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沖的意識只經歷了一瞬,實際上整個傳送的過程卻花去了幾分鐘時間。
當然,王沖對此一無所知,他只是感到一陣寒冷,下一刻已是浮起一身雞皮疙瘩。
“好冷。”
他吐出一口寒氣,那霧氣剛出口,就變成一堆細微冰屑,如雪花般緩緩飄零。
這溫度,估計有零下七八十度。
不僅如此,無雙城那邊只是雪花中蘊藏寒意,但這寒淵城中,寒意卻無處不在,使勁往人身體里面鉆。
“禁言,等人齊后,再對爾等進行安排。”
王沖剛剛站穩,從暈眩中回過神來,耳邊便響起一道有些粗獷的聲音。
他抬頭望去,看見說話之人是個青年胖子,這胖子的修為同樣是筑基后期,渾身被白色大袍包裹的嚴嚴實實,就是頭上也戴了頂雪白的帽子,將兩耳和脖子全部圍攏,只露出一雙黝黑的眼珠子和那張肥厚紅潤的嘴巴。
王沖眉頭一挑,看向周圍。
他是第四批傳送過來的修士,除他之外,其余人盡是站在一旁,有人安然無恙,但也有人面色蒼白,嘴角有血跡殘留。
更有甚者,衣衫破裂,袒露著身子,如被磨石刮身,渾身鮮血淋漓,可見白骨。那血液凝結成冰,看上去就像是一塊塊被血液染紅的冰棱掛在身上,看上去慘烈至極。
王沖掃了兩眼,便發現其中最慘的幾個,赫然是第三批踏進傳送陣的那幾個修士。
在他們被傳送過來后,陣眼中的靈晶頓時破碎。不用想,用以護住他們在虛空中穿梭的力量所剩無幾,所以他們才會落得如此下場。
王沖還看到魏尊對他和善一笑,他自是點頭回應,隨即如其他修士一般,站在一旁,開始觀察這座寒淵城。
天空晴朗,無風也無云。
但溫度卻極低,還有若有若無的寒意飄蕩在空氣中。
大街狹窄,放在無雙城也就相當于陰暗的街邊小巷。
街上有些凄涼,只能見到三三兩兩的行人,俱是行色匆忙,渾身裹得像個粽子一般。
寒淵城的房屋也十分低矮,密密麻麻聚成一片,就算是蜂巢一般,遠遠望去,大多都只有一層,且全都是由石頭堆積而成的石屋。
極目之下,能看到一段城墻的輪廓,那城墻極高,約莫百丈,隱約還能看到城墻外風雪飛舞的場景,如銀蛇舞長空,震撼莫名。
但那飛雪臨近城墻上空,卻如同遇到一層不可見的屏障,被全部阻擋在外。
不知不覺,無雙城一眾人全部齊聚,雷云也混在最后一批修士里面,出現在寒淵城中。
“雷師弟,這批人里面哪個是領頭的?”
胖子掃了人群一眼,看向雷云。
雷云雙手插進袖袍,朝魏尊努了努嘴,道:“就是他。”
不知何時,他已經拿出一件大袍裹在身上,雖不如胖子那般嚴實,但比無雙城一眾修士要嚴實很多。
魏尊上前一步,對胖子拱手,恭敬道:“魏尊見過前輩。”
吐氣成冰,聲音卻一點也不顫。
“嗯。”
胖子上下打量了魏尊兩眼,鼻中發出一道聲音。
雷云吐出一口寒氣,面頰微微發紅:“這邊的事情就交給師兄處理了,師弟我先回去了。這該死的鬼天氣還真是冷。”
胖子瞥了雷云一眼,見雷云縮著脖子,一副被凍壞了的模樣,眼眸中不由露出一絲無奈,隨即擺手道:“快滾吧。”
雷云嘿嘿一笑,又看向王沖等人,冷喝道:“爾等記得聽常遠師兄的號令行事,莫要惹出什么不該有的麻煩。聽到了沒有?”
無雙城一堆修士默然不語,魏尊連忙道:“我等定會聽從前輩吩咐。”
雷云見狀,臉色稍緩,對常遠點了點頭,便轉身離去,消失在街角處。
雷云離去后,常遠在無雙城眾人前來往踱步兩圈,這才雙手一背,冷聲開口:“從你們出現在寒淵城的這一刻開始計算,你們每一日需從地底寒淵中開鑿出一立方的地火石,持續到寒潮結束之日。”
“當然,能者多得,開鑿地火石越多的人,就能得到更多的賞賜,賞賜我會派發給你們首領,由你們首領分配。”
他聲音落下,人群頓時一陣騷動。
魏尊神情不變,眼眸中卻有驚喜一閃而過。李文等人卻是面色一沉,神情有幾些難看。
常遠說到這里,微微一頓,隨即話音陡轉,目光露出一絲狠辣:“除此之外,待會兒我會將爾等一一分配到寒淵城個個家庭當中,爾等記住了,莫要仗著修為就胡作非為,他們當中,不少都是我寒淵城功勛之后,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拿你們是問。”
聞言,一群修士再次竊竊私語。
聽常遠的意思,他們并沒有單獨的居所,而是要和一群普通人住在一起。
他們都是筑基修士,個個都有自己獨特的癖好,甚至有不少只屬于自己的隱私。
和一群普通人住在一起,似乎有點不方便。
魏尊聽到身后傳來的抱怨聲,當即試著開口:“前輩,我們和普通人住在一起,是不是有些不妥?”
他眉眼低垂,神態很是恭敬。
常遠瞥了魏尊一眼,肥臉微顫,冷笑道:“不想住?可以啊,寒淵城外地方那么大,你們隨便開辟一間洞府便是。”
魏尊臉色蒼白,當即無言。
寒淵城外?不說寒潮降臨,就是平時,寒淵城外就不是區區筑基修士能夠長待的地方。開辟洞府?那跟找死沒有任何區別。
“你先在一旁呆著,等其余幾位頭領到齊后還有要事需要商量。”
常遠無視魏尊蒼白的臉龐,對著魏尊吩咐一句,隨即看向王沖等人:“你們過來,領好令牌,自去尋你們住處吧。”
一個個修士上前,從常遠手中接過令牌,旋即三兩成群的離去。
天氣嚴寒,他們確實一刻也不想多呆。
王沖拿過令牌,發現這令牌約二指寬,其上蘊含氣息,隱隱指向遠處的某個地方。
陳文君從王沖身后貼了上來,揚了揚手中的令牌,笑道:“走吧,抓緊時間暖暖身子,下午開始就要受累嘍。”
他曾經來過一次寒淵城,對一眾事宜并不陌生。
王沖點了點頭,知道陳文君的意思。無非是從下午開始,他們這些人就要深入寒淵,開鑿地火石。
也不知這地火石的開鑿難度如何,一立方?似乎也不是很多。
一炷香后,王沖手持令牌,來到一處小院面前。
相較于周圍的簡樸的石屋,這處院子已經算是奢華,不僅由三座石屋組成,中間還圍出了一個不大的院子。
王沖站在門前,能感覺到屋內的兩道生命氣息。
血氣還算旺盛,但都沒有修為在身,只是最普通的凡人。
他輕輕扣門。
幾個呼吸后,房門露出一道縫隙,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女子出現在王沖眼前,其身后還跟了個幾歲大小的憨厚童子,正躲在女子身后,小心翼翼的打量著王沖。
兩人俱是身穿大襖,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女子比王沖低了大半個頭,眉目柔和,面容白皙,看上去有幾分俏麗。
她靈動的眼眸看向王沖,雙手支著房門,聲音有些輕柔,還有些警惕:“大人是圣教派來的嗎?”
王沖露出手心的令牌,道:“應該算是吧。”
“大人快請進。”
見到令牌,女子似乎很是歡喜,當即打開房門,將王沖迎了進去。
王沖跟在女子身后,邊走邊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花翎。”
女子眼眸微動,將身后憨厚童子拉到身前:“這是我弟弟虎兒。”
“叔叔好。”
虎兒雙眼澄亮,有些膽怯的喊道。
“嗯。”
王沖摸了摸虎兒的腦袋,臉上擠出一抹笑容。
說話間,三人已經進了屋。
和屋外的寒冷不同,屋子里如同溫室,溫度甚至高達十幾度,游蕩在空氣中的寒意也盡皆消失,仿佛被屋子全部隔絕。
王沖心中一動,看向角落里的壁爐,壁爐當中,有一塊拳頭大小的赤紅‘木炭’,那‘木炭’上沒有火星,但卻傳出一股溫暖的氣息,這溫暖氣息不僅讓屋內的溫度和屋外迥異,還將寒意排斥在房屋之外,顯得十分神異。
王沖不動聲色的問花翎:“里面燒的就是地火石?”
花翎脫去身上的大襖掛在衣架上,露出黑色衣衫下曼妙的身子,脆聲道:“嗯。寒淵城溫度有點低,要是地火石熄滅,我們這些人都會被凍死。”
王沖若有所思,又問:“這一塊地火石能燒多久?”
花翎道:“可以燒七天,不過寒潮降臨的時候,會燒的快一點。”
王沖點了點頭,心中有所了解。
“大人您先休息一會,您的房間還沒來得及收拾,還需要一段時間。”
花翎有些不好意思,給王沖端了杯熱茶,溫聲開口。
“無妨。”
王沖坐在壁爐前,抿了一口熱茶,臉上露出一抹舒暢:“你慢慢收拾,我不急。”
“嗯。”
得到王沖的應許,花翎推門去了邊上的一間屋子,開始收拾起來。
僅余下王沖和虎兒,在屋子里大眼瞪瞪小眼。
王沖看向眼前的憨厚童子,問道:“你家除了你和你姐,還有其他什么人嗎?”
虎兒面容紅潤,如粉雕玉琢,看上去安安靜靜,就像個娃娃般可愛。
和一般清涕橫流、吵鬧不休的童子卻是大有不同。
王沖很是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