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堆肉很明顯地抽搐了一下,似乎知道吃痛。
但是他沒說話,體積倒是縮小了一點,和人類一樣,感受到危險的時候,會蜷縮起來保護自己。
“道長,他一開始會說話的,我聽見他罵我的!”黑無常手指地上的俘虜,說道。
“他怎么罵你的?”鬼道長斜眼問道。
“他罵我……算了,反正都是很難聽的話,和平常人說話一樣,吐字清晰,交流無障礙。”黑無常說道。
鬼道長也不再問,繼續用手里的燭臺在俘虜身上試探。
但是這俘虜很堅強,雖然被鬼道長刺得直顫抖,卻一直不開口。
被燭臺尖子刺出的傷口上,也有些血流出來,但是不多。
“來呀,給我生一堆火,這東西不說話,我就把他做成烤肉下酒!”鬼道長說道。
那個俘虜明顯地聽到并且聽懂了鬼道長的話,躺在地上,又是一哆嗦。
左城隍的兩個童子,急忙去尋找干柴。
不大工夫,城隍廟的后面,堆起了一米多高的柴垛。
鬼道長命令童子,將這俘虜抬到柴堆上,又問道:“無骨妖孽,再不說話,我可真的點火了。”
那俘虜還是不說話,但是哆嗦的程度卻加重了,似乎很害怕的模樣。
“行,有種。”鬼道長點起火,坐在了火堆邊看著。
火光漸漸騰起,那俘虜在火光里掙扎,竟然現出了手腳!
只是手腳很短,沒有完全展開。
無骨俘虜手腳亂揮,將火堆撥的七零八落,火星亂飛。
鬼道長皺眉,又道:“來呀,給我在地上挖一個深坑,在坑底點火燒柴,然后把這妖孽丟進去,看他哪里躲!”
鬼道長部下的鬼兵答應一聲,各自賣力,在地上挖坑。
鬼兵們干活很慢,一個多小時以后,才挖了一個五尺深的土坑。
兩個青衣童子繼續拾柴丟在坑底,鋪了一尺多厚。
鬼道長將火點燃,等到火光漸旺的時候,一腳將俘虜踢了下去。
俘虜落進火坑里,因為吃痛,終于慘叫了一聲:“啊!”
“這回開口說話了?來呀,繼續加柴,四周看緊點,別讓他出來。”鬼道長冷笑著說道。
兩個童子不斷地運來干柴,丟在坑里。
四周的鬼兵,各自手持長樹枝,見到俘虜要出來,就是居高臨下一通亂打。
身在火坑之中,無骨俘虜無處逃跑。
“別打了,別燒了,我說話,我說話!”終于,無骨人俘虜發出了明確的投降信號。
鬼道長舉起手,制止了大家,沖著土坑說道:“給我爬出來!”
“是是是,我出來,我出來……”土坑里,那個俘虜站了起來,露出了一個腦袋。
這顆腦袋和人類一模一樣,有鼻子有眼,有下巴有耳朵,毫無二致!
而且,他的眼珠子也會轉動,也包含著人類的情緒。
此刻,他的眼神里一片驚恐,還帶著一點點哀求。
“出來吧。”鬼道長瞪著這顆腦袋,說道。
無骨人點點頭,伸出雙手向外爬。
四周的鬼兵們上前,七手八腳地幫忙,把渾身沾滿灰燼的無骨人扯了上來。無骨人的身上,原本是有遮羞布的,但是打仗的時候被鬼兵們撕碎了,所以現在就這樣光著。
他的腦袋也是光的,沒有頭發。
無骨人顯然有智慧,而且熟悉人類的習性和辦事規則。
那俘虜上來以后,直接跪在了鬼道長的身前,口中說道:“老人家,我知錯了,我投降,希望你們不要燒死我……”
這番話非常清晰,字正腔圓,簡直比人類說得還好。
四周的鬼兵們很稀奇,都圍過來觀看,一邊竊竊私語,道:“這究竟是什么種類的怪物?有手有腳會說話,是人,還是妖精?”
連左城隍也非常感興趣,目不轉睛地看著無骨俘虜,甚至還想伸手摸一把。
“大家不要說話,保持安靜,我來審問俘虜。”鬼道長說道。
眾鬼兵一起閉嘴,但是圍觀不散。
鬼道長打量著眼前的俘虜,問道:“你有名字嗎,叫什么?”
“沒有名字,我們也曾經取過名字,可是記不得,過一段時間又忘了。”無骨人說道。
鬼道長不由的一笑,又問道:“你們嘯聚山林,也有一伙人,這一伙人中間,有沒有領頭的?”
“有,我們有領頭的,叫村長。”無骨人說道。
“為什么叫村長?”鬼道長又是一愣。
“因為村長最大……我們都是學著你們的樣子過日子的,我們在附近的村子里活動,經常聽說村長是個很大的官,所以我們領頭的,也就是我們的村長……”無骨人說道。
鬼道長啞然失笑,左城隍也哭笑不得。四周的鬼兵們,更是嘻嘻哈哈,笑的東倒西歪。
無骨人被笑得莫名其妙,傻乎乎地看著大家。
“別笑,都安靜點!”鬼道長喝止了鬼兵們,看著無骨人,問道:“為什么你的身體形狀會變化,一會兒是個肉球,一會兒又變成了人?”
大家都對這個問題感興趣,于是止住了笑聲。
無骨人想了想,說道:“這個……我也說不清楚,不過,我可以做給大家看。”
“要示范一下?這個好。”鬼道長也笑了,揮手道:“你站起來表演一下,我看看!”
無骨人站了起來,張開雙手,示意大家看清楚。
然后,他的雙手緩緩地縮進了身體里,變成了無臂之人!
“嘖嘖,真是見識了,竟然還有這樣的東西!”四周的鬼兵們忍不住發出驚嘆之聲。
鬼道長看著無骨人,見他的腦袋也漸漸變小,最后消失不見。
再然后,他的雙腿也沒了,重新變成了肉球!
“這是橡皮泥成精了吧?怎么會這樣?”鬼道長也服了,連連搖頭。
無骨人變成肉球,躺在地上不動,卻有聲音傳來,說道:“我們的身體可以任意變化,有時候,還能變成蛇的樣子,變陳一條棍。每次進出山洞,我們就會把自己變得又瘦又長,然后才能通行無阻。”
原來如此!
鬼道長想了想,說道:“你還是變成人的樣子吧,對著一個肉球說話,人家會說我有病。”
地上的肉球抖了幾抖,又慢慢地變成了人。
“你沒有名字,今天我就幫你取個名字吧,叫你做橡皮泥。”鬼道長看著無骨人,問道:“橡皮泥,你給我說說,你們這個種類的人,有沒有歷史?就是問你,能不能記得以前的事?”
橡皮泥搖搖頭,說道:“我們記不得以前的事,有時候,眼前的事都會忘記。不過有些人,可以記得很久以前的事。”
“知道你們的祖宗是誰嗎?”鬼道長問。
橡皮泥搖頭,說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們自己和你們不一樣,但是我們都想像你們一樣,所以不管干什么,都學著你們……”
“那你們,都學得怎么樣了?”鬼道長問道。
“有的人……會寫字,還會認字。”無骨人說道。
“跟誰學的呢?”鬼道長又問。
“我們也會偷偷地抓一些人進去,然后讓他教我們寫字說話。”
鬼道長皺眉,問道:“你們抓人進山腹里,就是為了讓他們做老師?”
無骨人點頭:“是啊,我們不殺人。可是那些人被抓進去,不過幾天就死了,也不怪我們。”
鬼道長苦笑,大活人被無骨人抓去,整天面對一群會變來變去的肉球,不死也被嚇死了!
左城隍卻不信,沖鬼道長抱拳,說道:“道長,別聽著妖精胡扯。這里丟失的人口很多,都是他們干的。不管如何,都不能放過他們。”
鬼道長想了想,說道:“左城隍,你繼續審問這妖怪,我來算一卦,別錯殺了這些東西。”
左城隍點點頭,繼續審問。
四周的鬼兵們也參與其中,提出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比如問無骨人是否要吃飯,是否和人類一樣,有吃喝拉撒睡和夫妻生活……
而鬼道長則帶著自己的壇子,回到城隍廟里,結合無骨人提供的信息,開始推算。
以前,鬼道長也算過,但是沒有具體信息,算得不太精確。現在不一樣,鬼道長下點功夫,可以算到很多細節。
這一算,就是好幾個小時。
直到左城隍來請鬼道長吃晚飯,鬼道長才收了天機盤,走出左城隍的臥室。
今天的晚餐不錯,左城隍弄了一直肥雞來,給鬼道長下酒。
“道長,算出來什么沒有?”左城隍給鬼道長斟酒,一邊問道。
鬼道長干了一杯,點頭說道:“算到了一些東西,也知道這些東西的來路了。”
“道長,那就給我說說吧。”左城隍心癢難耐。
“這個東西,的確來自于魔道。應該是很久以前,被某一位大能帶出來的……”鬼道長一邊喝酒,一邊說道:
“他們來到人間道的時候,不是這個樣子,而是肉太歲的模樣,一堆肉,會生長的肉。他們有魂魄,但是和人類不一樣。人類是三魂七魄,他們就是一個混沌魂魄。就是這個魂魄,漸漸地對人類產生了崇拜,于是,肉太歲開始向著人的形狀發展,漸漸的,有了今天的樣子。
他們殺不死,但是可以被燒死。燒成灰燼之后,他們也就身死魂滅……”
左城隍津津有味地聽著,又問道:“那么他們抓人是干什么的?真的抓進去做老師?”
鬼道長點頭:“這個沒錯的,肉太歲不吃肉,抓人進去,就是為了學習人類的一切。”
“倒是好學啊……”左城隍哭笑不得,說道:“可是他們把人玩死了,就是罪過了,唉。”
“其實,這些無骨人經過培訓,最后可以比人類還聰明,大有用處啊。”鬼道長說道。
“有什么用處?”左城隍問道。
鬼道長嘿嘿一笑,說道:“比如培訓一下,送上戰場,他們就是超級戰士,子彈,炮火,都殺不死他們。他們的自愈能力很強,即使萬里高空摔下來,不用半天,也能再次站起來。殺死他們的唯一辦法,就是烈火焚燒,但是需要很久才可以燒透。讓他們去做特種兵,會有各種方便。比如說有些洞口和門戶,人類鉆不進去,他們卻可以。”
左城隍一愣,連連點頭,隨后又問:“道長,你不會打算,把這些東西培養起來或者送給誰吧?”
“這是逆天之事,真的培養出超級戰士,對人類來說,也未必是福。所以,我只是說說,沒有開發利用這些無骨人的打算。”鬼道長搖了搖頭,又說道:
“還記得我們以前說過的清朝無骨太監嗎?他也就是從這里出去的。他能出去,是個機緣。幾百年前的永樂年間,有個江湖奇人在這里抓住了無骨人,送入皇宮,給皇帝老兒開開眼界。結果這個無骨人,就被鎖在鐵盒子里,隨時給大家表演。
可是年深日久,鐵盒子有一角,銹出了一個拇指大的洞口,無骨人就從這個洞口里跑了。跑出來以后,無骨人學習了幾百年,混進了清代的皇宮里,做了一個太監公公。”
左城隍皺眉,說道:“道長這么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不是說這無骨人不會死嗎?怎么那個清朝太監,最后死了?”
鬼道長微微一笑,說道:“他的秘密,最后被老佛爺身邊的人發現了,然后認定他是妖人,秘密地將他燒死了。為了老佛爺的名聲,也為了避免恐慌,清宮對外說這個太監病死了。”
左城隍連連點頭,說道:“道長,我們是不是也利用火攻,將這些妖孽一網打盡?”
鬼道長搖頭,說道:“山腹里面,有很大的空間。即使我們投下去上萬斤桐油,也無法燒死這些無骨人。唯一的辦法,就是活捉他們,然后才能實施斬除計劃。”
“想全部活捉,恐怕也不容易啊。”左城隍嘆氣。
“也不要全部活捉,他們沒有繁殖能力,剩下三五十之數,也不會對人構成威脅。”鬼道長說道。
正議論之間,門外忽然有鬼兵來報,說道:“道長,白無常兵敗而回,帶去的一千多鬼兵,只回來一百多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