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圓也跟著搗蛋,一臉的沉重與不舍望著綠柳。
本來羞怯的面紅耳赤的綠柳姑娘,一下子淚盈于眶,身子“騰騰騰”退后幾步,低低的回答了一句:“全憑夫人做主”。
就這么簡單?連斗爭一下的過程都沒有?
李薇反倒不好收場了,“這個那個”。
把自家弟媳婦給逗哭了,阿圓還不樂意呢,上前抓了綠柳的手搖一搖:“你家夫人不舍得放你走,可是我家二弟也絕對不肯松手的,你給個明白話對夫人說說,到底是樂意呢,還是樂意呢?”
李薇不敢再逗,搓搓自己的兩個手掌心:“不過,這婚期可不能定的太近嘍,怎么也得等我生完這個孩子吧?用慣了綠柳,猛不丁換一個親近的丫鬟,還不一定舒服呢!”
那就是說,盧夫人并不反對這門親事?
綠柳的眼淚飛速的收了回去,低著頭深施一禮,即刻逃竄出門。
“哈哈哈”,剩下兩個無聊的女人,愜意的歡笑起來。
“既然白承宗心意堅定,綠柳也喜歡,那我先把賣身契燒掉,還綠柳一個自由身,等定下日子,讓他們歡歡喜喜的成婚。”李薇微瞇著眼睛,對阿圓交待自己的打算。
“行啊,等你生產以后,身子也養的差不多了,咱們再操辦婚事,我回去以后給老二捎信兒,讓他自己監管著把新房蓋起來。以后啊,小兩口愛住哪兒就住哪兒,你什么時候需要綠柳來幫忙,他們就什么時候一喊就到。”阿圓幫著李薇把雙腳墊高,算算日子,李薇大概一個月左右生產,再坐上三十天的月子,婚期差不多就在三四個月之后吧,新房子能夠寬寬綽綽的建起來。
還有一個老三的親事呢。慌得跟什么似的,也得一塊兒起新房。
好在家里荒地多多,兄弟二人愿意在哪蓋房就可以在哪里蓋。
如今的荒地,在挖空了嘎石的地界兒,阿圓全部安置李柱子種上了艾草,這東西瘋長。完全不用操心管理,剩下的空間再喂養牛羊也沒問題。
李柱子也在這次比賽中得到了一個姑娘的仰慕,盡管小伙子身材瘦小依舊,但是,半年來的收入豐厚,不但包括喂養牛羊雞的一部分。還有采集艾草做艾灸條的一大部分,家里剛剛翻蓋了紅磚瓦房。自然,再也沒人覺得這孩子是個累贅,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了。
李薇就總是認為,除了迷糊陣的風水養人,自家懷孕的主要原因還在于阿圓的艾灸起了作用,久治不愈的宮寒腹痛消失了,孩子自然而然的就來到了。
所以。阿圓才會這般賣力氣的養殖艾草,李柱子見縫插針。就算是荒地范圍之外,只要有機會,他就栽移那些艾草,在這個季節,放眼望去,從白家宅院到河沿兒荒坡,到處都有艾草綠瑩瑩的生命痕跡。
李薇就說:“等這個孩子生下來,無論男女,我都要叫他的小名兒做‘艾艾’,讓他別忘記了自己是怎么來的,也記得你這個姨母的好。”
阿圓笑得抱著肚皮:“薇姐姐,那要是這一胎生下來兩個孩子,第二個不得叫‘草草’?”
“啪!”就是一記巴掌,李薇瞪了眼:“沒心沒肺的凈是瞎說,我怎么可能生下兩個孩子?再這么說,我還得抽你!”
阿圓恍然記起,在這個時代,是不允許雙胞胎出現的,會被稱為怪胎妖魔,天下間的種種不如人意的地方,都會把罪過堆到怪胎的身上。
那個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老婆婆,不就是因為生了雙胎,被丟棄了一個,又病死了一個,才瘋魔成一個乞丐的樣子?
“呸呸呸!”阿圓自己拍打了一下臉頰:“上天垂憐啊,保佑我薇姐姐這胎就生一個,還得是男孩子,站穩在盧家的腳跟兒。”
李薇一下子又被逗笑了,捶了阿圓一拳。
“對了,不是說你們家來了貴客?怎么沒看到影子?”阿圓想起一個小問題,好像是盧管事之類的提過盧府里在等待貴客上門。
李薇的臉上顯出幾分無奈,壓低了聲音:“就是京城里的譚家來人了,聽說了原來驅逐出族的那個孩子在朱陽鎮出現了,氣勢洶洶就找了來,騙子嘛,誰不是騙一次就換個地方?那個阿福在咱這兒逗留的時間也不短了,不得早跑別的地兒支招兒去了?”
“難道,他們家還想趕盡殺絕?”阿圓不由得為阿福抱不平起來,他是生下來就雌雄難辨,罪過不能在他,大家族里不加庇護,反倒處處相逼,人家的娘都被逼死了,你們還想怎么做?
“誰知道呢?派來個尾巴翹的老高的少爺,到鎮子上來了幾天了,還帶了一個更有派頭的同伴兒,據說是京城里馬王爺的獨子,千總留他們住在府里,早出晚歸的神秘的很,不知道他們究竟找到些什么,我連一面兒都沒見過呢!”李薇對這兩位京城里來的大家少爺,明顯很不認可的態度。
其實,跟自己又有什么關系?阿圓搖搖頭,把那堆兒杞人的擔憂搖掉,告辭出盧府。
白老大送阿圓來到盧府之后,就忙別的事情去了,此刻霞光滿天,正適合漫步閑逛著回拉面館。
一騎輕塵,從霞光萬道中透出身影,白色的寶馬良駒,鬃毛迎風擺動,馬上一男子瀟灑俊逸,一身白衫飄揚,金色的陽光給他的輪廓勾出耀眼的金邊兒。
此時的阿圓只能用八個字來形容這一刻的感受: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洛神賦》里面有兩句詩,可以拿來形容美女,也可以形容美男子。
“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月,飄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秋菊出寒潭。”
馬匹漸近,馬上的美男漸漸清晰,阿圓一瞬間恍惚,如此熟悉如此親近的容顏,是白承光嗎?
身材高大卻不如白承光魁梧,銅鈴豹眼卻不似白承光的憨厚坦誠,肌膚細膩更不同白承光的赤黑臉膛
可是,為什么這初初一見,從靈魂深處就覺得熟悉無比?那眉那眼那鼻子嘴巴,分明就是一個雕刻的細膩了一些的白承光第二!
或許,這樣的風采才更適合白承光的形象,與阿圓開玩笑時為白老大專門留出的發型一模一樣,這個“白馬王子”般的人物,額上的美人尖俊朗雅致,一綹碎發繞美人尖垂下,透著點兒瀟灑不羈或者叫桀驁不馴。
阿圓站立的位置,居于街道的中心偏右,就這么仰著臉癡迷的看著騎馬的男人,沒辦法不引起本主的注意。
雖然,這種注意大概并不少見。
白馬疾馳的腳步在阿圓跟前戛然而止,如果那俊朗的漢子不出口說話,阿圓還會繼續感慨:“動時若鴻雁展翅而飛,蛟龍騰云而舞;靜時若月下之輕云,雪山之白蓮。”
可惜,這名類似白承光的漢子還是開了口,立刻打破了阿圓精心編制的“王子幻覺”。
“蒲柳之姿也想吸引本人的注意?還是回家把臉多洗幾把去吧!你們朱陽縣,就沒有一個能讓本少爺多看幾眼的美人兒坯子!哼哼,拉著上床都嫌惡心!”
這只是一個披掛了一層與白承光類似的人皮的畜生!阿圓登時大怒,可惜,那匹白馬也不是啥好東西,一尥蹶子,拋灑向阿圓一頭一臉的塵土,“踏踏踏”的再次飛奔而去。
這還不夠,當阿圓彎身忍不住咳嗽的時候,身后又有一匹快馬馳過,阿圓的背上、頭上再次慘遭塵土的侵襲。
流年不利,遇到一個喪心病狂的色魔!阿圓在心中怒罵,琢磨著這種說話口音的是哪塊地頭上的蔥。
貌似,跟盧苗苗的口音是相同的,那就是說,這賊廝鳥人,來自京城?
來自京城的貴客?盧千總的客人?找阿福的?
這譚家得是遭了多大的孽,才能夠同時擁有兩個極品兒郎傳宗接代?
阿圓想的憤恨不已,戰線一下子就站到了阿福那一邊,這樣的家族不要也罷,都是一群衣冠禽獸,比騙子也高尚不到哪里去!
可是,為什么這譚家的人的長相,竟然跟白承光如此肖似?肖似的,就跟雙胞胎一般無二!
白承光這模樣可不多見,銅鈴豹眼就跟個異族似的,還有那副身板,比白老二老三高寬了足有兩圈兒,反倒跟這個京城里來的敗類更加接近。
阿圓走回拉面館時,溫柔的居家男人已經做好了晚飯,都是阿圓喜歡吃的東西,尤其是嚴格按照孕前食譜的規矩。
哽在喉頭的話,就始終沒有問出來。
直到夜深,夫妻二人洗浴安歇,暗夜里,才傳來阿圓飄忽的聲音:“承光,你記不記得,你的母親,是什么地方的口音?”
白老大動了一下,手臂伸過來環住媳婦的脖子:“我娘,是京城的口音,她很端莊,雖然只是丫頭出身,舉止總是很好看的。”
阿圓無聲無息下去,只把臉頰更深的貼在了丈夫的胳膊上。
其實,追究丈夫到底出自哪里,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