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慶五年正月間,郤宗棠發放路費,遣返投降的蒼狼軍。
龔繼昌怒氣沖沖:“榮兄弟,你別攔著我,就讓我去和郤宗棠那屠夫理論吧。”
“大哥,冷靜冷靜,郤宗棠大人是閩浙總督,他殺掉蒼狼軍的俘虜,自然有他的道理。”榮維善說道。
龔繼昌罵道:“總督算個鳥,老子也是一品大員。”
榮維善給龔繼昌泡了一杯金銀花茶,遞給龔繼昌:“大哥,盛怒傷肝,消消氣吧。”
“何明亮、黃矮子等一干文武官員都投降了,為什么還要把他們給斬首?”龔繼昌拿著茶杯,用力一握,成了碎片。
“以絕后患啊。”榮維善答道。
龔繼昌將杯子的碎片擲在了地上:“戰死的蒼狼軍就有一萬六千余人,被俘的譚體元以及此前被俘的偽康王汪海洋妻子張氏等幾十人,手無寸鐵被解赴郤宗棠松口行營,于正月二十一日又被殺,難道死的人還不夠多嗎?這殺戮何時才會停止?”
“大哥,你在助攻石城、追擊蒼狼軍的時候,一次也砍掉了四萬余人的腦袋,群帥不敢與你爭功,拱手相讓……”榮維善說道。
“榮兄弟,你這是在夸我,還是罵我啊?”龔繼昌斜眼看著榮維善。
榮維善勸說道:“大哥,你才帶兵幾千人,并沒有真正的實權。而郤宗棠大人統領的荊南軍有4萬余人,還是不要為了殺俘這點小事與郤大人鬧臉。”
“可是還有幾萬俘虜,郤宗棠大人會不會把他們都給咔嚓掉啊?”龔繼昌憂心忡忡的。
“大哥,做為一個記名提督,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就夠了。雖然郤宗棠大人是浙閩總督,正二品文官,可他還帶了兵部侍郎頭銜,屬于朝廷大員。還是不要去和他說什么仁義道德,我們現在除了拿起刀戰沖鋒,還是沖鋒!”榮維善說道。
“好吧在。那些放棄了抵抗的蒼狼軍,郤宗棠大人還要痛下殺手,我就是看不過眼……他是一個讀書人,沒有及第的秀才,孔孟之道比我懂得多多了,為何帶兵之后就變得這么冷血了?”龔繼昌對總督郤宗棠的人格表示懷疑了。
“大哥,成王敗寇這一道理亙古不變。誰勝利了,誰就有話語權。處決戰俘,有個時候是不得已而為之的。比如那個長平之戰,秦軍主帥武安君一次坑殺趙軍俘虜四十萬……”榮維善回答說。
“榮兄弟,你這個說法站不住腳的。”一說起長平之戰,龔繼昌倒是有自己的看法。
這個故事馮嬌兒在給講《資治通鑒》的時候,還特別提了一個成語——“紙上談兵”,他印象很深。于是乎,龔繼昌根據老婆馮嬌兒傳授給他的知識,緩緩道來——
那是戰國后期實力強勁的兩個諸侯國為了爭奪天下,進行到一場曠日持久的扳手腕比賽。
趙國與秦國交戰到第三年時,趙國的糧食物資已經不足以繼續支持軍隊再打下去了,在失去了糧草供應的情況下,趙國戰敗也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因此趙王無奈之下,將防守改為主動攻堅,以此想背水一戰。既然再守下去也是輸,倒不如主動出擊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于是,趙王任命善于主動進攻的趙括去放手一搏。
一到長平,趙括嚴肅軍紀,撤換了一批將領。但趙括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沒有糧食,隨身攜帶的少量糧食早已吃光,糧道又被切斷。很快六十多萬秦軍將趙軍從四面八方包圍了,外圍的20萬趙軍試圖救援,均被擊退了。
于是,趙括下令殺戰馬充饑,戰馬也都殺了,可以吃的東西都吃了。最后,趙括不得不下令以軍中殘、病、弱、老者為食。趙括曾派趙軍中英勇果決之士刺白起,白起受傷。
在被困了四十六日后,趙括選軍中一酷肖自己的人,穿他的白色鎧甲,用他的旗號,引一軍向晉城(今山西晉城)突襲,而自己引一軍向長平突圍。
秦軍亂射死了長相與趙括極為相似的替身,以為趙括已死。秦軍圍住趙括的軍隊喊話,說趙括已死,勸趙軍速速投降。
于是,趙括一部詐降。白起發現,趙軍雖降,但仍然不亂,疑是詐降,怕趙軍反復。
白起打算先將趙軍解除武裝,再盡殺之,便假意接受趙軍投降,然后在秦軍受降時,利用與秦軍接近的機會,先動手為強,一舉殲滅疲憊不堪的趙軍。
趙括對手下的將領說,白起察覺我軍并未戰敗,斗志未懈,他是不會真心受降,因而秦軍的接受投降必然也是假的,秦軍在解除我軍武裝后,會再攻打我軍的。
在受降之時,正如白起所料,趙軍突然向秦軍發動襲擊,兩軍再戰,死傷無數,25萬趙軍終因力竭而敗。四十萬秦軍被殺掉了20余萬,白起可謂是機關算盡,最終得了一個慘勝的結果。因而長平大決戰就給后世留下了“秦軍坑殺40萬趙軍”的假象……
“大哥,你這不是在告訴我趙括是給趙王背了黑鍋,做了一個背鍋俠嗎?”榮維善笑道。
“是的。長平之戰,真正可以作戰的人馬不過9萬,有16萬的后期人員,機動部隊太少,趙軍主帥就是換上孫武、樂毅、李牧也未必可以打贏白起的。”龔繼昌點點頭,“趙王并不是一時的沖動,他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不得已采取速戰速決的策略,因為三年對峙,趙國的田地大面積,糧草難以為繼了。趙括只是執行了趙王的旨意,換將是趙王主動和無奈的選擇,是趙王冒險尋求戰略大決戰的想法的體現。”
“一將功成萬骨枯啊……虐殺戰俘,這也是白起人生的一個污點。五年之后,白起也被秦王給賜死了,殺人過多也沒有好下場的。”榮維善刷的一下抽出了佩劍。
龔繼昌一見榮維善舉著佩劍,不由一怔:“兄弟,你要干嘛?”
榮維善一聲不吭地看著佩劍,抓了案幾上的一杯水,猛地喝了幾口,然后扶劍道:“我榮維善,從一個小乞丐做到了參將,全憑這把佩劍!”
“兄弟,殺戮太多,會遭報應的。”龔繼昌笑道。
“自從我二十歲做了席啟田將軍的保鏢以來,死在我劍下的人不下二千了。強中更有強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也許某一天我會死在別人的刀劍之下……”榮維善說,“汪海洋被打爆了頭,實屬殘忍。”
“不擊斃汪海洋,嘉應州之戰就不會這么快結束……有志不在年高,你比我小了一圈(十二歲),沒有背景,全憑自己的實力,做到了千總,非常了不起了!”龔繼昌豎起大拇指,嘖嘖稱贊。
“大哥,我們兩個來扳手腕吧?”榮維善收好了佩劍,坐在了案幾邊上,將胳膊撐在了上面,臉上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龔繼昌認識小乞丐榮維善已經有八年之久了,還沒有和他真正較量過一次,測試出誰的手勁更勝一籌。在水府廟的時候,榮維善舉起那尊彌勒佛銅像,足見其臂力超乎常人。但是扳手腕是需要技巧的,龔繼昌從來沒有輸過。
來吧——
龔繼昌坐了下來,運氣將全身的力量擊中到了手腕上,他可是拜過師的。而榮維善靠一身蠻力打天下,擊敗他應該是沒有多天多大問題的。
年輕力壯的榮維善才一握住了龔繼昌的手掌,立馬就感覺到對方的氣場十足,自己手掌虎口位置麻麻的,怎么也集中不了力氣,心里沒有底了。
開始吧——
榮維善叫道。
成竹在胸的龔繼昌深呼吸了一口氣:“兄弟,準備好了沒有?”
“嗯。”榮維善淡淡一笑。
“那我就發力了哦。”龔繼昌五指合攏,大叫一聲,“倒——”
速度太快了,榮維善的力量還在腰上,龔繼昌已經將他的手壓在桌上了,想扳回來已經是不可能了。
榮維善笑道:“大哥,你這叫偷襲,不算,重來。”
“重來,不可能了。”龔繼昌松開了手,“榮兄弟,戰機稍縱即逝,如果戰場上疏忽大意,對手是不會和你再打一次的。”
“嗯,大哥,你教訓的是。”榮維善站了起來,“知道為什么我和你扳手腕,你會贏嗎?”
“不知道。”龔繼昌搖搖頭。
“你的大拇指扣住了我的合口穴,我使不上勁。還有你出其不意,先發制人。”榮維善笑道。
“對了,我如果去郤宗棠大人那里說遣返俘虜一事,會不會被他趕出大營?”龔繼昌問道。
郤宗棠的脾氣火爆,經常和湘鄉團練武裝統領團練大臣曾藩對噴的,而今曾藩的荊南軍全部解散,郤宗棠的軍隊就是最強勁的了,位重權高。榮維善對郤宗棠的為人還是有一定了解的,但是在釋放蒼狼軍這重大問題上,他也拿不準了。
“我又不是郤宗棠大人,不知。”榮維善說。
“嘩啦——”營帳外面閃過一個人影,那人手里提著一把劍,像是在外面呆待了好一會了。
“我艸,竟然敢刺探軍情,不要命了。”龔繼昌提著鎖龍神劍,徑直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