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中宵正在房中與幾個參謀人員商量北邊的契丹情勢,包括地形測繪。以前的太過簡略,現在邊境云集,這事情并不好做。這些做得越詳細,對后續的戰爭指揮越有利。
一個士卒理來,叉手道:“太尉,接前線公文,契丹大軍正在向東移動!”
杜中宵把公文拿來,拆開看過,遞給身邊的士卒:“去送給富太尉和趙太尉,讓他們過來。”
不多時,富弼和趙滋進來。杜中宵道:“契丹軍隊向東去了。我們所料的不差,他們放棄保州,可能會去進攻雄州。命令張岊和劉幾,兩軍做好準備!”
富弼道:“雄州與保州相比又差到哪里?一樣五萬大軍,一樣都是堅城,一樣地堅壁清野,后面一樣有河間府的五萬大軍。契丹人到那里,只怕還是沒有辦法。”
杜中宵一聽,不由愣了一會。想了想,道:“命令劉幾,派出偵騎,仔細探查河間府以東。如果發現契丹人從信安軍南下,立即回報帥司!”
趙滋稱諾,道:“太尉以為,契丹人會攻信安州?”
杜中宵道:“信安州有三千兵馬把守,城池堅固,沒有意外契丹人很難攻下。但是,他們如果不強攻城池,路上帶著軍糧,一路南下,守軍也沒有辦法。三千兵馬守城足夠,出擊不足。”
富弼道:“河間府以東就是滄州和乾寧軍,地廣人稀。加之堅壁清野,數百里內無人煙。契丹如果攻那里,不破城池,只能從后方運糧。他們哪里來這么多運糧人手?”
杜中宵嘆了口氣:“我們不能用自己的做法,來想契丹人會怎么樣做。要知道,以前的契丹人出外征戰,什么時候自己運過糧?都是因糧于敵。只要士卒帶十幾日糧,一路過去,到沒堅壁清野持地方就好了。到于以后,糧草自然是從民間搶了。”
富弼搖了搖頭:“如果這樣,一旦戰敗,他們連退路都沒有。”
杜中宵道:“想一想,契丹人作戰什么時候想過退路?三萬騎兵攻曲陽,最后被圍,沒有了就沒有了,契丹連救都不救。現在自然也是如此。只管出兵,不管怎么收兵。對于契丹軍隊,看待他們,要知道他們有正規軍隊的戰力,但戰法,卻與游寇有相似之處,不可以常理度之。”
趙滋沉吟一會,道:“依太尉所說,契丹還真有可能攻滄州。黃河以南永靜軍沒有堅壁清野,攻到那里,自然可以從民間搜刮糧草。離著邊境四百里,士卒帶著十日糧,不難攻到。”
杜中宵點了點頭:“我們就應該想到,現在安排不晚。命令劉幾,立即做好阻截準備。還有,命永靜軍、德州、恩州三州軍堅壁清野。對了,京東路的禁軍太少,讓樞密院派支軍隊去。坐上火車,從開封府到京東路并沒有多遠。”
趙滋應諾。這個時代,由于黃河入海口不斷變化,靠近海的地方是大片治沼澤,那三州都是地多人少的地方。堅壁清野,無非是再花些錢就是了。而且京東路多有儲糧,可以就近送達那里。
看著地圖,杜中宵道:“滄州是地廣人稀的地方,契丹進攻那里最好。兩國百萬大軍,就在那里戰上一場!命令竇舜卿、劉兼濟、賈逵三人,整頓本部兵馬,若有軍令,立即調來!”
趙滋叉手應諾,急忙命人起草命令,準備發出。
契丹大軍一出動,杜中宵的心中就大致有底。在宋朝境內作戰,比在契丹境內,這仗更好打。東邊就是大海,西邊則大軍云集,只要堵住契丹退路,這幾十萬大軍就無處可去了。
保州車站,賈逵看著擁擠忙碌的人群,對身邊的劉兼濟道:“契丹大軍已經南下,我軍中的炮軍還只運來了一小部分,真是愁人。沒有火炮,只怕作戰不利。”
劉兼濟道:“我們只是調去莫州和河間府而已,又不會立即作戰。你軍的馱馬多,在保州這里多留些人,炮一運到,就立即送到前線即可。契丹大軍雖已到信安軍,兩軍作戰還要等些日子,誤不了事。”
賈逵點了點頭,嘆了口氣。自己本是整訓最久的軍隊,火炮不在,戰斗力卻下降許多,如果戰事迅速打起來,只怕打不上主力。誰都知道,這一仗的規模史無前例,錯過了只能后悔。
正在這時,遠處傳來汽笛聲,有火車進站。不多時,竇舜卿急急趕來,與賈逵和劉兼濟見禮。
看著亂糟糟的人群,竇舜卿道:“帥司催得急,要我們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河間府。可現在鐵路線上卻亂糟糟的,且要走上幾天呢。”
劉兼濟道:“十幾萬大軍,哪里那么容易。沒有四五天時間,是趕不到的。現在火車都由李太尉親自指揮,別人說不上話,我們且等著吧。”
竇舜卿道:“李太尉在哪里?要催他一催。”
劉兼濟搖了搖頭:“不心費心了,剛才我們見過李太尉,沒有用處。不但是十幾萬大軍要到,軍中要的糧草、彈藥,全部都不能缺。李太尉已是焦頭爛額,沒有重要事情,不要去煩他了。”
李復圭作為河北路禁軍的后勤總指揮,要指揮整個河北路軍民物資運轉,忙得不可開交。他不但要完成軍隊轉運,還有更繁忙的任務。比如作戰用的馱畜,從契丹進軍幽州的時候各地收集,現在正運到河北路。大軍三十萬,運來的馱畜則近五十萬,比運軍隊的壓力大多了。
現在的宋朝,越來越把這一戰看與契丹的命運之戰,投入的精力越來越大。全國的物力、財力都向河北路集中,更不要說軍隊。連通保州和開封府的鐵路線日日忙碌,火車日日轟鳴。
滅掉黨項,恢復西域之后,宋朝的動員能力有多大,其實朝廷也不知道。直到最近一兩個月,全國物力開始動員,國力才開始慢慢顯露出來。以前的宋朝缺馬,現在則是應有盡有。不只是馬匹,從西域和河運來的駱駝就有八萬匹,數量把樞密院都嚇一跳。
說了幾句閑話,劉兼濟道:“現在看來,我們三軍要到河間府,非三五日時間不可。而且李太尉對人員、馬匹、火炮用的火車都分別編裝車,不能一軍一軍地走。不必急了,耐心等上幾日再說。今夜我在官衙擺酒筵,請兩位痛飲一番。”
賈逵搖了搖頭:“三五日時間,契丹就已經入境了。唉,想起來真是心焦!”
劉兼濟道:“入境又如何?他們用兩條腿,最多就入境百十里。我們到了河間府,有路夠的時間到前邊攔住他們。現在河北路物資不缺,馱畜足夠,還怕追不上他們?”
竇舜卿點了點頭:“道理是這樣的道理,可十余萬大軍,在這個時候最容易出事。但愿李太尉安排得當,不要出差子,能讓我們平安到河間府。”
劉兼濟道:“這兩日,我去看過李太尉幾次。鐵路上運的人與物,我們看著雜亂,其實都是自有其道理在。我們不管怎么運,只要管好自己軍中,不要亂了就好。還有,最近從西北運來的馱畜不少,李太尉本來要分到各軍中,現在要到河間府再分。這些東西,要提前做好規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