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雪拿著手帕按了按眼角，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婦形象。
“我出嫁后七年沒回娘家，今兒心血來潮，想趕在回部隊前回家看一眼，畢竟是生我養我的地方，在和我革命伴侶結婚前一直帶著妹妹住在那里，自有一份扯不斷的掛念。哪知道整個草湖大隊一片烏煙瘴氣，竟叫一個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為人又十分惡劣的老光棍當了大隊長掌了權，把原來的大隊長老兩口作踐得沒有人樣！”
陸江把申訴材料遞到鄭書記和陳鄉長跟前，“兩位同志都看看這位風拴住同志的申訴材料。老首長說過，咱們得實事求是，不能弄虛作假。風拴住同志是貧農，那是早就定了性的事情，怎么到了土地全部屬于國家時，他倒變成了地主？”
鄭書記驚訝道：“有這事？”
陸江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風拴住同志作為草湖大隊的大隊長，在被誣陷之前，他是經常來公社開會的吧？怎么，幾位同志都不認得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成分？”
鄭書記和陳鄉長同時咳嗽了幾聲，有點不好意思。
“這事兒……”鄭書記揮手叫其他人都出去，辦公室里只剩正副兩位鄉長，“實話跟您說吧，陸江同志，這事兒啊我們根本管不了，要是能管，怎么地也不能任由風拴住同志被人這樣誣陷。這事兒啊，是上頭交代的政治任務，李成棟也是上面直接提拔的，沒經過我們公社的同意。”他朝上面指了指，小聲地吐出了縣委兩個字。
王副鄉長小聲道：“就是因為風拴住同志不聽話，沒完成政治任務，所以才被撤了。那陣子人心惶惶，整個公社都亂了套，我們自顧不暇，哪有精力去管別人？”
陳鄉長緊接著道：“沒錯，陸江同志，這事兒真不能怨我們監督不嚴，我們也無奈得很啊，我們雖然都是大老粗，但好歹認得幾個字，知道是非黑白，怎么可能選一個目不識丁的李成棟當大隊長？就算他是農民的代表又怎樣？他知道怎么記賬怎么分派工作嗎？他懂個屁啊，現在的草湖大隊簡直是一團糟！可是，誰叫人家得了上面的青眼呢，拍馬溜須用得那叫一個麻利，口號喊得那叫一個響，帶頭抄家，抄了咱們公社一百多戶人家！”
“抄家？抄誰的家？”風輕雪擰緊了眉頭。
“稍有些富足的人家，有些在十幾年前只被沒收土地沒被抄家的地主，有些傳承幾代的耕讀之家，以前雖然被列為臭老九，但沒遭什么大罪，今年年初都遭殃了！不止家被抄了，凡是十里八鄉稍有點年頭的墳墓都被他們和一大幫子學生給挖了，任由里頭的尸骨散落一地，很多陪葬品和從那些富戶家中抄出來的金銀器皿都不知所蹤。”
陳鄉長一邊說一邊搖頭，嘆息不已。
鄭書記截住陳鄉長的話頭，“不過今天兩位同志把李成棟送上門，倒給了我們撤換他的理由，侮辱軍人，誣陷貧農是地主，足以讓他沒有翻身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