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顏被羌魅當成物件與紅蓮教交換了一本破書。為了探知紅蓮尊主是誰,她假裝昏迷,結果,被紅蓮教使了簡單粗暴有力的下流手段給制服了。何其冤枉啊!
胡顏幽幽轉醒時,感覺全身上下軟得像面條。而且,不是她做得那種硬撅撅的面條,而是一碗地地道道的陽春面。
不但如此,她的口中還被塞了麻布,全身上下被五花大綁著。
敵人對她防備重重,可見她曾在對方心中留下過多么可怕的印象。
胡顏的眼睛轉了一圈,發現自己被困在一個很狹小的木頭盒子里,看那板材,竟是一副不錯的金絲楠木棺材!許是不想憋死她,棺材的一左一右還鉆了幾個小拇指粗細的孔洞。
胡顏突然想到了繪有九朵紅蓮的那口黑棺材。
她不會是被關進了那口棺材里吧?
胡顏想靠近小孔洞看看外面的情況,奈何她現在就是一根面條,軟軟無力,動彈不得。
棺材被人抬著,一路前行。
胡顏通過小孔呈現的黑色猜測,外面正是夜里;通過自身的僵硬酸軟程度猜測,她昏迷的時間并不長,也就一個時辰左右。
胡顏開始檢查起身體的異樣,希望能盡快恢復行動力。然,令她哭笑不得是,她好像只是中了行走江湖必備的軟骨香。沒什么技術含量,卻簡單粗暴實在好用。也不知道那人給她用了多少的量?
胡顏嗅了嗅,發現這個不算大的棺材里,竟漂浮著軟骨香的味道。是了,沒錯!她躺著的棺材里,竟灑了一層厚厚的軟骨香。手指頭微微動了動,都能摸到厚厚的粉末。
哎呀我去,還帶這么玩的?
胡顏不爽了。明槍暗箭那是常態,可這樣玩野路子,怎不提前打個招呼,她也好準備一二啊。
如此這般,就算她能一口氣憋上一刻鐘不呼吸,也逃不過下一刻這鋪天蓋地的軟骨香。缺德的事兒,她常干,結果,今天被別人陰了一把,心中真是有些不是滋味呀。
胡顏干脆閉上眼睛,聽起外面的動靜。
又走了大約一刻鐘,棺材終于被放下。
棺材里的軟骨香漂浮而起,嗆得胡顏連打了兩個噴嚏,卻因為嘴巴被堵,只發出了輕微的聲響。
棺材外,傳來女子的聲音:“可是將人帶來了?”
有教眾應道:“回圣血者,人就在棺材里。”
圣血者?丫不是死了嗎?還是說,還有其他圣血者?不過,這女子的聲音聽起來還真有幾分小女冠的意思。胡顏心中存了疑惑。
女子陰陽怪氣地一笑,聲音再次響起:“如此,就開始吧。”
教徒們圍著棺材,又吟唱起了:“紅蓮烈火焚九朵,血涂往生地獄開……”
棺材板子再次被一腳踢飛,立在地上,圣血者站在上面,垂眸望向躺在棺材里的胡顏。
令圣血者目露震驚之色的是,胡顏整個人都仿佛鉆進了面缸里,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是覆蓋了白花花的粉末。
細聞之下,那白花花的粉末竟是軟骨散!
這是哪個缺心眼的教眾,干出了這等缺心眼的事兒?!他要親手編排一段好戲討尊主開心,這么一整,豈不是成了搞笑段子?!
圣血者無法,只能皺了皺眉,扭開頭,不再看胡顏,揚了揚手,示意教眾們安靜下來,這才柔聲道:“但凡教眾所求,尊主必然傾聽,幫其完成心愿。孔呂氏尚未修煉成神,便橫遭毒手,被胡顏殺死。尊主開天眼得知此事,抓來胡顏,讓她為自己的過錯認罪。若她能信奉我神,痛改前非,尊主大能,可寬恕她。若她執迷不悟,不聽教化,唯有以死謝罪,魂魄永墜十八層地獄,受盡烈火烹炸分尸之痛,永世不得超脫!”
胡顏將眼睛掙開一條細小的縫,偷窺著圣血者。圣血者那張臉,顯然就是小女冠!可是,胡顏曾親眼看見小女冠死于亂刀之上。胡顏的視線在小女冠的左手上一掃,發現她的手指竟完好如初,毫無被自己踩斷的跡象。由此可見,此人根本就不是小女冠,卻頂著小女冠的臉出來行事。胡顏心思一轉,已經猜出了此人是誰。尤其是,看他站立時一直端著手臂,想然那里一定是受傷了。
教眾們激動了,紛紛大聲喊著:“尊主大能!尊主大能!”
就在這時,一群紅衣小寶寶又唱又跳地出現了。他們一邊轉動著撥浪鼓,一邊唱著紅蓮烈火焚九朵,歡歡喜喜地來到圣血者面前。小寶寶們的身后,是四個成人教眾抬著的一口繪有九朵紅蓮的漆黑大棺材。
棺材落地,發出砰地一聲。
圣血者點了點頭,四名信徒便引領著這群小娃娃們又蹦又跳地向遠處走去。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了黑夜里。黑暗中,卻仍舊回蕩著那句:“血涂往生地獄開……”隱隱約約,不真切,卻令人毛骨悚然。
圣血者微笑道:“血蓮教,民心所向,就連這些小娃娃兒們,都受到尊主感召,為我教盡心盡力,當真值得嘉獎。”
教眾們齊聲道:“尊主大能!”
圣血者張開雙臂,高深莫測地一笑,道:“如此,我們就開始吧!”
教眾打開小娃娃們帶來的棺材,抬出昏迷不醒的司韶,然后就去薅胡顏。
結果,兩名教眾直接趴在棺材板子上,昏死了過去。
胡顏閉著眼,心中暗道:任憑你什么狗屁尊者再厲害,想憑這些教眾的腦袋成事,怕是不容易嘍。
圣血者的嘴角抽了抽,道:“用水打濕帕子,捂在鼻子上。”
另外兩名教眾聽令行事,用濕帕子捂著口鼻,將胡顏從棺材里拉了出來。
胡顏這一亮相,滿身滿臉的藥粉,稍微離她近點兒,就覺得頭發暈腿發軟。當真是驚呆了數人的眼。這些人中,不單有教眾,還有躲在暗處偷偷觀察的某些人。
圣血者感覺到有風,忙捂住口鼻,喊了聲:“屏住呼吸!”
許是他喊得有些慢,風兒又有些頑皮,就這么纏纏綿綿地從胡顏的身上刮過,席卷著軟骨散,飄向了教眾們。
頃刻間,撂倒一片。
圣血者呆了呆,暗自跺了跺腳,揚聲道:“用水澆她!”
這時,一個男子的聲音突兀地傳來。他說:“用水澆,她豈不是就醒了?她若醒了,你有把握對付得了她?!”
那男子穿著黑色的衣袍,披著黑色的斗篷,扣著一頂帽子,遮擋住了整張臉。他拄著黑色手杖,一步步走到胡顏與司韶的中間,站定。
月光落在他的手上,瑩白如玉,與黑色形成了強烈對比,甚至有些炫目。
胡顏的睫毛微顫,內心激蕩,無法平靜,卻……不想張開眼睛去看,寧愿自己此刻是昏迷的。
因為,她聽得出,這個聲音的主人是——白子戚!
圣血者見到白子戚,竟將聲音拔高了一些,道:“不知圣形者前來,是為何事?你難道不知,圣血者浮于世華,圣形者藏身無形,你明晃晃地站出來,到底意欲何為?!”
白子戚淡淡道:“我今天只是以教眾的身份出現在這里,若非你一口一個圣形者,暴漏了我的身份,誰又會知我是誰?!圣血者,你……泄密了。”
白子戚的一番話,令圣血者暗自心驚不已。他知道,對于泄密者,尊主的懲罰是如何嚴厲。他也知道,白子戚今天出現在這里,定不是無的放矢。若說是為了妖女胡顏,可他應該捂著這個秘密才是,為何激將他說出一切?
圣血者,徹底暈了。
他不敢再有任何閃失,只希望今天這一出戲,能將功抵罪,博尊主開心。當即大喝一聲,道:“將司韶和本座要送給胡顏的禮物,一同帶出來!”
三碗水潑到臉上,胡顏、司韶和唐悠皆幽幽轉醒。
胡顏的視線在司韶和唐悠身上一掃而過,于心底輕嘆一聲,便偷眼去看白子戚。
白子戚隱身到教眾里,不見蹤影。就仿佛,他從不曾出現過一樣。然而,胡顏卻萬分確定,白子戚出現過。
說實話,她一直在猜測白子戚的身份,直到他站出來的那一刻,胡顏才終于將心落地,道了聲:正當如此。
是的,不是原來如此,而是正當如此。
如果驚才絕艷的白子戚,如此神秘莫測的白子戚,如此善于隱忍的白子戚,如此溫柔繾綣的白子戚,如此……令人心動的白子戚,若只是一個會擺動機關的機鳩,豈不是太對不起她的重視?
他的接近,是有目的的;他的溫柔,也不是無的放矢。明明一個沒有情的人,卻偏生對她好到洗手作羹湯?呵……一切,皆有原有。
只不過,她不恨他。因為,他曾警告過她,不許靠近他!
白子戚啊,就是一朵帶毒的彼岸花。芳香醉人、神色動人、姿容誘人,偏生……是為了死亡而生。
他忽遠忽近后,全身而退。而她,只信了三分,卻還是栽了個跟頭。
他不知他是她的誰?她又何嘗知道過,他是她的誰?
胡顏早就知道,會有痛的一天。因為,蜜糖不是那么容易吃到嘴里的。當習慣了甜蜜寵溺,就算沒有背叛,只有轉身,不再給予,又何嘗不是一種殘忍的推力?
他讓她上了癮,他卻突然站在她的對面,隔著一條血淋淋的河,悠然轉身走向另一名女子?!
這種滋味,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