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棟接到電話時已經是六點一刻了,蔡正陽在機場貴賓室等他,唐岸峰在電話里稱蔡正陽的機票已經改在晚上八點二十了,也就是說自己現在趕到機場,還能有一個多小時的談話時間。
烏家堡機場距離市區很近,但是道路擁堵情況依然是常態化,幾公里路依然花去了趙國棟將近半個小時時間,趙國棟踏進貴賓休息室時,已經是快七點了。
一踏進門趙國棟就覺察到了蔡正陽表情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似乎是剛剛從一場跋涉中歸來收獲不小的頓悟感,又像是經歷了一場相當激烈的對抗賽,總之,一種很沉重而又悠然的混雜氣息籠罩在趙國棟身上。
餐桌上的東西剛剛被收拾了下去,蔡正陽很閑適的坐在沙發上,擱在茶幾上的茶杯就在蔡正陽的手掌間玩弄著,蔡正陽似乎是在思索著什么。
“國棟過來了?坐吧。”蔡正陽語氣倒是聽不出啥來,但是趙國棟卻感覺到很有些不一樣,但是真有什么不對勁兒卻又說不出來,“吃了晚飯沒有?”
“吃過了,就在食堂里對付了一頓。”趙國棟隨口道。
“要不省委出面把小劉調過來吧?你這樣有上頓沒下頓的也不是辦法,食堂里的伙食我估計也未必合你胃口,怎么樣?恐怕就是有些專業不對口罷了。”蔡正陽笑了笑,接過唐岸峰替他注滿水的茶杯,揮了揮手。
唐岸峰知道老板恐怕是要和趙國棟談重要事情了,而且多半與下午保國書記和老板的一番長談有關聯,他特別注意到了保國書記在離開老板辦公室時握著老板的手重重的搖了幾搖,那其中味道很不一般,很有點感謝的味道在其中,但是什么事情能夠讓素來桀驁的保國書記這樣表現,讓唐岸峰也是很好奇,當然這份好奇也許只能永久的憋在肚里爛掉了。
唐岸峰小心的退了出去,將房門帶上關好。
“這么急找我什么事情?”蔡正陽心情看起來似乎不錯,并不像趙國棟擔心的那樣是不是張保國給他帶來了什么不妙的消息。
“呃,蔡書記,我有這樣一個想法,是關于德洪市班子的,部里邊就德洪市和永昌市班子調整問題都進行過認真的研究,包括保國書記在內,都認同這一次班子調整力度恐怕比較大,尤其是德洪。”趙國棟在蔡正陽面前也不遮掩,“德洪班子軟弱渙散,黨政主要領導調整勢在必行,我想建議讓部里邊秦力到德洪挑這副擔子,所以想先來和您說一說。”
“秦力?”蔡正陽沉吟了一下,“你和保國書記說沒說?”
“還沒有,不過我想如果您同意的話,我想保國書記那里問題不大,保國書記對秦力看法也比較好,認為秦力性格能力和履歷都足以勝任一方,尤其是像德洪這種班子長期癱軟無力的格局,更是需要一個性格剛毅堅韌,作風硬朗踏實的頭羊來肩負起來。”趙國棟并沒有過多的稱贊秦力,只是把秦力性格特征和履歷經歷做了一個簡介。
蔡正陽點點頭,秦力的情況蔡正陽還是比較了解的,或許在發展經濟的路子上未必算是一把好手,但是對于目前的德洪情況來說卻是再合適不過,如果能夠在市長人選上考慮一個擅長經濟工作的人選,那就相得益彰了。
“國棟,秦力要說能力履歷都沒有什么說的,你可以和保國再商量一下,關鍵在于如果秦力出任書記,誰來和他搭班子,這個問題要考慮周全,德洪發展滯后的主要原因就在于班子的不得力,這一次省里邊既然下了大決心要調整德洪班子,那么就要考慮成熟,安排周到,秦力并非沒有弱點,搞經濟這一塊不是他的強項,所以在這個市長人選上,你有什么考慮?”
蔡正陽想得更遠一些,德洪也是滇緬高速公路和滇緬鐵路的必經之道,而且也是重要邊境口岸,在蔡正陽看來,德洪必須要快速發展起來,給緬方樹立一個嶄新的形象,提升滇南和中國在緬方的形象高度,同時要把德洪建設成為一個經濟高地,以期達到作為橋頭堡的效果。
“市長人選我也在考慮,要選擇一個擅長經濟工作的干部來擔任,所以我琢磨是不是可以考慮昆州分管工業的副市長葉慶川或者曲州市的常務副市長上官相來出任,當然這只是我的一個初步想法,都還沒有在部里醞釀,也沒有和保國書記商量。”趙國棟沒有想到蔡正陽會這樣急切,考慮秦力擔任書記的同時也就開始在琢磨誰來擔任市長了。
“那你好好斟酌一下,要多和保國研究商量,多尊重他的意見。”蔡正陽話語中似乎有一縷不一樣的含義。
“嗯,我明白,蔡哥,保國書記今天下午找你是不是有啥事情?”趙國棟貌似很隨意的問道。
“嗯,保國今天到我這里來坐了一坐,沒想到這一坐就是兩個小時,他和我談了很多,我很有感觸,也大有收益。”蔡正陽似乎還沉浸在張保國的那一番話醞釀起來的情緒中,張保國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樣錙銖必較,相反在意識到了滇南面臨的機遇和中央對滇南工作的一些不良看法之后,他就很主動的開始改弦易轍,調整方向,像自己kao攏,正是因為張保國態度的變化,也使得像孫進、楊彪和為基層等人的風向也很微妙的變得明晰起來。
這一下午張保國都在闡述這一次調整工作,他并非專指哪一個位置,而是要把這一次調整的前因后果和后續問題都詳細的和盤托出擱在蔡正陽面前,尤其是指出在這個問題上可能出現的問題以及可能帶來的影響,希望蔡正陽能夠在這個問題上保持一個相對克制和冷靜的態度。
不能不說張保國很巧妙的捕捉到了自己的心態變化,對方說得沒錯,自己是省委書記,無論怎樣和省長之間隔閡不睦也好,其他人攪局也好,只要是這個局面再出現失控的情形,只怕中央就真的要對自己的政治局面控制力打一個問號了。
這是蔡正陽絕對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張保國也正是占到了這一點上才敢于在自己面前提出這些東西來,在大是大非問題上囧,中央歷來只看一把手的作用,省長也好,副書記也好,那都是你的助手,你駕馭不了就是你的能力問題。
在這一點上他還真的只能做一些妥協了。
趙國棟也聽出了蔡正陽加重語氣中背后的含義,他有些疑惑的抬起目光望著蔡正陽,希望對方能夠給他一些更明確的東西。
蔡正陽斟酌了一下,似乎是在籌措言辭,好一陣之后才緩緩道:“滇南局面中央很關注,我這一次進京可能中央主要領導要聽我的工作匯報和具體想法,但是目前來說省里邊大規模的人事動作可能也差不多了,頂多也就是省委的一些具體分工還有調整,所以目前地市州的人事調整要把握好一個原則,那就是既要促進工作推動發展,又要確保穩定,避免過大震動,前者是根本,但是后一條我希望你多和保國商量斟酌,盡可能的減小震動,讓滇南工作局面能夠以一個相對平囧和的秩序推動。”
趙國棟細細的琢磨著蔡正陽的言辭,毫無疑問蔡正陽的口風有些變化了,先前自己向他匯報情況時蔡正陽態度很明確,一切以推進滇南發展為著力點,其他干擾因素要排除,不要擔心那些流言飛語,但是現在看來蔡正陽似乎是接受了張保國的一些意見,這個張保國,還真是會挑時候,選在了蔡正陽要進京匯報工作時來這么一手,也確實卡在了蔡正陽的命脈上,讓蔡正陽不得不考慮這方面因素。
當然這也很難說究竟是在為陶和謙他們考慮還是在替蔡正陽著想,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他獲得了蔡正陽的首肯,在這一場調整中他無疑就有更大的發言權了,準確的說陶和謙不過是充當了一個幌子罷了,趙國棟甚至可以肯定,張保國將會利用這一次機會極大的壓縮陶和謙和宋國梁的勢力范圍,而且是讓陶和謙和宋國梁乖乖的就范,他自己將從中獲取更大利益。
蔡正陽注意到了趙國棟若有所思的表情上那隱藏的一抹笑容,“國棟,我怎么看你這表情有些不大對勁兒呢?是不是有啥不同的看法意見?”
“不,不,我覺得保國書記考慮果然周到細致,綜合囧平衡了其他幾方面的因素,這樣也能讓咱們滇南獲得一個更為寬松和諧內在發展環境,我很贊同。”趙國棟笑了笑,張保國這個家伙想要利用這一手來火中取栗,到也要考較他的本事,怎樣把讓陶和謙和宋國梁他們乖乖就范,那就要看他的手段了。
當然如果有自己幫他搖旗吶喊,相信他會更輕松一些,他應該看得到這一點,但是他準備拿什么來感謝自己呢?想到這兒趙國棟禁不住想要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