳志溫撐腰的緣故。
到了副省級這個層次，互相之間，都是云里霧里的，無論是政治立場，還是背景關系，都不能讓人一眼看穿，彼此之間直接溝通的機會，已經很少了……
卓立華和陳志溫也沒就這個問題，溝通過什么。
卓立華拿起桌面上的電話，才想起自己沒有聯系楊子軒的方式，聯系上秘書，才找到了楊子軒的直接聯系方式。
接電話的是個清脆女聲，讓卓立華皺了皺眉頭，不一會兒，才聽到楊子軒拿過電話。
“卓省，這么晚，還沒休息啊……”楊子軒打了個呵欠。
“你該不會躺下了吧？”卓立華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這不像是你的性格啊，晚宴也不沒參加，你是不是在逃避什么……”
卓立華自然不會認為楊子軒陷入了鄉鎮企業倒閉潮的問題，畢竟楊子軒來廣陵沒多久，不過楊子軒這樣躲避一些公開場合不參加，也不怎么合常理，卓立華猜想應該和廣陵市內的斗爭有關系。
“可能有點累了吧！”
“丁春華同志剛剛找過我，談過了姜州的問題，他的意思很明確，姜州要整體升格，但是不能單獨升格，做個光棍司令，廣陵的一些縣市必然要劃入新的姜州市……”
楊子軒沉吟了一會兒，卓立華說這句話，等于向他攤牌，丁春華借著卓立華的嘴巴說出這句話，恐怕是想拿下午的事來威脅他了……
“這個我不能做主！廣陵不是我的一言堂！南蘇更加不是我的一言堂！”
楊子軒知道此事必然要拿出強硬的態度，才能更好和丁春華談條件。
“周立昌同志那里，我會去溝通，你放心，他不會有什么意見，至于省里，我會找個時間給志溫省長做個匯報，上會議討論一下……”
卓立華把楊子軒的借口，一下都撕破了。
“廣陵也不是周立昌同志的一言堂，我覺得，如果真要捆綁區縣伴隨著姜州整體升格，就要征詢所在區縣的人民意見，不能用行政指令，取代民意，這樣也預防以后出現什么地域糾紛……”
楊子軒在電話里面的聲音嘶啞。
卓立華這下子明白了，說白了，還是楊子軒想阻撓，心里冷笑一聲，你是廣陵市長，下面的區縣的“民意”，還不是看你的臉色？難道還能翻天？還不是聽你們市府宣傳指揮棒的輿論導向……
“我明白了，就這樣吧！”
卓立華嘆了一口氣，還是不能從楊子軒嘴巴挖掘到更加有用的信息，比如他這么出力阻撓姜州捆綁升格，是不是陳志溫在背后撐腰？
“卓省……”
“怎么了，還有事？”
“那個，上面是不是對姜州升格有什么具體的指示？”楊子軒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你想知道這個干嗎？”
“也沒什么，只是覺得，上面領導在指示的時候，應該不會具體到要那些區縣并入姜州的，應該是有人在自作主張，揣摩上意……”
楊子軒笑了笑，“我們沒必要爽快賣這些“揣摩上意”的人”的賬……”
卓立華臉色一變，眼神冷靜了下來，是了，自己怎么就沒到這么一茬呢？
總以為，姜州整體升格，就必須要捆綁幾個區縣，是上面領導的意思。
但是站在裴安邦同志的立場，他雖然愿意姜州獨立，但是未必愿意廣陵還多劃幾個區縣到新姜州，當然，內心不愿意，嘴上應該還是會“支持”一些區縣并入新姜州的，程序上還是要做得滴水不漏，不讓別人日后說閑話的。
這里面就存在一個“平衡點”，在姜州整體升格問題上面，如何讓裴安邦同志心里的不痛快消除，又讓曹定國同志這個將來的領導人舒心。
“那你覺得怎么做呢？”
卓立華不動聲色，內心慨嘆，枉費自己仕宦了二十年，還不如這個毛頭小孩，對上面的情況看得透徹，還差點被丁春華給糊弄，丁春華應該是太心急，亂揣測錯了“上意”。
不過也好，完全可以利用丁春華這類人的這種心態，來達到一些目的，為廣陵，甚至為南蘇省攫取一些利益。
“子軒啊，不錯嘛！你這種想法，很有建設性！”卓立華說著，話鋒一轉，“不過，要注意，在姜州整體升格這個問題，千萬要支持，這是大方向，不允許在大方向有問題，至于是否把一些區縣并入新的姜州市，這就要等等了，小方向可以自己定奪……”
楊子軒知道卓立華被自己說服了，點了點頭，大方向是原則性問題，小方向則是關乎利益問題了……
丁春華當然不會想到，自己找卓立華一趟，不僅僅沒起到給楊子軒施壓的效果，反而卓立華這個圈內人，也被楊子軒這個圈外人給策反了，說白了，還不是利益在作怪？
就目前而言，南蘇省的整體利益，和卓立華的個人利益是一致，如果卓立華在這個問題上面，能夠爭取到諸多部委的支持，說不定能夠和陳志溫，甚至是朱禮和，這些人，走得更加近一點呢。
能夠和陳志溫，朱禮和這些南蘇現管領導打好關系，他這個副省長更加容易出成績。
他的主要競爭對手，是金京市的滿署，還有姑蘇市的葉新偉這些人，而不是陳志溫和朱禮和這些已經執掌一方的大佬級人物。
丁春華和卓立華在廣陵早上又考察了幾個地方，丁春華對徐永貴搞的“新農業模式”，興趣甚濃，當場點了徐永貴的名。
等到徐永貴匯報的時候，才知道，這又是楊子軒的杰作。
丁春華恨得牙癢癢的，這個楊子軒是個硬骨頭不假，但是本身有才華也是不假。
想到，楊子軒在姜州問題上面的阻撓，便心里不悅，也沒心情繼續了解下去了，下午和卓立華一同到金京，朱禮和書記在省會會見了丁春華。
丁春華還在廣陵的時候，廣陵政壇上面的烏云，還能夠壓著不出來，但是他一走，廣陵各大機關就布滿了詭異的氣氛。
誰都知道，山雨欲來風滿樓了。
不過漩渦中的人物——楊市長，此時正在心急如焚。
“你確定剛才那個電話是許菁打來的……”
“千真萬確，還帶著哭腔呢……”
小倩從沙發上彈了起來，氣呼呼的看著楊子軒，顯然是在怨怪楊子軒，去了這么多次京城，一次都沒去看過許菁，現在還不知道出了什么狀況。
楊子軒之前得知許菁父親是外交官，母親是國家通訊社駐華盛盾的資深女記者，其實也是和外交戰線密切聯系……
這樣的家庭，在京城并不罕見，但是楊子軒擔心這只是許菁家的冰山一角，自己貿貿然闖入人家的家庭，指不定會引起什么連鎖反應呢……
老楊家說不定因此盯上他，這樣反而不利于他的成長。
就算楊嗣音不說，楊子軒也知道，在老楊家，他只能算一個邊緣得不能再邊緣的人。
而且在老楊家內部，肯定也存在一股排斥他的勢力，楊子軒不知道楊嗣音是否也在這股勢力內，不過從目前來來看，楊嗣音針對他的行動不多，除了肖立興這個人，被“空投”到廣陵，多少有點監視壓制他的嫌疑，除此之外，楊嗣音在省里給他穿小鞋的次數不多。
雖然姑蘇有很多次，都和金京，梁溪這些城市聯合起來，壓制廣陵的發展，但是楊子軒相信這是姑蘇市委書記葉新偉在操作的可能性更大。
廣陵現在的城市地位是“工業城市和農業大市”，而工業發展，主要鎖定重工業板塊和電子產業板塊，這兩個板塊，都和姑蘇存在一定程度上的“競爭和沖突”……
姑蘇的迅猛發展，主要要是電子工業發展起來的，另外重工業方面，姑蘇的造船業也相當出色。
身為姑蘇的“拓荒牛”，葉新偉對廣陵敵視，警惕，提防，都不奇怪。
當然，這些只是他的一廂情愿的想法，說不定這些決定，就出自楊嗣音本人，并且影響了葉新偉，進而聯合梁溪，金京的書記，一起在省委會議上面壓制廣陵，也是可能的……
老楊家情況如此復雜，使得楊子軒有點“近鄉情更怯”，暫時不想和老楊家打上什么交道。
現在老楊家的第三代子弟基本都上來的，分布在全國各地，勢頭發展良好的也有好幾個。
老楊家政治資源這塊蛋糕，現在恐怕已經瓜分完了，就算他楊子軒“認祖歸宗”，能夠承襲什么“祖蔭”的可能性也是極度微小的！
當初，把他一個“毛頭小孩”丟到紅水縣那地方，吃空餉，老楊家估計就做好了一次性把他丟掉的準備。
“行了，別哭哭啼啼了，我這就到京城去看看是什么情況，她給你留了電話嗎？”
“我能跟你一起去嗎？”小倩怯生生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