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車兒大笑著看著三人,黝黑的臉上那笑容其丑無比,“好的,那一言為定,等我將來能保護你們了,你們就能休息了。”
蘇漫的臉色變得越來越紅潤,他本就沒有受到很重的傷,只是一路的風雪讓他肌膚暫時缺血,現在已經緩過來了。
他注視著白車兒那真誠的目光,道“那就一言為定,等車兒能保護我們了,我們就休息。”
休息。
從來到朝海大陸以來,贏風冕已經太久沒有認認真真的休息過一次了。
從遇到徐三刀和在他刀下救走蘇漫開始,他好像就一直在奔波。
奔波著還遇見路遙之和白車兒,還有現在仍然呆在西洲城不知道干什么的周玲玲。
他竟然在此刻聽見白車兒說起休息也覺得自己有些累了。
“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替遙之找到邱君草。”
蘇漫的話一語驚醒眾人。
可是現在焚暮山重兵把守,就算能夠憑著他的特殊身份混進山中,可是又如何找的到邱君草呢。
神問能定位焚暮山的位置,卻感知不了邱君草在山中具體哪。
而且沒有人見過邱君草,所以找起來就會變得相當的麻煩。
“這件事很棘手。”贏風冕看向路遙之,似乎想聽聽他有什么意見。
畢竟路遙之的心思可比他們三個要深遠許多,而且他所知道的每次都會讓人震驚。
路遙之的臉色極其的平靜,就像一面沒有任何罡風掠過的湖面一般。
贏風冕見路遙之沒有反應,臉上露出困惑,“路先生,對這次去焚暮山有什么想法和意見嗎,形勢目前與我們來說似乎極其不利。”
路遙之平靜說道“我們強行進山,只怕會惹怒大將軍,我們和蘇漫死在這邊境之地倒無妨,殿下尊貴無比,屬下不敢妄自讓殿下涉險。”
贏風冕繼續問道“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
路遙之說道“進山容易,就是如何能擺脫山中的眼線是麻煩事情,我有一計,或許可行。”
贏風冕連忙請教道“有什么辦法?路先生請說。”
路遙之不急不慢地說道“殿下還記得我們這次來到旬藍城的目的嗎?”
贏風冕回應道“你是說監督云沉和戎劍國的戰事,防止他叛變?”
路遙之意味深長地說道“云大將軍若真要叛亂,就我們幾個不可能攔得住,而且也沒會逃回荀藍城通風報信,但是監督戰事我們卻可以做些文章。”
贏風冕聽得路遙之的話有點云里霧里。
什么叫戰事可以做文章?
如果一旦打起戰來,到時候城中一團亂……
對啊,一旦打起戰,城中必亂。
那時候焚暮山的兵力會全部調往北門與戎劍國的兵馬交戰,那時候便沒有眼睛在暗地里跟蹤他們的蹤跡了。
“可是如果真要作戰,我作為監軍使者,如何能不上戰場。”贏風冕覺得這是一件難事。
路遙之早就想好了對策,他重重地咳了一聲。
這一次他咳的很故意,似乎像故意咳給贏風冕看一樣。
贏風冕問道“你的意思是……裝病?”
“這確實是個好主意,我就假裝和你一樣染了風寒,他們見你如此病重,或許就不會懷疑我。”贏風冕如此想著。
這樣一來確實是個好方法。
他若是病了,云沉必然也不會強行讓他上戰場。
而且云沉無論出于什么理由,估計都巴不得贏風冕沒有出現在戰場之上。
蘇漫臉上抱著一絲遺憾,說道“可一場戰爭的時機卻不是我們能掌控的,如何能確定何時戎劍國會發兵旬藍城呢?”
路遙之臉上露出有些迷茫的笑容,說道“等。”
蘇漫追問道“要等多久?你知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你的病怕是撐不過這個月了吧,你還要瞞我們嗎?一路山你吐了多少口血,我是替你撐著傘的人,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生死這種事情本就不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所能決定的,我路遙之本就是該死之人,當年在師父的幫助之下才茍延殘喘續命二十多載,這一刻我將命重新還給天,那又如何,不過理所應當。”路遙之的臉色平靜的讓人害怕,就像一片森林,愈加寧靜愈加讓人不敢接近。
蘇漫有些怒了,霎雪劍出,長劍指著路遙之的面頰,吼道“什么叫理所應當,你是魔觀首徒是理所應當?還是你身患重疾,即將死去,是理所應當?”
路遙之沉默了。
蘇漫的神情憐憫異常,十分動容。
是啊,什么叫作理所應當。
“我們都在替你爭,你自己卻這樣肆意放棄生命嗎?你說等,是怕我們冒然進入焚暮山涉險是不是?”蘇漫的聲音這一刻微微顫動著。
雖然相識不過幾個月,從西洲城外被贏風冕救起,再到遇見路遙之,一路替他撐著傘,偶爾聽他講起天下的格局,不知不覺蘇漫已經將贏風冕視為畢生效忠的君皇,而路遙之視為朋友。
蘇漫不是一個天賦卓絕的人,但他很努力的練習劍氣,他甚至有些孤僻,不愛與塵心崖里的同門交流,醉心于練劍,所以一直沒有幾個朋友。
直到遇見路遙之,聽著路遙之偶爾的指點,還有贏風冕利用神問對他塵心劍意不足之處的講解,他將兩人視為余生最重要的兩個人,現在聽見路遙之如此不爭取活下去的機會,他如何能不生氣呢。
路遙之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每次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的時候,臉色就會越加平靜。
而一旦越平靜,蘇漫便會愈加生氣,覺得他不在乎活下去的機會。
路遙之向門外走去,“夜色深了,該休息了,不要驚擾殿下休息了,臣先退下了。”
蘇漫的劍懸在那筆直波動,路遙之頭也不回的就離開了這個房間。
他走向深處的黑暗里,然后朝在那等候的家奴揮手,然后就被家奴帶著走向了其他的院落。
贏風冕抓住蘇漫的拳頭,輕輕地掙開,道“不必生氣,現在等確實是我們唯一能做的事情,路先生不是一般人,他也曾多次和我談起過平定這朝海大陸幾百年來的亂局的理想,他比誰都不想死,比誰都想看見我一步步地走向魏國的巔峰,再走向大陸的巔峰。”
蘇漫將劍收回腰間的劍鞘里,低頭行了個禮也離去了。
這一夜,房中因為只有一張穿,贏風冕抱著白車兒就這樣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