訛跡罕。
一列商隊緩緩入城,帶來的是城內緊缺的糧食,商隊的首領叫哈克.本.阿卜杜勒.阿齊木,約莫三十歲上下,雖穿著端正的阿拉伯服飾,但黑發黑眼,黃皮膚,看長相竟是個典型的漢人,守城的士兵見著吃了一驚,大叫一聲“唐寇!”急忙下令將他當奸細拿住,也不管哈克怎么爭辯都無用。直到最后他拿出了布哈拉方面的文書,城主圖甘才半信半疑地將他釋放。
哈克悶悶不樂,來找本城的生意伙伴,玻璃商人阿爾塔加,這個阿爾塔加四十多歲,竟然也是個漢人長相,見到哈克微微吃驚,問道:“你怎么會來?”
這些年訛跡罕屬祆教勢力,與薩曼宗教不同,國屬不同,尤其庫巴是天方教中的激進派,訛跡罕的祆教勢力又是抵抗天方教的先鋒,所以阿爾塔加和哈克家雖然有生意往來,阿爾塔加卻得將貨物南運,走極為難走的高原山路,經過蔥嶺南部可以和葛羅嶺山口媲美的馬鞍山口,這個山口每年農歷五月到九月可以通行,進入疏勒、莎車地區,阿爾塔加通常也會選擇在這個季節到達,在山口與來自疏勒、莎車的商人做一番交易后,然后繼續南行二百余里,跟著折而向東,經過拔特山地區,同時哈克則從撒馬爾罕南下,雙方會合于利斤小鎮做交易。
這樣的行程,聽著都覺得難受,更不要說真的走了。因此阿爾塔加自三十歲以后,每兩年或三年才走一趟,十二年來與哈克也只見過五次而已,但他沒想到哈克會在這個季節出現在訛跡罕。
哈克哼道:“我們家又被敲詐了。這回卻是要我押運軍糧到庫巴,等到了庫巴以后,又讓我押來訛跡罕。”
從撒馬爾罕到庫巴約一千一百里,且都有路可通,從庫巴到訛跡罕也不遠,以往訛跡罕和撒馬爾罕的商路之所以被隔斷,更主要的倒是出于政治和宗教上的原因。
阿爾塔加就問阿齊木家為什么會被敲詐,哈克嘆道:“好像是我三弟出事了。去年秋冬之際,怛羅斯那邊出了大事,據說是鬧流寇,我們在撒馬爾罕,聽到的消息也不確切,派人到白水城打聽,那邊又戒嚴了。據說這伙流寇很厲害,將怛羅斯都給打下了。之后白水城的守將起了疑心,兩次派遣部隊逼近怛羅斯,第一次遇到了博格拉汗的部將加蘇丁,退了回來,兩個月后發現形勢不對,又試探性地派遣了軍隊,但到了城頭,又見到了博格拉汗的守將霍納德,又退了回來。但不久怛羅斯那邊就向布哈拉派遣了使者,這次來的竟是博格拉汗的重臣蘇賴,原本奈斯爾二世和博格拉汗關系是時緊時緩,這次來使之后兩家忽然就變得親密了。跟著又傳出消息,卻是博格拉汗將庫巴割給了薩曼,再過不久,聽說訛跡罕也落入博格拉汗手中,但跟著這座城市就變成雙方共管了。”
阿爾塔加點頭道:“不錯,如今訛跡罕是由雙方共管了。我還聽說,再過不久,等打下疏勒,這里還會割給薩曼。嘿嘿,以后咱們做生意可就方便多了。”
哈克一怔:“打下疏勒?這什么意思!”
阿爾塔加道:“關于‘唐寇’已經進入疏勒的事,你沿途難道一點消息都沒聽說么?”
哈克驚道:“什么!難道……唉,我一路來確實聽到許多傳言,但各種傳言都有,有許多都自相矛盾,難辨真假,你快跟我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先將你的事情說完,我再補充我這邊的事情。”阿爾塔加說。
“好吧。”哈克道:“那是去年冬季的事情了,我們阿齊木家的消息也算靈通,怛羅斯那邊的使者蘇賴才到布哈拉,過兩天我們就知道了,情知這西域又將有大事發生,就派了人試圖走小路看看能否進入俱蘭城去瞧我們三弟,沒想到過不了幾天,布哈拉那邊忽然派人闖上門來,將我老父押了去。”
阿爾塔加驚道:“這是干什么!”
哈克道:“布哈拉那邊是說,怛羅斯那邊鬧了‘唐寇’,我三弟入了賊群,如今薩曼已經和博格拉汗達成盟約,而布哈拉方面則懷疑我們這些……”他說到這里壓低了聲音:“唐民后裔……”這四個字之后,才恢復尋常聲調:“和那伙‘唐寇’有勾結,所以將我們都抓了去。”
“你們?”
“嗯。”哈克壓又低了聲音,說:“不止我們阿齊木家,穆爾加布家,魯尚家,庫杜克家,沙爾圖茲家,也都被叫去問話了。大家根本就鬧不清楚是什么情況,而那執法官卻一口咬定我們勾結‘唐寇’,圖謀不軌,語氣說到凌厲處幾乎要將我們抄家滅族,我們才知道怛羅斯的變亂似乎是唐民主導,這一來各家可都慌了,分辯說我們根本就不知道這事,而且那些‘唐寇’們在回紇境內鬧事,又和我們有什么相干呢?但他們很快又拿出了所謂證據來,就是說什么我三弟如今也加入‘唐寇’了。”
哈克一邊說,一邊留神阿爾塔加的表情,見他對三弟加入“唐寇”一事毫不驚訝,心想他多半知道什么消息,阿爾塔加點了點頭:“后來呢?”
哈克嘆了一口氣,說:“其實我們確實也沒有和那伙‘唐寇’勾結,再說就算是薩曼和博格拉汗結盟,這畢竟也是境外的事,奈斯爾二世并非完全不講理的人,我們幾家在撒馬爾罕的影響力又不算小,奈斯爾二世真要將我們抄家滅族,總得找個讓人信服的理由啊。所以鬧到后來我們總算是明白了,仍然是布哈拉的那些大官,想問我們拿些好處。”他說到這里竟然沒有了憤怒,只因為這種事情他已經不知道經歷過多少回了。
“那么后來你們就拿錢賄賂,了結了此事?”
哈克搖了搖頭:“這次的事情沒那么簡單。別的家族總算都花了錢就脫身,但我父親卻被請到了奈斯爾二世跟前直接問話,在場的有宰相巴勒阿米,大將哈桑,此外竟然還有博格拉汗的重臣蘇賴。奈斯爾二世問我父親,是否還有一個兒子在俱蘭城,我父親說確實有,又問我父親為什么兩個兒子都加入了‘唐寇’,我父親忙說這事自己完全不知道,還請主上明察秋毫。奈斯爾二世便沒再說上面了,我父親被問了這幾句話以后,就連分辯的機會都沒有,從蘇賴與奈斯爾二世的對話中,我父親推測出我三弟多半真的是加入了那伙‘唐寇’,而且那伙‘唐寇’的聲勢已經很大,薩曼和博格拉汗是打算聯手鎮壓了,而博格拉汗那邊提出的一個條件,就是要將我們阿齊木家交出來!”
“那后來呢?奈斯爾二世應該沒有答應吧,遠近傳聞中,他畢竟也是一個賢明的君主啊。”
“賢明?哼哼!”哈克說道:“在這件事情面前,他考慮的可不光是公正,不過他也沒立刻答應蘇賴的要求,只是先將我們父親關押了起來,這時我們大哥已經帶人前往布哈拉營救,打聽到朝上分成兩種意見,大將哈桑覺得我們不可信任,既然要對‘唐寇’動兵,就不能留我們在后方搗亂,再說抄了阿齊木家以后,也可補充軍資,宰相巴勒阿米則認為這樣做可能會擾亂了商界的穩定,主張持重。我大哥跑去找巴勒阿米,巴勒阿米說主上已經傾向于哈桑的意見,讓我們去求哈桑。唉,不得已,我大哥只好去求哈桑,一開始,我們是連他的面都見不著,到得后來,他似乎是要出城時——后來我們才知道他是要到東方來——才算在門口攔住了他的馬。”
“那么哈桑答應幫你們了?”
哈克怒道:“什么答應幫我們!這個畜生!他見了我大哥之后說,要想他改變主意,除非我們能和他們建立真正的信任。”
“真正的信任?”
“就是他所謂的聯姻!”雖然已經是去年的事情,哈克越說越氣:“他是要我妹妹嫁給他做第四房妻子!”阿爾塔加這才明白了過來。
哈克的妹妹在撒馬爾罕是有名的美女,一家子都奉若掌上明珠,定要招一個乘龍快婿,所以耽誤到如今也還沒成親,阿齊木家實在沒想到哈桑竟然也存這樣的覬覦,他們本想拒絕,但這時哈克的父親還被關押著見不著面,全家慌亂非常,擔心真個沒抄家,那可全完了,最后終于還是答應了。
答應了這門親事之后,過了不久,哈克的父親就被釋放了,他回家之后宮里又傳出消息,原來奈斯爾二世原本并沒有要將阿齊木家趕盡殺絕的意思,只是要求阿齊木家捐獻軍糧并押運到庫巴來,哈克的父親想到要將女兒嫁給哈桑做第四房妻子,便如被剜了一塊心頭肉,只是既然答應了哈桑,便不敢反悔,不然只怕又有大禍。
“所以我這次來,一是押運糧草,二是送我妹妹來成親,因為哈桑說他要在庫巴舉行婚禮,到了庫巴之后,哈桑的侍衛又說讓我來訛跡罕……”哈克說到這里聲音里充滿了屈辱,他阿齊木家在撒馬爾罕也算呼風喚雨的商界巨子,但遇到哈桑這樣手握兵權的重將仍然有一種隨人搓圓搓扁的感覺。
“經過此事之后,我父親可真有些心灰意冷了,這些年我們在撒馬爾罕經商,奉公守法,也花錢結交了不少達官貴人,但真出了事情,我們以往賴以為依靠的德望、人脈、律法完全沒用!甚至連自己的女兒也保不住……唉!罷了,罷了。”哈克在河中地區本來也是一個八面玲瓏的角色,這時卻甚是頹靡,問阿爾塔加:“你們這邊呢?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阿爾塔加道:“這邊發生的事情,說出來,只怕你不敢相信。”
“哦?”
“之前你也提到的‘唐寇’,你知道是什么來歷?”
“這個……不是很清楚。只聽說和唐民有關,要不然我們也不會被牽連到。”
“不清楚?那我就告訴你!”阿爾塔加道:“據我這幾個月反復收集到的消息,這伙被回紇、薩曼稱為‘唐寇’的軍隊,就是新碎葉城的那群人!”
哈克瞪大了眼睛:“是他們!他們……他們還在?”
“不但還在,”阿爾塔加道:“而且聽說還得到了朝廷的增援,如今……”
“等等!你說什么?朝廷?什么朝廷?”
“就是大唐!長安!”
哈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唐……大唐……大唐還在?而且派兵來了?這……這怎么可能!”
“嗯,我原本也不敢相信,但經過這幾個月的反復打聽,才算信了。”阿爾塔加道:“這伙唐寇……呸呸呸!唐軍,安西唐軍!我聽說,是長安那邊來了個欽差,帶領他們從新碎葉起兵,先在新碎葉城那邊打了個大勝仗,把回紇派去圍剿的一員大將給殺了,馬斯烏德,你知道不?那聽說是很厲害的人哪,還殲滅了回紇的一支軍隊。跟著東進,大鬧夷播海,火燒回紇大汗阿爾斯蘭的昭山行宮,回紇派了土倫可汗領兵數萬前去圍剿,結果卻鎩羽而歸,被打得大敗!”
哈克越聽越覺得意外,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問道:“后來呢?后來呢?”
“出了這么一件大事之后,回紇上下自然都震驚了,集結了大量的兵力,沿著碎葉河溯流而上,結果你猜怎么著?”
“怎么著?”
“結果我們唐軍卻越過碎葉沙漠,直撲怛羅斯,而且還真將怛羅斯給打下了!”阿爾塔加說著說著,竟然冒出了“我們唐軍”這樣的詞來。
而哈克聽到這里滿身起了雞皮疙瘩,那是一種莫名興奮引起的。
“那大概是去年秋天的事情吧。”阿爾塔加道:“唐軍攻下怛羅斯以后,卻封鎖了消息,你剛才說怛羅斯那邊鬧流寇,白水城的守將派人試探,可能就是那時候的事情。不過當時西域各派勢力都還不清楚唐軍的實力呢,只有博格拉汗行動得快,得到消息之后,急急忙忙從碎葉河河北趕回來,結果你猜如何?滅爾基和俱蘭城兩場大戰大下來,博格拉汗又被打敗了!”
哈克幾乎不敢相信:“他們打敗了博格拉汗?有這么強的實力?”阿齊木一家是在怛羅斯一帶遷到撒馬爾罕,舊家被隔絕就是因為薩圖克,所以對回紇副汗的兵威深有體會。
“我原本也不敢相信。”阿爾塔加道:“不過,如今這訛跡罕城中就有不少親身經歷過那幾場大戰的傷兵殘卒,我是多方打聽,才敢確定這些消息并非誤傳。”
哈克道:“如果按你說的,那么唐軍現在應該是在怛羅斯了。”
“不,他們沒有在怛羅斯久留。”阿爾塔加道:“他們擊退了博格拉汗以后,留了一小部分兵力在那邊拖延防守,主力卻越過大宛山地,沖訛跡罕這邊來了,而且不知使了什么計策,竟然將庫巴圣戰者騙了來一起攻打訛跡罕。我聽說……”阿爾塔加湊近哈克:“出這條計謀的,好像就是你弟弟呢!”
哈克一震:“什么!你是說……凱里木?”
“對!”
哈克發了好久的呆,才回過神來,問道:“后來他們又將訛跡罕打下了?”
“沒有。”訛跡罕的攻防戰,阿爾塔加卻是親身經歷過的:“唐軍與圣戰者到達城外以后,又打了個勝仗,滅了麥克利派出城去夜襲的一支精兵,麥克利都打怕了。但是他們攻擊訛跡罕,卻意不在此,而在疏勒。當時我在城內,見滿城人心惶惶,都說駐扎在北面那支軍隊好厲害,好可怕。但不久北面就靜了下來,麥克利再次派兵出城,不料又受到了伏擊,麥克利斗志全失,派人出城議和,圣戰者答應了他的求和,但卻又另施詭計,麥克利中了圈套,自己的命沒了,訛跡罕也就落進了圣戰者的手里。這時他們還不知道受了唐軍的騙,一面派軍越過葛羅嶺山口,一邊將城內的祆教教徒,全部都清洗掉了。所有財產全部沒入軍庫。”
說到這里阿爾塔加聲音發顫,想起了圣戰者清洗,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幸好當時我機靈自稱是天方教徒,否則現在只怕都見不到你了。”
訛跡罕這邊發生的也是大事,但這時哈克的心卻全被唐軍的去向占據了,連問:“那么唐軍呢?”
“圣戰者派人越過葛羅嶺山口,不久就傳回了消息,負責駐守在這邊的庫巴大將馬克迪西等人才知道他們是被唐軍騙了,那個消息傳來的時候,唐軍似乎正在攻打疏勒。圣戰者的領袖瓦爾丹帶領了人馬趕去增援,但沒多久天降大雪,將近半數的圣戰者攔在了這邊,與此同時,博格拉汗的大軍也到了,他們也沒法過去,只好在這邊過冬,等到上個月天氣轉暖,這才會齊了軍馬,越過葛羅嶺山口去追擊唐軍。”
“那么現在唐軍是攻下疏勒了沒有?”
“嘿嘿,若你早來幾天,這個問題我都沒法回答。”阿爾塔加道:“據我剛剛聽到的傳聞,唐軍已經攻下疏勒了,而且博格拉汗留在疏勒的軍馬,還有去年冬天越過葛羅嶺山口的圣戰者也全都被唐軍殲滅了。”
哈克這時已經吃驚得有些麻木了,今天聽到的這些消息,每一個都足以讓他駭一大跳,忽然間聽到這么多,短時間內他差點接受不了。
“這么說現在疏勒那邊是博格拉汗的大軍與唐軍對峙的局面了?”
“博格拉汗的大軍和唐軍?”阿爾塔加笑道:“你怎么忘了你那準妹夫!”
“啊!”哈克這才想起,道:“薩曼的軍隊也過去了?我在西鞬購買糧草時,就聽說他在邊境調集軍隊和附屬各部,怕不得帶來了幾萬人馬吧。”
“不止薩曼呢。”阿爾塔加道:“聽說阿爾斯蘭大汗也下達了命令,還傳來了他的大纛,土倫汗也引了精兵來會合,西域兩大強國現在是聯合起來一起攻打唐軍了。葛羅嶺山口那邊,討伐的軍隊號稱二十萬,二十萬人嘛,我看沒有,但十幾萬人只怕也是有的。”
哈克聽到這里,想象著葛羅嶺山口那邊的大軍對決,內心深處竟然有些興奮,卻又有些擔心:“薩曼、回紇聯手,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又是二十萬大軍兵臨城下,只怕唐軍這一次是兇多吉少啊。”
“那你又錯了!”阿爾塔加忍不住露出一種很復雜的笑容:“聽說雙方才在駕橐草原打了一仗,聯軍這邊三萬人,唐軍那邊一萬人,結果……我們唐軍又贏了!”
其實投筆崗一戰已經是上個月的事情,但訛跡罕這邊是剛剛收到消息。
哈克這時已經不是興奮了,他想到的,已是自己的未來,家族的未來,甚至是所有失落在西域各地唐民后裔的未來!他忽然握住了阿爾塔加的手,道:“老何!唐言你還會說不?”
何,是阿爾塔加的唐姓。
“干什么?”
兩人的這兩句話,說的已是漢語,不過彼此都顯得有些生澀。
哈克道:“這個消息,我得馬上傳回撒馬爾罕,至于疏勒那邊……你能不能設法帶消息過去?”
“你想干什么?”阿爾塔加問。
“干什么?”哈克哼道:“這次若是疏勒守不住,那就什么也不用提了!但要是唐軍還能再打贏這場打仗,那咱們這群人,只怕就可以換一種活法了!”
阿爾塔加沉吟道:“這么大的事,你不先回家,”
哈克說道:“聽你說了這邊的事情,我才知道過去這一年這邊的形勢是一天一大變,之前還在布哈拉時,我們確實覺得自己冤枉,但這場大戰之后,如果唐軍獲勝,你認為我們真的還能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