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陳宇會借此情此景與自己把酒言歡,卻不料陳宇搖了搖頭:“軍中不得飲酒。”
涂北山沒想到陳宇會拒絕自己,當下不悅道:“我是城主,我說了算!”
陳宇苦笑道:“還是算了吧。”
“行吧。”涂北山也不勉強,從陳宇一直沒有忘掉混元郡那一戰就可以看出來,是一個比較墨守成規的人,當下也就同意了。
陳宇抱拳便告辭了,前腳剛走,后腳鄧羅便派人將準備好的行李送來了。
涂北山接過行李,便放到了一旁,沒有打開看,涂北山相信鄧羅這點小事還是會準備好的。
第二天一早,涂北山便早早起了床,換了一套淡青白色的長衫,拿了長劍和行李便出了門。
一想到此地距離西瑾遙隔數百里,涂北山心中竟然有種隱隱的興奮感,就像是小孩子出遠門一樣,對通往未知遠方的路途抱有期待感。
涂北山牽了一匹駿馬,便朝著際州方向奔去。
臨近際州遠郊時,涂北山看到那里早已有了兩個人影,走近一看,才發現是柳青庭和楊慕。
柳青庭看著涂北山疑惑道:“你身上背著的是什么?”
“鄧羅給我準備的行李。”
柳青庭一聽是行李,驚訝道:“親王的壽宴,你就準備兩手空空前去?”
涂北山啞然,“不然呢?”
“你還真是不懂人情世故,恐怕連親王府大門都進不去。”
“昨日顧少江讓我在這里等他,怎么只有你們兩個,不見他人呢?”涂北山掃視一周,并未看到有其他人才附近。
“信是他寫的,不過卻不是讓你等他。”
柳青庭指了指楊慕,“顧少江讓楊慕姑娘帶著賀禮和你一同去西瑾。”
“至于為什么讓你等楊慕姑娘,顧少江說楊慕姑娘攜帶的賀禮十分貴重,和你一起有個在照應。”
看到涂北山不解的眼神,柳青庭回答道:“他原話是這么說的,怎么想的我就不知道了。”
涂北山看了一眼楊慕,也沒有多說什么,不過總覺得多了一個人,行事十分不方便,何況是一個女子。
楊慕倒是心里五味陳雜,一方面和涂北山一起出遠門有些高興,一方面還在未涂北山當日在顧府不正經的樣子生氣。
“你呢,你不去?”涂北山看著柳青庭問道:“留在顧少江身旁,總歸不是個辦法。”
“北山,你太小瞧我了。”柳青庭看了看周圍沒有異樣,湊到涂北山耳邊輕聲道:“我在利用顧少江的勢力,暗中搜查失散的部隊。”
涂北山沒想到柳青庭這些日子在做這些,低聲回復:“進展怎么樣了?”
“有些眉目了。”接著柳青庭皺眉道:“在王碩的一處關押俘虜的礦山,發現有被活捉的柳軍。”
涂北山也聽出了事情的棘手性,王碩自然會將這些俘虜關押在軍事重地,當下只得囑咐柳青庭:“不要沖動,真的有行動的話,等我回來再商量。”
“放心好了,這么久我都忍了過來,不會急于這一時,只是苦了那些跟著我的弟兄。”
見柳青庭沒有被仇恨蒙蔽雙眼,涂北山才放心點點頭,看著楊慕問道:“路上一切聽吩咐。”
“知道啦!”楊慕勾了勾手指漫不經心道。
“時間也不早了,你們小心點。”柳青庭提醒道。
接著再次湊到涂北山耳邊道:“人心不古,世事難料,這么久了涂墨平都沒有聲援過,你自己小心點,不要輕易信人!”
“如今任何一個人物都不可輕視!”
涂北山點點頭,“你自己也小心一點,最好隱藏鋒芒,待到時機成熟再出手。”
兩人又再三互相叮囑,都為對方感到擔憂。
“放心吧,就當出去游玩,見識一下西瑾風景了。”
涂北山大笑一句,才和楊慕各騎一馬朝著西邊走去。
只見遠處連綿起伏的山,頂部有一層白雪,而路上也有一些霜,已經聽不到其它動物一點活動的聲響,除了兩人噠噠的馬蹄聲,籠罩在一片冬天的寂靜中
涂北山這才注意到,楊慕今日似乎細心打扮過一番。
一身藍色的翠煙衫,下身穿著水霧綠草線裙,青絲垂肩,頭綰簡雅,面如滿月,目若清蓮。由于天氣的緣故,又在身上披了一件厚厚的棉衣。
而楊慕也在暗中打量著涂北山。
見涂北山穿著青白色的長衫,衣和發都十分飄逸,不扎不束,微微漂拂。
俊朗的臉龐帶著一雙深邃的眼眸,身上流露出渾然天成的霸氣,又帶著對外界一切的抗拒,隨意眨眼都給人一種恍惚的傲慢模樣。
又見涂北山身后背著一塊包裹,楊慕好奇問道:“你居然帶著行李?出門在外帶著銀兩就可以了,何必這么麻煩?”
涂北山淡淡道:“里面裝的是我的長衫和一些銀兩,鄧羅怕我買不到合適的尺碼,特意給我提前準備的。”
楊慕見涂北山此時還穿著一件長衫,又見涂北山騎著馬,容貌如畫,有一種風華絕代鮮衣怒馬,浪跡天涯的感覺。
“你很喜歡穿長衫?”
涂北山點點頭。
“為什么?”楊慕不由好奇。
“給你說了你也不懂。”
楊慕眨了眨眼睛,又感覺自討沒趣,索性不再說話。
“你得慶幸。”
楊慕心一緊,“慶幸什么?”
“我們此行時間充裕,不必趕時間,不然你無法忍受長途跋涉的顛簸的。”
楊慕見涂北山如此看不起自己,當下不服氣:“你都可以,憑什么我不行?”
涂北山看了楊慕一眼,輕笑道:“我吃過的苦,你可沒吃過!”
“我吃過的苦可比你多得多!”楊慕氣呼呼的。
“哦?”涂北山倒是有了幾分興趣,“說來聽聽?”
楊慕咬著嘴唇抬頭看著天空,又板著手指一根一根細數著:“冬天的時候,給小少爺洗衣服,因為顧元帥不放心,所以都得我洗。夏天的時候,小少爺喜歡貪玩,又要陪著他上山捉蜻蜓。”
“還有小少爺生辰的時候……”,楊慕滔滔不絕的說著。
涂北山見楊慕說的都是一些瑣事,當下就偏過頭去,不再理會。
“誒?你的那位舞姬妹妹呢?怎么不見你帶著她?”楊慕測試著問道。
涂北山也知道楊慕說的是誰,本來此番去西瑾,已經將木婉清的事情忘了,不過聽到楊慕提起,當下覺得不妙,連忙問道:“那日之后,你可曾在顧府看到過她?”
“哼,沒有!”
涂北山莫名松了一口氣,以涂北山的猜想,蒼王蒼杰的死,恐怕就是木婉清所為。
雖然不知道她是誰的人,若是讓顧少江再遭遇毒手,恐怕井嶺真的要混亂城一團了。
看到涂北山松了口氣,仿佛對那歌姬沒有那么上心。楊慕心中隱隱有些小歡喜,不過還是故作不在意提議道:“我見那是個美人,你怎么不借此向顧元帥說說,將她娶回去,也算是一番佳話了?”
涂北山瞥了楊慕一眼,淡淡問道:“你就這么點出息嗎?”
“我怎么啦!”見涂北山又貶低自己,楊慕雙手叉腰瞪著涂北山,差點從馬背上摔下去。
“兒女情長平常事,家國情懷壯士心!”
“生命只有一次,為什么不做最有意義的事情?”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哪里沒有意義了?”楊慕反問道。
“在你們看來,人一生的意義就是追尋著另一個人,這在我看來卻是最沒有意義的了。”
楊慕一副老態看著涂北山上下打量,“你的父母聽到你這番話,一定氣得要死。”
聽到‘父母’兩個字時,涂北山的眼神黯淡下去了。
楊慕仿佛意識到什么,連忙揮手:“我…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我有個師傅,他老人家對我很好,雖然平常很少說話,不過什么事情都想著我的。”
聽到涂北山能和自己聊家常,楊慕也很是開心。
或許是長久沒有與人傾訴,涂北山今天在楊慕這里破了一個例,便一直給楊慕講著,楊慕也樂意去聽。
“真的!你十三歲就打跑了一頭猛虎?”楊慕一雙大眼睛,不可思議看著涂北山,眼神充滿了崇拜。
“是啊,師傅第一次叫我進山砍材時,我就碰見了那頭猛虎,它一直追我,還把褲子給我拔掉了。”
說到兒時趣事,涂北山也忍不住笑道:“它一下子就將我撲倒在地,還好我身手敏捷,最后逃了出去,不過我光著屁股回家,被師傅狠狠的嘲笑一番。”
“回去之后,我就刻苦練習武藝,過了兩年,又找那頭猛虎決斗去了!”
“哈哈哈!”楊慕捧腹大笑,沒想到涂北山還有這樣的一面,已經開始自動腦補涂北山光著屁股在山林間逃亡的樣子。
兩人就這樣一人說了一路,一人笑了一路,不知不覺天色已晚,涂北山便找了一個廢棄的驛站,提議暫住一晚。
涂國以前有很多驛站,用來給信使提供休息的住處和換乘的馬匹,如今卻是全部荒廢了。
涂北山將自己的馬和楊慕的馬牽進了報廢已久的馬廄中,又拾了一些干木頭,用來生火取暖。
這所驛站不大,除了一間簡陋的馬廄,就只剩下一間低檐的薄磚房子。
楊慕還沒有出過遠門,此時暮幽寂寂,又深處荒郊野嶺中,一股傷感的從中而生。