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圖索面如死灰,等待著死神的降臨,全身顫抖間,就連求饒的話兒也說不出來,那冰冷的寒鋒就貼在咽喉上,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拉了過去。
小蘇棍呆立良久,終于道:“薛……薛大哥,他是我……是我兄弟,你不能殺他,你……你不能殺他!”
薛破夜嘆息道:“其實我并不想殺人,只是你不明白,一旦加圖索回到羅馬,對我大楚的傷害是無法估量的,你我都擔不起這個歷史責任。”
小蘇棍沉吟片刻,咬牙道:“薛大哥,我不會讓他回羅馬的。”
薛破夜淡淡地道:“你敢保證?小蘇棍,有些話我不得不和你說清楚,如果他真的離開了我大楚,即使你用你的性命來補償,那也遠遠是不夠的。”
加圖索忽然顫聲道:“薛大……大哥,你……你放心,我就留在……留在大楚,我不回羅馬,我不回去……上帝可以作證……!”
薛破夜收回了劍,凝視著小蘇棍,緩緩道:“小蘇棍,你二人的一舉一動全部在我的眼皮底下,所以你一定要保證加圖索不離開你半步,一旦有變,我敢肯定你們兩個都不會有好下場。”
加圖索見薛破夜收回劍,自己這條性命恐怕是保住了,急忙跪下,在雪地上叩頭道:“謝謝,謝謝你……上帝保佑……!”
小蘇棍目光閃爍,他已經看到了遠處的馬車,還有馬車四周如同石雕一樣的數名羽林衛,再看薛破夜一身的盔甲,終于明白過來,自己的這位后臺,果真是朝廷的大員。
薛破夜忽然露出笑容,劍入鞘,平靜地道:“不管怎么說,今天都是一個好日子,祝賀你們,接下來要干什么,你們知道嗎?”
小蘇棍和加圖索對視一樣,臉上忽然一片茫然。
是啊,火藥的配方已經成功,接下來該做些什么呢?
薛破夜摸著鼻子,問道:“你們還準備一直用銅爐加熱的方式引起爆炸?”
小蘇棍摸了摸腦袋,茫然道:“薛大哥,你有什么好法子嗎?我最近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這火藥既然研制出來,明白了配方,我想肯定是有用的,只是……,我想不出它怎樣發揮更大的作用。”
薛破夜望著一望無垠的雪白蒼茫大地,含笑道:“火藥是人類文明的奇葩,無論行善,還是作惡,都能發揮到極致。”
有了火藥,愚公恐怕就用不著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子孫代代去挖山了。
薛破夜沉默片刻,招了招手,小蘇棍急忙過來,薛破夜對著他耳語一番,小蘇棍又驚又喜,一拍自己的腦袋,失聲道:“我……我怎么沒有想到,我……我怎么沒有想到。”
薛破夜呵呵笑道:“聰明反被聰明誤,一個人太聰明了,很多小的細節反而會疏忽的。你按照我說的去實驗一番,如果成功,那就不用買銅爐加熱了,而且,日后使用火藥會方便許多。”說完這句話,薛破夜深吸了一口氣,感受冬日特有的寒冷空氣,擺手道:“你們忙去吧,我過陣子再來看你們。”
小蘇棍忙道:“薛大哥,你……你等一等!”
薛破夜停住腳步,小蘇棍從懷里掏出火藥配方,遞給薛破夜道:“薛大哥,這個……你收下!”
薛破夜微笑點了點頭,接過了這價值連城的配方,低聲道:“小蘇棍,你千萬要注意加圖索,如果它跑了,帶著配方回到羅馬,我大楚后世必危!”
小蘇棍見薛破夜神情嚴峻,聲音低沉,不由點了點頭。
離開小蘇棍,薛破夜又回到薛園,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小石頭,那個男人兩次提到小石頭,中間自然有著莫大的關系,而小石頭此時正在自己的屋中習練著迷魂步。
小家伙的功夫已是突飛猛進,早就不是昔日的吳下阿蒙,薛破夜完全確信,即使兩三名四道高手圍困小石頭,小石頭也絕對有能力輕松擺脫。
“師傅!”小石頭見到薛破夜回來,驚喜道:“我的迷魂步練全了。”
薛破夜的迷魂步也才幾日前才完全習練下來,想不到小石頭的速度到也是快得很,他自然是夸贊一番,之后關緊門窗,拉著小石頭在屋內坐下,柔聲道:“小石頭,你乾王爺爺有沒有對你說過,你的父母叫什么名字?”
小石頭一愣,不知道薛破夜為何突然提起自己的父母,神情在一瞬間黯淡了下去,搖了搖頭,聲音極輕地道:“沒有,我不知道,他們的一切,我從不知道。”
薛破夜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道:“你……你是否知道葉清瑤這個名字?”
小石頭聽到這個名字時,全身一震,皺起眉頭,似乎在拼勁全力去想這個名字,許久,才茫然道:“沒有聽過,不,我……我又覺得有些熟悉……!”他瞇著眼睛又想了想,終于搖頭道:“師傅,我不知道,葉清瑤是誰?”
薛破夜撫摸著他的小腦袋,輕聲道:“葉清瑤?她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
小石頭似懂非懂,疑惑道:“和我有什么關系?師傅為什么問我認不認識她?”
“沒什么。”薛破夜站起身來,換了話題道:“這迷魂步多練一練,日后若是遇上危險,也好躲過。”
小石頭一聽提到迷魂步,忙拉著薛破夜道:“師傅,第三頁我昨晚也滴血顯圖了。”
“第三頁?”薛破夜一怔,這銷魂冊上的功夫很是玄奇,前面兩頁,一是《銷魂心法,一是《迷魂步,如今第三頁也終于顯露,卻不知道是什么功夫?
小石頭顯得很是興奮,從懷中掏出《銷魂冊,刷刷打開了第三頁,這一頁上卻全是殷紅的字跡,密密麻麻,恐怕有上千字,這樣一張紙上寫著上千字,字跡的渺小程度可見一般。
薛破夜湊近去看,這一次倒不是梵語,倒是真正的大楚字。
開頭四字:“活尊令行”。
薛破夜和小石頭對視一眼,奇之怪哉,當即小心翼翼地一字一字辨認,這些密密麻麻的小字辨認起來好真要花費功夫,更主要的是,這通篇的文章,都是很拗口的古語,讀起來就很不順口,就更別說立刻明白其中的意思了。
兩人讀到后面,前面的文字已經忘記了大半,花了半日時間,讀到千字,竟是沒有任何印象,滿紙的古語。
不過這篇文章主要提的就是一個“火”字,二人看到最后一行字,卻是“圖鑒”。
他二人都是聰明之輩,很快就明白,這所謂的“圖鑒”,意思非常清楚,這篇文章肯定是有圖畫提示的,只是這頁紙的兩面沒有半絲圖畫,卻不知道所謂的“圖鑒”在何處找圖。
薛破夜皺著眉頭,這《銷魂冊不但奇怪,里面的功夫玄妙,而且每一頁似乎都在給人使套子,故意留下折騰人的麻煩。
第一頁紙火烤水澆,卻是一字一畫不顯,直到小石頭的鮮血滴上,才顯出秘密來,第二頁又是梵語擋路,好在被加圖索解決,如今到了第三頁,卻要找圖,可是這圖從哪里找?
小石頭眨了眨眼睛,問道:“師傅,圖會不會在第四頁上?”
這一點薛破夜倒也不是沒有想過,這時覺得那種可能性極小,畢竟前面兩頁,都是一頁一門功夫,到了第三頁上,這個規矩可能不會變。
“如果分頁記載,那么這一頁上千字,完全可以分成兩頁。”薛破夜搖頭道:“但是你們,它所有的東西都聚集在一頁,第四頁出圖的可能性比較低。”
“要不試一試?”小石頭低聲道。
薛破夜皺眉沉吟片刻,點了點頭,但囑咐道:“這銷魂冊里的功夫,很有講究,是一頁一頁的修習,不可跳過,所以這第三頁的功夫若是沒有純熟,萬不可習練第四頁,你可聽明白了?”
小石頭見薛破夜神色嚴謹,立刻點頭道:“是,師傅,我記下了。”
小石頭正準備再一次滴血顯圖,可是針還沒有刺入,就聽門外一個恭敬的聲音道:“稟大人,總衛大人請副總衛大人速領一百風火營兄弟趕往戶部銀庫。”
薛破夜正在屋內聚精會神,忽聽聲音響起,吃了一驚,一時沒有聽清,急忙讓小石頭收起《銷魂冊,
他微一整盔甲,立刻開門出來,只見風火營的一名品護校尉正跪在門前,恭敬的臉上帶著焦急,薛破夜知道,這名校尉是風火營六大校尉之一,古河古校尉。
古河見薛破夜出來,忙道:“大人!”
薛破夜抬手道:“起來吧,出了何事?”
“稟大人,總衛大人傳下軍令,請大人速速統領一百羽林,急速趕往戶部銀庫。”古河快速地道:“人手屬下已經聚集,請大人立刻動身。”
薛破夜皺起眉頭,自語道:“戶部銀庫?”見古河面色焦急,知道事態緊急,立刻道:“走!”再不停留,跟著古河便要前往戶部銀庫。
只是回來后,竟是來不及去見綠娘子,本想過過手癮,今次卻是不能了,好在出門前,終是見到綠娘子從屋角出來,二人相視一笑,薛破夜隨眾而去。
戶部是大楚六部之一,是大楚管理戶籍財經之處,掌天下土地,人民,錢谷之政,貢賦之差。
而天下賦銀,所存之地,便是戶部銀庫。
戶部銀庫占地數十里,封禁森嚴,十里之內不可靠人,京都守備軍守護著戶部銀庫,入庫者,必須全身赤裸,只留一條小褲衩,就連嘴中也要含上特制的岙竹,在腦后系著,固定嘴中,無非是怕人藏著銀子出去。
一旦有藏銀者被抓住,必定是五馬分尸之罪,森嚴無比。
銀乃國之根本,事關大者,歷朝歷代從不敢有絲毫怠慢。
戶部銀庫共有銀房數十庫,高大雄偉,堅如磐石,那是堅硬無比的巨石建造,就連大門也是巨石制作,不但需要機關啟動,還需兩名大力士就著機關之力開啟石門,缺一不可,否則只會一絲不動,穩如磐石。
往日,這里平靜肅然,外人不得擅入。
但是今日,在立有“大楚銀庫”四字的巨大黑石石排前,卻是聚集著不少人。
站在最前面的,乃是大楚國二皇子劉子殷,他隨是皇子,但是在戶部掛有戶部侍郎的頭銜,雖然平日并不怎么管戶部的事情,但是今日卻不得不來。
殷皇子比起一個多月以前,神色明顯憔悴許多,雙眼深陷,那雙眸子已失去了往日那種凌厲的光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憤怒,一種發自骨子里的驚懼。
殷皇子身邊,有京都府的京閻王以及刑部尚書莫伊,刑部侍郎柳拓也在其間,除此之外,還有京都守備衙門的守備洛無炎以及羽林營總衛滕熙豐。
所有人都是神情凝重,洛無炎面色鐵青,而一向狐貍般圓滑的京閻王魏山泰這次卻也是一臉的凝重,神色嚴峻無比。
“鏗鏘”之聲大作,薛破夜領著百名羽林衛飛馳雷電般趕了過來,金戈閃亮,在寒冷的冬日,盔甲喀嚓作響,讓人望而生畏。
“卑職見過大人!”薛破夜領著幾名將官拜下。
滕熙豐吩咐道:“銀庫四門,給我守死了,無論何人,沒有我的命令,不得進出。”
薛破夜應道:“是!”起身高聲道:“銀庫四門,分派人手守住,沒有總衛大人的命令,不許任何人進出。”
柳拓忍不住冷笑道:“我們刑部的人也不行嗎?”
滕熙豐冷聲道:“不行,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行。”
滕熙豐是羽林營總衛,算得上是皇帝陛下的頭號心腹,所以其他各衙門的人即使有意見,也不敢當面反駁。
刑部尚書莫伊只是冷笑兩聲,并沒有說話。
羽林衛們手腳利索,很快就分布在銀庫四門。
薛破夜望著銀庫內高大寬闊的巨石庫房,心中嘆道:“難道里面全部都是銀子,我地乖乖,這大楚國的銀子還真是不少。”不過這次這么多重量級人物聚集在此,卻不知道究竟出了何事,方才在路上,薛破夜向古河詢問,古河也是一無所知,只知滕熙豐軍令下來,大家服從軍令而已。
羽林營重裝在身,驅開四門的京都守備營兵士,很快就封鎖了四門,薛破夜見一切辦妥,才回到石排前,恭敬道:“稟總衛大人,四門已封鎖,沒有總衛大人命令,任何人進出不得。”
滕熙豐滿意地點了點頭,笑道:“薛副總衛,來,我給你介紹諸位大人。”
當即將在場之人一一介紹,除了京都守備軍守衛洛無炎和刑部尚書莫伊外,其他人薛破夜都是認識的,薛破夜自然是一一見過。
薛破夜最后才走到離眾人頗有些距離的殷皇子旁邊。
殷皇子站在最前面,與那群隔了幾丈遠,無神地望著寬闊高大的庫房,那張臉龐竟有些蒼白,嘴唇發烏,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意氣風發。
毫無疑問,他與符皇子的這一場爭斗,兩敗俱傷,曾經引以為傲的勢力在這一次,卻被皇帝陛下消除殆盡。
他已經感覺到了一種恐懼。
“末將見過二殿下!”薛破夜心內嘆了口氣,恭敬地行禮道。
多少年的心血,一朝盡毀,毀的那么突然,那么徹底,無論是誰,都會陷入巨大的恐慌和無奈之中。
殷皇子轉過頭來,看見薛破夜,苦笑道:“原來是薛大人,咱們可是有些日子沒見了。”
“殿下一向可好?”薛破夜平靜地道。
殷皇子微一沉吟,才苦笑道:“好,很好。”頓了頓,淡淡地道:“薛大人,你們到今日是否查出,柔姬是否是被無歡所刺?”
薛破夜一怔,實際上那日無歡死后,柔姬的案子也就停止查破了。
無歡之死,只是一個引子而已。
殷皇子今日忽然這樣問,有些特別,薛破夜想了想,終于搖頭道:“稟殿下,柔姬被刺之事,并不是我主管,所以真相到了今日,我也是不知。”
殷皇子并沒有生氣,反而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半晌,才低聲道:“如果真是無歡所刺,事到今日,我也是無話可說。若不是無歡……,嘿嘿,算了,算了……!”
薛破夜皺起眉頭,殷皇子的話兒雖然并沒有直白說明,但是薛破夜卻聽出了其中的意思。
如果柔姬真是無歡所殺,那么殷皇子和符皇子的爭斗無非就是劇烈的你死我活,是一場醞釀已久的無硝煙之戰。
但是柔姬如果不是無歡所殺……!
無歡殺柔姬,這是兩位皇子拼斗的引子,點燃這個引子的,大家都以為是無歡,可是無歡如果不是兇手,那么只能說明有人在背后冒充無歡行刺柔姬,從而挑起二皇子和四皇子的戰爭。
是誰從中挑撥呢?
又是誰坐山觀虎斗呢?
殷皇子顯然是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很不甘心,也許他現在正千方百計找尋從中挑撥的幕后黑手。
薛破夜被這句話也引起了好奇心。
是啊,會是誰呢?
漸漸地,薛破夜竟感覺身上發寒,不是因為冬日的寒氣,而是那種詭異的猜測,能夠挑撥兩位皇子的爭斗,瞞過兩位皇子以及兩派大小人物,那背后之人是一個什么樣的角色?
而且那個刺客不但冒充無歡的“蝮蛇劍法”,而且進入伏波殿如入無人之境,精銳的羽林衛竟然沒有一絲察覺,那人的武功又是何等之高?
心機與武功都是絕頂的人物,這會是誰?
薛破夜和殷皇子都怔怔地站著,都沒有說話。
而這個時候,遠處一條身影如閃電般向眾人奔來,片刻之間,那人就靠到近處,紫衣飄飄,卻是京都府的紫衣。
魏山泰快步迎上,紫衣在他面前恭敬地跪了下來。
“陳尚書可來了?”魏山泰沉聲問道。
紫衣立刻道:“稟大人,戶部尚書陳尚庭今日午時在自己的府上飲毒酒身亡,毒藥我們驗出來了,是普通的鶴頂紅。”
“死了?”魏山泰一怔,身后眾官聽見,也都是震驚無比。
“陳尚庭吃過午飯,洗了個澡,然后去祠堂祭奠了一下他的夫人和兒子陳謙,之后走入自己的書房,關閉房門,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擾。”紫衣清晰地道:“屬下遵照二殿下和大人的意思,帶人前往尚書府請陳尚書來此,下人這才領著我們前去書房,一直叫喊無人,屬下撞開房門后,發現陳尚庭已經飲毒酒身亡。”
薛破夜在紫衣人奔來時,已經向這邊靠近,聽見紫衣人的敘述,目瞪口呆。
他忽然明白,戶部出了大事,而戶部銀庫這邊,肯定也是出了天大的事情,否則不可能驚動這么多重量級的人物。
他轉過頭,望著寬闊高大的庫房,心中暗問:“究竟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