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護,費爾南多修士,請注意您的用語,是保護,而不是監視,否則,您以為憑你的舉動,瑪麗亞公主還會一如既往的信任您并且愛戴您嗎?而在東方的西方修士,還會一如既往地羨慕您嗎?”
梁鵬飛的每一句話,就像是一柄柄千鈞重錘,狠狠地砸在費爾南多的心上,恐怖與絕望,在他那張菊花老臉上糾結著……“那位商人名叫費洛伊德,是荷蘭人,做的是紡織品與茶葉生意,三年前回的荷蘭,現如今還沒有回到澳門,不過,這位荷蘭商人在澳門有一位情婦,而且還生了一個孩子。”白書生在旁邊很用心地補充道。“他的夫人麗芭.哈格特丹麥人,兩人結婚二十年,但是這位夫人無法生育……”
不遠處,孫世杰的手擦了擦額角的汗水,目光從那侃侃而言的白書生的臉龐上落到了梁鵬飛的臉上,他怎么也想不到,梁鵬飛居然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查清了費爾南多周邊的相關情報,這是多么恐怖的手段。
梁鵬飛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抬起了頭來,一臉溫和地沖孫世杰笑了笑,然后繼續望著那腦門上的汗水猶如溪流一樣的費爾南多。
孫世杰無比地慶幸自己對梁鵬飛沒有任何異心,不然,說不定自己怕是早就便成了新安水師大營外菜畦里的肥料。
聽到了白書生所言的那些,費爾南多完全地絕望了,白書生所述說的完全是事實,甚至有些他不清楚的地方,白書生都像是在背書一樣地娓娓道來。
一想到如果這件事情暴露,那么,等待著自己的可不僅僅是身敗名裂,黑暗陰森的宗教裁判所那些滴血的刑具才是他最后的歸宿,想到了這里,費爾南多像是喪失了所有的支撐一般,癱坐在了椅子上,呆滯的目光絕望而又無助。
“費爾南多修士,先喝點茶吧,這對您很有好處。”梁鵬飛把一杯熱茶推到了費爾南多的身邊,看著這位雙手抖得猶如中風的老人好半天才把嘴湊到了茶碗邊上,嘴角不由得下意識地露出了一絲歹毒陰險的笑意。
目光呆滯得就像是一頭死驢的費爾南多在灌下了一大口熱茶之后似乎才反應過來,卟哧一下把滾燙的茶水都全吐了出來,張牙舞爪地跳腳不已,梁鵬飛搖了搖腦袋,目光憐憫地看著這個像是突然之間回光返照的老家伙。
接過了白書生遞過來的一杯涼水一口飲盡,燙了嘴皮子的費爾南多總算是恢復了點精氣神,回過了頭來,望著坐在椅子上叨著雪茄笑意吟吟的梁鵬飛。
“將軍閣下,您需要我做什么?只要不背叛西班牙,不違背上帝的旨意,我甚至愿意為您奉獻我的生命。”費爾南多無比謙卑地向梁鵬飛彎下了腰,要不是船艙里的空間太過狹窄,梁鵬飛懷疑這家伙甚至愿意趴下作五體投地狀親吻自己的臭腳丫子向自己表達他的忠誠。
“當然,親愛的費爾南多,我的老朋友,我希望獲得你的友誼和忠誠,而不是恐懼與絕望。這一點,你完全可以放心,別忘記了,剛才,我說的是保護,只要您愿意接受我的友誼,那么,我相信我們之間會有很多有利于雙方的事情可以合作,互利的合作。要知道,跟我合作的,都會得到豐厚的回報,而你,應該能切實地感受到。”梁鵬飛意有所指地道。
費爾南多沉默了,那賊禿一樣的腦門在燈光下閃閃發光,他確實很清楚,如果沒有梁鵬飛提供的物質支持,他怎么會有足夠的金錢去澳門購買那樣豪華的別墅,而那筆錢,正是梁鵬飛當初所允諾的,只要他能夠勸說讓瑪麗亞修女留在蟹王島上,就能獲得豐厚的回報,他做到了,只是,費爾南多怎么也沒有想到,那一筆錢財,居然就像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陷井,讓他一下子失足就掉了進去。
“……其實我的要求很簡單,我要求你去為我說服那些還留在蟹王島上的西班牙士兵,在適當的時機,跟隨我出戰,進攻安南。”
“安南?”費爾南多眨巴眨巴三角眼,那下垂的眼皮下,是一雙精明而又貪婪的眼睛。“將軍閣下,您說的是與法蘭西簽定了凡爾塞條約的安南國?”
看到梁鵬飛的腦袋點了點,費爾南多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不可能,親愛的將軍閣下,這不是我不愿意幫助您,而這實實在在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我答應了您,可是,那些悍衛著國家榮譽與尊嚴的士兵肯定不會去做這樣的事情,您要知道,我們西班牙與法國是盟國,我們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去觸怒強大的法蘭西,不論是在歐洲,還是在這里。”
梁鵬飛面帶著微笑看著這個精明殲猾的老豺狗,緩緩地豎起了一根手指頭:“第一,我們不承認南阮是安南的正統,況且,南阮從來都只是安南的一部份而已,第二,而那份凡爾塞條約,法蘭西根本就沒有執行,來到安南的,只是一群由法國傳教士百多祿重金聘請來的雇傭兵,第三,我讓你幫助我,并不是讓他們去與法國人正面交戰,我可以保證,他們所進攻的地方,絕對不會出現任何一位法國公民。”
梁鵬飛拍著胸口顯得那樣的胸有成竹,可滿肚子的壞水簡直就像是一片能行船的汪洋大海。“老子要是不讓法國人知道你們是西班牙人才有鬼,不讓你們歐洲佬之間多有點誤會,老子怎么從中漁利?”
“可是法蘭西終究會知道有西班牙人在那里出現。”費爾南多松了一口氣,但是,他的表情仍舊顯得相當的猶豫。
“出現又怎么了?莫非你們西班牙就沒有被法蘭西的海盜搔擾過?”梁鵬飛不由得大笑了起來,笑得無比的囂張與狂妄,手中的雪茄煙的煙灰落在了那船板上,露出了閃爍著詭異紅光的煙頭。
“還有一點,別忘了,親愛的費爾南多,你難道忘記了,你們的王國,不知道被那你們的盟友法蘭西利用過多少回了嗎?難道,你就不想在暗中使使袢子,下下爛藥?”梁鵬飛就像是一位誘惑人犯罪的惡魔,正花言巧語地,引誘著人一步步地邁向罪惡的深淵。
“千萬不要告訴我西班牙與法蘭西的友誼是堅不可摧的,比忠貞的愛情還要密不可分。你們歐洲人崇尚的可是利益,在利益跟前,一切東西都可以折價成商品。”梁鵬飛的大手輕輕地拍了拍費爾南多的肩膀,語氣是那樣的溫柔,話語卻直刺其心。
“好吧,我愿意替您去說服他們,但是,正如您所說,沒有足夠的利益,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去說服那些士兵們。”費爾南多抬起了眼睛,望著跟前的梁鵬飛。
他不想死,同樣他也不想放棄自己的地位,更不用說他不愿意放棄現在的美好與幸福生活,在歐洲,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傳教士,就算是成為公主殿下的老師,除了能讓別人多尊敬自己一點,很難帶來實質上的好處。
而自己來到了東方,在那場可怕的暴風之后,遇上了這位東方人之后,他才發現,自己的生活充滿了刺激,是的,在生死的邊緣游走著,同樣,豐厚的回報讓他能品著上好的波爾多紅酒,住著奢華的花園別墅,與美麗的夫人聊聊人生與理想,這一切,都是自己心底最深處埋藏的,他怎么也沒有想到居然能有實現的一天。
財富,是最能腐蝕人心的工具,貪婪,同樣是最大的愿罪,而這兩樣,卻就在費爾南多靈魂里邊游走著,而梁鵬飛,卻有滿足他這兩個愿望的權力和能力。
“當然,親愛的費爾南多修士,哦不,應該叫您費爾南多先生才對,我認為,其實您的才智應該用在政治上,而非是完全地用來侍奉那位無所不能,卻又什么都不能的主。”梁鵬飛彈了一個響指,陳和尚應聲而至,手中,端著一個黃金托盤,里邊擺放著一瓶法國波爾多紅酒,還有三個晶瑩剔透的高腳玻璃杯。
孫世杰恭敬地接過了一杯這在西方人的眼中無比名貴的酒漿,嗅著那股子淡淡的酸澀味,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什么費爾南多看著杯中紅酒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他的夢中情人。
“愿我們的友誼長存,同樣,愿我們能一直保持這種美好而又和諧的合作關系。”梁鵬飛與費爾南多碰杯,那玻璃酒杯發出了清脆悅耳的聲音。
“我把自己的靈魂賣給了這個魔鬼,換來了奢華的物質享受,上帝啊,愿意饒恕我這個意志不堅的罪人吧……”費爾南多的臉上充滿了難言的悲傷,閉上了眼睛,認命地飲下了這一杯看是無比美味的苦酒。
梁鵬飛沖那孫世杰眨了眨眼,看似調皮的表情,讓孫世杰覺得自己此刻的心情與費爾南多無比的相似,只不過,自己似乎有些甘之如飴。“也許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成為世之梟雄。”品茗著那苦澀的洋酒,孫世杰如此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