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下,四面皆圍。
李自成的老營重點攻西門,這些精銳兵馬一直養精蓄銳,只是一鼓而擊,彪悍的老營士卒就翻上了城頭。
大順軍揚起白花花的刀刃,砍下一個又一個滿面驚恐的頭顱,這些農民出生的軍人,歡喜地將人頭懸在腰上,就像農忙時節,剛從稻田里割下一捆成熟的麥子,就要忙不迭地的尋找下一個目標。
西門告急,靖平帝朱慈烺和孫傳庭第一時間就收到消息了。
“兒臣次來送母后和姨母們上路,以免被賊辱之。”朱慈烺對著母親周太后叩拜,淚流滿面道。
周太后嘆息了一口氣,悲戚道:“唉,癡兒,母后不教你為難,當初先帝若是有聽哀家一句話,以至有今日。”她脫下鳳冠,解開衣袋便自縊而死。
朱慈烺對著搖蕩的尸體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接著一把火燒了宮殿,又命令數百名忠心耿耿的錦衣衛開始屠戮先帝的后妃。
朱慈烺手持寶劍,滿身血污,他邊殺邊流淚,神色冷厲而悲傷,沒人知道這個年輕的皇帝腦海里在想些什么,有太監上前哀求勸諫也被他一劍刺死。
他怒吼著:“大明何至于此!”
“皇兄,你也要殺我嗎?”不知不覺,朱慈烺一路過來已經連續殺了數十人,到了公主殿,十五歲的長平公主牽著六歲的昭仁公主問道。
“非兄暴戾,只怪妹妹為何要生于帝王家?”朱慈烺揮了揮手,讓錦衣衛們散去,持劍走向長平公主。
誰知長平公主忽然將昭仁公主往邊上一個健婦一推,反手從后背抽出早已準備許久的小劍迎向朱慈烺,同時對著健婦大聲嬌呼著:“高嬤嬤,昭仁就交給你了。”
長平嬌弱,哪是皇帝的對手,何況她也沒有殺心,剛一交手就被一臉冷峻的朱慈烺用寶劍貫穿身軀,誰知長平環臂死死的抱住朱慈烺不肯松手。
也不知這嬌柔的身子不知哪來的力氣,朱慈烺一時之間竟然掙脫不開,不遠處的高嬤嬤借機抱起昭仁飛快的就奔跑了。
將長平的尸體推開,高嬤嬤已經跑出去許久了,朱慈烺看著她的背影嘆息了一口氣,終究還是沒有命人去追殺,快速召集剩下的人手準備突圍。
三百余錦衣衛,只回來了一百多人,剩下的終究還是跑了,朱慈烺低頭掃視一眼后也沒責備眾人,沉默著翻身上馬,徑直往東門而去。
北京城一破,整個大順軍就開始歡呼,李自成下令全軍突擊,無數軍馬和黑壓壓的流民如同洪流一般涌向城內。
“吃他娘,穿他娘!”
黑壓壓的人群中,闖王的口號聲震天響,讓再北京城里早已準備迎接大順新君的官僚士紳們聞言皆面如土色。
......
關外,沈陽攝政王府。
去年年底,皇太極忽然暴斃,由于臨死前沒有留下遺囑,以至于滿清內部進行了一場激烈的政治斗爭。
不過由于代善、齊爾哈朗這兩個老謀深算的和事佬,加上豪格的軟弱妥協,滿清的內部終究是沒有發生內杠。
最終,六歲的福臨成為滿清的主人,稱大清皇帝,改年號為順治,年幼的皇帝無法處理國政,大全都落到了齊爾哈朗和多爾袞的手中,原本實力最強,名義最該繼承皇帝位的豪格則什么東西也沒撈著。
這才政治洗牌中,多爾袞充分的展示了他的政治智慧,他通過利益交換,將第一輔政的位子交給了豪格的支持者齊爾哈朗,原本的支持者獲得了比被支持者更大的權利,這是明晃晃的攻心計,但多爾袞成功了,明面上掌握兩黃旗的豪格依舊優勢巨大,可實際上兩黃旗的心已經散了。
雖然齊爾哈朗擔任了第一輔政,但是他不是豪格,名義上無法統一兩黃旗的人心,也無法團結皇太極留給豪格的政治遺產,所以也就無法和多爾袞抗衡。
這一招四兩撥千斤,使得多爾袞從不占又是到掌握了滿清的絕大多數權利,充分的展示了自己的政治天賦和能力,無愧于睿親王的封號。
這是睿親王府,多爾袞聽著幾名商人打報告,這些商人多以山西的晉商為主,他們早早就投靠了滿清,為滿清張目,運輸糧草軍資,策反明軍的,實屬好狗。
此時此刻,多爾袞問道:“李自成打到哪里了?”
他一直關心大明內部的局勢,認為滿清之敵不在明,而在寇,他認為大明腐朽,神仙難救,已經到了改朝革鼎的時候了,此時要把有限的精力和資源放在更有潛力的敵人身上,沸沸揚揚的李自成無疑就是他重點關注的對象。
早有準備的范永斗上前回話道:“回稟攝政王,闖賊挾眾百萬,一路勢如**,各關隘望風而降,想必此時應該已經是打到北京了。”
多爾袞聞言撓了撓泛青的頭皮,有些惱怒,他沒想到李自成打的那么快,如果李自成打滅了北京,那局勢就會發生巨大的變化。
王朝革鼎,等李自成消化了明朝的勢力,那關內就是鐵板一塊,滿清要面對的就不是腐朽衰弱的明朝,而是一個新興的政權。
這對于缺丁少人的滿清是極為不利的。
畢竟自家人知自家事,滿清一共就幾十萬人口,這些年能發展壯大到這個程度,大半依靠邊軍放水,晉商送糧。
邊軍的將領們需要滿清來保證自己的餉銀,朝堂的大人們需要滿清打擊政敵,每年幾百萬兩幾百萬兩往遼東扔的銀子里可都有自己的分子,哪能說斷就斷。
這樣的明朝好對付,若是換了個啥也不懂的農民愣頭青,哪有大清國的好日子過,在多爾袞的印象中,中原任何一個政權建立之初,大都是清廉向上的,若是讓大順站穩腳跟,那就沒滿清什么事了,為了滿人的利益,多爾袞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眉頭跳動,沉聲道:“去,把洪承疇、祖大壽給本王叫來。”
......
大人物們的事情,是和趙毅沒什么關系的,此時他帶著恢復戰力的兩個班跟著大部隊進京掃蕩。
護城河一片浮尸,整個河面都是粉紅色的,走進城郭,就能聽見哭泣、尖叫的聲音,戰爭中最慘的還是老百姓和老弱婦幼,他們連自保的力量都沒有。
流民所過之處,到處都是燒殺搶掠。
趙毅看著這些慘景心里頭很不是滋味,廝殺和屠殺都屬于戰爭的部分,此時此刻,大順軍的所作所為無疑就是在屠殺民眾,這對于經受過紅色教育的趙毅來說,是不可想象的,軍隊怎么可以屠殺民眾呢?還是血脈相同的人。
他內心已經是極為憤怒,迫切想要改變這一切,但他也很清醒,知道自己暫時是無力改變的,甚至為了積蓄實力還得加入其中。
趙毅等人進城后,直接往國子監方向走去。
北京內的高門大戶,都被李自成的老營的人占了,似自己這等外圍人員,恐怕不被當成百姓誤殺就很好了,趙毅自然不會去冒險,他想要在亂世建立自己的勢力,就離不開讀書人的幫助,現在對于他最重要的東西,首先是錢糧,其次就是識字的讀書人。
“嘿嘿嘿,哥們幾個逮到大魚了。”
正當趙毅等人往國子監前往時,路上就碰見四名大順士卒正圍著一個宮女打扮的健婦發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因為這個宮女還帶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兒,一看就是皇宮內出來的人物,想必財貨不少,果然,這健婦呆呆地一開口就露了餡。
“各位爺,民婦這里有點銀子,求大爺們放過我們娘倆一馬。”這個健婦露出恐懼的神色,將背上的背囊往地上一扔,露出白花花的銀錠。
銀光閃住了這幾人的眼,他們相互看了一眼,默默上前走去,同時抬起了血跡斑斑的刀。
“老李,做了他們。”趙毅眼中發出一絲狠色。
這幾個士卒手上沾了不少鮮血,背上滿滿的都是劫掠來的財物,正好省了大伙的功夫。
李震聞言露出會意的神色,不動聲色的指揮幾人繞到他們的后方去抄他們的后路,還有一些士卒看是大順的人馬,露出了一絲猶豫的神色,他們顯然沒有做好和老營人馬動手的準備,趙毅見狀,也沒有勉強。
“幾個兄弟。”他大大方方的從隱蔽的地方走了出來,打斷了他們的行動。
“怎么了,小崽子?”老營的人剛被下了一跳,見是趙毅是自己人,同時年紀不大,頓時露出驕狂的神色來。
“大家都是自己人,這個算不算見者有份?”趙毅假裝露出貪婪的神色往那健婦那邊走去。
“你算哪......。”個字還沒出來,趙毅已經走到四人中間了,他毫不猶豫的抽出刀刃,割開面前之人的喉嚨,他沒想打自己這具身體的力氣這么大,原本以為只是割喉的,可這一割竟然切開了大半個脖子,激射而出的血液噴了他一臉,使他看上去和厲鬼似的。
“找死!”另外三名悍卒沒想到趙毅會偷襲,頓時大怒,揮刀就要砍死他,趙毅怡然不懼,一腳蹬去,比對面砍來的速度更快的踹中了對方的肚子,只見對手的肚子迅速的彎成一個奇怪的角度后便飛了起來。
這一腳竟然將對方后背的脊柱都踹斷了!
趙毅見狀,信心大增,立刻就和第三人刀兵相交,趙毅的刀是往上撩的,對方的刀是往下砍的,這個士卒的嘴里露出了獰笑,他的發力位置好,加上年富力強,已經能想象到趙毅的刀被他砍飛后,接著穿胸而過的模樣。
誰知趙毅這具身體極為強橫,本是劣勢的發力位置,結果對方的刀卻被趙毅磕飛了,趙毅沒有收力,趁著刀勢到最高,立刻當頭劈下。
“茲拉!”
對方獰笑的表情定格在臉上,整個人被劈成兩半,趙毅殺的興起,干脆透過瓢潑的血液和內臟直接迎向最后一人。
最后一人看著如同血葫蘆似的趙毅已經散失戰斗的勇氣,轉身便欲逃跑,李震適時的出現,一刀穿入他的腹部,終結了他的性命。
沒想到冷兵器格斗是這樣的熱血,搏命時的激情以及刀刃砍斷敵人骨骼時的脆響是那么的動聽,幾乎讓趙毅著迷了,這具身體天生就適合戰斗。
趙毅手下的人馬本來是想和趙毅混日子的,沒想到趙毅這么勇猛,早已經驚呆了,之前是看趙毅年齡小,根本沒拿他當做上級看待,此時見渾身是血,肩膀上還掛著熱乎乎的腸子的趙毅已經膽寒,紛紛后悔剛才違抗趙毅的命令了。
趙毅經過這番搏殺,也將自己融入了這個時代,拋棄了一些東西,同時也更加堅定了一些想法。
“你們過來,將他剁成肉泥。”
趙毅指著脊柱被踹斷倒在地上抽搐的士卒和眾人冷聲道,他要用最野蠻最簡單的方法凝聚權利,眾人這回不敢不拿趙毅當回事了,除了一開始就聽命的李震幾人,剩下的都一人上前一刀或者數刀,將對方肢解,按照這時候的說法,這就算納了投名狀。
見此,趙毅才有空去看那個健婦。
“他是誰?”趙毅指著小女孩問道,健婦十分恐懼,又不敢爆出小女孩的身份,整個臉漲得通紅扭曲,嘴巴顫抖著發出喘息聲,趙毅看著皺眉,這家伙不是有癲癇吧。
“我是昭仁,你不要傷害高嬤嬤。”沒想到小女孩自己爆出了自己的身份,赫然就是崇禎帝女,昭仁公主。
眼前這小女孩,皮膚晶瑩剔透,一雙大眼睛無邪有神,氣度不凡,雖然逃命但是可見穿著考究,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此刻正裝作鎮定的樣子和趙毅交涉。
趙毅蹲下來,露出了笑容,和昭仁發出了邀請,道:“大哥哥不會傷害你,昭仁和我走好不好。”
“只要你不傷害高嬤嬤,昭仁就和你走。”昭仁沒有猶豫直接答應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同時也對自己的境遇非常清晰,在短短的時間內能做到這么正確的判斷,趙毅立刻就給她打了一個聰慧的標簽。
點了點頭,趙毅從旁邊被剛才幾名老營士卒禍害的民寨中搜出了幾套衣服,讓昭仁和高嬤嬤都換好后,給她們抹了些鍋灰,這便帶著眾人前往國子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