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惠中毒,玉姚自盡,俱是毫無征兆的突如其來,可這兩者之間又有何關聯?慧珠勉強壓下驚恐的情緒,盡量理智的細細過量一遍,卻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正一籌莫展之時,只見王嬤嬤走來說道:“熹妃娘娘,皇上和皇后娘娘已等候您多時。”說著,朝引路的宮監使了個眼色,宮監忙招了幾名宮人將小然子等人擋在石階下方;此時,王嬤嬤眉峰一挑睨著眼道:“皇上吩咐了,只讓熹妃娘娘一人進殿,請恕老奴無禮。
說著,側身相邀。慧珠無法,只得斂了心頭的驚詫,隨王嬤嬤入了正殿。
乍一踏進正殿,雙腳方是挨地,只聽身后宮門重重關上,出“砰—”地一聲巨響。片刻間,正殿暗了下來,慧珠不適的虛瞇著眼,努力的適應著眼前的光線。“啪——啪”又是幾聲驟響,眼瞼處晃過一道黃白的亮光,她微訝的睜眼,待雙眼適應了眼前的光亮,殿內的情形亦出現在眼前。
禛,烏喇那拉氏左右位坐上,身旁各立著親信小祿子,小福子二人;在至烏喇那拉氏下,又坐有寧嬪武氏一人;而殿內正中間卻跪著三名顫顫抖的宮人,其中一名宮人慧珠認識,她是五月初五那日照顧福惠的奶娘郝嬤嬤。
猶自打量不及,卻聽那拉氏悠悠嘆息道:“熹妃妹妹,你……太讓本宮失望了……”見此,慧珠饒是再理不清前因后果,也知有人設了一張大網,將她無聲無息的圈禁其中,只怕這次是抽身不易。不過心里雖如此做想,卻不愿承受這不白之冤,總要給她一個辯解的機會。
心里計較定,慧珠挺直腰板,一徑行至殿中,規矩的行禮道:“臣妾參見皇上,皇后娘娘。”說完,靜默須臾,見二人皆未予吱聲,她也不在意,兀自起身問道:“不知召臣妾前來,所為何事。可是八阿哥的事情有了眉目?”禛未置一詞,烏拉那拉氏滿目失望,亦搖頭不語。
慧珠勉力自持,復又微福一身,話語堅定道:“臣妾確實一無所知,還請皇……皇后娘娘一予解惑。”烏拉那拉氏面上凝起為難之色,偏頭看了眼禛,終是作了決斷,目光落在慧珠身上,神情冷漠道:“既然熹妃執意問個明白,那本宮就給你個明白!”
小福子會意,退過身,又捧得一漆盤過來,盤內盛放著一個青綠色纏枝荷包,烏拉那拉氏伸手執起荷包,晃在手里問道:“你可知里面裝的何物?”慧珠自是不知,只得搖頭。烏拉那拉氏也不勉強,將荷包放回漆盤內,答道:“里面裝的是青梅果子,而紫禁城、圓明園二處,唯你所住的院子里有青梅樹。”
慧珠聞言一驚,她院子里的青梅有問題?烏拉那拉氏見慧珠面露詫異,又道:“但荷包里還有一物,它酷似青梅果,卻是害人的毒果,名曰麻風果。正值壯年的男子食得三顆即刻中毒,而三歲的孩童食入一兩顆便可致命!”石破天驚的話什一落,語氣急劇一變,凜然說道:“熹妃,這荷包里的青梅、麻風二果,便是你讓一個名喚玉姚的宮女給八阿哥的。”
——玉姚!果真是她!慧珠神情一變。
一旁坐著的武氏立馬咋挑起來,眼珠子一瞪,一語悲戚道:“熹妃,你還有何話可說,八阿哥不過四歲孩童,你居然下得了如此毒手。”說著步步逼近,搶在慧珠張口欲言之前一把拽住她的雙肩,情緒崩潰的喊道:“為什么,你為什么要害惠哥兒,他才多大?不過四歲而已!你知道嗎,他現在還昏迷不醒,身子是傷了大半……呵,你還不承認你心思歹毒,那為何聽見皇后的話,要臉色大變,要心虛難掩!你說啊,為什么……”喊出最后一局,武氏已無力的雙膝跪地,嗚咽不止。
武氏在殿內悲難自己,唬得眾人一并微怔,連著慧珠也是連退三步愣在原地。
“咚——咚——”狠命的敲門聲響得又急又快,禛劍眉皺起,目光晃過慧珠一眼,序言趨至宮門,沉聲道:“去看何人喧嘩。”
小祿子慌慌張張的跑去開了個門縫,聽見外頭亂嚷出來說:“娘娘,你慢點,顧著自個兒的身子喲。”小祿子知外頭那位娘娘是年氏,心里惱道:“這位不安生的主,來添什么亂子。”手里頭的動作卻是推開一扇大門,要迎了年氏進來,不想突然來股剎不住的力道,直接把他撞了個仰絆,接著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繞了他去。
“呸”小祿子往手心里啐了一口,忙不迭的爬起身,顧不得一身的狼狽樣,瞪著外頭三三兩兩有心打探的宮人,呼哧著吆喝了干凈,再“碰”地一聲把門關了。
殿里頭,一個勁先沖進來開路的便是邢嬤嬤隨后年氏晃著身子也擠了進來,這廂嬤嬤攙扶著年氏走到殿中,風慎目光極冷的盯著她,心頭顫粟不止(.),面上佯裝不知,豁了一條老命喊道:“皇上,娘娘明察,可憐八阿哥還佘毒未清,主子聽說找到了那黑心的人,連自個兒也不顧跑來了。皇上,娘娘要為主子,八阿哥做主呀!”
刑嬤嬤說一句,哭一回,又一副潑辣樣子,看得眾人都恨。慎亦不待見這番婆子,認定了年氏跑來是受了這婆子的教唆,大手一揮,隨即在殿邊的宮人幾個狠勁,就拿下了刑嬤嬤,又見她哀嚎的歷害,也不知在哪下了暗手,刑嬤嬤立刻沒了聲兒,由著他們拖進偏殿。
年氏被這一幕激得怒不可揭,卻也知當務之急并不在此,遂心中那股陡生的怒火暫且壓住,打了精氣神兒道:皇上,惠哥兒的事有眉目了?臣妾是他的額娘,您不能瞞了臣妾。臣妾不能讓害了——”猶言未了,只聽武氏漸小的嗚咽聲一下子拔高,斷斷續續的哭嚷道:“八阿哥,可憐你四歲大的孩子,竟被人哄著誤將毒果作青梅——熹妃娘娘你——”正哭著,就有兩名宮娥上前,使著力氣駕起了武氏。
這一頭,年氏卻是聽得清清楚楚!心下冷笑不止,鈕祜祿氏,又是鈕祜祿氏!你己有兒有女,就見不得本宮另強你一指,怒極反笑,年氏反而冷靜下來,轉頭冷冷的看了一眼慧珠,毫不猶豫的雙膝而跪,目光直直的盯著禛,含淚央求道:“臣妾今日以命相抵,只央求皇上還臣妾母子一個公道,也不枉我年氏一門盡忠。”
央求?這豈是央求,分明就是要挾!禛眼底劃過一抹陰冷,神情冷漠的回應道:“年妃,謀害皇嗣是大罪,毋須你央求朕,朕自會斷決。”烏喇那拉氏柔和了些神色道:“年妹妹,你要相信皇上,皇上定會予之公道。”說著,又換了一副言談形容面向慧珠,言歸正傳。
原來經過烏喇那拉氏連夜徹查,明面上的事情已徹底清楚。十五晌午,禛率眾妃至紫禁城,當日福惠只在拂曉時分食了半碗白粥,至晚間宮宴始,年氏見福惠晌午未食,現在又在小憩,便留他在宮里。后及二更天,福惠醒來,有肚餓感,翻身在軟枕旁尋得零嘴的荷包,取出一顆誤當青梅的麻風果食了兩口,便被郝嬤嬤收拾了果子,另喂了廚房一直煨湯著的白粥。
再至三更天,福惠毒,年氏回宮,急請了禛、太醫等人過來。又經過幾名太醫對著福惠的嘔吐物查看,終查有毒之物便是一塊碎渣大小的麻風果。于是,順藤摸瓜之下,得出福惠中毒的原因,并從荷包里另查處混在青梅里的兩顆麻風果;最后便是得知此青梅是由慧珠的貼身大宮女玉姚所使。
聽到這,年氏冷哼一聲道:“熹妃口口聲聲稱自己無辜,不如把那名宮女召來對峙。”烏喇那拉氏點頭允道:“連夜忙碌,本宮倒是望了命人召了那名宮女。皇上,現在可是召了那名宮女覲見?”禛聞言心生疑惑,面上卻不見分毫:“小祿子……你去帶人過來!”小祿子心下明白,領話欲退下。
慧珠心里盤算著玉姚的事,卻見小祿子真要去尋了玉姚,遂牙齒一咬,硬著頭皮道:“皇上,玉姚已經上吊自盡了!”禛聲音未變,依然慣常清冷道:“熹妃你有何解釋?”慧珠有口難言,卻不愿在禛及眾人面前失了尊嚴,損了弘歷兄妹的臉面,只能如實應道:“臣妾無可解釋。”
禛怒道三聲“好”,從喉間憋出話道:“熹妃鈕祜祿氏涉嫌謀害八皇子,不過現為證據不足,暫押景仁宮內,一切待事情明子,再作追究。”話停,目光冷冽的掃過在場眾人,沉聲命令道:“此事事關重大,一切未明之前,若有任何風聲走露,皆以同謀論處;”眾人聞言心神俱怔。
年氏聽了這話,一雙水眸滿是不可置信的看著禛,蒼然顫道:“皇上,如今被害的可是您和臣妾的親生兒子,唯一一個存活下來的孩子!”禛決然回道:“朕意已決。”
聽言,年氏一口氣直沖咽喉,她死命往下一咽,淚水直流,只覺眼前一黑,嗓子又是一甜,鮮紅的血水噴出口內;不過一宿光景,年氏卻是兩次吐血,此時確是再也無力支持,就倒栽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