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手中的妖刀驟停,卻意外地出現了一絲顫抖,隨即觸碰到了對方的脖子上。
鋒利的妖刀,毫無懸念地割開了一層皮肉,鮮紅的血線便浮現了出來。
對方沒有動,她并沒有感受到脖子上的疼痛,她根本沒有心思去感覺,依舊仔細地看著王石。
歲月在人的面容上雕琢出了太多的痕跡,跟多年前相比,也只能看出模糊的樣子而已。
事隔經年,甚至已經忘記了具體的時間,只是大約記得很長很遠。心中萬千滋味涌現出來,如洪水亂成一片。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眼淚成了斷線的珠子,不住地往下掉。二丫沒有抽泣,也沒有皺眉,只有眼淚不住地往下掉。
人都在變,可有些東西沒有變。
十年別離,你依舊是我此生唯一的牽掛。
雖然過去了很久,但是王石依舊記得跟在自己身后的那個小女孩。兩個羔羊般的孩子,相互支撐著活下去,彼此成為彼此唯一的依靠。
王石愣了很長的時間,直到他忽然意識到了握刀的手有些僵硬了,他的視野才重現變得清晰起來。
急忙收刀,向前踏出一步,王石手上的靈力迅速地將對方的傷口治愈。那道傷實在算不上什么傷,可在王石眼中卻很疼。
靠得更近了一些,王石仔細地看著二丫,還是認不出她的模樣。曾經的小女孩,模樣實在是變得太大了,唯有那雙眼睛還有著一些相似,怕是露出兇光的時候會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王石很確定,這就是二丫。血脈相連的感覺,很難解釋也很難不去承認。
王石忽然笑了一下,說道:“二丫,你長大了。”
二丫的眉頭輕皺了一下,“噗嗤”地笑了出來,然后眼淚徹底模糊了視野。她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最后只得哭了出來。
她從未放棄尋找哥哥,現在找到了,她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王石輕輕拍著二丫的肩膀,笑著說道:“你都這么大了,不該哭了。”
二丫點了點頭,眨了眨眼睛,將眼淚都收了回去,說道:“那我不哭了。”
王石又仔細地看了看二丫的模樣,笑著說道:“二丫還真是長的很好看了,不像是小時候那樣皺巴巴的了。”
二丫開心地笑了起來。
得到最在意人的贊賞,實在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
忽然注意到了二丫眉心處黑色花紋,王石不由得伸出了手。二丫身子卻忽然緊繃,立刻向后退了半步。
“藏海花嗎?”王石問道。
有關于“藏海花”的事情,王石打聽了無數次,深知這股力量的強大,也知道藏海花主人的宿命。
“哥哥也知道藏海花嗎?”二丫愣了剎那的時間,旋即笑道:“原來哥哥一直都沒有忘記我。”
“這個好像很危險。”王石認真地說道。
“沒有事情的,我能夠很好地控制它。”二丫搖了搖頭,一臉的笑意。
王石轉身向著四周看了一眼,神色有些凜然地說道:“我們還是不要再停在這里了。”
想起了之前所見識到的戰斗,二丫也是心有余悸,隨即說道:“哥哥跟我來,我知道有個安全的地方。”
妖冶的藏海花盛放,迅速地將兩人淹沒。
片刻的時間后,王石便出現在了一處水底深處。上面的水已經積成了黑色,飄散出了玄奧復雜的花紋。四周所透過來的壓力,更是讓人有股窒息感。
二丫說道:“哥哥,這里是安全的。”
王石的左手忽而顫動了一下,他略微皺了一下眉,卻壓下了心中的疑問,轉而有些心疼地說道:“其實你可以等我來,不必這么要強。”
不論是天賦多么強大,想要達到人仙境,必須要付出足夠的努力。在十年間就到達這種程度,說需要承受的東西必定會更多。
王石能夠到達今天這一步,足夠讓人死亡的疼痛對于他來說早已經是最為普通的事情,他卻可以完全不在意,更不用說無數次在生死邊緣的掙扎。
二丫卻笑道:“等人,很難的。”
漫無目的、沒有明確目標的等待,是這世上最折磨人的事情之一。
“好了,現在找到了,以后就不用等了。”
“哥哥,那些人,都是什么人?”二丫本不想說這個問題,可是她思量再三,不得不問出來,因為那些人的力量實在是超過了她的認知。
藏海花雖強,可到達地仙境已是極致。哪怕是婆婆,也不過是地仙境而已。若是沒有猜錯,對戰的那兩人會是天仙境!
當年與李逸仙在小城相遇,李逸仙故意威脅王石的時候,二丫所流露出來的目光卻是足夠讓任何人膽寒的,現在依舊是如此。
王石靜了靜,沒有立刻回答二丫的問題,反而問道:“你是如何出現在那里的?”
二丫說道:“我下山之后,就按照著記憶回到了漳州城,然后開始找你,找到了東來山、黃仙鎮,遇到了仙桃婆婆,然后便了解了哥哥的大部分事情。可后來哥哥的線索就斷了,我只能去找陰陽門。在一處古跡里,我誤入了一個傳送陣,便出現在了那里。”
略微思索了片刻,王石笑道:“這件事情暫時不要想了。哥哥問你,過得好嗎?愿意回來嗎?”
這件事情,王石真的不想讓任何人摻和進來,因為這已經不是他所能夠掌控的了,他只不過是一枚棋子而已。
二丫笑道:“我過得很好。婆婆待我很好。只是我更愿意回來。”
“那就回來。”
正在此時,王石的臉色微變。
“哥哥,你怎么了?”二丫察覺到了王石的變化,心當即一慌,笑容也隨即消失。
王石的眉頭忽而皺起,猛然抬頭看向了二丫。
氣海中潛藏了許久的陰陽魚,在此時爆發!
一座普通的雪山上。
離主盤坐在一塊黑石上,四周是用血色勾勒出來的復雜陣法,各條紋路正在急速地流動,將一股玄妙的力量輸送到離主身上。
不遠處的山頂,戲子正在遙望著天際的星河。
要論“無有妙門”的造詣,除了世上唯一的大司命,恐怕再沒有人可以比戲子更強了。這也就意味著,戲子幾乎可以治療任何的傷勢。這也是他可以拖住乾主片刻的原因。
半個時辰過后,陣法的血色消失,離主也睜開了雙眼,體內的傷基本上都已經被修復。若非戲子相助,恐怕坤主的劍氣會一直殘留在離主身體中了。
沒有抬頭去看戲子,好似是故意不去看,離主望著遠處,說道:“端倪太多,王石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想通所有的事情。”
戲子依舊保持著慣有的自信,說道:“他沒有時間。等他想明白所有事情的時候,事情已經發生了。”
離主思索了片刻,問道:“你讓他的妹妹救了他?”
戲子沒有說話,便是默認。
離主忽然笑了一聲,說道:“若非你不是跟我有著同樣的目的,我實在想不出什么法子可以打敗你。說實話,你真的很可怕。”
唯有遇到闊別了十多年的妹妹,王石的心思才會變得特別亂。那樣的話,他就不會保持絕對的理智,也就不會那么快對所有的事情做出判斷。
難以想象,戲子對于整個計劃的細節到底安排到了什么樣的地步。迄今為止,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有條不紊地向著其預想中的那樣發生著。
戲子輕聲說道:“原來我是這么可怕。”
一個可怕的人,注定不會有朋友,只會有利益相關者。
離主并未察覺到戲子的語氣,繼續說道:“按照你所說的,禪宗六祖跟寧負天會將消息傳遞給所有人,而陰陽門也必定會提前動手。大戰,應該很快就要發生了。”
戲子恢復了正常的語氣,說道:“就在今晚。”
離主只是思索了剎那,便認同了戲子的判斷,他問道:“你覺得他們能夠撐上多久?”
戲子笑道:“三個時辰。”
“一晚都撐不過嗎?”
“你很清楚陰陽門的力量。”
離主輕呼了一口氣,嘴角上露出了一絲嘲笑,說道:“若是沒有李逸仙,恐怕這一切都不會有什么改變。”
戲子好似是思索了片刻,然后說道:“你說的沒錯。但是,你不認識那個所謂的大司命。”
離主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疑惑,問道:“你的意思是,遲早都會有一個李逸仙出現?”
“藏著的動物到底是什么,大司命真的很想知道。所以,不論盒子中的動物是貓還是狼,我一定要將其變成一頭狼。”
背脊突然冒出了絲絲冷氣,離主忽然有些明白李逸仙之前一些古怪舉措的目的。
這個世上,能夠與大司命少司命抗衡的人,恐怕也唯有李逸仙跟王石。除此之外,任何人都絕無可能!
戲子望著天際上的星河,輕聲說道:“此為天啟元年!”
山間晨風吹來,卷起了銀般碎雪,穿過了戲子一襲飄舞的長發,露出半面驚世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