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人的權利往往標志著黑道成員在團伙中的地位。
王紅軍以前很喜歡罵人,在以他為首的團伙里,除了李牧野外,其他人都經常挨他的罵。李牧野不喜歡罵人,但小野哥卻經常罵王紅軍,而且只罵他一個,傻逼二貨幾乎不離口。
李寶庫大約是被王紅軍罵的太多了,一朝翻身,這嘴巴就沒有把門的了。一見面就開炮,嘴巴跟吃了大便似的對著小野哥一頓亂噴。
“二棉褲,你長出息了。”李牧野笑瞇瞇道:“被人叫幾聲李總就覺得自己真是個人物了?”
張承志在一旁,臉色一下就變了,他沒想到之前已經打了預防針的情況下,小野哥還會這么不給面子。眼看著李寶庫的臉色一下變得極其難看,他趕忙上來打圓場:“李總,李總,別生氣,別介意,你還不知道牧野嗎,他就是有口無心,當初這個外號很多人都叫過,就他沒叫……”
“老張你給我滾一邊去!”李寶庫不客氣的呵斥道。隨手扯開衣襟,搖晃著腦袋,道:“李牧野,我不怕實話告訴你,我盼著這一天不是一年兩年了,當初你是幫過我,讓他們叫我的大名,可你心里頭清楚,那面子不是我掙來的,而是你賞的,他嗎的,賞的!我李寶庫不稀罕,你他嗎不知道吧,就你第一次把孟凡冰干了的那天晚上,我在你家窗戶外面哭了一晚上!”
“李牧野,我干你八輩祖宗!”這貨居然一下子撲了上來,抬手就是一電炮。
李牧野一把捉住了他的拳頭,反手抽了這貨一記耳光,把李寶庫打的原地轉了一圈。那個黑墨鏡保鏢沖了上來,李牧野一巴掌過去把這廝打暈了。手提著傻眼的李寶庫,目露兇光看著他,道:“二棉褲,再罵你野哥一聲試試?”
李寶庫一臉不服氣,轉臉瞪了張承志一眼:“老張,你他嗎就在那瞧熱鬧?”
張承志一下子撲上來抱住了小野哥的手臂,跪在地上叫道:“不能打呀,小野哥,你是我活祖宗還不成嗎?”
李牧野嘿的一笑,道:“小地主,你有點出息行不行?你是我李牧野的兄弟,甭管多大事兒,只要你張嘴就夠了,你這一跪太他嗎貴了,我得給你一大面子。”說著,把李寶庫往沙發上一丟,直接坐到茶幾上,問道:“二棉褲,現在能不能陪我好好敘敘舊了?”
李寶庫目瞪口呆,完全無法想象自己隨身這位能一個打十個,號稱遼東第一殺手的保鏢竟如此不堪一擊。他對李牧野的記憶還停留在比較敢下手,賭錢很厲害的階段,又哪里能想象得到眼前這位已經是當世最能打的人物之一。
他結結巴巴道:“牧野,不,不是,你別誤會,哎,對了,這就是個誤會呀,咱們是多少年的好兄弟了,我剛才就是跟你開個玩笑,我這人你還不知道嗎,就是愛裝個逼,根本沒打算跟你動真格的,不然我能就帶一個人下來嗎?”
“哦。”李牧野笑道:“后悔了,是不是覺著人帶少了?”
“不,不,絕沒那個意思。”李寶庫畢竟經過些風浪,這會兒嘴皮子利落多了:“咱們是哥們兒,我就是跟你開個玩笑。”
“開玩笑。”李牧野瞇眼看著他,輕輕說道:“那我也跟你開個玩笑吧。”伸出一只腳來,道:“跪下,把這鞋上的灰給我舔干凈了,不然我把胳膊腿全廢了。”
李寶庫的臉色一下變得煞白,張承志在一旁趕忙過來勸:“小野哥,你別,別,別這樣,寶庫他好歹曾是咱們兄弟,現在又是這么大的老板,就算他剛才做了點過頭的事情,可你這就有點過了。”
“小地主,你現在給王紅軍打個電話,就說我說的,讓他安排你全家去上海,讓你兒子讀全國最好的學校。”李牧野面無表情,冷冷的看著李寶庫,繼續道:“我這有兩千萬給你當安家費,不夠你找王紅軍要,我跟這傻逼之間的事情你別管。”
張承志沒動地方,仍然擋在當中抱著李牧野的大腿,道:“不成,小野哥,這事兒我必須得管,當初我在里頭蹲笆籬子的時候,我爹病死在醫院,是寶庫披麻戴孝送走的,我媳婦在寶庫集團辦的幼兒園當園長也是寶庫安排的,他這幾年變化是挺大的,不喜歡論兄弟,喜歡大家叫他李總,但在我心里,他始終跟你一樣,都是我兄弟。”
李牧野撓撓耳朵,把張承志拉起來,道:“你先起來說話,另外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情,你管也管不了。”
李寶庫咬牙道:“李牧野,你別仗著身手好就逼人太甚,你再厲害能厲害過子彈嗎?”
李牧野道:“這世上肯定有能打死我的槍,但肯定不在你手里攥著,李寶庫,我今天來這里是沖著舊日情分來的,絕沒有別的意思,鬧到這一步,純粹是你自己找不自在,咱們認識不是一天兩天,你什么時候見我李牧野說出去的話做不到過?我就問你一句,這鞋你舔不舔?”
“去你嗎的!”李寶庫咬牙切齒道:“少機霸跟我這裝大尾巴狼,吃肉你張嘴,喝血你就動刀子,別他嗎扯什么兄弟,你他嗎什么時候拿我當兄弟了?”
“喲,你還有理了?”李牧野翹著二郎腿,道:“你倒說說看,我怎么就沒拿你當兄弟了?”
李寶庫道:“反正已經撕破臉了,我他嗎今天豁出去了,老張也在這里,正好給我做個見證,有些話我憋心里頭十多年,今天全倒出來讓你聽聽,你要是覺得我說的不對,不是要廢我胳膊腿嗎?你隨便來!”這貨
說完,直接往沙發上大吃吃一躺。
李牧野嘿嘿一笑:“我操,你這是憋了一口陳年怨氣呀,行,兄弟一場,別說我不給你機會,有屁你先放個夠吧。”
“我當初喜歡孟凡冰這事兒你知道吧?”李寶庫瞪著李牧野問道。
李牧野點點頭,道:“可惜那娘們兒瞧不上你呀。”
李寶庫道:“我用不著她瞧得上我,反正你承認知道我喜歡她就夠了,但最后你把她給玩兒了然后還踹了。”
李牧野道:“是她把我給蹬了好吧。”
李寶庫冷笑道:“這話說給別人聽還有人信,說給我和老張聽,你自己不害臊嗎?”
李牧野還真不大記得當初跟孟凡冰交往的細節,道:“不是,你說咱們倆的事情,你提她干什么?”
李寶庫道:“李牧野,你要不健忘,肯定還記得有一回你帶她出來看電影,然后讓我坐她旁邊那回吧。”
“嗯,記得,我還幫你實現了最大的心愿。”
“放屁!”李寶庫道:“你他嗎就是個臭不要臉的大流氓,把我當豬耍,把她當猴玩兒,你根本沒有尊重過我的感情,你是從來不罵我們,可那是因為在你心里,也就王紅軍配挨你幾句罵,我們連這個資格都沒有!”
“寶庫,你這話說的有點重了,牧野不是那種人。”張承志瞧著李牧野眼角跳動,趕忙打圓場道。
李牧野擺擺手,道:“老張,這沒你的事兒了,你現在給王紅軍打電話去,我今天非跟他把話說開了不可,他有多少委屈都倒干凈了,這癟三兒要是不能把我掰扯服了,我直接把他從你這扔出去。”
張承志倔強的站在原地不動,道:“你別想把我支開,我哪兒也不去。”
李寶庫哈哈笑著說道:“李牧野,你他嗎都混到這地步了,還在我面前裝老大,你以為還是從前呢?你丟一句話出來,兄弟們就得跑斷腿給你干活?別他嗎臭美做夢了。”
“知道老張為什么護著我嗎?因為我嘴巴雖然臭,但卻始終拿他當親兄弟,他們家老爺子走之前在醫院躺了整三年,沒生過一片褥瘡,端屎端尿,披麻戴孝都是哥們兒親手包辦的,什么叫兄弟,這他嗎才叫兄弟!”
李寶庫越說越激動,索性把話說的更透:“我故意在集團內部跟他保持距離,是因為不想他卷進這臟水坑里,是想著萬一哪一天哥們兒栽了,還能有個人像我一樣給我老娘養老送終,照顧我閨女兒子長大成人,這叫什么交情?托妻獻子,你他嗎沒心沒肺沒感情的人懂嗎?”
李牧野沉默不語,內心當中已經深深被這個記憶中齷蹉卑微的癟三兒給震撼到了。
李寶庫繼續說道:“知道我為什么恨你嗎?”
“因為孟凡冰?”小野哥從茶幾上起身坐回到沙發,有點心虛的問道。
“還真不是因為孟凡冰。”李寶庫道:“實話告訴你,我就因為你打心眼里瞧不起我們,所以才恨你!”他把脖子揚起,倔強的樣子:“在你心里,我們全都是不屑一顧的癟三兒,除了稍微有點利用價值的王紅軍,你誰都瞧不上,你不跟我一起喝酒偷東西,打群架幾乎從來都沒有你,每次我們打輸了你才會出頭,你說說,這他嗎是一起玩兒的兄弟嗎?”
李牧野無言以對,他的話每一個字都像錐子似的刺入小野哥的心田。喚醒了許多從前的記憶的同時,也讓李牧野陡然意識到曾經的自己是怎樣一個自私又無恥的混蛋。李寶庫說的沒錯,自己的確從未把他們當成兄弟。
李寶庫接著說道:“我為什么不恨軍哥?因為他雖然罵過我也打過我,可當別的地方的混混兒們動我的時候,他曾經豁出命去護著我,為了我跟十幾個人動刀子,你呢?我們大家都哄著你,敬著你,但你卻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樣子,打著自己的算盤,在你心里頭,孟凡冰是個賤貨,王紅葉也好不到哪去,我們這些人就是你手里的棋子,用還是扔只在一念之間。”
“說實話,我是真沒想到你還會有回來的這一天,而且還是來找我和老張敘什么舊?”李寶庫道:“李牧野,你捫心自問,我們跟你之間有那么深的交情嗎?”
“閉嘴!”李牧野忽然站起身,道:“你他嗎說別的我都認,就這個我不認,我這么告訴你吧,這世上有很多種人,有的人善于溝通和表達情感,有的人看著很聰明其實很孤獨,貌似強大,其實害怕投入感情受到傷害,我不否認一直跟你們保持距離,但那不是因為瞧不起,而是因為我對江湖和世情的理解跟你們不在一個層面上。”
又道:“你剛才說的那些事,我的確有不好的地方,但那只是過于強烈的自我保護需要,我對王紅軍比較特殊不是因為他有更大的利用價值,而是因為他在這一點上他更理解我,還有一點你必須承認,我從沒想過坑害你們。”
張承志道:“寶庫他也沒有要坑害你的意思。”
“那可未必!”李牧野嘿的冷笑,道:“二棉褲,話已經說開了,你說我不對的地方我也認,現在咱們還當是從前一樣的交情,我現在就讓你他嗎自己說,我在城東那房子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