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以長寧....”
這是武則天不與吳寧挑明身份,卻用這樣的方式在表達她的態度。
武則天很小心,也很心急,吳寧甚至有幾分感動。
不管武則天出于什么目的,什么動機,這世間,愿意許以長寧的那個人,竟然是她!
多少年了,吳寧一直自許執棋者。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實,他才是別人手中的那粒棋子,任人擺布,永無安寧。
“長寧...呵呵...”吳寧慘然一笑,“長寧郡王!”
“又如何得以長寧呢?”
“九哥?”吳啟看著吳寧反常之態,“你怎么了?”
“沒什么。”吳寧搖著頭,恢復常態,“暫且不去管它。”
“那咱們以后怎么辦?”吳啟皺著眉頭,“這封王詔一下,還能繼續嗎?”
“怎么不能!?”只見吳寧眼中現出絕決,“無論如何,也應該到揭開真相的時候了。”
說完這句,再不遲疑,問向吳啟,“楊家那邊有什么動靜!?”
“哦。”
既然吳老九已經做出了決定,吳啟習慣性地跟著九哥走,收拾心思,說起楊家這幾日的變化。
“按你說的,查驗了楊家永業田和邑戶。不過,沒什么成效,楊家的底子很干凈。”
“想來,楊家那么大的家業,想藏一個人,咱們是很難抓住什么把柄的。”
吳寧聞罷,淡然搖頭,“不用抓住什么把柄,我只要他們害怕就好。”
“查,繼續查!明日讓羅廚子跟著你,帶著鏢局的人,長路鏢局也跟著一起查。”
“掘地三尺!我還不信,他楊家不怕!”
吳寧在下一盤大棋,一盤徹底終結這種尷尬處境的大棋。
武則天給的長寧郡王,在這一刻,不但不能給吳寧以安寧,反而在感動之后,是更加無法抵擋的焦慮。
他是天生的智者,習慣操縱一切,可是現在,他只是一顆迷茫的棋子。
他意識到,必須結束這一切,否則,他永遠不可能安寧。
楊家確實在吳寧的重壓之下,慌了手腳。
事實上,吳寧料想的也一點沒錯,在楊承佑的那次暗示之后,吳寧已經斷定,即使賀蘭敏之不在楊家,那么楊家也一定知道賀蘭敏之的去向。
此時,楊家的主事人楊思儉與兒子楊承佑聚于一處,滿面愁容。
“這個吳九郎,他到底要干什么!?”楊承佑怒吼著。
如今,萬年縣衙以驗查永業田為由,把楊家的食邑、封戶翻了個底朝天。
這還不夠,近日,長路鏢局也加入其中,擺明了要從楊家挖出點什么。
上首的楊思儉倒不像兒子那般失控,可是同樣焦慮難安。
吳寧搖身一變成了長寧郡王,這說明,武則天顯然已經知道了些什么,也表明了態度。
而且,最最關鍵的是,神都那邊已經傳來消息,武則天迫不急待地要還都長安,出了正月就舉朝回遷。
在這個當口兒,吳寧又大肆徹查楊家底細....
這種種跡象,會不會真的有什么關聯?
楊思儉不確定,難道吳九郎真的已經倒向武則天那一邊了?
否則,他何必大張旗鼓地要把賀蘭敏之挖出來?
“不行!”楊思儉越想越怕,“敏之不能再呆下去了,要把他送走!”
楊承佑一聽,下意識點頭,他也覺得有這個必要。
“可是,送到哪兒去呢?此時四處都是長路鏢局的人,遠走反而更危險。”
“”楊思儉沉吟了起來。
良久,“送到桃云嶺去!”
“什么?”楊承佑大驚!“不行啊,父親!”
“吳九郎可是剛從桃云嶺回來,肖道長那里已非萬全之地。”
楊思儉搖了搖頭,“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正因為吳九郎剛從桃云嶺歸來,所以短期之內他不會再回去,那里恰恰也是最安全的。”
“讓敏之去那里暫避,當是無礙!”
另一邊,數日之后。
“終于忍不住了嗎?”
吳寧攥著太叔翎送來的桃云嶺密報,冷笑出聲。
以長路鏢局眼線密布的本事,楊家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吳寧的眼睛。
其實,他要是想把肖老道和賀蘭敏之逼出來,也不是什么難事。
只不過,事情未明,吳寧一直有些猶豫罷了。
現在,卻是都聚到了桃云嶺。
“怎么辦?”太叔翎在桃云嶺盯了一年多,終于得見成果,此時也有些興奮,“要不要我帶人拿下!?”
“不用!”吳寧搖頭,“不用我們出手,自然有人把他們揪出來。”
太叔翎一愣,“你....你不是一直想見他們嗎?”
“現在不想了。”吳寧陰著臉,“既然不想見我,那就不用見了,直接去見武則天吧!”
說完,吳寧再無遲疑,伏案急書,密報在洛陽暴露的孟蒼生:
去一趟....桃云嶺!
太叔翎在一旁看的是心驚肉跳。
讓道爺去桃云嶺?這不就等于是把武則天引到桃云嶺去了?
吳老九這出的是什么主意?直接把肖老道,還有他丑舅賣給武則天了?
“九郎,這樣能行嗎?”
“要知道,女皇是什么心思咱們不知道,而且....而且稍有不慎,咱們也得折進去啊!”
“你別管了!”吳寧依舊陰沉,“我自有計較。”
打發走了太叔翎,吳寧又沉吟良久,隨后拿起紙筆,再次修書一封。
這一次,則是給武則天的‘謝恩奏書’。
依照常例,武則天給了吳寧一個長寧郡王,他不可能一點表示都沒有,當然要上書謝恩了。
其實也無甚緊要,無非就是一些感恩戴德的漂亮話。
只不過,在奏折最后,吳寧又夾帶了一點私貨,再次提到了沙州城。
諫言:朝廷遷都,軍機勢必延誤,為保西境無失,陛下當早做決斷,施行聚守一關的的戰略。
而當武則天接到吳寧的這封“謝恩奏書”的時候,老太太已經挾大周文武,在遷往長安的路上了。
“嗯??”
武老太太看著吳寧第二次提到了西邊戰事,不由得再次生疑。
事出反常,必有妖。
吳寧兩次關心陽關、沙州之務,到底是為了什么?
“來人!”
于輦駕之上的武則天神情玩味,“宣來俊臣見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